堂堂的山寨四當家的何曾被人揍成了豬頭，又何曾被人指著鼻子罵過？聶小手被激怒了，或者說他失去已久的匪性突然又回來了。
他突然挺直了腰身，冷冷地道：「我聶小手雖然是從鄉下來的，但不是土包子，我在江湖上混了那麼久，還從來沒有挨過揍，也從來沒人敢指著我鼻子這麼說話的，黃爺，人在江湖混還是留一絲餘地的好。」
黃阿毛和他的手下一下子都愣著了，一個懦弱無能的人突然一下子表現得這麼強勢還真是讓人適應不了。
不過，黃阿毛立刻張開大嘴狂笑起來，他一笑起來看著又像彌勒佛了。他的手下也都跟著狂笑。
「哈哈****??笑死我了，這傢伙是不是戲子啊，演得真他娘的像，如果不知道的話肯定會真的把他當成一號人物的。」聶小手鼻青臉腫還要裝出一副威嚴的樣子在黃阿毛看來實在是太滑稽了。
等黃阿毛笑夠了，這才指著聶小手道：「我不管你是瘋了傻了，還是在裝逼，你都要給我記住一件事，你就是條龍在上海灘也得變成條蟲，而你只不過一條蟲，一條隨時可以捏死踩死的蟲。」他說話的時候又配合地在地上狠狠一踩。
聶小手突然覺得自己就像是真的被他踩了一腳似的，氣急敗壞地道：「姓黃的，你不要欺人太甚了。」
黃阿毛指著聶小手鼻子輕蔑地道：「怎麼？你還敢跟爺叫板？」
「不。黃爺。你誤會了，車行關了我怎麼辦？我有妻有兒你總得給一條活路吧。」
「爺又沒殺你全家，是死是活跟爺有屁的關係，在上海灘敢跟黃家爭生意的人還沒有呢，你趁早把車行給我關了，別等爺真正發火了那可就都晚了，到時候別說爺沒有提醒過你，爺也是在江湖上混的人，所以也講江湖規矩的，所以咱們才先禮後兵。」
「黃爺。你這叫講江湖規矩？」
「哈哈，忘了告訴你了，在上海灘，我乾爹的規矩就是江湖規矩。也就我的規矩。」
一夥人狂笑著去了。
聶小手臉色鐵青，憤怒、鬱悶而又無奈，難道自己真的就那麼可笑？我曾經做過四當家的啊，我曾經是中原道上有字號的人啊，如今自己竟然淪為流氓混混嘴裡的笑柄，太——太他娘的悲催了！這麼被人輕視到無視的地步簡直必殺了他還難受，這時候能證明他自己的只有實力和武力，而對方之所以如此囂張就因為這兩樣都有；但是，他偏偏什麼也沒有，這裡是上海灘不是伏牛山。他也不再是四當家的，甚至連江湖人也算不上了。他現在只是一個正在為生存而苦苦掙扎的鄉下人，一個鄉下人又怎麼敢去惹一個有背景的流氓？他拳頭握得緊緊的但是終究沒有舉起來。
聶小手能夠在中原綠林中創出一個「智狐」的綽號就說明他絕對不是一個魯莽執拗之人，而是一個相當聰明而識時務的人，不然他也不會在落入趙翰青之手後立刻倒戈一擊未拿下牛頭山立下了首功。黃阿毛或許不會被他放在眼裡，但是，黃阿毛背後的黃金榮可是他惹不起的人物，有一句話黃阿毛或許沒有說錯，在上海灘黃金榮的規矩的確可以算作是江湖規矩。想要跟黃金榮為敵除非是他活膩了，除非他不要女人和兒子了。
這就是江湖。人為刀俎我為魚肉，你實力不如人就只能任人宰割。
但是，就這麼讓聶小手把自己的車行關了他實在不甘心，而且他也實在沒有別的營生可以養家餬口，惹不起躲著總行吧。聶小手猶豫再三決定明著不能經營就偷偷的搞，他就把洋車上的「聶」字擦掉了。然後偷偷找人往外租。
沒有過兩天，一夥混混持刀弄棒闖進他的車行，不但他又挨了一頓毒打，連黃包車也被砸毀了好幾輛。最後，那些人離開的時候還囂張地拿他的女人和兒子來威脅他。
聶小手徹底蔫了，家人讓他多了顧忌，到上海後的安逸生活也消磨了他的銳氣，最終他還是忍下了這口氣，殺了黃阿毛一個人容易，黃阿毛背後的黃金榮和強大的青幫勢力他的確惹不起，他只好賤賣了那些黃包車。
車行關門了，日子一下子又窘迫起來，甚至還不如開車行之前。
沒有多久，那個沒有生養的女人耐不住生活的困苦，捲了賣黃包車的錢跑了，這一下對於聶小手來說無疑雪上加霜，連生計也成問題了。他想要再回牛頭山去投奔趙翰青又覺得如此落魄實在無顏見山寨的弟兄們，而且連路費也沒有了，想要重操舊業再上海繼續混江湖卻又人單勢孤。最後，他只好去做些小生意勉強度日。
直到他得到了旅滬中原同鄉會要成立的消息，立刻就趕來報名，為的是加入同鄉會有個靠山，今後不再受人欺負。所以，今天一大早就趕來參加同鄉會成立大會，這才發現了趙翰青。
趙翰青聽完聶小手在上海的遭遇後唏噓不已，，誰能想到中原綠林道上大名鼎鼎的「智狐」竟然淪落到了這種地步，真乃是時運不濟，都說虎牢平陽遭犬欺，而他是狐落平陽不如雞。當然也是因為這上海灘的水太深了，聶小手是猛虎不是蛟龍，他可以在山林中稱雄卻不能在江河中逍遙。
趙翰青同情歸同情，嘴裡安慰著，心裡卻樂開了花，並不是他幸災樂禍，而是聶小手在上海灘的落魄又給他一個機會，在他看來簡直就是天助我也。
他在上海的佈局已經差不多了，他已經將少林英豪武館、斧頭幫和剛剛成立的同鄉會整合在了一起，江湖勢力已經不弱於青幫了，有丁嘉英和王雲飛在，就是杜月笙和黃金榮之流也足以抗衡了。而生意上已經準備與盛千秋合作了，唯一缺的就是一個在上海負責刺探情報執行隱秘任務的情報人員，聶小手可是最合適的人選。如果聶小手在上海灘混的風生水起的肯定不容易招攬，只有在他落魄的時候才不會拒絕。
毫無疑問聶小手是要大用的，這時候趙翰青用他等於是雪中送炭，所以就多費了些筆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