時間:2012-09-08
上一回說到天龍寺像和尚卻不是和尚的善流來到花孤城的住處,請花孤城前往天龍寺一敘。
花孤城與善流一路步行,等走到天龍寺的時候,已是黃昏時分。
等到了天龍寺的正門口,花孤城卻只見此寺院香火寂寥,門可羅雀,卻不是一般的破敗冷清,全無金光寶殿的佛家氣象。倒是門口一副對聯,頗為雅致。
上聯說:坐微塵世,觀石火光,萬劫白蓮開,繁華何能擾,寂滅何能擾;下聯道:縱物外情,杯酒,一聲玉笛起,風雨且歸來,雲水且歸來。
此聯正與佛屠小園之的那副對聯同出一轍。兩行行楷,大開大闔若利劍長戈,力透紙背若強弓硬弩。字裡唯有金剛怒目,少見菩薩低眉。花孤城胸無點墨,自是難以去欣賞這一手好字。但卻因禍得福,花孤城徑直跳出了書法藝術的羈絆,看出了其他一些的奧妙。
「這字怎地如同蝌蚪一般,還會動的。」花孤城揉了揉眼睛,看向這副對聯的時候,卻是想起了《孤城刀譜》封皮上那「孤城」二字。
善流見花孤城立門口半天不動,一副怔怔出神的模樣,當下也不敢出聲打擾。天龍寺的方丈派善流出去請花孤城的時候,可是般交待,千番叮囑,只說花孤城一思一悟皆是佛理,決計是打擾不得的。善流站一邊,一直等到花孤城回過神來,輕咦了一句之後,善流這才雙手合十,道一句。
「花施主,請。」小和尚朝前一指。
「小和尚,這副對聯是誰寫下的?」花孤城指了指門口那副聯子,問道。
善流這才抬頭看了那副對聯一眼,想了半天卻是說了一句叫花孤城吃了一驚的話來。「可不就是花施主你寫的麼?」
花孤城只當善流是消遣自己,揮了揮手,作勢要敲那善流光禿禿的腦袋。卻沒想那善流偶爾歡愉一笑,一溜煙跑了。
再往裡走,卻見著天龍寺門面雖說不堪,內裡潢飾卻皆是上乘。
先說那一合小院,八米見方,一草一木卻是擺佈得當,叫人不得不佩服築園匠師的匠心獨運。蒼松當戶,池石花木皆。當真是有些「履道幽居竹繞池,林泉風月是家資。」的意味。
再往裡走,卻見主殿並沒掛著大雄寶殿的匾額,而大殿四周鋪白沙,白沙上偶爾放置一塊異石。異石四周,白沙起伏,做一圈圈漣漪狀。佛家有「水為空」的禪理,但國內,白沙為池的枯山水營園之法甚是少見,但日本卻很是流行。
「喲,鋪一地白沙做水。幾塊小石子做山。這便是有山有水的世界了?」
恰逢那時,花孤城一步走出,卻聽見殿有一道蒼老卻是雄渾的聲音響起。
「水為空,人心為空,水人心。」
花孤城摸了摸下巴,總覺得這和尚話不理,卻不知該如何辯駁。
「佛曰,一沙一世界。沙有世界,水為空。水人心,人世界。」花孤城胡謅回到。
「佛可曾曰過?」大殿之人居然公開懷疑佛理,甚是大膽可惡。
「我說過。」花孤城不知自己這是怎麼了,只想著要抬摃,這一句「我說過。」脫口而出的一瞬間,花孤城一愣,只覺這世事果真是有一個因果。
花孤城很久以前曾與曹三說過如此一番話。
當時曹三跟花孤城談起愛情的時候說,佛曰,前世五次的回眸,才換來今生的一次擦肩而過。
花孤城聽完後很不以為然。消遣曹三說,其實佛祖說的話,人怎麼能聽到呢?那些佛經大多不過是古人自己說的,古人不敢對這些話負責,就推脫說是佛說的。當有一天,你有這個能耐可以對這些話負責,那你就是佛祖了。花孤城說完朝曹三一拜,弟子參見佛祖。
此時此刻,曹三倒是沒成佛祖。而花孤城這一句「我說過。」豈不是要對這些佛曰負責,只一句話,花孤城便要成佛了?
