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龍騰世紀 第三十七章 哈薩克姑娘? 文 / 肅羽于飛

    更新時間:2012-12-28

    她這話聲音說得很小,但陳宋已紅了臉。他進到室內,只見那端莊大方的宇文小姐,正含笑坐在一邊位子上,見他進來,忙站起來,臉色紅紅地道:「大哥,請恕小妹來得冒昧……」

    陳宋忙躬身道:「姑娘不要客氣,如此夜深,莫非有什麼……」

    宇文小真一雙大眼睛滴溜溜地直在他身上轉著,現出無比的驚奇之色。

    因為她見陳宋竟穿得如此單薄,尤其是全身,由頭至腳竟全被雨水淋透了。

    「大哥,你這是……怎麼了?」

    雪雁格格一笑,瞟著陳宋道:「陳相公在花壇裡看地春和水仙呢!」

    說著又笑了兩聲。宇文小真不由怔了一下,秀眉微揚道:「真的麼?大哥你不怕凍壞了……」

    陳宋雙手在火上烤著,連連戰抖著:「是有冷……我只顧去看那地春、水仙,還有走廊頭上那五棵老梅花……啊!真是太美了。」

    宇文小真想笑沒笑出來,因為她內心的同情多於嘲笑。她秀目微轉,輕歎道:「大哥快到裡面換換衣服吧,凍壞了可不是玩的。大哥要是喜歡水仙,叫雪雁插些在花瓶裡就是了。」

    陳宋抹著臉上的雨水,紅著臉道:「謝謝姑娘,只是好花天生泥中長,如果把它們強自移到室內,那韻味就大大減色了。」

    他說著欠了欠身,就拖著一身濕衣轉到裡面去了。這裡雪雁還一個勁抿嘴直笑,宇文小姐瞪了她一眼,微嗔道:「你愈來愈不像樣子了,幹嗎老笑個沒完呢?」

    雪雁伸了一下舌頭,小聲道:「我早給小姐說過,他是個書獃子,你還不信,今天你可信了吧?」

    小真又瞪了她一眼。

    這時,紅幔啟處,身著直裰頭戴方巾的陳相公,又翩翩出來了。

    他腰上紮著一條杏黃色的絲絛,足下是黑面絲履,端的好一個美書生。小真忙由位上站起,陳宋彎腰道:「愚兄方才失禮處,萬乞賢妹勿怪!」

    小真含羞淺笑道:「大哥說哪裡話,我才失禮呢!」

    陳宋欠了欠身,遂自落坐,他那一雙深郁的眸子,始終不敢在宇文小真身上多留。但是他態度極為從容,毫不拘束地笑道:「賢妹深夜來訪,有何賜教?」

    宇文小真臉色微紅,自翠袖中抽出了一個紙筒兒,道:「小妹敬慕大哥畫得一手好畫兒,今夜特來請教,尚請大哥不吝賜正才好。」

    陳宋微微一笑,目光視向那個紙卷:

    「賢妹畫得好快……」

    宇文小真微微一笑道:「這兩幅畫是早先畫好了的,只是一直沒給人看過就是了。」

    陳宋正襟危坐,笑道:「如此說,愚兄倒是首瞻墨寶,眼福不淺了!」

    宇文小真低頭一笑,她雙手玩著那個紙卷兒,抬起頭眨著那雙大眸子笑道:「大哥!可不許笑我,我畫得不好。」

    說著遂遞了過來,雪雁不待吩咐,掌燭而近。陳宋輕舒長臂,把這張畫展了開來,

    是一幅山水,看來挺秀蒼鬱,極具腕力。陳宋端詳良久,微微一笑。宇文小真嬌羞揚眸道:「大哥請多指教。」

    「唔!」

    書生哂然一笑:

    「春山融澹如笑,煙雲連綿;夏山嘉木蓊鬱,蒼翠如滴;秋山疏薄明淨,樹木撫落;冬山暗淡昏霾,彤雲四合。賢妹所畫這幅早春殘雪,雖著墨、著筆俱見功力,可惜氣韻稍欠不足。」

