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龍騰世紀 第六章 犬馬 文 / 肅羽于飛

    更新時間:2012-11-03

    三千大道中,劍道最是傲絕。

    修劍道之人踏入道玄境,便可稱為劍子。天下劍子有七,冷月劍、滄海劍、崑崙劍、西蜀劍、羅辰劍、誅天劍、修羅劍。

    舒同的師父,陸壓的二師兄,一路向南,這便去了結那數十年前種下的因果。

    崑崙劍,手裡握著舊拂塵,卻換上了座下首徒舒同預備的嶄新道袍,出了崑崙,一路南行。

    果真是再也沒有回來。

    這天上午,見識過了一聲龍吟,天地響徹,水龍沖天,奔騰海上的壯闊景觀。草狗與劉舫的心裡尚未弄清楚,這到底算不算是西海龍王發怒,卻就被吳管家指使著去清理西海邊上的這一片狼藉。

    這水龍沖天而起,摧了湖邊兩柱芭蕉不說,周圍幾座涼亭內也都積了水,一地水草落葉。

    「他娘皮的!我可真是把龍王得罪了!」劉舫苦著臉,一臉慚愧的看著草狗說:「還把兄弟你給連累了……」

    草狗嘿嘿笑著,連忙擺手道:「沒事,沒事。」

    此時此刻,草狗心中計較的卻是這西海龍王到底是龍,還是人?

    打掃涼亭的時候,劉舫卻又從別的家丁口中得知,王府昨個剛來了兩位神仙,今日王府中卻又要有大事。

    據說西域大月氏上月傳書要進獻西涼王十六匹野生龍駒,今日卻是要送到了。這本算不上什麼大事,野生龍駒雖說珍貴,尋常武卒便是傾家蕩產也難購得一匹,但在西涼王府卻並非稀奇物事。可難得的是,傳說大月氏此次獻馬同時,進獻而來的還有一匹百年難逢的野馬王。這野馬王性烈難馴,其餘十六匹野生龍駒此刻都被乖乖的安上了韁繩馬鞍,唯獨這野馬王依舊是被死死困在鐵籠之中,尚未被馴服。野馬王有多凶悍暴烈,眾家丁心裡自然是沒有個概念。但西涼四犬自一早就先後被西涼王傳召入府,這野馬王的珍惜難得卻也可見一斑。

    只是片刻,這傳說便就落了實。

    西海水龍奔騰而起之後不久,一個巨大的鐵籠就被百餘人馬拖進了西涼王府。

    掃著落葉的劉舫只一眼見了那鐵籠中的野馬王,便就怔在了原地,再也邁不動步子了。

    草狗握著掃帚,順著劉舫的目光遠遠看去,巨大的鐵籠之中,一匹高壯神駿異於同類的龍馬被困在其中,不得馳騁,只能在原地躍踢嘶鳴。劉舫做了這麼些年走馬江湖的春秋大夢,缺的不就是這麼一匹風頭派頭齊足的神龍馬麼!

    那野馬王馬鬃如長針,週身若墨緞黑綢,虯肌層疊,腹部收緊,胸肌高聳如丘,四肢勻稱,蹄堅趾固如玄鐵。神馬!

    原本在西海邊打掃的一眾家丁此刻被吳管家召集,草狗與劉舫跟著人群,聚到了角落。鐵籠在西海邊放好,百餘名著甲跨刀的西涼軍士人手一面足有一人半高的巨大盾牌,將鐵籠團團圍住。靜靜候著西涼王與他的四名義子到來。

    草狗看著那百餘名嚴陣以待的西涼軍士以及那鐵籠中的野馬王,心中好生不解,拉著劉舫的衣袖輕聲問道:「他們這是要做什麼,要殺了那匹馬麼?」

    草狗這句話剛一出口,劉舫臉色大變,急忙一把摀住草狗的嘴巴,生怕草狗再說出些什麼大逆不道的話語出來。

    「不要瞎說!西涼王這是要馴馬呢!」劉舫一句話說完,轉頭環顧一圈,所幸周圍家丁的心思都放在了遠處的那匹野馬王身上,並沒有聽到草狗之前那關於屠馬的大不敬言論。「在西涼殺馬,可幾乎是要殺頭的重罪。」

    草狗睜大了眼睛,神彩奕奕的眸子裡閃爍著些微不解,豬馬牛羊產肉,人又偏愛吃肉,屠馬烹肉,這本是合情合理的事情,怎麼到了這裡卻成了「幾乎要殺頭的重罪」?

