戰爭,這就是戰爭,戰爭是沒有感情的殺戮,在戰場上沒有憐憫、沒有同情,有的只是無盡的殺戮,任何對敵人的憐憫和同情都會給身邊的同伴帶來難以彌補的傷害。
項燁輕輕為死去的軍官合上眼睛,當他握著短劍再次站起來的時候,在他的眼睛裡燃燒著熊熊的怒火。
突然,他如同瘋狂了一般雙手微微向後,仰頭發出了一聲怒吼,這聲怒吼震撼了所有在他身旁廝殺的雙方將士,不少人甚至忘記了拚殺,拿著兵器呆呆的看著他。
「殺!」一個殺字從項燁的喉嚨裡嚎了出來,他手提短劍縱身朝一個秦軍衝了過去,那秦軍還在愣愣的看著項燁,他甚至都沒反應過來到底發生了什麼,項燁的短劍已經削過了他的脖子,將他那顆上好的頭顱砍了下來。
項燁的瘋狂感染了所有義軍,卻震懾了正與他們作戰的秦軍,義軍在發出一聲齊齊的吶喊之後朝前猛的推進了數十步,幾乎要推進到章邯身前。
坐鎮秦軍主陣的章邯被義軍這次突如其來的衝鋒嚇了一跳,連忙指著如同瘋狂了一般正拚命劈砍著秦軍的項燁向左右喊道:「快,快查查那個是什麼人!」
一個親兵應了一聲,策馬朝一旁跑去,沒過多久這親兵又跑了回來,抱拳給章邯行了個禮說道:「稟報將軍,方才小人前去查探過,此人只是余樊君帳前親兵,以往並無戰功,是以無人知曉他的來歷!」
章邯搖了搖頭,頗為可惜的說道:「如此勇猛,實為難以多得的人才,若是此人能為我所用,我大秦江山何愁不保!」
在章邯說這番話的時候,他身旁的一干將軍包括章平在內個個臉上露出不忿,許多人露出了不以為意的神情。
「將軍,末將願前往生擒此人送於將軍面前!」在眾人面露不忿的時候,一員秦將挺身而出,對章邯一抱拳提出出戰請求。
章邯看了看此人,頓時露出了笑容,點了點頭對他說道:「白將軍若是願往,定然能將此人擒來,只是將軍切勿忘記只可生擒此人,萬萬不要殺死!」
要求出戰的這個人,章邯是十分熟悉的,此人名叫白無意,本是大將白起的庶孫。後來白起犯了過錯,本應滿門連坐,蒙恬等將軍卻略施手段出手相救,偷偷將他帶到北地,為白氏留下了一脈香火。
白無意擅使長槍,槍法深得白起真傳,秦弩更是使得出神入化,成人之後一直在蒙恬帳前效力。
胡亥即位之後,毒殺了扶蘇,蒙恬也慘遭殺害,白無意又被蒙恬副手王離收歸帳下,依舊為大秦鎮守邊關。
章邯奉命剿殺盜寇,帳前無將,早就聽說白無意勇猛的他親自去了一趟北地,死乞白賴的從王離那裡把白無意拐了過來,在以往對周文和田臧的戰鬥中,白無意身先士卒、屢立戰功,早已成了章邯不可或缺的助力。
白無意什麼都好,只是有一條不好,他的個性太像祖父白起,脾氣如同乾柴一般,只要有人在旁邊煽風點火,他便會立刻暴跳如雷。以往與義軍作戰,只要是被他抓住的俘虜,從來沒有留下過活口,不是被集體坑殺就是全都被砍了腦袋,章邯對此也感到十分無奈。
章邯在眾人面前誇讚項燁,為的就是激起這白無意的戰意,項燁突然暴怒,如同瘋了般拚命劈砍著攔阻在他面前的秦軍,對秦軍的士氣造成了極壞的影響,若是不及時制止,恐怕還會影響到整場戰鬥的勝敗。縱觀全軍,章邯認為有能耐生擒項燁的,恐怕也只有白無意。
果然白無意經不起挑弄,在章邯剛開口誇讚項燁時,他就急不可耐的跳了出來,吵嚷著要去把項燁生擒了過來。
見章邯同意他出戰,白無意嘴角牽了一牽,露出個笑容對章邯抱拳拱了拱說道:「將軍,等我好消息吧!」
說罷,他調轉馬頭,雙腿朝馬腹上一夾,戰馬嘶鳴一聲縱身朝正在廝殺的兩軍衝了過去。
項燁瞪著通紅的眼珠子,瘋狂的砍殺著攔在他前面的所有秦軍,他的大腦一片空白,在他的眼前只有不斷從敵人身體裡噴湧而出的鮮血和一具具被他手中短劍劈開倒在地上的死屍。
他手中的短劍已經崩開了一個口子,青銅製造的劍身漸漸出現了裂痕,眼見就要斷裂開來,可他卻根本毫無察覺,依舊掄著快要斷裂的短劍劈砍著眼前的敵人。
正在他掄著短劍劈砍著秦軍的時候,突然斜刺裡衝出了一個人,這人衝出後,逕直縱馬朝他衝了過來。
