開頭幾波箭羽都飛向那些端坐在高頭大馬上趾高氣揚地揮動馬鞭催促士卒趕路的世家將領,那些高高在上的世家將領連同他們的坐騎成為毫無疑問的箭靶子,武藝稍微差池一點的他們都被亂箭射成了刺蝟。
這十一萬世家叛軍是由三十八個冀州世家的家兵組成的,在剛才暴起的中央軍弓弩兵的亂箭如飛之下,那三十八個世家的將領大多數被狙死,剩下的幾乎都是世家的家兵,原來都是佃農、奴僕出身的。
穿一身錦袍騎著一匹白馬的副盟主劉惠最為惹眼,他武功不高,反應不快,有些眼疾手快的世家將領翻身下馬躲在馬腹下面,劉惠還呆呆地騎在白馬上仰天悲歎:「吾自詡智謀無雙,卻又中呂布詭計,既生惠何生布!」
劉惠的幾個家丁正要拉著劉惠下馬躲避中央軍的強弩,卻見劉惠的咽喉上正中一支弩箭,翻身栽落馬下,不勞他們攙扶了。
曹性將弩機交給旁邊的士卒,冷笑一聲道:「如此天生蠢才,還敢與我家主公相比,當真是不知死活!」
副盟主竟被射落馬下,世家叛軍士氣大潰,一片大亂。
兩側的中央軍乘機齊聲大喊道:「劉惠已死!劉惠已死!繳械不殺,投降有賞!王侯將相寧有種乎!斬殺一世家子弟者賞萬錢,可入中央軍,分有軍功田,翻身做地主!殺!」他們不斷地呼喊,這些蠱惑人心的喊聲響徹整個山谷。
這些振聾發聵的號召配合著對那些高高在上的世家將領的狙殺。在那些苦逼的世家家兵心裡激起了強大的反響,有一大半年輕的家兵被鼓起了渾身的血性,他們想起了往昔被世家子弟欺壓的日子。嗔目血紅,掄起刀槍刺向那些曾經掄起馬鞭抽在自己身上的世家將領。
特別是那些曾經舉起馬刀砍下貧寒家兵頭顱的世家將領,他們都愕然地看到原本溫馴得如同綿羊的貧寒家兵們掄起刀槍殺向自己。然後死不瞑目地身首異處。
現在的戰場變得很詭異,那些曾經被欺壓、被蹂躪、被剝削的佃農、奴僕們一旦被激發起反抗的意志,他們煥發出前所未有的勇氣,將手中的刀槍劈向、刺向那些曾經騎在他們脖子上作威作福的世家子弟們。中央軍的弓弩兵反倒成了戰場上的配角,一邊繼續大聲呼喊著口號,一邊見縫插針地施放冷箭,把那些拚死掙扎的世家子弟和他們的忠狗們射殺。
仕官三代可稱世家,這些世家在冀州這一帶盤踞了上百年。那些家兵裡面有相當一部分人是祖孫三代以上追隨著這些主子,他們的奴骨在上百年的有利於世家統治的學說灌輸下已經非常堅實,不是呂布七八個月的宣傳能夠瓦解的,也不是中央軍高喊口號可以動搖的,這些忠狗能佔到家兵的二成多,他們的主子雖然多被中央軍的弓弩兵射殺,他們這些喪家之犬卻含著熱淚。哀嚎著為他們的主子報仇雪恨,跟那些臨陣反正的佃農、奴僕們纏鬥在一起。
呂布策馬立在山坡上,望著下面那些一邊哀嚎一邊拚殺的忠狗們,心裡湧起的不是憐憫,不是同情。而是厭惡。不論是在和諧年間還是在這個東漢末年,草根出身的呂布,都極其憎惡那種不講原則的忠誠,這種狼狗一般的忠誠。
呂布心裡如明鏡般清楚,若想削弱世家統治對大中華的毒害,若想解放所有民眾的生產力,就必須廢除這種世代佃農、奴僕制度,就必須實行後世文明社會的中短期僱傭制度,什麼老爺、少爺、小姐之類的鳥稱呼,以後永遠都不能存在,家丁、僕人、丫鬟之類的也要成為垃圾被清掃到歷史垃圾堆裡。唯有人人都不依附於他人,認清自己的價值,發揮出自己的價值,這個社會才有進步。
這場戰鬥整整持續了一夜,黎明破曉時分,戰場才安定下來。
呂布經過鄴城內亂,心腸硬了很多,他就看著那些臨陣反正的世家家兵們把那些世家將領以及他們的忠狗擊殺,以至於這場戰役結束後,除了歸順的世家佃農、奴僕出身的家兵們,再無任何俘虜,十一萬叛軍戰死當場的有五萬多人,活著的有五萬多人。
呂布之所以能狠心看著這麼多人死在自己面前,是因為他越來越察覺到那些世家子弟以及世家忠狗們被環境熏陶了幾十年的思想不會那麼容易地被自己影響,與其接納他們成為自己的隱患後患,不如現在把他們徹底解決了,留那些跟自己思想一致或容易被自己影響的人們。
