節後一上班,葉之然分別給張念悅和黃瑜雯打了電話。張念悅聽他說這幾天很忙,暫時無法到省城時,使出殺手鑭:「木頭!是爺爺叫你來的。」
「我在常嘉每天和葉老見面的,何以特地叫我上省城見他?」葉之然自然以為是念悅找的借口。
「爺爺說,要帶你在省城見幾個人呢。」念悅在電話線的那頭有些不高興,大吐苦水:「這兩天也沒見他閒著,和才叔每天都要出去走動,扔下我孤零零的一個。」
「葉老應該有正事要辦吧。念悅,我後天過來。」葉之然忙安慰念悅幾句,又說道:「國慶節回家,媽媽罵我怎麼沒把你帶回家呢。」
念悅聞聽歡喜起來,說:「我也想看看她們呢,不過那要到春節才有可能。對了,之慧姐姐好吧?」
「好,她也問起你呢。這次回家,侄子、外甥都不認識我了,逗了很久才和我說話。」葉之然悵然說道。
「我聽之慧說過,她兒子非常聰明可愛,二歲的孩子正是好玩的時候。嘻嘻,我如果去的話給他買個玩具。」念悅說道。
掛斷念悅的電話,葉之然又打個電話給黃瑜雯。黃瑜雯家裡有電話,一打就通。不像念悅住在學校宿舍,打個電話要等半天,還得看胖阿姨是否樂意。
不料黃瑜雯的第一句話就讓葉之然腦袋痛了起來:「楓哥,你怎麼才想起給我打電話?我打算明天一大早到常嘉來,你到車站來接我。」
葉之然一驚,忙說:「不行,我明天不在常嘉。」
「啊!那你在哪裡?在省城嗎?」黃瑜雯不解地問。
「不是。我在嘉南開會,後天才到省城。」葉之然隨口編了句謊言。
「這樣啊,那你後天到了省城就來看我。」黃瑜雯失望地說道。
「不行!」葉之然斷然拒絕。眼看黃瑜雯對他越來越親近,葉之然意識到任由其發展下去不是辦法,到時候不僅對不起黃瑜雯,而且也對不起念悅。他說道:「我這次到省城來有許多事要辦,抽不出時間的。」
「楓哥,你怎麼可以這樣?上次還說節後來省城看我呢?我下周要跟老師去上海看畫展,如果你這次來見不著,恐怕要有段時間見不到你了。」黃瑜雯意味索然。
葉之然聞聽心裡卻是輕鬆不少,說道:「真的有許多事要做。你去上海是好事,出去開拓開拓眼界對你的繪畫有幫助,只是要注意安全。」
上海是繁華之地,亦是中西方文化交融的中心,無論是政治還是經濟、文化,都在國內佔據重要地位,黃瑜雯此去觀摩應該大有裨益。
黃瑜雯只得失望地說:「那等我從上海回來,給你講講見聞。」
「好吧,那就這樣,我這邊還有事。」
打完這兩個電話,葉之然剛拿起桌子上的報紙,電話鈴聲又響了起來,接起來一聽,卻是馬艷麗的電話。三個女人,一人一個電話,就像事先安排好的。
「葉長,我是馬艷麗。」
「聽出來了,馬廠長,什麼事?」葉之然在公共場合,稱她為「馬廠長」。他已有幾天沒看到馬艷麗,不是不想,而是克制。
「我明天帶銷售部的人去上海參觀輕工業品展覽會,順便考察一下服裝市場,要離開常嘉幾天。」馬艷麗匯報道。
「去幾天時間?工作都安排好了嗎?」葉之然問。
「四、五天吧,工作都安排好了。」馬艷麗回答道:「我不在廠裡的時候,由林軍負責工廠的管理,沒問題的。」
「那好,到了上海多跑幾個地方。我聽說南京路、淮海路、四川路都有很出名的服裝店,你可以實地瞭解大都市裡顧客的需求。還有,要注意安全。」
「知道了。」馬艷麗聽他說了這麼多,並流露出關切之意,心下感動。想著又要離開許多天,她很想問問他今天晚上有沒有時間過來。但想了想,還是忍住了。她是個聰明的女人,懂得要給他留有空間。
三個電話打完,葉之然心裡五味俱全。自己一向是個對感情很嚴肅的人,但現在不知不覺中卻已和有三個女性發生感情上的交集。捫心自問,自己對念悅完全是出於純潔的愛情;而對黃瑜雯,是處於被動的角色,但如果聽任發展,似乎失控的危險;對馬艷麗,他感覺最為複雜。
男人和女人不同,男人有了性,往往就伴隨著產生感情。馬艷麗似乎已在他心中佔據了某一處位置,已不能簡單地抹擦乾淨。**和理智是一對完全對立的矛盾體,但感情卻經常把這兩個對立面揉合為一體。