    馬者,甲兵之本國之大用。

    當年神州大地群雄並起,獨眼岳三便是靠著稱雄諸方勢力戰馬鐵騎幾近立於不敗之地。做了西涼王之後的岳三,對馬政更為關注,小小的一個馬政司祭酒,西涼王座下第一軍師韓魁的首徒才堪堪做得,雖說很有些大材小用的意思,但西涼馬政之興盛,只由此便可見一斑。

    岳三麾下號稱鐵騎四十萬,這個數字並非是按朝廷兵部登記在冊的兵卒人頭數統計得來,而是根據雍涼幽三州馬政司登記在冊的戰馬數量統計。

    西涼馬政司在西涼王的點頭支持下,制定有繁雜苛刻的軍法條律四十七卷,統稱《西涼馬律》。西涼三州實行三年後,各地擁有大型草場的州府相繼參仿沿用。至此,《西涼馬律》慢慢變作了《大明馬律》。

    按《馬律》,每一匹戰馬從出生起便要詳細記載在冊,致死都不可除名。戰馬死後,只能割下一對前掌交由馬政司入庫存檔,剩下的屍身,按戰馬生前功勳或土葬,或火葬。

    而按《馬律》,凡偷減馬料者與偷減士卒口糧同罪,立斬無赦。戰馬借人騎乘,鞭笞一百。失馬鐙馬鞍者,杖責一百。臨陣失馬便是死罪,更何況是草狗嘴中所說的屠馬烹肉?

    劉舫反覆告誡草狗,不可再胡言亂語,見草狗點頭之後方才敢收回摀住草狗嘴巴的右手。

    「今日,西涼四犬一同回府,都是當世除王爺外,最英雄無匹的人物。我九歲入了王府,六年間只見了虎犬五次,獒犬兩次,鷹犬兩次,而那號稱天下第一美男子的狐犬卻是只見了一次,還是背面,可惜啊可惜。」劉舫一開始還是在同草狗講述,可說到最後卻漸漸成了自言自語,臉上嚮往推崇神色愈濃。

    草狗看看劉舫,再看看遠處的覆甲操戈的西涼軍,江湖與軍伍,從來都是英雄輩出傳說紛紜的地方,可這兩處地方卻偏偏最是水火不容。

    ……

    西海聽天塔直直矗立,高聳入雲。

    聽天塔前,兩名男子並肩負手而立。兩人面相差了十萬八千里,但舉手投足間的那股子氣質卻是極為相近。

    東首那人,大概四十歲左右,國字臉,面相堅毅,身材魁梧。胸口黑甲上紋一頭銀獅。按大明官品,官服紋獸細分為,武官一、二品獅子,三、四品虎豹,五品熊羆,六、七品彪,八品犀牛,九品海馬。這一頭銀獅表明了這國字臉大漢乃是當朝正二品的武將大員。此人赫然正是西涼四犬之首,虎犬。

    虎犬身邊那人,一襲白袍,身材雖比虎犬矮小了不少,可依舊算的上修長。桃花眼凝水眸,柳眉如畫,狹長嫵媚。肌如羊脂,指若蔥管,再加上一張標準的瓜子臉兒,當得起「風華絕代」四字評價。

    能與虎犬並肩,又有此般長相,偌大一個西涼王府,卻唯有狐犬一人。

    可惜,是個男人。

    當年詩鬼李隱無意與狐犬驛站相逢,一見傾心,而後寫下了「此女當舞九天上,奈何執意落紅塵。」的讚譽。狐犬隻是一笑,抽刀削去了詩鬼文采天妒的半邊腦袋,詩鬼真正變作了鬼。而狐犬隻是留下一句,「喜歡看天人,那便去天上。」,從容走了。皇帝面前的大紅人,未來的太子太傅,說殺就殺了。

    「今早西海龍王一發威,便就騰起了一條百丈水龍。」狐犬撿起地上的一根水草,拔下老根後放進嘴裡嚼了嚼。

    「你說,老四這一次入塔,能闖上第幾層?」虎犬舉頭朝聽天塔望去,也不看狐犬,自顧問了一句。似乎並不在意狐犬所說的,龍王發威的奇事。

    狐犬心中計較許久之後,方才猶豫開口。「上一次到了第四層,依著老四的性子,少說要到第五層吧?」

    虎犬搖頭,又問了一句。「上一次在第四層,老四重傷,幾乎要死。最後是被守閣奴抬出來的吧?」

    狐犬點頭,鷹犬上一次闖聽天塔,被人抬出來的時候,身上遍體鱗傷,觸目驚心。與鷹犬關係最好的狐犬當日幾乎就要抽刀砍了那守閣奴,卻被那乾瘦如柴的守閣奴一掌打翻在地,最後還被西涼王關了一個月的禁閉。

