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龍騰世紀 第三十四章 混入 文 / 肅羽于飛

    (請牢記)(請牢記)更新時間:2012-12-25

    宇文老善人今天起得特別早,他在院子裡背著手走了幾轉。一切和平常一樣,包括他自己和這整個的家,和過去一樣,沒有任何改變。可是不知如何,他自昨夜歸來後,心中竟感覺到,有一種說不出的恐慌感覺。他是一個不相信預感的人,可是他對這種莫名的煩躁與恐慌,竟是不可理解。

    他曾把他這種心理和那個雪地裡的少年連在一起想過,可又覺得那似乎是風馬牛不相及的。

    宇文小真由迴廊裡走出來,遠遠地看著父親,欲言又止。宇文星寒不由笑了笑道:「今天起得真早!」

    小真姍姍走近,她內心思索著,如何向父親開口。宇文星寒頓了頓,又問:「我叫你為我寫的那張帖子,都寫好了沒有?」

    小真笑回道:「都寫好了,今年是你老人家八十大壽,應該多請幾個朋友才對!」

    宇文星寒呵呵一笑:「用不著,只這幾個已經夠了。」

    小真皺了一下眉道:「爹,那個劍芒大師可是一個尼姑?我怎麼從來沒聽你說過呢?」

    宇文星寒微微怔了一下,含笑道:「不錯!這位大師,和白雀翁、紅衣上人……我們都是老朋友了。」

    他仰頭想了想,眼角疊著皺紋:

    「我與他們有十年沒見面了,可惜藉著這個機會,見見面豈不有趣?可惜白雀翁與紅衣上人都已作古,不然四人齊聚卻是最好不過……」

    宇文小真雀躍道:「那她一定很有功夫?」

    宇文星寒哼了一聲,看著女兒,點了點頭,微微笑道:「我方纔所說的三人,任何一人武功都不在我以下。特別是劍芒大師,在劍之一道上的造化更是一騎絕塵,無須多久想來便就能在名劍譜留名,如果你能得她指點,真可說受益不淺。」

    宇文小真由不住笑了笑,忽然皺眉道:「可是劍芒大師,怎麼會沒有住址呢?」

    宇文星寒微微一笑:

    「你只把帖子交給我,我自然能差人送到就是了……因為像她這種武林奇人,卸下主持一職後,住處是不會輕易讓人知道的。」

    宇文小真心中一動,趁機進言道:「爹!那位蘇先生走了已半年了,你老人家不是早說要再請一個,怎麼不請呢?到時候客人都來了,誰招待他們呢?」

    宇文星寒不由怔了一下,一隻手摸著下巴,點了點頭道:「嗯!我倒是忘了……是要找一個賬房……可是一時卻也不容易找到!」

    宇文小真杏目微轉,道:「最好找一個學問好一點的……」

    宇文星寒皺了皺眉:

    「那就更難了,等一會兒我到城裡去一趟,那位方知府倒給我說過有這麼一個人……」

    宇文小真秀眉微顰,極想推薦一個人,可是卻又說不出口,她臉色微微一紅,到底大著膽子說道:

    「爹,倒在咱們門口的那個人……」

    宇文星寒哂然笑道:「我知道,你是看著他可憐是不是?」

    宇文小真點了點頭。宇文星寒以手摸著下頷,銀眉微皺,良久才道:「江湖之中太險惡了!孩子,這個小子的根底,我們毫不知道,這種人怎可貿然往家裡請呢?」

    宇文小真笑了笑:

    「你老人家也太小心了,想他一個讀書人,怎會是……」

    列空摘星宇文星寒一聳眉尖:

    「你怎會知道他是個唸書的人呢?」說這話的時候,宇文星寒口氣頗有些不佳。

    宇文小真知道宇文星寒是氣自己看事待物流於表面,當下訕訕道:「看他那個樣子還不是麼?要不他頭上戴什麼方巾呀!」

    宇文星寒哈哈一笑,歎息了一聲:

