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0章:談琴論道
天生停止了撫琴,抬頭望去,但見一位身材修長,曲線玲瓏,裊娜艷絕的俏佳人站在面前,頭戴一頂寬沿斗笠,垂遮著薄如蟬翼的紫紗巾,隱隱透出俏麗的眉眼和生春粉面,且霧鬢雲翹,翠華掩映。穿著一件柳芽織錦縐紗團花對襟長衫兒,五色縐紗眉子,下著練白縐紗繡成荷瓣兒的膝褲,微微露出一點紅繡鞋。懷抱一張焦尾古琴,雖然滿空風雨飄搖,卻不見其身染一滴泥水。天生見狀,暗吃一驚!心中暗忖:傳聞「琴仙」鸞飛仙子年愈半百以上,可眼前這位尤物頂多不到二十歲,從她方才撫琴時所顯示出來的功力和馭空而來的輕功上看,沒有一甲子以上修為,決不可能達到這麼高的程度。此人的內功深不可測,並不亞於自己,輕慢不得。他剛欲站起答話,一眼瞥見荊山雙邪向高坡下溜去,忙勾指撥弄琴弦,只聽「錚錚」兩聲琴鳴,但見荊山雙邪跳動了兩下,同時摔倒在地上不動了。
鸞飛仙子看在眼裡,暗吃一驚!心中暗忖:「這位老翁是何方神聖?竟然能以琴音拂穴,而且又不傷及無辜,憑這份功力,要比自己高明多了!更讓她疑惑不解的是,他竟然是個奴僕,而他的主人是誰呢?難道是這四個少年娃娃嗎?」她正在疑惑間,忽聽那個撫琴老翁向她道:「晚輩久慕仙子前輩大名,今日雨中得見仙顏,足慰平生之仰望,真是榮幸之至!晚輩琴道末學,賤名不敢有污仙子前輩法耳,方纔所彈的是一曲《濁浪滔天》,在前輩面前獻醜了,還望前輩多多指教。」
鸞飛仙子聞言,面現不悅,道:「你的年齡比我長多了,卻稱我是前輩,是何道理?偌大的年齡卻為老不尊,油嘴滑舌的不感到羞愧嗎?本仙子真的就那麼老嗎?沒想到閣下琴聲很純正,人品卻如此不端!藏頭露尾的沒有半句真話!」
天生聞聽先是一愣,繼而猛然醒悟,自己易容後的年齡要比鸞飛仙子還要大,稱人家老前輩,的確有褻瀆之嫌。忙訕訕地道歉道:「仙子乃瑤池貴人,在下不過是個山野村夫,且一生為奴,雖年愈花甲,豈敢對仙子不尊?望仙子莫怪。」
鸞飛仙子自來到天生跟前後,就一直觀察著他的表情,見他說話很矛盾,而且面部經雨水淋濕後,浸潤得破綻百出,猛然醒悟,淡淡一笑道:「閣下喬裝打扮的並不很高明,勿再演戲了!你究竟是什麼人?」
天生見自己被對方看穿了假象,微微一笑道:「仙子姐姐真是法眼通天,洞見肺腑,不愧為『琴仙』!在下易容確有不得已的苦衷,並非有意欺騙姐姐,不端之處,尚需原諒。」
鸞飛仙子歎息一聲,道:「真是長江後浪推前浪,一代新人換舊人!閣下琴技出神入化,我這『琴仙』雅號也該易主了!遺憾的是,不識閣下真面貌耳!」
天生覺得鸞飛仙子聲若黃鶯出谷,委婉動聽,那裡像是五旬老嫗?直似二八少女,暗忖:「鸞飛仙子乃一代奇人,或許駐顏有術,青春不老。這人自視甚高,一生介於正邪之間,並未聞其有何劣跡,自己不該對其隱埋身份,讓其空懷遺恨。」於是道:「仙子姐姐琴技蓋世,海內敬仰,就音律與技法而論,無人能及。我張天生對古琴雖然略識一二,但只知其表,不懂其理,不能算是知音。待江湖事了,我一定專門拜訪仙子姐姐,系統學習琴法,屆時,還望仙子姐姐不吝賜教!」
「啊!閣下原來是新崛起於江湖的張少俠,真是失敬了!但聞張少俠武功高深莫測,沒想到還通曉音律,奇才!真是奇才!」鸞飛仙子驚異地道。她望了一眼荊山雙邪搖頭歎道:「我早想除去這兩個孽障,但恨力不從心耳,今天該是他們遭報應的時候了!」
荊山雙邪是親兄弟倆,老大叫吳仁,老二叫吳義。兩兄弟早在三十年前就是江湖中著名的採花『淫』魔。這兄弟兩人自幼拜在瀟然散人門下,習得一身好武功。瀟然散人去世後,兩兄弟就失去了約束,走向了邪路。他們為不斷提升自己的功力,專門欺男霸女,盜取女人真陰。俠義道上的人久欲剪除這兩個惡魔,但由於兩人武功奇高,令許多俠士只能扼腕興歎,心有餘而力不足,任其橫行肆虐。
天生之所以沒早動手剷除這兩個惡魔,是因為他早就發覺山頂上有人,儘管他尚不知那個人是誰,但他嗅覺到了那個人的武功很高,是自己出道以來少見的人物。他不知來人是敵是友,想靜觀其變,以防不測。此外,儘管荊山雙邪武功很高,但他自認為有把握隨時除去他們,因此,他才穩如泰山地坐著沒動手。