呂布在中央軍搞的整風運動,亦是把數十位頑固不化的世家將領秘密剷除,這跟歷史上某個集團的整風一樣,若是不搞整風,就絕對不會生存發展了近百年。雖說冤假錯案不可避免,但為了整個團隊的純潔性、穩定性,為了不至於再被後面捅刀子,該下的狠手還是要下的。
呂布還有一個考慮,既然已經把那些世家家兵對世家子弟的仇恨煽動起來,不讓他們徹底釋放出來,是不行的,所以呂布只好看著那二萬多名本來準備送去挖礦的世家子弟及其忠狗們殘死在被他們輕視欺壓的貧寒家兵手中。
有二千多世家子弟及其忠狗們翻上山坡,想要逃走,卻被呂布安排在外圍的精騎追上,斬殺殆盡,巨鹿田家的田裕被生擒,他麾下那三千田家家兵多數當場投降,頑抗者盡被屠戮。
呂布將田裕交給田豐發落,田豐啟用田家家法,將田裕當眾斬首,其他追隨田裕參與叛亂的田家子弟也均被田豐痛下殺手予以處決,田豐在這些日子裡明悟了呂布整風的深刻用意,他想保持巨鹿田家內部的純潔穩定,不想再被家族裡面的害群之馬拖累自己的仕途。
在這段時間內,張任、武安國、呂鵬已經帶著那兩萬護田兵來到這片山谷,呂布讓武安國、呂鵬帶著護田兵清理戰場,又讓趙雲、張任帶兵整編那些臨陣反正的五萬多貧寒家兵,其他將士安營休息。
大軍休整了三個時辰,就往邯鄲城開拔。
因為呂布事先就派出兩千精騎封鎖住了滏水往邯鄲的所有道路,劉惠慘敗的消息並未傳到邯鄲城,如此一來,便給了呂布很大的操作空間。
距離邯鄲還有十里地,呂布把沮饋叫到馬前。
一身血污的沮饋站在呂布面前,他十分納悶,呂布為什麼一直不讓他這六千家兵洗涮清潔整頓軍容。
呂布掃視了沮饋和他那殘存的四千多沮家家兵:「很不錯,一個個血跡斑斑,狼狽不堪,正適合演出一場精彩的戲碼!」
沮饋被呂布這話說得丈二和尚摸不著頭腦,卻不敢直接發問,只能使眼色向族兄沮授救援。
沮授呵呵笑道:「主公,您莫非是想讓沮饋扮作逃兵入城,好伺機攻佔鄴城?!」
呂布點點頭,笑問沮饋:「把劉惠的屍首交給你,你就說慘遭中央軍伏擊,卻搶得劉惠的屍首,我們不會跟你太緊,你入城後要搶佔城門並堅守一刻鐘的時間,你有信心做到嗎?!」
沮饋知道這是他鹹魚翻身的最後機會,不可錯過,連忙大聲道:「末將有信心!」
呂布微微一笑道:「既然如此,那你們就跑吧!」
沮饋用自己的坐騎托著劉惠和另外幾個世家家主的屍首,帶著沮家那四千多殘餘家兵一溜煙往邯鄲城跑去,等他跑出去二里多地,呂布才下令全軍出動。
沮饋的殘兵跑到距離邯鄲一里多地,稍作休整,然後繼續做出被中央軍窮追不捨的樣子,倉皇往邯鄲城跑去,站在邯鄲城下,沮饋眼含熱淚,衝著城頭的鄭泰嚎啕大哭道:「我們十二萬人馬慘遭中央軍伏擊,副盟主被呂布射殺,末將拚死才將副盟主和幾位家主的屍首搶回,可憐十二萬人只剩下了四千殘兵,嗚嗚。」
鄭泰聽到這個消息,腦袋嗡嗡亂響,眼前直冒金星,若不是身邊的阮瑀將他攙扶住,恐怕他一頭就會從邯鄲城頭栽下去。
鄭泰急火攻心,猛吐出一大口污血,一陣撕心裂肺的咳嗽後,方才穩住心神,凝視著城下的沮饋:「呂布的人馬應該不超過十萬,怎麼會能把我們聯軍伏擊得只剩下四千多人?!」
沮饋淒慘慘地把戰場上發生的一切告訴了鄭泰,鄭泰惶惶然閉上眼睛,悲聲道:「讓呂布逆賊蠱惑了卑賤民眾之心,我們世家無立足之地矣!」
沮饋一臉膽寒狀地望著後面漸漸揚起的風塵:「鄭公,請快快放我們入城,呂布的追兵馬上就來了!」
鄭泰又仔細地審視了一下沮饋的人馬,一個個都是滿身血污一臉狼狽,沒有什麼異樣,便命人大開城門,放沮饋進來。
沮饋領著四千多人馬完全進入邯鄲城後,沮饋便大喊道:「中央軍在此,繳械不殺,投降有賞!十二萬叛軍已被殲滅,你們還要負隅頑抗嗎?!」(未完待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