    「既然你們都為他說情,就把他喚進來吧!」

    宇文小真聽到這不禁芳心一喜,她笑道:「只怕他還走不動呢!」

    宇文星寒昨夜探查之後,對那個書生的疑心已去了不少,可是內心並沒有完全放心,他想了想:「你叫雪雁通知高昇他們,把那個人抬進來,放在堂屋裡,我有話要問他!」

    小真答應了一聲,轉身而去。宇文星寒一個人在雪地裡走了一轉,緊緊地互握著雙手,他開始用否定的心,把這不著邊際的懷疑打消了一個乾淨。

    他默默地想著:

    「這是不可能的……不可能的……」

    可是十七年前,那血腥的一幕,銅爪蠻的死……至今仍盤留在他的腦子裡,每一想起來,他都會深深地歎息。

    「如果那時候,依著紅衣上人和白雀翁的話,把那個孩子也結束了,那麼現在就不會有什麼煩惱了……唉!李海當時的見解,是多麼的正確啊!」

    他腦子裡這麼不停地想著,對於往事有著不可諒解的後悔……

    雪雁走出了走廊,遠遠地請安道:「老先生,那個路上的年輕人,已經抬在堂屋裡了。」

    「老先生」是他關照家裡的人這麼稱呼自己的,他最怕聽老爺這兩個字,他覺得老爺這兩個字太迂腐了。其實老先生又能好多少呢!總之人是不能老的,其實萬物都是一樣的,只要一接近「老」這個字,多少總會帶點消極頹唐的味兒。

    宇文星寒點了點頭,直向前廳而去。

    堂屋裡站著不少人,七言八語亂哄哄的。

    老善人一走進來,立時雅雀無聲了,宇文老爺子咳了一聲道:「那個人呢?」

    高昇用手指了一下:

    「在那裡!」

    晏星寒走進房內,揮了一下手:

    「你們都下去!」

    高昇等鞠了一個躬,都退了下去。

    宇文星寒這才看見太師椅上,半躺半坐著那個雪地裡的少年,他那蒼白的臉色,確實顯示他是曾經過一番生命掙扎的。

    那書生看見宇文星寒走進來,張開了眸子,有氣無力地點了點頭。

    宇文星寒皺了一下眉:

    「你姓什麼?」

    書生輕微地回答道:「小可姓陳名宋。」

    宇文星寒哼了一聲,點了點頭:

    「不是姓孟吧?」

    書生內心一驚,可是卻裝作發怔道:「小可是姓陳,耳東陳……」

    宇文星寒又哼了一聲,他打量著陳宋道:「你的親人呢?」

    「老善人……他們不幸已作古了……」

    書生說著,目眶之內蘊含著淚水。宇文星寒怔了一下,徐徐問道:「那麼撫養你成人的又是誰呢?」

    「是小可一個遠門的族伯!」

    「你的祖父呢?」

    陳宋流淚道:「他早就死了……」

    「怎麼死的?」

    「是死在仇人手裡的……」

    「嗯?什麼……」

    宇文星寒大吃了一驚,可是陳宋卻接下去道:「那是為了家鄉的一塊水田。先祖父本有旱田百畝,水田五十七畝,後來鄉里來了一個惡霸,此人覬覦先祖父那五十七畝水田,百般設計霸佔不成……」

    宇文星寒聽得直皺眉,真有點後悔自己多此一問,忙伸手制止道:「好了!好了!我知道了!」

    陳宋抽搐了一下:

    「老善人,先祖父死得好慘!他老人家是活活被四個奴才逼死的……」

    說著用袖口揩著眼角的淚。宇文星寒心中不知如何覺得很不是味兒,他問道:「四個奴才……你祖父是為四個人逼死的?」

    陳宋點點頭,咬牙切齒地道:「一點不錯,那是四個宰狗的……」

    宇文星寒怔了一下,待他認為和自己的想法完全是兩回事時,不禁呵呵笑了。忽然,他發現自己似乎不該大笑,又馬上閉上了嘴,他點了點頭道:「我知道啦!陳宋,你今年多大了?念過書沒有?」

