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著旁邊鍾曉麗和胡亞平呢呢細語,葉之然這頓酒席吃得乏味無比。如果再年輕幾歲,或者沒有經過這些年官場的磨練,恐怕他早就呵斥鍾曉麗一番。
鍾曉麗雖然輕聲細語地陪著胡亞平說話,卻一直用眼睛的餘光觀察著葉之然。她儘管年輕,但閱歷稱得上豐富,憑感覺就知道葉之然心裡會怎麼看待她。所以,始終小心謹慎地關注葉之然的動靜。她和胡亞平呢喃一陣,回頭笑著對葉之然說:「葉大哥,你是領導,又是我的同鄉,抬頭不見低頭見的,你可要多關照關照我。」
葉之然似笑非笑地問:「你要我如何關照你?」
鍾曉麗莞爾一笑,說:「我年幼識淺,如果做了什麼不合適的事,你做哥哥的,總要寬宏大量些才好。」
胡亞平詫異地問:「怎麼了?你得罪葉長了?」
鍾曉麗立即回答說:「是啊,前天在金山遇到葉大哥,我不知道他的身份,很無理地嘲笑了他幾句。」
又轉頭裝出一副楚楚可伶的樣子,對葉之然說:「葉大哥,大人不記小人過哦。」
胡亞平搶在葉之然前面回答說:「這點小事葉長怎麼會放在心上?你有些從門縫裡看人了。」
葉之然和鍾曉麗對視一眼,心照不宣地笑了起來。
葉之然說道:「鍾曉麗,看到沒有?我和胡科很鐵的,可不能欺負他,如果被我知道了,可不答應。」
鍾曉麗一點就透,忙說:「葉哥哥放心吧,胡亞平就是我的太陽,我以後只圍著他轉。」
胡亞平臉上果然露出太陽般燦爛的笑容,滿目溫柔地看著鍾曉麗。傻子都看得出,他義無反顧地戀愛了。
此時此刻,葉之然只能忘記鍾曉麗的另一面。戀愛中的男女都是弱智的、瘋狂的、偏執的,何況官場中的人又特重面子,他怎麼在這種情況下揭穿鍾曉麗的面目。
這個時候,一陣掌聲把三人的注意力吸引到台上,原來是秦大明開始抑揚頓挫地為新人致證婚詞。而一襲白色婚紗的朱宇麗俏立在西裝革履的張強身側,集嫵媚和純潔於一體,吸引了台下許多男男女女的眼球。
胡亞平不禁讚歎道:「朱宇麗穿上婚紗還真漂亮。」
鍾曉麗笑道:「你看到哪個新娘子不漂亮的?」這話問得胡亞平張口結舌。鍾曉麗微笑了一下自我解答:「因為這身婚紗不僅可以遮掩身材的缺陷,而且更能凸顯新娘的氣質和美麗。」
鍾曉麗顯擺她的見識,繼續說道:「現在流行的這種婚紗才其實只有二百年時間,新娘所穿的下擺拖地的白紗禮服原是天主教徒的典禮服。由於古代歐洲一些國家是政教合一的國體,人們結婚必須到教堂接受神父或牧師的祈禱與祝福,這樣才能算正式的合法婚姻,所以,新娘穿上白色的典禮服向神表示真誠與純潔。」
胡亞平聽著女友侃侃而談,微笑著轉頭看了一眼葉之然,似有擊節讚歎之意。
鍾曉麗繼續說道:「第一次穿現在這種流行款式婚紗的人是維多利亞女王。當時她一襲潔白高貴的婚紗震驚了所有人,從此這種白色婚紗成為萬千新娘結婚必穿的禮服。」
胡亞平忍不住再次讚歎:「曉麗真是見聞廣博,我覺得女孩子最漂亮的時候就是穿上婚紗的一刻,不管是白色的婚紗、粉色的婚紗,都是如此。」
鍾曉麗風情萬種地瞄他一眼,輕聲說:「自維多利亞女王結婚之後,白色婚紗便成為一種正式的結婚禮服。現在,許多人不懂婚紗的來歷,自己別出心裁,把新娘的婚紗做成粉紅或淺藍的顏色,標新立異。其實,按西方的風俗,只有再婚婦女,婚紗才可以用粉紅或湖藍等顏色,以示與初婚區別。」
胡亞平驚訝地「哦」了一聲,道:「原來一件婚紗還有這些講究。」說完,又大為意動地看了鍾曉麗一眼。
葉之然見鍾曉麗三言二語把胡亞平糊弄地服服帖帖,暗歎她的本事了得。他便放開胡亞平不管,將目光向四處看了看。當他目光轉到左側第三桌時,發現和他同樣被市委組織部選中,進入十人名單的柳中原也來了,就端著酒杯走了過去給他敬酒。
「柳中原,我們可很長時間沒見面了,來,我敬你一杯。」
「葉之然?」柳中原高興地叫道:「我先前還對朱宇麗說,要見你一面呢。聽朱宇麗說,你已經成為正職鄉長了,恭喜恭喜。」
兩人握了握手,葉之然說道:「你也不錯,用不了一年就會進步了。」柳中原是橫山縣副縣長的秘書,一般來說,秘書做了二、三年左右都會提上一級。
