身為神選者,三小時一次的祈禱,是阿魯高與弟子考拉必作的功課,幾乎形成了一種本能,無論颳風下雪,天災地變,都不容忽略,否則就是對神的不敬。
經管處於帳篷之內,看不到天空上的太陽,但他們的面孔依舊朝著太陽所在的方向,他們堅信,太陽是神的眼睛,神的目光可穿透一切,不會被帳篷或是陰雲所遮蓋。
然而當阿魯高開始祈禱的時候,他驚奇的發現,帳篷不見了,陽光無遮無攔的射入他的瞳孔,比往常更加炫目,更為刺眼,連意識都有些恍惚。
難道是神顯靈了?阿魯高心頭稍稍疑惑,但馬上變得信念如鋼,跪在地上,口中唸唸有詞,虔誠的對著陽光祈禱。
然而有意外發生,身邊的弟子考拉一聲驚叫,雙手摀住眼睛,在地上翻滾嚎叫著,有鮮血從雙目中流出來。
弟子無端受傷,也許是受到襲擊了,或許是其他緣故,但祈禱是不容打斷的。多年的苦修,孜孜不倦的追求,阿魯高堅信,這不過是神對他的考驗,一點小小的磨難而已。
祈禱是與神的對話,更是一種心靈的洗滌,阿魯高置身一種超脫的感覺中,周圍的一切都不重要了,即使在下一刻,他就會被擒獲,甚至被殺死,但他的心依舊無所畏懼。
事實上,火魔燃燒並沒有動手,師徒兩人跪在地上祈禱,考拉發生意外,嚎叫不止,火魔燃燒也是莫名其妙,他正要向林德詢問,忽見林德的身後,走出一名帶著面罩的少女。
是影魅公主,火魔燃燒身體蜷縮成團,顯出謙卑的樣子,他十分清楚,林德身邊的兩名少女,都十分可怕,彗星公主崇尚暴力,經常用盾牌扣住火魔,最多吃點苦頭,而影魅公主卻更為可怕,無所不在的迷幻能力,聞之色變的精神摧殘,令人痛不欲生。
林德瞧見阿魯高果真開始了祈禱,神情稍稍一變,頗為敬佩道:「這種情況下,他還真的敢於祈禱,佩服,真不知道他身後是那位神靈,洗腦做得如此徹底,手段高超。」
影魅公主淺笑一聲,輕輕搖頭道:「你錯了,真正有大能、具有大智慧的神靈,是讓信徒保持清醒,將教義傳給他們,由信徒自我感悟。因為真神的教義,本身就是一種無上的智慧,對生命的理解,對生活的教誨,接受真神教義的信徒並不愚妄,反而比非信徒更為聰明靈巧,生活也過得更為快樂。」
林德稍稍有些意外,詢問道:「也就是說,真神的教義,並不僅僅是教人向善,而是教導人們如何面對生活?也對,其實善良的活著,本身就是大智慧。」
問心無愧,內心平靜,是人生的大安樂。
「不錯,正是這樣。」影魅公主明眸閃爍,頗為惋惜道:「神是大智慧的存在,是人類的導師,如果能領悟神的教義,那麼這個世界也是天堂。只可惜神的大智慧傳承,在某些位面被歪解了,變成了統治者愚民的工具。阿魯高身後的神靈更是不堪,空有神力,卻沒有神的大智慧,大感悟,只會用愚蠢的教條來約束信徒,這種信仰建立的容易,也更容易打碎。」
影魅公主抬起手中的權杖,大魔法師塔的頂部,射出一道明亮的光束,輕易的穿透帳篷,照射到阿魯高的面部。
祈禱中的阿魯高,見到太陽之上,出現了一位手持著金色權杖,渾身綻放著金色光芒的神靈,神靈的面孔完美而又聖潔,有著至高的權威,他的口中吞吐的,是漫天的雷霆。
阿魯高以為是神展示了神跡,誠惶誠恐膜拜,不敢與神的目光對視。
「阿魯高,你知罪麼?」神靈的聲音轟隆如雷霆,直接在阿魯高的內心深處響動。
阿魯高身軀忍不住顫抖起來,哆哆嗦嗦道:「神呀,我是您卑微的僕人,您的僕人有罪,只是不知道罪在何處。」
「你的罪行,源自於你的弟子,他在祈禱中信心不堅,不肯向我敞開心扉,所以被惡念所趁,損傷了肉身,阿魯高,起來,殺掉你的弟子,洗掉你身上的罪孽。」
神靈的話語,充滿了威嚴,不可抗拒,阿魯高想也沒想,抬手拍向還在嚎叫的考拉。
考拉的身軀飛出去,如破麻袋一般倒在地上,沒有了生息。
再次回頭,阿魯高注意道,太陽中的神靈笑了,只是那面孔越來越像一個人。
林德,阿魯高連忙轉頭,看到了座位上,笑容滿面的林德。
是幻術?阿魯高猛然驚醒,怒不可歇,冒充神靈,這是對神的褻瀆,阿魯高忍無可忍,臨空飛起,雙掌之見泛起無盡的灰色鬥氣,帶著死亡的氣息,如大海的波濤一般,充斥了整個房間,他甚至可以看到,林德的表情,由洋洋得意,逐漸變得驚恐萬分。
一掌將林德連同身後的座位拍成灰燼,阿魯高長出了一口氣,然而就在這時,他看到林德的身形重新凝聚,表情平淡而又深沉。
「阿魯高閣下,你的信仰果然不夠虔誠,你不該中斷自己的祈禱過程。」林德的聲音不大,但重重的敲擊在阿魯高的心底。