    「這一次,興許就是被人丟出來了。」虎犬將目光自聽天塔上收回來,轉頭看了狐犬一眼,說:「義父約我們三人書房議事,老二一早就去候著了,我們也走吧!」

    狐犬點了點頭,開口道。「聽聞,崑崙山上的那位小天師昨日自山上帶下一個小乞丐來,名叫草狗。義父親口說出了草狗化狼犬的諾言。今日召集我們,是不是就是為了此事?」

    「五弟?義父要收下一名義子,還需知會我等麼?」虎犬摩挲著胸口的那頭銀獅,笑了笑。「義父的心思,又豈是我們能揣度的。」

    虎犬這句話說完,狐犬隻是點了點頭,再不說話。

    當下,兩人一前一後朝東苑走去。

    聽天塔。

    四犬之中,唯有鷹犬一人獲得了岳三的准許,可入聽天塔一探。狐犬與獒犬是應為武功不濟,而虎犬若是進去,依著他一往無前的性子,多半是要死在裡面的。

    第十一章書房

    岳三喜歡玉器,喜歡古玩,喜歡字畫,凡是好東西,他都喜歡。籠統說來,便是喜歡錢財。

    虎狐二犬先後進了岳三起居的東苑。

    先是穿過一道垂花門,而後徑直路過當中的穿堂。穿堂兩邊的抄手遊廊裡擺滿各色盆栽,大大小小百餘個花盆儘是出自鈞窯,皆是白底黑花彩中的上上品。當地放著一個紫檀架子大理石的大插屏。

    轉過了插屏,先入人視野的是略小的三間廳,廳後便是正房大院。五間上房為正面,皆雕樑畫棟,兩邊穿山遊廊廂房,其間歇息著黑鷂,蒼梟等各色猛禽。細看之下,只見哪一隻不是尖喙利爪。若是生人入了此地,沒有岳三親自帶路,保管被這些個鷹隼抓啄個體無完膚。

    狐犬朝其中某只雪鷹打了個招呼,那通體雪白,神駿非凡的雪鷹卻是不領情,昂揚著頭顱,看都不看狐犬一眼。狐犬一隻手尷尬的伸在半空,與虎犬相視一眼,二人皆是一臉無奈的笑了笑。

    「這扁毛畜生!」

    岳三書房佈置的極盡奢侈之能事。只從臨窗的那張大紫檀雕螭案,便可見一斑。三尺有餘的青綠古銅鼎,還懸有待漏隨朝墨龍大畫。

    進了書房,抬頭迎面先看見一塊赤金九龍青地大匾。上面手書「恢拓宏遠」四個大字,字跡拙劣扭曲如爬蟲,卻偏偏意境崢嶸。下有一排小字雲,某年月日,書賜天策上將岳尤。

    「二哥!」狐犬進了書房,第一眼便見了筆直站在黃花梨大理石几案前的獒犬,立即打了一聲招呼。

    獒犬側過身子,光亮腦袋晃了晃,朝虎狐二犬憨憨一笑,便算是打過招呼了。

    狐犬走到獒犬右手邊站定,往面前名家法帖堆積如山的案幾上看去,卻發現有些日子不來,其上又多出幾塊價值連城的硯石來。

    几案邊上放有一隻巨大鈞窯紅綠彩花囊,插著滿滿一囊的水晶珠球龍游梅。而案幾正當中放置的卻是一個清漆斑駁的瘦癟葫蘆,雖說常年把玩下來,葫蘆上微微有了幾絲光華,但依舊是與書房裡其他擺設佈置格格不入。

    虎犬同狐犬一般上前兩步,從懷中取出一方火泥硯台,默不作聲的放在案上。繼而站到了獒犬的左手邊。三人按順並排而立,等候岳三前來。

    再過半柱香時辰,獒犬原本挺立昂揚的頭顱低下。三人之中,獒犬智計為最下品,但視聽嗅三觀卻最為靈敏。其他二犬見了獒犬的動作,心中明白,這是西涼王到了。

    「可等久了吧。」

    西涼王的聲音自三人背後傳來。三人急忙轉身行禮。今日,西涼王一身寬袍便衣,姿容隨意。之前那頭對狐犬的招呼聲不做搭理的雪鷹,此刻卻是乖乖的立在岳三的肩頭。雪鷹神色依舊高傲睥睨,但此刻立在岳三肩頭,不禁平白生出三分狐假虎威的意味。

