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八十二章
「這個……要是受到嚴重的精神創傷,那麼自衛本能會生作用,有可能下意識地封印記憶。」
「那麼,有沒有可能被應該消失的記憶所支配,而使得自己不再是自己了呢?」
他感覺到自己宛如擠出來的聲音,讓哈桑驚訝地皺起眉頭。太陽穴間蠢動的未知記憶,與自己一體化、無從區別的他人言語──「我想請您對我進行調查。」巴納吉看向哈桑,看著他的眼睛說道。
「看看我有沒有像強化人一樣,被人操作過記憶,有沒有被改造過身體。」
「是怎麼了,突然……」
「我想確認清楚。這裡說話的人,是不是真正的自己。我能像人類一樣戰鬥至今,會不是會什麼人事先設計好的。」
他聽得見亞伯特那帶有陰影的聲音,也聽得到瑪莉妲的低語:你也許是我的同類。但不論事實為何,他都不能再將目光移開。如果精神感應框體可能以吸收人的意志,如果「獨角獸」是能夠將其轉化為力量的機械,那麼有必要讓其核心的靈魂所之處加明確。心靈被他人的思緒所束縛的話,是無法繼續面對「獨角獸」的。哈桑被氣勢壓得搖晃倒退了幾步,巴納吉追上前,抓著他的白衣胸襟。「您之前也做過判別強化人的調查?再做一次——」「您就是您自己。」話說到一半,卻被另一個聲音打斷,讓巴納吉吃了一驚。
「就算有受到別人的操作,您至今所做過的事也不會被掩沒,您的存也不會被否定,這樣不就好了嗎?」
隔間用的拉簾被拉開一部分,從隔壁床位起身的男人露出銳利的目光。巴納吉還沒搞清楚他說了什麼,回眼看著那精悍的光頭男時,哈桑快步向著男人走去:「賈爾先生。雖然拔了點滴,不過我可沒准許你離開床位啊!」巴納吉審視這名穿著睡衣的高大男子。雖然還有其他數名治療的乘員,不過至今他都沒有特別去注意過。沒有移開對上的眼神,男人婉拒了哈桑想攙扶他的好意,「我是賈爾。張。」他伸出了粗壯的手說著。
「至今沒去跟您打招呼真是非常抱歉,我被嚴格的醫生盯住了。」
被柔和的目光所吸引,自己也伸出了手。雖然堅硬、不過卻溫暖的手掌,還有似乎聽過的聲音……記憶之找尋之後,巴納吉突然想起了那透過接觸回路所聽到的話語,讓他再嚇了一跳,並看著男人。調查相官邸「拉普拉斯」的殘骸之際,與襲擊而來的敵機近身斬擊之時,聽到的就是這聲音。『看清「盒子」的真面目,想出好的使用方法。』『一定要活下去,繼承令尊的遺志。』——
「那時候的……!」
完全忘了這回事。他俯視著下意識抽回手,往後退了幾步的巴納吉,「那時候真是失禮了。」賈爾恭敬地低下頭說道。
「我企圖報令尊的仇,借助了辛尼曼的力量潛入這艘船……不過如您所見,我仍然活著丟人現眼啊。」
「你……認識我父親?」
反射性地回問後,巴納吉注意到哈桑的存而閉上嘴。用試探性的眼神看過兩人之後,哈桑用病歷表敲了敲自己的肩,說:「禁止講太久啊。」說完他轉身想離開,但是白色的背影穿過分隔的拉簾之前,一道明確的聲音說出:「不,醫生,請你留著。」巴納吉困惑地回看賈爾的臉。
「事情展至今,有必要讓這艘艦上的成員知道背後的事實……可以?」
後的一句話,是向著巴納吉,要求他做好覺悟。巴納吉沒有異議。他已有自覺自己的軀體不只屬於自己,所以才想弄清楚一切。背對著停下腳步,轉頭看向自己的哈桑,巴納吉點了點頭。「真的很像呢。」賈爾的眼神微微透出溫柔的目光,嘴角帶著笑意說道。
「足以托付『盒子』之人……畢斯特家長期找尋的青鳥,結果就藏身自己的親人之啊。」
胸懷著外人所無法得知的感慨,他黑色的瞳孔晃動著。巴納吉屏住氣息,面對著知道真相的光頭賈爾。
通過靜止衛星軌道後,便可以清楚地意識到加機體上的重力。順著重力的拉扯,進行了四小時以上的慣性飛行後,看到了目的地的艦影。
「好大啊……」