    陳宋在椅子上有氣無力地道:「小可今年二十五了……曾在京城進過學!」

    宇文星寒不由大是出乎意料,當時抱了一下拳道:「真是失敬了……老弟!你既有此學歷,就該繼續求進步,以期名列官門才是,怎會落到如此地步?」

    這一問,那陳宋不由長歎了一聲,斷斷續續說了一大篇理由,反而聽得宇文老爺子連連點頭,不勝同情之至。最後他笑了笑道:「老弟,既然如此,你就留在我這裡吧!我絕對不屈待你。」

    陳宋苦笑道:「小可蒙你老人家如此恩待,已是感愧十分,怎敢再……」

    才說到此,宇文星寒揮手笑道:「小兄弟!你就不要客氣了,你是讀書人,老夫絕不能錯待你。舍下正好少一個帳房先生,如果閣下肯屈就,那是再好也不過了。」

    陳宋感激地抱拳苦笑道:「既蒙抬愛,怎敢不從命?只是晚生才疏學淺,怕作不好,豈不有負老先生一番抬愛?」

    晏星寒呵呵笑道:「客氣!客氣!閣下在京城進學,老夫真是請還請不到呢!」

    陳宋忽然站起身來:

    「既如此,東翁在上,請受晚生一拜!」

    宇文星寒方自擺手,誰知那譚嘯方一彎腰,卻由不住口中「啊喲」一聲,跌坐在地。老善人吃了一驚,忙上前道:「陳相公怎麼啦?」

    不想那一邊的小丫鬟雪雁,卻撲哧一笑道:「老先生,他是凍得太久了,身子吃不住……」

    宇文老回頭慍道:「不可無禮!」

    雪雁臉一紅,仍低著頭在笑,她不時地瞧著陳宋,心中暗忖道:「這一來這小子可抖了……」

    陳宋在地上掙扎欲起,一面含愧道:「這位姑娘說得不錯,晚生正是受寒太深……

    無可奈何,這見面禮只好免了,尚乞東翁不要見責才好。」

    宇文星寒哈哈一笑:

    「老夫是粗人,沒有那麼多講究,以後你只管好好在這裡住下吧!難得你是個讀書的相公,以後少不得尚有些文墨之事,老夫要時常麻煩你呢!」

    陳宋正色道:「晚生既受東翁知遇,救性命於陌路,又蒙禮待,本應為府上份勞,這細微小事,又何足掛齒。東翁有事只管分派,如有文墨信件,現在交下即可。」

    宇文星寒對這書生完全改變了觀念,他笑得目成一線,連連搖頭道:「用不著!用不著!老弟台,你現在還有病,老夫微知醫術,這就為你看脈開方,不出三天,定可見愈。老弟!你好好養息吧!一切事情,我們以後談。」

    他說著雙手把陳宋扶了起來,只覺得這書生身上冷得厲害;而且身子還在微微顫抖著。

    他皺了一下眉:

    「老弟!你坐好了,張開口我看看。」

    陳宋只好張開了嘴,伸出了舌頭,宇文星寒很奇怪地注視著他的臉道:「奇怪,以你舌苔上看來,並無受寒之狀……」

    他又伸出了二指,在譚嘯脈門上按了一會兒,覺得對方脈道跳動得很不規則,快快慢慢,也是有違常理。他按了一會兒,站起了身子,道:「沒有別的大病,受了些風寒,算不得什麼……我這就去給你開方子……」

    他說著回頭對雪雁道:「你小心地扶著陳相公,到偏院的靜室中去……需要什麼,只管問太太支去!」

    雪雁答應著,宇文星寒回頭笑向譚嘯道:「小兄弟!你不要客氣,要什麼只管招呼一聲!」

    陳宋忙站了起來,做了一個想欠身行禮的姿態,只是好像腰痛,彎下下去,反倒受了老善人一禮。等宇文星寒走了後,雪雁捂著嘴一笑道:「呵!真是好德性!」

    陳宋窘笑道:「小姑娘不要取笑我了。唉!你們老爺,想不到竟是這麼一個大好人。」

    雪雁一面扶著他慢慢走,一面巧笑道:「我真為你著急,昨晚上你不是干恩萬謝地拜託我為你說話麼?怎麼這會兒在老爺面前,又假客氣,干推萬謝……要是他真不客氣,不是糟了嗎?」