    宇文小真玉面緋紅,但心中十分折服,她笑了笑:「大哥所說極是,只是這氣韻又如何方謂之足呢?」

    她笑視著這位才子。

    陳宋以寸許長的潔白指甲,輕輕指著畫面,淡淡道:「氣韻有發於墨者、有發於筆者、有發於意者、有發於無意者……」

    雪雁格格一笑道:「又來啦!」

    小真白了她一眼,嗔道:「少多口!」隨即含笑向陳宋道:「大哥請說明白一,這意思似乎太混了,到底應如何取法方為之上呢?」

    陳宋頭道:「姑娘既問,愚兄敢不明說。據一般而言,發於無意者為上、發於意者次之、發於筆者又次之……發於墨者下矣……」

    宇文小真不由玉面緋紅,當時強笑著,轉著眸子道:「這麼說,小妹這幅畫兒簡直是最下最次囉?」

    她說著真有連聲音都抖了,可是那冰冷的陳宋,竟絲毫沒有憐香惜玉之心,只淡淡一笑道:「那倒也未必……」

    宇文小真眼圈微微一紅,遂把這幅山水捲起。陳宋卻並不自覺道:「所謂發於意者,走筆運筆,我欲如是,而得如是;所謂無意者,當其凝神注想,流盼運腕,初不意如是,而忽然如是也,謂之為足,而實未足,謂之未足,則又無可增加,獨得於墨趣之外,天機之勃露也。」

    他直目看著宇文小真,徐徐道:「姑娘應取法此二者,方可期之大成。」

    說著後退一步,拉袖欠身,宇文小真於失望之中,淡淡一笑:

    「大哥果不愧箇中高手,小妹折服萬分。那麼,請看小妹這另一幅……」

    說著她又展開另一紙卷。

    陳宋見這一幅畫的是一株梅花,蓓蕾如珠,斑斕。他本是畫梅老手,注目良久,已觀出其中疵處。宇文小真渴望他的一句好評,可是陳宋卻搖了搖頭:

    「這一幅較那一幅又差多了……」

    宇文小真鼻子一酸,差一兒想哭,飛快地捲了起來。

    陳宋哂然道:「姑娘既學畫梅,則畫梅歌訣不可不知,請問姑娘這歌訣如何誦之?」

    宇文小真苦笑道:「大哥莫非是指的一丁二,八結九變麼?」

    陳宋搖頭道:「非也!」

    這書生那種狂態,幾乎令宇文小真受不了。她嬌軀微微顫抖著,直想哭。陳宋怎會看不見,怎能不痛心?可是這少年因胸有城府,生恐一上來就陷泥足而不可自拔,故此意示冰寒,以保退步。

    他莞爾一笑道:「畫梅有訣,立意為先,起筆捷疾,如狂如顛,手如飛電,切莫停延,枝柯旋衍,或直或彎,蘸墨濃淡,不許再填,遵此模樣,應作奇觀,造物盡意,只在精嚴,斯為標格,不可輕傳。」

    他笑了笑道:「姑娘,梅花是花卉中最難畫的一種,如不假以時日,是很難見功的。姑娘這梅花,還在學步階段,差得遠呢!」

    才方到此,忽見宇文小真兩手一分,「哧」的一聲,已把手中兩幅圖撕成了四片。重重往地上一擲,秀眉一揚道:「你……」

    說著雙目一紅,淚珠已而下。陳宋一怔,正想發話,宇文小真已轉身匆匆奪門而出。

    陳宋如同木人似的,對門癡望著,雪雁也怒氣沖沖地把燈往幾上一放,哼了一聲道:「相公你對我們小姐也太不客氣了。」

    陳宋佯裝苦笑道:「怎麼!我有什麼地方失禮了?」

    雪雁冷笑了一聲,雙手插著腰:

    「小姐好心好意,來請相公指教;可相公怎麼說,這不好、那不好,莫非一好的地方都沒有了?」

    陳宋驚訝道:「這麼說,我是說錯了?」

    雪雁見他如此,只以為是言出無心,不由氣消了些,但仍然氣得怪聲哼著。陳宋歎了一聲道:「子曰……」

    才說到此,雪雁已重重跺了一腳,氣惱道:「子曰個屁呀!人都氣走了!」

    說著也扭身跑了。

    陳宋望著她的背影,聳肩笑了笑,心想這一來,自己正可少了不少麻煩;尤其是和那宇文小真脫了親近機會,自己以後也可放手行事了。

    他想著不由微微笑了笑,可是宇文小真方纔那種楚楚動人的姿態浮上眼簾時,他又禁不住輕輕歎息了一聲。自己有意的奚落,在一個姑娘面前,似乎太過分了。試想那宇文小真素日是何等嬌嗔自負之人,今日當著丫鬟這麼損她,只怕她一輩子也不會理自己了。想著陳宋竟有些雙目發直,直似若有所失。老實說,宇文小真那兩幅畫,雖然如他說的稍欠功力,卻絕不似陳宋損貶之甚。