    「只是剛到不久。」尊卑長幼有序,此刻答話的只能是虎犬。岳三摸了摸覆在瞎眼之上的眼罩,笑了笑,繼而看了獒犬一眼。

    「要是老二作答,怕是會不一樣。老二,說一說,你等了有多久了?」

    岳三再問獒犬。只見獒犬伸出右手,憨笑著一根一根數著手指,許久才篤定回答說:「報告義父,我等了三刻鐘,大哥與三弟來了有一盞茶的時辰。」

    岳三點頭,父子三人一同大笑。留獒犬愣在原地,不知向來蠢笨的自己這一回又鬧了什麼笑話。

    片刻,岳三笑罷,只見他肩頭一抖,雪鷹即刻便識相的撲飛去了天上盤旋。接著,岳三雙手藏在袖子裡,一如尋常老翁般,慢步走進書房。

    「昨個晚上,韓老頭難得肯一日兩卦。特意交代過,今日方能拆開錦囊。」岳三取出一金絲楠木盒,交到狐犬手中。「韓老頭最愛賣弄學問,勞他親筆寫下的東西,我多半是看不懂。來,給爹讀一讀。」

    狐犬躬身,雙手接下。

    楠木盒中有兩塊黃綢,每塊黃綢之上都只有寥寥數字。

    天機子,韓魁。

    自春秋二十七國亂戰伊始到如今的四朝鼎立,韓魁一直是天下公認的第一軍師。算天下大勢,韓魁當世無匹,尋眼下禍福,韓魁亦無愧於天元第二的名頭。

    昨夜,天機子夜觀星象,只見北斗之南,太微復明。兩弓相合,互抱為恆。

    太微恆黯淡了數百年,此一刻竟隱隱有了重組天宮之勢。

    韓魁心中大驚之下,破例一日兩算。再然後,便就有了此兩塊黃綢。

    「龍馬將馴,五犬可期。」狐犬讀完第一張黃綢的內容,下意識的抬頭看一眼西涼王。

    岳三拿起案上的葫蘆,摩挲了片刻,開口說:「下一句。」

    「劍出崑崙,江湖將亂。」狐犬取出第二塊黃綢。

    岳三嘖嘖,笑罵一句。「他娘皮的,這老東西還是不肯算錯一次啊。」

    獒犬聽不懂這兩句讖語是不是好消息,抬頭見了岳三的笑臉之後,一樣呵呵,憨笑了起來。岳三聽了獒犬笑聲,笑的更歡,許久才止住了笑意,開口問了獒犬一句。「老二啊,可知道我在笑什麼?」

    獒犬輕啊一聲,開口愈答,卻哪裡知道要答些什麼。半張著嘴,愣了半天,一直到口水自嘴角流下才傻笑著搖了搖頭。「嘿,嘿嘿。不,不,不知道。」

    誰又能想的到,那個在洞玄湖上,只因旁人摸了他的光頭一下,便一口氣斬下一萬四千顆人頭的魔頭獒犬,居然會是這麼一個……傻子!

    狐犬與虎犬相視一笑,早已習慣了獒犬的呆傻。

    早就已經貴極人臣,便是用「隻手遮天」來形容這份權勢都嫌差了三分力度的岳三,此刻放下手裡的葫蘆,親自伸手給獒犬擦去了嘴角的口水,笑著歎一聲。

    「怪我,名字沒給你取好!」

    獒犬不好意思的傻笑著搖頭。此一刻,富貴奢侈的書房內,再沒了嚴謹的權勢威嚴,只剩下濃郁的父子親情。

    狐犬將手中兩塊黃綢放入木盒之中,交還到岳三手上。岳三看了看天色,開口說:「老四此刻還在塔裡?」

    狐犬點頭。

    「那便不等他了,你們隨我去見識下這大月氏所說百年難得一遇的野馬王是個什麼風采,順便再看看,這第五犬到底在哪裡!」

    岳三故作糊塗的說罷最後一句,轉身當先出了書房。岳三剛踏出房門,於天際盤旋的雪鷹一聲長鳴,利箭一般朝岳三射去。雪鷹白羽大翅一展,距岳三肩頭三尺時,去勢一滯,穩穩落在岳三肩頭。

    獒犬癡癡愣愣的等著虎犬先行,自己好跟著走。而虎犬與狐犬相視一眼,心中俱是通透,面上不改有異色,也自然不敢去思索「這第五犬除了草狗還能有別人?」這種蠢問題,故作聾啞的跟在岳三後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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