看到大望遠影像的視窗出現的艦影,奈吉爾下意識說道。由於沒有空氣的干擾,真空不容易抓到遠近感,不過可以由船裝與的出口想像大致上的規模。光看艦影以星球為背景所浮出的奇異形狀,便可以說這是超規格的產物。『那就是星球軌道艦隊的旗艦嗎?』『「拉。凱拉姆」完全沒得比嘛。』聽到華茲跟戴瑞隨後叫出來的聲音,奈吉爾稍微踩深了腳踏板。點燃失去單手的「傑斯塔」僅剩的噴射劑,做些許加速,讓映視窗上的巨艦細部逐漸明朗化。
德克斯。基亞級宇宙戰艦,「雷比爾將軍」。它那全長公尺以上,寬處兩幾十公尺的威容,可稱得上是聯邦宇宙軍史上大級的戰艦。構造由聳立著巨大艦橋構造的船體,以及各自擔當機庫的四個區塊組成,前方突出的兩道彈射甲板形成艦。乍看之下似乎是雙體船,不過連結各區塊的船體質量驚人,讓人完全感受不到拼湊的脆弱感。與如同劍山一般密集分佈的ga粒子炮台,整體構成一整塊沉重的影子,遠看起來就像是伸長了腳坐著的人影。不過那一條腿也有相當於克拉普級的質量,是大得非常嚇人的巨大人影。
的搭載數多達四個大隊,運用人員數有一千五多人。這樣有如大艦巨炮主義化身的德克斯。基亞級戰艦,戰後軍閥囂張專橫的時代,一共提出了四艘的建艦計劃。但是同名的一號艦戰沉的同時,剩下的建造計劃也被凍結了。其一個原因是遭人指出,即使考慮以的多寡決定戰力的現代軍備情勢,戰力過集於一艘戰艦相當具危險性。另一個原因是這時代軍事的主要對像移轉為反恐攻擊戰,一般認為巨大戰艦根本沒有出場餘地。不過與這些效率性論點完全相反的另外一種思潮,「象徵」、「威信」,使得德克斯。基亞級重見天日。預定配合宇宙世紀0100吉翁共和國解體而完成的宇宙軍重編計劃——而重建其翹楚的星球軌道艦隊之際,德克斯。基亞級被認為是適合擔任艦隊旗艦的船隻。
因此二號艦「雷比爾將軍」開始進行建造,經過兩年的歲月終於進行到官方測試運作。還沒有舉行進宙式,船裝也還不完全,不過那有如巨城般的艦橋構造,其威壓感無法言喻。駕駛著與之相比有如小人國居民的「傑斯塔」,奈吉爾縮短與「雷比爾將軍」的相對距離。戴瑞與華茲、還有坦奈鮑姆隊存活下來的噴射座跟後面。迎接還留有戰鬥的傷痕,沒什麼東西可以吃地飛行了一整天的一行人,著艦甲板的指示號志點點亮起,排出光的路標。
『船裝完成了八成左右是。』
與進出艦指揮所交涉的空檔,戴瑞透過無線出試探性的聲音。看來終於因為腳可以著地而鬆了一口氣的同時,戴瑞也對這船艦彷彿虛張聲勢的威容感到不滿。奈吉爾將自機往指示號志靠去,說:「聽說是畢斯特財團的斡旋,從官方試運作拉出來用。『傑斯塔』的備用補給應該也來了……」
喪失母艦之後,隆德。貝爾司令部下令與「雷比爾將軍」合流,而透露的情報就只有這麼一點程。畢斯特財團恐怕是為了奪回「獨角獸」,透過參謀本部不斷地換母艦。雖然外緣的隆德。貝爾隊員,主流的星球軌道艦隊上本來就不可能過得愜意,但是就算不管這一點,這趟航行看來也不會輕鬆。奈吉爾歎了口氣,看向自機被敵機斬斷的左手臂。希望至少可以修理一下,他沉重的心自言自語。為了向那架讓自己第一次感受到死亡的恐怖,那個叫紅色彗星的報一箭之仇——
『不管怎麼樣都好啦,我想早點安頓下來。』
華茲碎碎念的聲音透過無線傳來,打散那股穿透胸口的苦澀。奈吉爾輕搖了搖頭,看向跟後方的「傑斯塔加農」。
『我可不想再當無家可歸的孩子了。自從跟「獨角獸」扯上關係,我們就沒有好——』
突然響起的接近警報,遮斷了剛才的話語。反射性地握起操縱桿,將光束步槍切換至射擊姿勢的奈吉爾,看向從後方接近的噴射光。它注視之下變得越來越大,顯現出像是的人型之後,闖進了組成縱列隊型的己方軌道。『什麼啊!?』華茲的叫聲被蓋過,拖著噴射光的機體從奈吉爾的頭上飛過,有如暴風的噴射壓灑三架傑斯塔型身上。
無視於隊形散掉的己方機體,緊急停止的黑色機體飛進入艦路線上。早重整機體態勢的奈吉爾,看到往著艦甲板降下的那架機體,倒抽了一口氣。與宇宙混為一體的純黑色機體,以及被面罩所覆蓋的無機質臉孔。與毫無任何裝飾的機身呈現對比,過裝飾的金色角冠給人不吉印象──
