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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卷 狼煙四起 第九章 秦弩 文 / 諱巖

    全軍做好準備後,余樊君低下身子對站在他戰馬旁邊的項燁說道:「兄弟,過會打起來之後,你一定要捨得下手,記住了,在戰場上沒有憐憫,你同情敵人,敵人就會殺死你!」

    余樊君的提醒恰好點破了項燁的心聲,他雖然手持短劍站在隊伍中,心中卻在糾結著在與秦軍打起來之後該不該殺人。

    他知道這個想法很可笑,可每當想到即便是敵人也有父母妻兒,殺死一個人將會帶來一個家庭的不幸,好不容易提起的殺人情緒頓時又會被澆熄了。

    余樊君的話適時的提醒了他,是的,如今是亂世,他想在亂世中活下去,就必須學會殘忍,必須學會以奪取別人的生命來換得自己的生存。

    項燁緊緊的握著手中的短劍,他彷彿感覺到了短劍在顫抖,這是兵器嗜血的顫抖,對面衝過來的秦軍之中,不知有哪個會死在這柄劍之下。想到這裡,他的手心不禁沁出了濕滑的汗珠。

    漸漸的秦軍的身影從漫天的煙塵中出現,他們身後的煙塵被夕陽的餘暉映照著,折射出昏濛濛的橘黃色光彩,秦軍彷彿是一支被神光籠罩著的天兵一般出現在每一個人的眼前。

    在離余樊君的部隊只有兩三百步距離的時候,秦軍停了下來。余樊君看見秦軍陣營在緩慢的變化著,一隊隊士兵從陣中走出,站在前排,他頓時感到不妙,連忙對身後的軍隊喊道:「不好!他們要用秦弩!」

    「秦弩?」當余樊君喊聲落下後,項燁感到他身後的軍隊開始慌亂了,他的腦海中頓時浮現出一條過去見過的關於秦弩的解釋,秦弩是一種工藝極其精密的遠程兵器,它的射程甚至超過了手槍。

    直到這時他才明白身後的軍隊為什麼會慌亂,原來敵人停下的位置正是在秦弩的有效射程之內,而他們的弩箭卻根本射不到敵人。

    「將士們,殺!」見秦軍陣型漸漸成形,余樊君顧不得多想,一揮手中長槍發出了衝鋒的命令。

    全軍頓時如同餓狼一般嚎叫著朝秦軍衝了過去,就在他們剛衝出數十步的時候,秦軍的陣營中飛出了鋪天蓋地的弩箭。

    「噗、噗、噗」的響聲連續在項燁耳邊響起,每當他聽到一聲響,都會有一個同伴慘叫著摔落在塵埃之中。

    只是一輪弩箭,數千人便倒下了一大片,而秦軍的弩箭顯然並沒有發完,一輪之後緊接著又射來一輪,秦軍接連發射出的弩箭幾乎將已快消失在地平線盡頭的半輪太陽發出的餘暉完全遮蔽,天空瞬間暗了下來。

    幾支弩箭夾著勁風朝項燁飛了過來,項燁連忙就地打了個滾,從地上摸起一面死去同伴掉落的盾牌遮擋在身前。

    「篤、篤、篤」盾牌發出幾聲悶響,每次盾牌發出悶響,他都會感到手臂被震顫的發麻。他舉起盾牌擋在面前跟著還活著的同伴朝前衝去。

    他的衝鋒毫無目的,他根本不知道為什麼要衝鋒,可潛意識卻在告訴他,此時若不衝鋒,等待他的只有死亡,為了活下去,他只有向前衝。

    雙方距離越來越近,漸漸的義軍已經衝到了弩箭可以射中秦軍的位置,還活著的弩手端起弩箭朝秦軍回射了過去,秦軍陣營頓時被他們射出的弩箭衝亂,不少秦軍也如剛才被弩箭射中的義軍一般發出一聲悶哼或是慘叫之後摔倒在地上。

    在秦軍弩陣後面,一員秦將騎在戰馬上冷冷的看著正在朝他們衝鋒的義軍。

    或許是因為長期征戰太過疲憊,秦將的臉色呈現出不健康的灰黃,他的皮膚略略的有些乾燥,兩鬢的頭髮有幾縷已被歲月和征戰侵蝕的泛了銀白,一雙深深凹陷的眼眶使他看起來顯得過於深沉,但在深陷的眼眶中卻有著一雙囧囧有神的眼睛。

    「大哥,盜寇此次只派出了別將余樊君和朱雞石迎戰我軍,他們總共兵力也不過萬餘人,此番我們定能奪下胡陵!」在這將軍身旁,另一個穿著將軍鎧甲的人湊了過來,指著即將衝到面前的義軍對他說道。