    他彎下腰,把那撕成四片的畫拾了起來;然後扶燈走到案前,小心地又合攏起來,歎息道:「好一個錦心繡手的姑娘……這畫兒撕了太可惜了!」

    想著遂坐下來,小心用宣紙貼補了一番,用鎮紙壓在桌上,站起身來,又仔細端詳了半天,愈看愈覺筆力挺秀,彷彿身入畫中一般。

    陳宋不由感喟了一陣,宇文小真娉婷的倩影,不自覺又陷入沉思中。睹物思人,他禁不住又歎了一聲,遂又頻頻搖頭道:「使不得,使不得,此情可待成追憶,只是當時已惘然……」

    想念之中,逕自抽毫一管,在那幅補好的梅花上,運筆疾書:

    「春雷不解情,梅殘心亦殘。」

    寫下了這詩句後,他不由凝目其上,默默驚念道:「哦!這……我這是怎麼了……」

    想著忙擲筆屋角,匆匆把這兩幅畫捲起,置於案邊畫斗之內。一時俊面通紅,心中通通直跳,他恍然失神似地坐下身來,自驚道:「陳宋呀陳宋……且不可種此情因,這萬萬使不得,使不得……」

    想著他雙手緊緊抱住頭,讓心靈咀嚼著痛苦和不安,他對目前這個環境實在是太厭惡了;可是復仇的責任,使他非但不能擺脫,卻還要繼續地深入。他要在那個殺死他祖父的大仇人面前謙卑、微笑,直到有一天,達到復仇的目的為止。

    這種虛偽的表情,實在是太難表演下去了。陳宋由位子上站起來,慢慢踱到了窗口,讓撲面吹來的寒風拂打著自己,以冷靜一下沉痛的思潮。

    正在這時,忽然一條人影如海鳥掠空似的,由正面琉璃瓦簷上飛竄而下。現出一個長髮高個的姑娘,她像是極其驚慌地後顧了一下,不管三七二十一,猛地撲向陳宋室前,奪門而入。

    陳宋方自一怔,卻見瓦面上飛星曳地似地,又落下了一條人影。

    來人竟是宇文小真的母親紅線女鍾玉娘,只見她一臉怒容,手執一口明晃晃的長劍。陳宋心中正自不解,卻聞得身後一陣碎步之聲,十分疾促,他倏地轉過身子來,只見方纔所見高個子姑娘,正驚慌失措地站在自己背後。

    陳宋驚怔了一下:

    「你……你……」

    這姑娘忽忙搖著手,遂又輕步藏向陳宋臥室去了。陳宋不由急走上前,正想招呼她出來,卻聽見門上有人輕輕地敲著:

    「陳相公還沒有休息嗎?」

    陳宋方答應了一聲,卻見那個姑娘由簾幔內伸出了頭,帶著緊張俏皮的笑,皺著眉,匆匆向自己擺了擺手,馬上又把頭縮進去了。

    陳宋弄了個丈二金剛摸不著頭腦,忙走前幾步,把門開了,卻見鍾玉娘劍已入鞘,臉上帶著勉強的微笑:

    「相公方才發現什麼不對麼?」

    陳宋本想道出,但念及這個姑娘和自己無冤無仇,何苦害人家。當時一怔,佯作驚

    異地道:「沒……沒有呀!夫人發現什麼不對了麼?」

    宇文夫人一雙眸子在室內轉了轉,鼻中哼了一聲,才笑道:「沒有什麼大不了的,只是方才在我住處發現了一個女賊,偷了我一東西。我剛要和她動手,不想這丫頭精得很,知道宅內能人多,轉身就跑。我一路追過來,到了這裡,卻不見了!」