    說著斜著眼看著他,陳宋歎了一聲道:「這就是所謂滿遭損,謙受益了,子曰……」

    雪雁忙打岔道:「好了!好了!我可就是怕子曰子曰……真是酸得叫人受不了……」

    陳宋心內暗笑道:「我可抓著你這丫頭的毛病了,以後你沒事給我嚕嗦,我就給你來這一套。」

    想著走著,再看自己這副尊容,真由不住想笑,又由不住想哭。

    可是,他告訴自己說:

    「你已經走進了你不共戴天的仇人家門了,你要怎麼進行下一步行動呢?」

    想著,他幾乎忘了自己是在雪雁扶持之下,竟不由自主地走了好幾步。雪雁不由笑道:「咦!你自己能走了?」

    陳宋一怔,腿一軟,又馬上不行了,他道:「勉強走兩三步還行,走多了就吃不住勁了!」

    雪雁好在身上有功夫,扶著他絲毫不覺得累,慢慢走過了一條走廊,來到了一溜廂房。那為首一間房子,在冬青樹環繞之下,門前還有整齊的一條小碎石道,兩旁都是花圃,十分美觀。雪雁指著這間房子道:「好了!到了,這一間就是。」

    陳宋跟著雪雁走進了這間房子,見室內窗明几淨,一張大木床,上面鋪著厚厚的被褥,十分整潔。窗沿兩邊,掛著翠綠色的簾子,看來很是舒服。

    雪雁扶著他上了床,一面笑道:「這本來是蘇先生住的房子,他走了,一直空著。」

    陳宋躺在床上,長長地吁了一聲。雪雁撲哧一笑:

    「這倒好,你什麼東西也沒有,我也省得整理了。」

    室內有一張大寫字檯,還有一個棗木架子青瓷大火盆,雪雁看了一眼:

    「我去給你弄火去!」

    陳宋想把她叫住,因為他最怕熱,可是一想自己此刻的情形,只好不吭氣了。

    雪雁領著一個小廝,弄來了一鐵皮炭火;另外還提了一簍子黑炭,房子裡立刻暖和了。

    那擁被在床的陳宋,想是太舒服的緣故,竟自沉沉地睡著了。

    雪雁本還想跟他聊聊,也只好算了,她輕輕把門帶上,回房而去。

    陳相公的病,在宇文府上下細心地照顧之下,總算是好了,恢復了他翩翩的英姿。

    老善人正式跟他談了一次,委任他為這府裡的帳房兼文案,每月紋銀五十兩,這數目在那時候是相當大的一筆了。

    宇文老爺子叫了一個裁縫來,比著譚嘯身段,給他制了春夏秋冬四季的服裝。本來這筆置裝費,老善人是要奉送的;可是陳宋卻非要由自己第一個月薪水中扣除不可。爭執了半天,老善人無奈,只好依了他,這一筆置裝費竟花去了四十五兩銀子!

    這位新來的文案兼帳房先生,的確是一個少有的人才。宇文府的帳,本是一團亂麻,好幾年從來就沒有清楚過。前任帳房蘇先生,也是一個糟懶蟲,在他任內,只求欺上瞞下,偽處甚多,宇文老善人既不查究,他也就樂得得過且過。

    新來的這位陳宋,作風可就大大地不同了。三天之後,他把過去的帳本重新作了一番整理,收帳用黑字,支出用括號標引,至於虛偽不明的虧蝕,都用紅筆標明,精細地繕寫,令人一眼就可明白;然後把這本帳簿,送給宇文老善人過目。

    宇文星寒大為讚賞,歎為奇才。由這帳本上,他才知道,那蘇先生在任兩年,實實地貪了自己一千七百兩銀子,莫怪他不幹了呢!

    宇文星寒十分震怒,由此對這位新來的帳房先生更是禮敬有加。

    宇文府上下共有主人三人,丫鬟六人,男傭十二人,廚房上手下手四人,合計二十五人。

    宇文老善人把他們一一為陳宋作了介紹;並慎重地關照他們,以後一切都要聽陳相公的指示。

    陳相公的大名,很快地就在宇文府叫開了,人人都知道,來了一個陳相公,是老爺的心腹,誰不敬畏三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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