張盛亦知自己出了醜,正極力克制自己的情緒,可當那些笑聲傳來時,他的防線徹底崩潰了,心靈的一次顫動猶如導火線,牽得他全身不停地顫抖起來。
顧妍有意替他解圍,檀口輕啟道:「七星弟子顧妍見過師叔,您不用這般怕我的。」她臉上掛著一抹微笑,仿若悄然綻放的百合,溫柔似水。[搜索最新更新盡在lvex.]
如仙樂般的聲音入耳,張盛瞬間驚醒,吶吶地說了句:「顧師侄,你請。」那沁入肺腑的笑意似有一股魔力,安慰著他脆弱的心靈,使他感覺輕鬆多了。
顧妍收回笑容,俏臉變得肅穆起來,目光從對手空空如也的雙手掃過,略微躬身行禮便飄入空中,相比懷鼎面對張盛,她多出來的不單單只是謹慎。
顧妍單手持劍,連鞘直指蒼穹,上方青氣忽現,如雲霧般鋪展開來,點點螢光向雲內彙集,共同結成七顆閃亮的星辰。
天成,碧空蔚藍無垠。
地轉,七星輝煌依舊。
柳默還以為能像前天一樣看到顧妍那曼妙的劍姿,誰知她竟然施展起法術來。場外一片靜謐,多少人如癡如醉,被她的身影吸引著瞬間物我兩忘。又有多少人期待著,他和她,接下來會有怎樣的交鋒!
顧妍緩緩提升氣勢,靜靜地注視著對手,明眸如霜,淡然,漠然。張盛日前的表現令她不敢有絲毫分神,一次大意之下,便可能如懷鼎一般,失去任何翻盤的機會。她哪裡知道,自己對他來說就是致命的,今時今日,他根本沒有絲毫頑抗的可能。
張盛的眼睛終於眨了一下,卻無法從呆滯中回歸現實,他修煉百年,平日裡連法術都不曾使得,又何時面對過這種陣仗?他努力在腦海中搜尋著日前那一點靈光,然而它越藏越深,竟是連一丁半點的痕跡都找不到了。
星光閃耀,七道藍光映射在綺影劍上,場內變成了另外一方天地,夜色瀰漫,麗影幽幽。顧妍仿若化身成為執掌乾坤殺罰的女神,淡淡彩霞環繞中,諸天星光照耀之下,英姿颯爽,動人心弦。
一聲似有若無的雷鳴炸響,向對手發出了邀戰。
張盛恢復了幾分清明,目光繞過佳人落在她中手的神劍上。他告訴自己,一旦那困在鞘內的綺霞劈落下來,怕是天崩地裂,萬物不存,那一幕過後,自己定然血濺當場!
而它的主人,此刻正看著自己,欲與自己一決勝負!
張盛撇了她一眼,驀地只覺一陣天旋地轉,心中強烈的恐懼蓋過了一切,雙手抱頭,嘶聲叫道:「神仙姐姐饒命……」
單薄的身子一軟到底,撲在地上不省人事。
場外眾人大跌眼鏡,萬萬想不到這場令人期待的比鬥,居然會是這種結果,非常之人果然會有非常表現……
「哈哈……」
「真是長見識了!」
……
全場嘩然。
柳默任由喧鬧貫耳,痛苦地閉上了眼睛,整顆心如同跌入了無盡的黑暗中。
這已經不是丟人現眼那麼簡單,簡直是……
恥辱嗎?
或許是的吧!
它們如此真切地壓在自己身上,闖入內心深處,沒有一點迴旋的餘地。
就在雲龍宣佈比賽結果時,一道身影從上空的大殿內閃落場中,玉清真人抱起深度昏迷的張盛,醉醺醺地喚了聲「默兒」,逕自朝劍刃峰的方向飛去。
柳默連忙起身追趕,身後是那無休無止的哄笑。他覺得自己就像一條徒有外表的蟲子,在珍奇靈類的世界中悄悄露了下臉,便趕忙逃離,自由被**裸地剝奪,血性被無情地埋沒,連一點點抗爭的權力都沒有!
是啊……
蟲子就是蟲子,即便長得好看一點,也還是蟲子而已,這是現今的他無法改變的事實!
是上位者們決定了這些麼?或者根本就是自己自取其辱?
「匆匆而來,匆匆而去,顏面丟盡便立即開溜……哎呀!弟子不敢了,請師父恕罪。」
身後是諸如此類的歡聲笑語,伴隨著同行師長的喝罵接踵響起,但後者也只是象徵性地吆喝一下罷了,柳默從中感受不到半點兒責備的意思,他心中如同針扎一般難受,一股熱血瞬間湧上腦門。
突然間,什麼世外仙境,什麼同門之誼,這一切對他來說都不重要了,留在他心中的,還是那麼幾個人。
「師父,您為何不安排我上場?咱們劍刃峰不弱於人!」柳默急速追上玉清真人,帶著滿心怨懟,憤怒地問著。直到此刻,他才確信自己被排除在外了。
「你認為那旭堯如何?」玉清淡淡地瞄了他一眼。
「深不可測。」想到圍繞於那人頭頂的各類光環,柳默不服氣之餘,還是道出了心中真實的感覺。
玉清露出一絲微笑,語重心長地道:「當今懷字輩中,只有掌門座下門徒懷心能與之一較短長,就是懷業那小子也還差了點,你和你師兄這點手段,均無法傷其分毫。」
「可弟子有辦法與他打成平手。」柳默攥著無雙寶鏡,考慮要不要將自己的秘密說出來。
「贏了怎樣?輸了又怎樣?你這好鬥的性子可得改改,一旦衍化成無端殺念,勢必毀了你的道心,那時你定當追悔莫及。」說完這句話,玉清加速前行,瞬間將小徒弟甩下好遠。
柳默奮力御劍,緊跟師父之後。他沒有繼續爭辯,只是默默地想著心中的事。
無雙劍聖鼓勵他去找人戰鬥,可玉清真人卻讓他放下爭鬥之心,這兩者到底哪個才是對的?
自己參與的第一次較藝盛事就這樣結束了嗎?得來的就只有失意和不甘的憤慨?
望著師父的背影,柳默又想到了同出劍刃的顧楓。
這兩人……
當年他們是否也有過類似的經歷?是否也感受到過此間的無助與抓狂?
或許正是在這種虐心的刺激之下,他們才迅速成長的吧!
劍刃峰,玉清真人將張盛交給柳默就獨自飛往玉竹林。歸途上,他沒再多說過一句話,此刻也是默然離開。
哀莫大於心死嗎?
柳默覺得不是,他認為正如楊懷清所說,這老道一來不在乎面子,二來根本不把教導出卓絕群倫的弟子,當做是自己的責任。
剛剛回到房中,張盛就悠然轉醒,柳默沒有將他昏倒之後的事情說出來,也沒有什麼責備鼓勵的言語,只是稍稍安慰了數句,便回了自己的小屋。
張盛醒來後發現已經回到家中——對於他來說睡覺的屋子就是了,頓時安下心來,將先前的恐懼和煩惱盡數忘了個一乾二淨,好像從來就沒發生過似的。然而有些事他是忘不了的,當對面的屋子傳來關門聲時,他低低地說了句:「我……對不起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