    說著兩道灰白的眉毛,往上挑了挑,冷笑了一聲。陳宋不由「啊呀」叫了一聲,一時全身發抖道:「什……麼?女……賊……哦……」

    宇文夫人見他竟嚇成了這樣,一時反倒很後悔,當時笑道:「相公不必驚怕,這賊多半是跑了。她已經嘗過我的厲害,八成是不敢再來了……」

    說著她含笑道:「天不早了,相公請安歇吧!老身真是打擾了。」

    陳宋一面欠身送客,臉色猶自紅白不定,鍾玉娘看在眼中,心內暗笑不已,當時回身擰腰,冒著細雨,穿脊越瓦而去。

    陳宋目送著她的背影,心中暗暗驚歎不已,忖道:「這鍾玉娘也有一身好功夫啊!」

    想著才又突然想起房內的姑娘,忙把室門關上,又把窗子合上,這才正了一下衣襟,正要開口,卻見幔簾啟處,那姑娘已笑瞇瞇地邁步出來了。

    她那種奇怪的裝束,立刻引起了陳宋的好奇。

    只見她身上穿一件鹿皮背心,露出兩截雪白的袖管,下身一襲墨綠的大裙,一雙天足,穿著一雙怪樣的翻毛短靴,腰上束有一條寬厚的皮帶,配有皮囊、鹿角、水壺等零碎東西。

    這姑娘頭上梳著一條極長的辮子,又黑又粗,紅頭繩紮著辮梢,在如玉的頸項上繞了一圈,由右肩頭垂下來。高鼻子,柳葉眉,海也似深沉的一雙活潑的眸子,白中透紅的膚色,是中原難得一見的奇葩……

    她那亭亭玉立的身材,乍看起來,真像是一尊女神的塑像,她這種奇裝異服,也是陳宋很少見過的。他斷定,她一定不是漢人。至少看上去不像個漢人。

    這姑娘對著他,眨著眸子,甜甜地一笑:

    「謝謝你,先生,你真好!」

    陳宋微微平靜下來,皺眉道:「姑娘,你怎麼這麼冒失呢?你貿然地闖到我這房間裡來,要是被別人看見……」

    說著他頓了頓,臉有熱;可是他看著那姑娘純潔而充滿稚氣的一張臉,馬上發現自己有這種卑鄙的念頭,是多麼可恥。

    於是他伸了伸手:「姑娘請坐。」

    這姑娘臉上立刻帶出一片明朗的微笑,她伸手指了指椅子,又指著自己心口,俏皮地笑道:「你要我坐下?」

    陳宋了頭,姑娘奇異的音調,是那麼動聽,那嬌柔剛脆的嗓子,是適合任何音調的……

    她見陳宋頭同意,不由笑得如一朵花,左手拉著大裙子,一邁**,已到了椅子旁邊。又慎重地摸著心口笑道:「請我坐……是不是?」

    陳宋看著她滑稽的樣子,不由把先時僅有的一拘束也拋開了,斂眉輕舒道:「是的,姑娘……請坐。」

    得到了這句話,這姑娘才重重地坐了下來;然後把一隻腕子擱在扶手上,左右顧視著,好奇、真摯化成的微笑,把她那微微俏皮的嘴角拉開了,露出晶細雪白的一口貝齒。

    「有沒有茶呢?先生!」

    陳宋皺了皺眉,有啼笑皆非的感覺,這姑娘似乎忘記了她此刻的身份和處境。

    但是,他仍然遵囑走到一邊,為她倒了一杯熱茶,雙手捧過去,這姑娘笑著伸出一雙玉手,把杯子接過去。她的視線,只注意著這杯茶。

    她沒有道謝,到手後先呷了一口,燙得伸了一下舌頭,忙放下杯子。這時目光才轉向陳宋,發現對方正好奇冷靜地看著自己,她的臉不禁驀然紅了。

    陳宋徐徐道:「我想,現在你可以把你的來意說明一下了吧?」

    「啊!是的。」

    她抬了一下腿,開始笑答道:「先生!你真好,那個女人追我,是你救了我,我應該謝謝你……啊……」

    她睜大了眼睛,像海似的深,海似的美,而只有在如此美麗的眸子裡,才會令人分辨出真情與虛偽。

    陳宋一向是一個持重而冷靜的人,也就是說,他是一個極少因為感情而使自己衝動或是不安的人;可是這一霎,只是看著這裝束滿是異域風情的女子的雙眼,他竟明顯地感到不安了。

    他微微喘息,紅著臉訥訥道:「姑娘,你還沒有告訴我,你是……」

    「哦!先生,你不必害怕……」

    那陌生的異族姑娘,像一朵水仙花似地笑了,她眨著那雙似會說話的眸子,上下打量著這個看來比自己更害羞的相公。這種觀念在她來說,的確是很新鮮的,因為她所知道的男人,包括那些官員在內,幾乎沒有一個人,像目前這書生這麼文雅。

    她的這句「不必害怕」,已使這個少年陷入了尷尬的場面。

    他微微一笑道:「我為什麼要怕?姑娘你錯了,我只是問你,你大概是一位哈薩克姑娘吧?」

    「為什麼不是呢?我以為你早就知道了。」這姑娘口中這麼說著,笑得更是可愛了,櫻口乍啟,露出編貝似的牙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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