大殿之,那蒼老雄渾的聲音卻是大笑起來,笑的心服口服。
「花施主,請。」善流再說一句。花孤城一步踏出,踩這一地白沙之上,恰好似一步踏三千小世界之上,當真是佛意盎然。
一步一步,花孤城越走,心越是暢快。
善流跟後面,花孤城每踏出一步,善流面色俱是一變,大變,驚變,駭然!到得後,幾近不敢直視花孤城,只得低頭誦經,雙腿幾乎就要跪下。
那時只見,花孤城腳下生蓮,恰一開始,只是蓮葉,等走到大殿門口之時,花孤城腳下卻是生出了一朵蓮花骨朵兒。
「我可要好好看看,大殿裡坐著的這位佛爺是個什麼風采。」花孤城一把推開門。
善流忍不住好奇,微微抬頭朝花孤城看去,半步蓮花開。花孤城便是要一步入天象了。白日昇仙到得如今的世界,當真是盛的不能再盛的盛景了。
卻是沒料,花孤城這半步踏出,蓮花破滅。
善流面色一黯,好生可惜的歎了口氣,不由得為這個才認識半日,卻讓他感覺好生親切的花孤城感到一陣可惜。然而善流心可惜,面上神色卻是淡然,嘴上老氣橫秋的說了句。「不可言,不可言。」
花孤城一眼朝殿內望去,卻只見落羽推著司徒明月的輪椅,於不遠處站定,冷冷望著自己。
「靠!」半步蓮花滅,氣機一舉從天象境跌至武三品的花孤城心頭一冷,自己這一步踏入這個殺局,當真是死的不能再死了。之前那「我是佛」的豪情壯志,片刻間便就煙消雲散,只差沒當即跪下,大喊三聲「女俠饒命。」
「呵呵!花施主,好久不見。」主座之上,一名老和尚輕笑著起身,雙手合十,朝花孤城行禮。此名老和尚向來便是善流口的那位天龍寺方丈,空相禪師。
這老和尚說了些什麼,花孤城倒是因為腦一片空白,沒有聽清。卻只見這須皆白,就是花孤城叫他一聲祖爺爺都不嫌老的老和尚居然客客氣氣,恭恭敬敬的給花孤城行了一個晚輩禮,這便就讓花孤城心凌亂了。花孤城只差沒撲騰著給老和尚跪下賠罪,這是要折壽啊。
「佛爺,客氣了,客氣了。」
老和尚禮畢。恭請花孤城上座,老和尚心,花孤城的地位卻是遠遠司徒明月與落羽之上。然而司徒家族的兩位天之驕子面上卻是沒有一絲異色,但也沒給花孤城什麼好眼色看,只是冷冷掃了花孤城一眼。
花孤城見老和尚對自己此般客氣,又見司徒明月與落羽未有什麼異動,心一安,一時半刻自己的小命怕是不至於就此折了。此刻花孤城再看向落羽與司徒明月兩人,只覺這落羽要真是一個男人,此二人決計是般配之極。
老和尚請花孤城喝茶,對於茶道,花孤城老爹身邊如此些年,耳濡目染,倒也是學了一些皮毛。一口茶入口,只覺兩頰生津。不由得讚一句。
「好茶。」
「呵呵,花施主客氣了。」老和尚輕笑一聲,一樣喝下一口茶。
緊接著便是一陣沉默。
「此一番南行,司徒施主所為何事。」終於,老和尚打破了此間沉默,開口問了司徒明月一句。
一向如劍鋒冷傲的司徒明月對著老和尚卻是十分客氣,淡淡開口問答道:「只求逆境,磨礪劍心。」
「順境也好,逆境也好,無非外境;佛心也罷,禪心也罷,俱是自心。」老和尚不愧是人老成精,一番話說得花孤城嘖嘖稱奇。
「花施主,你呢?」老和尚轉頭望向花孤城,同樣如此問了一句。
「隨遇而安。」花孤城隨意喝茶,實話實說。本來是想說殺人,但只覺此處禪意盎然,法相莊嚴。若自己這麼堂然的開口說,「老子是來殺人的」,雖說我佛慈悲,但恐怕是佛祖能忍,菩薩不能忍。自己後是不是能活著走出這座廟都是兩說。當下花孤城腦思片刻,好不容易找出一個恰如其分的詞語來形容自己的此趟遠行,毒客卿怎麼說,自己就怎麼說,可不就是隨遇而安?
老和尚沉默不知該如何做評。倒是坐輪椅上的司徒明月冷冷開口,說到。
「過去事已過去了,未來不必預思量,只今便道即今句,梅子熟時梔子香。」
花孤城眨了眨眼,手一杯茶不上不下,感歎道。「當真是女俠有化,流氓也害怕。」
這一句話脫口而出,花孤城說完之後才微覺不妥。落羽與司徒明月一同冷冷瞪了花孤城一眼,花孤城趕緊低頭喝茶。再瞥落羽一眼,只見落羽微微有怒,胸口起伏。
若這小白臉是一個女人,無疑是個絕色美人,單看姿容不輸司徒明月,但可惜是個「太平公主」。若這小白臉是一個男人,那就沒得談了,當真是從頭頂可惜到腳趾。花孤城一杯茶片刻喝完,善流即刻填滿。
而後,老和尚開始講禪,司徒明月與落羽凝神傾聽,而花孤城卻是聽不懂老和尚嘴裡的那些「青青翠竹,是法身,鬱鬱黃花,無非般若」,可那一季黃花凋謝的時候,花孤城真心是連「般若」到底是個什麼玩意兒都說不上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