衝過來的人也不說話,在離他近了之後,手中長槍猛然向前刺出,直取項燁肩頭。
在先前的戰鬥中,項燁雖然砍殺了不少秦軍,他的身上卻也受了幾處傷,傷口正向外流淌著鮮血,只是他完全沉浸在了殺人的瘋狂中,所以才一直沒有感到疼。
當斜刺裡衝出來的這人長槍朝他刺來的時候,他下意識的抬劍格擋,可是他手中那柄已經有了裂痕的短劍如何能擋的住對方大力刺來的一槍,劍槍相交,只聽「卡嚓」一聲,項燁手中的短劍頓時斷為兩截,長槍的槍尖深深的扎進了他的肩頭。
持槍刺向項燁的正是白無意,他在得手之後,心中不免得意,長槍向上一挑,把項燁高高挑了起來,用力的朝一旁甩了出去。
把項燁甩出之後,他又大叫了一聲:「休要傷他性命!」縱馬向還在半空飛著尚未落地的項燁衝了過去。
被甩飛之後,項燁緊緊的閉上了眼睛,他絕望了,穿越到這個時代僅僅只過了十幾天,他就遇見了比穿越過來時那場戰鬥更加血腥的一戰,更讓他感到絕望的是剛才衝向他的那個人。
那人的長槍向他刺過來,他竟然連一招也擋不住,直截被對方刺穿了肩膀挑飛了起來。
在強大的敵人面前,他想要活下去的**正漸漸消退,他甚至開始期盼死亡,只有死亡才能讓他遠離充滿血腥的戰場,讓他得到永久的寧靜。
「蓬!」一聲悶響,正從半空向地上落去的項燁撞上了一個堅硬中略帶著些柔軟的東西,他感到自己並沒有像想像中的那樣摔落到地上,而是被一雙有力的臂膀接住,他撞到的應該是接住他的人胸前堅實的皮甲。
項燁努力睜開眼,朝接住他的人看了看,只見一張微微泛黑,臉上東一片西一片抹著血漬的人正關切的看著他。
他張了張嘴,費了好大力氣才勉強從牙縫裡擠出了幾個字:「余將軍……」
說完這幾個字之後,他的頭一歪,昏了過去。
接住項燁的正是余樊君,他正與秦軍廝殺,突然聽到一陣怪叫,連忙轉過頭來,恰好看見項燁正從廝殺的兩軍頭頂飛過朝他這邊跌落。
他當時想也沒想,翻身跳下馬背,生生的把向地面摔來的項燁接在懷裡。
見項燁昏了過去,余樊君的嘴角牽起一抹苦笑,他好像是在對項燁也好像是自言自語的說道:「兄弟,你我都盡力了,我們只能做到這樣,各自保重吧!」
說罷,他把項燁橫著往他的戰馬馬背上一丟,用槍桿往馬臀上狠狠戳了一下。戰馬吃痛,嘶叫一聲之後撒蹄朝他們來的方向奔去。
見項燁被一匹馬馱著朝戰場外跑去,領了章邯命令要生擒他的白無意頓時大急,連忙縱馬追了上去。
可是他的戰馬剛衝出十多步就被一群義軍攔了下來,這些義軍攔在他的面前,絲毫不做任何猶豫的將手中長矛和短劍朝他刺了過來。
白無意看著漸漸遠去的項燁,無奈的歎了口氣,手中長槍看似隨意的一劃,幾個義軍便被他的長槍劃開前胸飆濺著鮮血飛了出去。
攔在面前的義軍被他殺了之後,立刻又有更多的義軍衝向了他,縱然白無意一身本事,一時也陷入了苦戰之中。
一直在秦軍主陣中觀察著戰場的章邯見有一匹馬馱著個人朝胡陵方向跑去,連忙朝戰馬奔逃的背影仔細張望了一會,很快他便發現趴在戰馬上的是先前那個身穿與所有人都不同的藍色褲子的義軍戰士,連忙命令左右繞路追趕,一定要把馬背上的人活著帶到他的面前。
章邯一聲令下,立刻就有數百名秦軍騎士繞過戰場朝馱著項燁的戰馬追了過去。
余樊君在把項燁送出戰場之後,手持長槍再次殺入秦軍之中。
他帶來的兵馬本來就不多,當他把項燁送出戰場的時候,太陽已整個落到了地平線以下,只有那殘存的光芒還在心有不甘的給整個戰場罩上一層灰濛濛的土黃色,好似它也很不甘心把停留在天際的權利讓給月亮似的在做著最後的掙扎。
朱雞石的援軍還沒有來到,而余樊君的身邊義軍數目卻在急劇減少,當天色完全黑下來之後,還留在他身旁與秦軍拚死戰鬥的僅僅只餘下了數百人而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