    「呵呵!」秦捋著鬍鬚笑了笑,對跟他說話的將軍說道:「章平啊,戰鬥是不能憑人數來衡量的,當初我們與周文、田臧作戰,能夠盡殲他們的軍隊,難道也是和人數有關?」

    這秦將不是別人,正是率領秦軍戰勝張楚、為苟延殘喘的大秦博得最後一絲生機的章邯,在他身旁的則是他的胞弟章平。

    章平十分很敬重他的大哥,在章邯說出這句話的時候他只是點了點頭對章邯說道:「大哥教訓的是,章平知道了!」

    義軍越來越近,他們射出的許多弩箭在越過秦軍弩陣後,飛進秦軍後陣,在章邯身旁的近衛怕弩箭傷著他,連忙持盾擋在前面。

    章邯面容冷峻,靜靜的看著正在衝鋒的義軍,當義軍離秦軍大陣還有三四十步的時候,他高高舉起手中的長劍朝身後的軍隊喊道:「全軍衝鋒!」

    絲毫沒有戰術和策略的衝鋒,這是一場硬碰硬的對決,雙方比拚的無非是實力和決心。

    弩陣後的秦軍得了命令後,嚎叫著朝義軍衝了過去,雙方撞在一起,強大的撞擊力把衝在最前面的人拋了起來,當他們摔落到地上的時候,大多數人等來的並不是同伴的攙扶而是敵人的長矛和短劍。

    項燁本想跟在余樊君的身旁,可兩軍混戰在一處之後,很快他就被如潮的人群推到了遠離余樊君的地方。

    他剛在人群中站穩身子,一個秦軍左手持盾、右手高高舉著短劍朝他衝了過來,這秦軍在衝向他的時候還怪怪的嚎叫著。

    秦軍衝到項燁身前,他手中短劍高高舉起,朝項燁的頭頂狠狠的劈了下來。

    項燁平平舉起短劍朝著秦軍劈向他頭頂的劍迎了上去,「嗆啷」一聲之後,兩柄短劍撞出一團火花,他順勢把劍往下一卸,那秦軍借力不著,腳下沒有站穩踉蹌了兩步朝他撞了過來。

    在秦軍撞向他的時候,他把短劍劍柄朝下,手握拳頭朝對方下巴上一磕,對方頓時被他磕的脖子一仰,四仰八叉的倒了下去。

    若是這時他手中短劍再一橫,必然能夠割開對方的咽喉,可項燁沒有那麼做,他只是抬起腳朝倒下的秦軍肋間重重踢了一腳,把那秦軍踢的翻滾了幾圈,摔倒在一旁。

    那秦軍身子剛停住翻滾,一個義軍士兵連忙衝了上去,挺著長矛向他狠狠的紮了下去,沒有被項燁殺死的他最終還是死在了義軍的長矛之下。

    在那秦軍被長矛扎死的一瞬間,項燁感到頭有些昏昏的,他雖沒有親手殺死剛才的秦軍,卻間接的幫助同伴殺死了他。

    除了在穿越時無意中砸死一個人,項燁還從來沒有親手殺過人,他手持短劍站在戰場上,意識漸漸的陷入了混沌。

    他不想殺人,不想經由他的手造成一個或多個家庭的不幸,可如今他卻實實在在的身陷在戰場之中,身旁儘是嚎叫著拚死拚殺的雙方將士。一蓬蓬鮮血在他的眼前飆射著,一個個鮮活的生命被冰冷的短劍和長矛從軀體中驅趕出去,地上躺滿了雙方將士的屍體。

    項燁迷茫了,他不知道為什麼人類要自相殘殺,為什麼好好的生活不過,偏偏要因為一個或幾個人的意願而讓更多的人送掉性命。他不想殺人,真的不想殺人,可在他的面前卻有無數的人在前赴後繼的倒下成為一具具沒有生命的屍體。

    「小心!」正當項燁發愣時,身後突然傳來一聲大喝,隨著這聲大喝一個義軍軍官從後面朝他撲了過來,把他撲到一旁。

    軍官撲倒項燁後,倆人翻滾著摔落在地上,就在這時項燁看到剛才他站著的位置一個秦軍正將長矛深深的扎進土壤裡。

    「謝謝!」項燁朝那軍官笑了笑,由衷的道了聲謝。

    軍官臉上粘著不少鮮血,但在項燁對他表示感謝的時候,他還是擦了一把臉回敬了項燁一個憨憨的笑容:「不謝……」

    他這個「謝」字還沒有落音,臉上的笑容卻突然凝滯了,一柄長矛從他的後心刺入,貫穿了他的身體。在他的身後一個秦軍正圓睜著雙眼,滿臉狠戾的把長矛狠狠的頂進了他的後心。

    「呀!」看著救了自己的人被秦軍刺死,項燁瘋狂了,他怪叫一聲,猛的向被刺死、身上還紮著長矛的軍官身後衝去。

    一顆頭顱隨著項燁手中短劍用盡全力的一揮離開頸子掉落到地上,掉到地上的頭顱雙眼圓睜,一雙漸漸失去神采變的灰暗的眸子裡還透著濃濃的恐懼。

    項燁抬起腳踹開那具腔子裡還如噴泉般噴射著鮮血,已經沒了頭顱的秦軍屍體,把救他的義軍軍官抱在懷裡。

    他的雙拳緊緊的攥著,當他看到軍官那雙雖然圓睜著卻已經沒了神采的眼睛和緊閉著的灰白嘴唇時,兩汪眼淚在他的眼眶中打起了轉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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