天生開始時並不認識荊山雙邪,是通過吳仁與鸞飛仙子的對話才知道的。關於這兄弟倆的情況,天生在下山前就曾聽師父講過,早就想在碰著他們時順便殺之。今天,沒想到這兩個惡魔卻自己送上門來了,並當著他的面調戲他的兩位如夫人和兩個義妹,這兩人已是注定在劫難逃了。
這時,儘管風依然刮著,但雨卻停了下來。
「仙子姐姐,在下急於趕路,今天就此告別,後會有期!」天生道。
鸞飛仙子聽天生一口一個仙子姐姐叫著,聽得格外開心。
「琴仙」是個極古怪的女人,不喜歡別人叫她前輩或姥姥什麼的,武林中人都知道她的忌諱,比她年長的都稱呼她為妹子或仙子,而比她小的一般則稱她為姐姐。天生張口閉口叫她「仙子姐姐」,讓她聽了十分舒服,她竟然情不自禁地道:「張少俠,我能稱你為小弟弟嗎?」
天生高興地道:「求之不得。我一生孤苦伶仃,時刻企盼著能有個像您這樣一位漂亮的姐姐來呵護!」
鸞飛仙子聞聽後竟然感動的熱淚盈眶,甜甜地叫了一聲:「好弟弟!姐姐會把你當成親弟弟一樣看待的,決不會讓你受到半點委屈!」
天生聞聽後也激動萬分,忙道:「弟弟也會報答姐姐的呵護之情的。」
「賢弟準備去哪裡?」
「我們想去洞庭湖。」
「是去那裡遊玩嗎?」
「不,是去救人。」
「真可惜!姐姐若不是應了『琴魔』沙天亮之約,一定會跟你一起去救人的。」她依次瞅了一眼碧雲、青青和何氏兩姐妹,神情異樣地笑了笑道:「這四位小妹妹各個國色天香,怪不得賢弟甘當護花使者,肯為她們馭車!賢弟,能告訴姐姐她們都叫什麼名字嗎?」
天生臉色羞紅地分別介紹道:「這兩位是小弟的拙荊,她叫朱碧雲,那位叫樊青青。這兩位是小弟的義妹,她叫何瑩,她叫何玉,都是當朝諫議大夫何守忠大人的遺孤。」碧雲等四人分別走上前去向鸞飛仙子深施一禮,並道了萬福。
鸞飛仙子道:「噢!原來這四位是賢弟的夫人和義妹呀!姐姐從朱妹子和樊妹子的劍法上稍看出了一點端倪,如果沒猜錯的話,一位是廬山狂客的女兒,一位是華山派樊掌門的千金,對嗎?不過朱妹子的劍法很含混,時而是本門的『流雲劍』招,時而又是『越女劍』式,讓人摸不清底細。樊妹子的華山劍法中也雜有古怪的劍式,倒讓姐姐好生猜疑。何家姐妹出身名門,並非江湖人物,卻不懼姐姐的琴聲,實讓姐姐非常震驚,但近距離接觸後,又沒發現兩位妹子的氣場,渾如普通人一樣,讓姐姐更加百思不解!」
天生道:「雲妹和青妹兩人曾得到過家師授予的劍法,而兩位義妹根本就不會武功。」
鸞飛仙子不解地道:「難道我的琴聲對不懂武功的人不起作用嗎?」
何玉笑了笑道:「仙子姐姐的琴聲好怕人耶!若不是哥哥的幫助,我們姐倆早就香消玉殞了!」
鸞飛仙子聞聽後,斜睨了一眼天生道:「賢弟的武功真是高深莫測,大大超出了姐姐的想像!待姐姐會過『琴魔』後,一定會到洞庭湖去找你們的。」她慢步至荊山雙邪身邊,上下打量了幾眼,驚駭地道:「沒想道賢弟竟然能用琴聲震斷了這兩個色魔的心脈,真是太可怕了!」她道罷飄然而去,眨眼間便消失在視野之外。
八百里洞庭湖,波光漣灩,一望無際,迢迢與天接,蔚為大觀。
天生攜四美來到洞庭湖後,都打扮成了遊學書生,因不知飛鷹幫藏匿何方,只好一路觀光,暗中查訪。他們先後遊覽了岳陽樓、二妃墓、柳毅井、封山印等景觀。
這天,五人乘船游了一天湖,晚上下榻在君山的一個村落式的客店中。這個客店名字很雅,叫做「攬月村」。
「攬月村」背靠一片斑竹林,面臨湖水,都是茅草房,很優雅清靜。晚上,月掛竹梢,又倒映在湖水裡,槳櫓欸乃,蛙鳴聲聲,令人心曠神怡。
天生包租了一個竹苞菊茂、清幽馨香的獨門小院,院中僅三間草房,室內窗明几淨,陳設古樸典雅。
碧雲讓店家送來一桌酒菜,五人團團圍坐在一起把酒飛觴,高談闊論。
「這道清蒸洞庭鯉魚做得特別鮮嫩!你們都嘗嘗。」天生神采飛揚地道。
「這盤紅燒斑竹嫩筍也別有風味!生哥,你快嘗嘗,這東西在你們北方是吃不到的。」青青眉飛色舞地道。
「這藕片燒得也不錯,挺脆嫩適口的!大哥哥快趁熱吃。」何玉吳儂軟語地道。
天生並不在意菜的好壞,對酒卻情有獨鍾,忙道:「別盡吃菜!來!大家喝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