「哪裡哪裡?和你一比我就落後了。」柳中原笑著說:「前陣子聽朱宇麗說,你們有興趣組織一次十人聚會,我很贊成。怎麼樣?我們等會合計一下,分頭開始行動吧?」
「好。」葉之然讚賞地說:「我們十個人分開了二年多,能有相互交流的機會,是好事。」
參加公開招考的十個人都是市委組織部選拔的後備幹部,在嘉南應該有不錯的發展前景。趁大家還都沒有升到高位,聯絡聯絡感情,絕對是成本小獲利大的感情投資。大家都會樂意。
「我也有此意。」柳中原人高馬大,長得魁梧,脾氣很豪爽,是個性格外向的人物,只和葉之然說了幾句,就像久未見面的兄弟,親近熱絡了起來。葉之然不由地讚歎,負責市委組織部招考的幾位領導果然目光如炬,個個都是人才。
「那就這樣,我們再打電話聯繫。」說完正事,葉之然和他又碰了一杯。返回自己的坐席時,他發現秦大明已經回到自己的桌子,又折返到他跟前,向他敬酒。
「領導就是領導,不一樣!秦主任剛才的發言,掌聲雷動啊!小葉敬你一杯。」
秦大明高興地咧開嘴笑道:「小葉,今天喝了朱宇麗的喜酒,又目睹了胡亞平的佳人,是不是很有想法啊?」這是玩笑話,說得親切自然。
葉之然發現,秦大明當了縣常委後,整個人顯得年輕了許多。
對他來說,以前和他同級的鄉鎮領導現在都已成為他的下屬,對這個翻天覆地的變化,他感覺非常滿意。儘管在他們面前,他盡量做到以前那樣謙和,但官場是最講究等級、次序的地方,他能這樣,不代表別人也能這樣。鄉鎮領導看到他時已從骨子裡帶著一種敬畏。那種對權位的敬畏幾乎是官員的本能,很難控制。這些人中,唯獨葉之然基本上保持以前的態度。
「結婚就是小登科,是個男人都會羨慕。看來,我是應該努力了。」葉之然坦然道。
秦大明點點頭,碰完杯子,在葉之然轉身離開時,他忍不住又問一句:「馬石鄉工作怎樣?沒啥變化吧?」
葉之然明白他說的「變化」是指什麼,微笑了一下說:「都按您定下的老規矩辦事,錯不了。」
秦大明讚賞地點點頭,他唯一的隱憂就是鄉財政所的那筆招待費用,聽葉之然說的這麼自然輕鬆,就知道事情都在受控狀態,心裡感覺非常滿意。
等新郎新娘敬了一圈酒,宴會接近尾聲。鍾曉麗抽空對葉之然說:「葉大哥住在哪裡?我這兩天來拜訪一次。在常嘉,你有地主之誼。」
葉之然明白她為什麼想來見他,無非希望他保守她的秘密。他心裡想:既然她這麼重視在胡秘書面前的形象,說不定這次真的拿胡亞平當成了一盤中意的菜來吃。他拒絕道:「我這幾天非常忙,沒時間的。你只要記得剛才說過的那些話,那麼,一切都會很圓滿。」
鍾曉麗扭捏地說道:「謝謝,我這次是認真的。」腦海中浮現相親之日在綠地和葉之然說過的那些話,不禁面紅耳赤。心裡卻對葉之然隱隱浮起一絲怒意,要是早知道他在常嘉混得風生水起,又怎麼會有今天的尷尬局面?
「我可是聽其言,觀其行的。」葉之然見她耳朵旁紅了一片,知她心裡的悔意,心裡也有些好笑:早知今日何必當初?
胡亞平就像貓守護它的崽,十分注意鍾曉麗的動向。見兩人神色有異,湊近身子問:「你們兩個絮絮叨叨的,在說些什麼?」
葉之然見他緊張的樣子,忍不住打趣道:「在談你的事情呢,鍾曉麗同志很有想法。」
胡亞平信以為真,問道:「曉麗怎麼了?」問完,仔細的看了看她的臉色。
鍾曉麗在他的眼神注視下,有些不自然起來,嗔道:「我在問你的私事呢,葉大哥告訴我你有許多朋友。」
胡亞平激動起來,說:「冤枉,我天天圍著領導前後轉,哪有時間去交朋友?」
葉之然拍了拍他的肩膀說:「胡科失常了吧?鍾曉麗說你交很多朋友,我們這些人又怎麼會沒有朋友?她又不是說你交女朋友。」
胡亞平撓撓頭說:「哦?你看我今天是不是量到了?有些糊塗。」
葉之然笑著說:「不是酒到量了,是心被鍾曉麗俘虜了。」說到這句話,卻不禁想起念悅來。應該打個電話問問她和葉老在省城的情況了。想到打電話,又想起黃瑜雯這邊似乎也欠她一個電話了。
鍾曉麗臉色酡紅地看了葉之然一眼,說:「葉大哥,你別取笑我們了。」說完,走到胡亞平身邊,輕輕攙扶住他的手臂。
胡亞平立時精神起來,幸福地一雙小眼炯炯發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