他正在感慨,黨委書記王靜語穿著得體的服裝,敲門走了進來。
王靜語初任黨委書記,對工作很上心。而且,她不像秦大明,沒多大的架子,倒是贏得鄉政府好些人的讚譽。這天剛上班,計生辦主任劉雲海就來報告秀洲村三戶農民違反計劃生育的問題。她就來和葉之然商量對策。
葉之然見敲門進來的是王靜語,忙站起身來笑著說:「王書記,有事您打個電話,怎敢勞動大駕?」
王靜語擺擺手,說:「就幾步路,我過來、你過來還不一樣?是這樣的,計生辦劉雲海來匯報,秀洲村又發現三戶農民違反計劃生育,懷上了第二胎。」
「這是大事,必須從速處理。」葉之然一聽就認真的說道。
一九八二年九月,黨的十二大確立「實行計劃生育,是我國的一項基本國策。」同年十二月,全國人大通過的《中華人民共和國憲法》明確規定,「國家推行計劃生育,使人口的發展同經濟和社會的發展計劃相適應。」既然成為了國策,各級政府非常重視,將計劃生育指標列為各級官員考核晉陞的重要數據之一。而各級政府中,承擔最繁雜、最困難工作的就是鄉鎮一級的政府,因為直接管轄傳宗接代意識最強烈的農民。
中國是有幾千歷史的農業國家,「養兒防老、積穀防饑」在農民心目中根深蒂固。如果第一胎生了女兒,那麼就千方百計地要生第二胎。而要生第二胎,就必須和政府鬥智鬥勇,或者乾脆成為「游擊隊員」。鄉政府官員面臨錯綜複雜的工作局面,也是使出十八般武藝,「圍追堵截」之餘,強行墮胎、扒房子、開除出鄉鎮企業等等手段,使用起來絕不手軟。鄉鎮領導在農民心裡的評價也是一落千丈,在他們眼中,鄉鎮幹部下村無非就是墮胎、收稅二件事。
「我的意見,立即召集相關人員開個緊急會議。」王靜語當機立斷地說道。
「好,把派出所的劉兵也叫來。」葉之然當然贊同。
等相關人員到齊,王靜語通報了情況後,決定立即派出三個小組同時行動,分別由黨政辦主任楊正、派出所所長劉兵、計生辦主任劉雲海各帶一支隊伍突擊行動,把人控制起來,直接拉到縣中心醫院做人流手術。
事情一樁接一樁。
回到辦公室時,財政所新任所長何貴田臉色嚴肅地等在門口,見葉之然過來,便站直身體表示尊重,招呼道:「葉長,開完會了?」
葉之然見何貴田在他面前有些拘束,隨意說道:「進去談,不用這麼規矩。」
何貴田說道:「葉長,我是你多年培養的老部下,在領導面前,立正、稍息的規矩還是要講的。」
「,什麼事這麼嚴肅?」等進了辦公室,兩人在沙發上坐下,葉之然看了看何貴田的臉色,問道。
「葉長,在財政所審核鄉政府後勤、食堂的費用收支時,無意中發現有多筆款子收支情況比較混亂。」
葉之然立即抬起頭,嚴肅地問:「什麼情況?」
何貴田說:「事情是由『望山樓』酒店來收款時發現的,酒店老闆今天來結八千元的餐費,但查賬後發現這筆費用在上個月已經支付過了。」
上個月何貴田還沒有到任,那麼問題不在他的身上。葉之然皺了皺眉,問:「誰經辦的?誰簽的字?」
「我查了付款憑證,經辦人是後勤股的武望福,李鄉長簽的字。」
「找武望福核實過嗎?」
「武望福說已經付給酒樓了。」
「付的現金還是支票?」
「是支票。」
「那趕緊到銀行查一查,這筆錢究竟轉到了哪裡。」
「好的。」何貴田點頭答應,又說:「發生了這事後,我查了查鄉政府食堂的收支情況,似乎也有問題。」
食堂也是後勤股管的,如果也有問題,性質就嚴重了。葉之然說:「這樣,你明天組織人先對後勤這兩年的賬目核查一下,沒查清問題之前,要注意方式方法。」
何貴田說道:「好的,堅決按照您的指示處理。」
停了停,他又提醒道:「葉長,這個武望福是財政所前任所長老馬的親戚,和秦書記關係也挺好的。」
葉之然看何貴田一眼,說:「先核查了再說,結果只向我一人匯報。」
何貴田沉穩地點點頭,說:「請葉長放心,這點覺悟我還是有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