「不!」阿魯高痛苦的抱著頭顱,對著太陽跪了下來,無盡的指責聲音,在他的腦海內迴響,生命中所見的一切人,不斷的出現在眼前,在他的耳邊喊道:「你有罪,你有罪,你有罪……」
「師傅,師傅,你怎麼了,趕快醒來。」阿魯高的耳邊,響起了弟子考拉的叫聲。
阿魯高終於回到了現實中,他發現自己躺在地上,抱頭痛哭,弟子考拉雖然雙目流血,但現在已經止住了。
「剛剛的一切,難道都是虛幻?」阿魯高站起身來,看到了一臉嚴肅的林德。
林德冷冷的盯著阿魯高,輕輕搖動手指,阿魯高如遭雷擊,不自覺的向後退了一步。
「你輸了!」林德淡淡的說道。
一群邪獸人勇士撲了上來,弟子考拉反抗了幾下,但很快被打翻在地,阿魯高則是一言不發,形同枯槁,任憑邪獸人將他制住,似乎忘記了還手。
打倒一個人容易,但打破一個人的信仰,卻是難上加難。
信仰崩潰,心靈上的支柱轟然倒塌,阿魯高已經如同行屍走肉。
師徒兩人被帶走了,彗星公主衝了進來,面色頗為不滿,隨手將盾牌扔了出去,無辜的火魔燃燒又被扣在裡面,然後衝到林德身邊,抓起林德的酒杯,一口喝掉,又撕下一快烤肉,扔到嘴中嚼了起來。
「真沒勁!」彗星公主抱怨起來:「這個什麼阿魯高,連一點反抗的意識都沒有,我還想和他好好較量下呢。」
「他不是你的對手,絕對不是。」林德討好的說道。
「當然了,你打算怎麼處置他?」彗星公主眉飛色舞的問道。
「有大用處!」林德攤攤手道:「這個傢伙,好像是什麼天行者,不能殺了他,否則一定會被他身後的勢力知曉,我要想辦法讓他墮落。」
「墮落?」彗星公主顯出疑惑的神情:「這有什麼用?」
「墮落便是背叛,可以看出來,他身後的神,是不會原諒背叛者的。」林德意味深長道:「這樣就能夠引出更多的人,讓我們對這個神級文明,有更充分的瞭解,一個聖域強者,地位不夠,的確是不夠看的。」
彗星公主笑著拍手道:「不錯,聖域還真不夠打,最好來幾個厲害點的。」
「不過先要處理一些麻煩。」林德頗為厭煩的說道:「阿魯高師徒被囚禁在這裡,這消息一定瞞不住,人類三大國,恐怕要與我們正式開戰。」
「有仗要打?」彗星公主開心的笑道。
「是的!」林德神色有些黯淡。
「你似乎沒有信心?」彗星公主歪著頭笑道:「有什麼好擔心的,不過是一個落後的位面,幾個所謂的什麼強者,放心,來多少,我殺多少就是了。」
林德搖搖頭,心中有些苦澀,他並非沒有信心,大魔法師塔雖然沒有修完,但應付本位面的戰爭,已經足夠了。
看過了太多的流血犧牲,林德有了一種厭煩,從心底對戰爭的反感。
這種感覺,不知道是從什麼時候開始的。
自從阿魯高師徒被囚禁在大魔法師塔,人類三大國的皇室,就再也沒有平靜,使節不斷往來,一系列的交涉,談判,結盟,就連金色之劍帝國專心煉丹的探魂大帝,也走到了台前,揚言要與林德決一死戰。
情報如雪片般飛到林德的面前,無不昭示,人類三大國,要聯手來一場大規模戰爭,非常奇怪的是,戰爭的理由,並不是驅逐位面入侵者,而是譴責林德囚禁阿魯高師徒。
這次戰爭不同於之前,三大帝國要動用底蘊,也就是皇權不倒的底牌。
位面戰爭,情報是最為主要的,林德早已經派出探子,探出三大國的最終底蘊。
索爾丹帝國的五百怨靈傀儡,全部是聖域巔峰級別,身高十二米,缺陷是移動速度較慢。
凱爾特帝國的鐵血神池,可將普通的士兵,改造成為悍不畏死的鐵血勇士。
金色之劍帝國的神兵利器,當然,他們沒有能啟動神器的人才,不過傳奇級別的武器,應該能搬出幾台。
對這一切,大魔法師塔都有了應對手段,戰爭的步伐,一天天的臨近,作為首領的林德,心情卻越來越差。
月色如洗,林德坐在蔓籐之城的最高處,他的面前,堆放著不少酒瓶。
當心情不好的時候,酒真是一種好東西,一醉解千愁,還真是不假。
林德清楚,在這場戰爭中,他並不是關鍵人物,但身為首領,還是應該衝鋒在前的,不過他的心結卻無法解開。
身後嘩啦一響,身披重甲的甲蟲公主走了上來,還有一臉幸災樂禍的黛玫公主。
「有心事?」甲蟲公主坐在林德的身邊,關切的問道。
「沒什麼,只是有些事情,想不通。」林德聳聳肩膀道。
黛玫公主笑嘻嘻,面帶得意道:「嘿嘿,你一定是在人生的十字路口迷茫了。」
林德看了一眼黛玫公主,這小丫頭面色紅潤,胸脯高高的,看起來聖女的生活,還過得不錯。
「有什麼可迷茫的?」林德無所謂的笑笑:「你是說這場戰爭麼?」
黛玫公主搖搖頭:「是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