聶小手以為趙翰青要卸磨殺驢之事，差一點就跳起來拚命，但是想到趙翰青的身手，光是對方一人自己也不是對手，更何況還有石柱子等人就在門口，只要他稍有異動只怕會死的很慘，當下就不敢輕舉妄動了，神色慘淡地一歎，江湖無情，也只怪自己太天真了。
趙翰青神目如電，聶小手的表情自然是看在眼裡，再想想自己說得突兀對方可能是誤會自己的意思了，乾脆大聲道：「飛鳥盡，良弓藏，狡兔盡，走狗烹——」說到這裡頓了一下促狹地一笑道：「我是不會做的。」
聶小手愣了半天，才醒過神來，知道自己被趙翰青耍了，看對方嬉皮笑臉的樣子跟一個調皮得大孩子似的，哪裡有半點山寨老大的樣子？他不由得苦笑了一聲道：「剛才真把我嚇了個半死，老大，不帶這麼玩人的。」
趙翰青突然聽他叫自己老大，愣了一下，暗自佩服聶小手果然狡猾機靈，要知道老大跟大當家的雖然代表一個意思，但是，老大，似乎顯得更親熱些，關係也似乎更近些。原先只有石柱子和猴子這麼叫他，後來，李鐵錘等親信兄弟在非正式場合也跟著叫老大，就是現在也只有分界嶺的一干老兄弟跟著叫老大，其餘人還是叫大當家的，就是心裡想叫老大卻也不敢放肆，所以無形中就有了親疏遠近之別。
現在，聶小手這麼一叫老大突然間就拉近了二人的距離，讓趙翰青也不得不佩服。他放下茶盅。臉上已是一片誠摯之色，懇切地道：「聶大哥。雖然我是真心想把你留下來共創大業的，但是我答應過你讓你自立門戶的，人在江湖最重要的是什麼？那就是一個『信』字，人無信不立，我答應過任你自不會食言，其實還有一個更重要的原因讓我下決心放你下山，想到山寨有不少你的舊部。日日相處難免尷尬，就決定不再留你了。」
聶小手尷尬地一笑，對於原來的山寨來說他無疑就是叛徒，在江湖上他已經無法立足了，雖然在整肅中已經將忠於牛魔王夫婦和李老庚的那些不安分的傢伙都清洗掉了，但是。剩下的那些弟兄未必不會在內心裡鄙視他。說不定還會有心懷莫測之人打他的主意，離去就是他最好的選擇。趙翰青答應放他下山令他心頭一鬆，滿懷感激地道：「多謝老大周全。」
趙翰青接著道：「聶大哥如要另立山頭，我就送你二十條槍，你的人也可以帶走，另外，聶大哥如果實在沒有地方去的話。我看牛背嶺可以暫時安身，離這裡不足十里，有事情也可以互相照應，你意下如何？」
聶小手聽到這裡就有些意外的震驚，他沒有想到趙翰青竟然會有如此心胸，要知道在江湖綠林中另立山頭實乃大忌，誰願意自己扶持出一個對手來？而牛背嶺其實就牛頭山山勢綿延的部分，跟牛頭山相隔不足十里。等於是牛頭山的地盤，臥榻之側豈容他人鼾睡？想不到趙翰青就不在乎這些。
二十條槍也算得上一份厚禮了。只要擁有二十條槍雖然算不上是多強的勢力，但是也不算小了。再加上有牛頭山照應，肯定沒人敢打他的主意，如此一來隊伍不斷壯大，在這綠林中早晚也有他鬼狐的一片天空，想到這裡他就怦然心動。但是，他很快就打消了這個念頭，焉知趙翰青是不是拋下這個誘餌試探他呢？貪心不足招禍患啊，想到這裡他心中凜然，急忙道：「我已經厭倦了打打殺殺，還是帶著老婆孩子去找一個地方過些逍遙自在的日子。」
其實趙翰青是真心讓他自立山頭的，只不過他早已經將一切都算計好了。立山頭就非得有山頭立才行，但是放眼整個伏牛山土匪多如牛毛，差不多的能住人的山頭上都有大小匪伙，除非像他這樣搶人家地盤，否則很難找到一個適合盤踞的山頭，但是，聶小手肯定沒有能力奪得山寨，在這個弱肉強食的綠林中，沒有地盤早晚會被其他勢力吞沒，所以，聶小手只要想自立門戶肯定無法拒絕駐紮牛背嶺依附於牛頭山的提議，牛背嶺地形不如牛頭山險峻，所以，無論他如何發展勢力也不怕他威脅到牛頭山，相反，還能互通聲氣結成同盟，而自己的勢力只要強大到一定程度時，還用擔心孫猴子能挑出如來佛的手掌嗎？
聶小手儘管是鬼狐卻也想不到這一點，反而想岔了。
趙翰青只當他是真的厭倦了江湖生涯，也沒有再勉強他，走了倒也便宜，他的那些親信留下了，二十條槍也不用送了，偏又假惺惺道：「其實我更羨慕聶大哥你，遠離刀光劍影血雨腥風，從此只作逍遙游。」
聶小手笑道：「老大初入江湖還沒有大展宏圖，怎麼就說暮氣沉沉的話。」
趙翰青也笑了起來：「一入江湖心先老，縱是無病也呻吟。」
兩人又感慨了一陣子歲月蹉跎，趙翰青隨口問道：「聽說聶大哥老家是魯州的，是不是回老家住？」
聶小手神色一黯道：「我家裡雖有兄嫂，但是做了土匪，讓祖宗蒙羞，我怎麼有臉回去呢？找個沒人認識的地方了卻殘生。」他說到這裡半響無語，幽幽一歎，突然又展顏一笑道：「整天呆在這深山老林讓人寂寞的想要發瘋，老婆兒子都嚮往熱鬧繁華的都市，我想先到上海去，看看這中國第一繁華所在，如果住得慣就留下，如果住不慣再回來，老大，說不定到時候還會回到山上也不一定。」
「哈哈，山寨的大門隨時為你敞開。」趙翰青忽然想到明年就要發生七七事變了，而七七事變的次年日軍大舉進攻上海，繁華的都市就成了戰亂之地，想到這裡就覺得應該給聶小手提個醒：「聶大哥，上海雖好，但是不會太平太久了，日本人早晚要在那裡鬧事，如果想要安家還是到西南去，那裡山清水秀民風淳樸，實在是最好的宜居之地，住上十幾年，等天下太平了想去哪裡都行。」趙翰青尋思著十幾年後，天下就太平，這才出言暗示他。
「哈哈，神州天闊地大，好山好水，有空自然要多走走看看。」聶小手似乎並沒有把趙翰青的話放在心上，鑽半輩子深山老林了他怎麼也不會再到西南那片蠻荒之地去，老婆孩子大概也不會答應。
趙翰青知道對方肯定不會因為自己的一句話就千里迢迢跑到異地他鄉去安家，除非他瘋了，不過，他也就那麼一說，並沒有把自己當成什麼救世主。不過，他這時卻想起了未來數年間西南那片世人心目中的荒蠻之地竟然成了舉國的中心抗戰的大後方，應該早些經營一下，可惜，人手太少了，於是他更堅定了盡快發展勢力的想法。(未完待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