「『報喪女妖』……!?」
彷彿呼應他出的叫聲,轉過頭來的「報喪女妖」雙眼縫隙之出光芒。『開什麼玩笑……!』『它不是跟「迦樓羅」一起墜毀了嗎?』聽著華茲跟戴瑞接連出的叫聲,奈吉爾用眼睛追著「報喪女妖」的身影。展現出「傑斯塔」完全無法比較的機動性,小幅地噴射姿勢調整噴嘴的「報喪女妖」降落著艦甲板上。它的背後突然閃過熟悉的影子。是我認識的人,這股直覺從腦一閃而過。
是「拉。凱拉姆」錯身而過的強化人……不對。是熟悉、讓人感覺到鮮活的空氣的某個人。駕駛員是——
穿過了自動門後,看到的是比以往搭過的船艦都來得大的艦橋。值班者的數量跟「擬。阿卡馬」差別不大,不過縱幅跟橫幅都大上個五成,主要是天花板很高。仰望著佈滿有兩層樓高的天花板的螢幕群,接著看向超剛塑膠製的巨大窗戶,亞伯特。畢斯特要兩名部下門口等著,自己蹬了地板向前去。坐艦長席上的瑪瑟吉。且巴耶夫上校起身迎接他。
亞伯特無視對方伸出的手,抓住了司令席的椅背。他用「擬。阿卡馬」上已經習慣的動作坐椅子上,頭也不回地問道:「三連星的收容呢?」「已經結束了。」瑪瑟吉艦長回答。「那麼請做出準備。」簡短地說完,他伸出手拿起儀表板上的麥克風。瑪瑟基艦長還沒回答他之前按下訊鈕,嘴巴靠近了麥克風,「告知『雷比爾將軍』上的全體乘員。我是本次作戰的觀查員,亞納海姆電子公司的亞伯特。畢斯特。」他開始說著之前準備好的台詞。
「如同昨天的通知所說的,本艦即刻開始停止測試運作,視為參謀本部直轄部隊接下實戰任務。目的是隆德。貝爾所屬艦『擬。阿卡馬』,以及確保該艦所搭載的型。『擬。阿卡馬』有與『帶袖的』,也就是吉翁殘黨軍勾結的嫌疑,並且失去消息超過三天以上。有可能已經與吉翁的艦隊接觸,因此也十分有可能現的同時進入戰鬥。若是有人還認為這不過是輕鬆的行動,那麼希望各位趁現改變心態。」
似乎是副艦長的軍官,背對著瞪大著眼睛的艦橋要員,用充滿殺氣的眼神看向亞伯特。你怎麼可以擅作主張!副艦長似乎想衝上前大聲抗議,不過瑪瑟基艦長制止了他,搖搖頭示意他算了。民間的觀查員像這樣公告當然是十分異常,他也知道艦長被這樣無視實很沒有面子,不過他懶得去理。反正,也不過就是個把生計放第一優先,而贏得這艘舊時代戰艦的男人。沒有去管眼神充滿卑屈與忍耐的艦長,亞伯特繼續下通達:「由於狀況複雜,本作戰無法寄望友軍的增援。本秘密作戰全都要由本艦單獨執行。雖然這任務與冠有引導我們贏得一年戰爭的英雄,雷比爾將軍英名的本艦實不相稱,不過事關重大。『擬。阿卡馬』上所搭載的型,是宇宙軍重編計劃的台柱之一,『u計劃』的產物。萬一被吉翁奪走,也就意味著重編計劃的重挫。身為光榮的星球軌道艦隊旗艦,亦是展現聯邦威信的艦艇,本艦無論如何都必須阻止這樣的事情生。
這陣子吉翁軍的恐怖攻擊,特別是民間人士死傷慘重的達卡事件聞,相信各位都有所耳聞了。為了防止同樣的事情再次生,現的聯邦軍必須脫胎換骨變得強大。逮捕反抗者、殲滅吉翁,平定即將迎接年大典的宇宙世紀。這是賦予本艦的任務、是使命。謹記星球聯邦的命運繫於本次作戰的成敗,期望各位能夠有進一步的表現,完畢。」
切斷開關,將麥克風放回操控台上。全員呆住而導致的沉默,被熱烈鼓掌的瑪瑟吉艦長打破。副長等人也只能不情不願地跟著拍手。亞伯特沒有看向任何人,離開司令席讓身體流向艦橋出口。沒有熱情的拍手聲沒多久就停止,只剩下艦長的命令聲「全艦,準備出。」空虛地響著。
『我聽說了,你進行了一場很棒的演講是。』
三十分鐘後,按照慣例禁止乘員進入的通訊室內,螢幕裡的瑪莎。畢斯特。卡拜因說道。「是。」亞伯特沒有表情地回答。
『是熬過死亡關頭,變得堅強了嗎。果然男人就是要打仗才會有精神呢。』
帶著笑意的艷紅嘴唇上,那對閃著寒光的眼刺進了心底。自己還無法正視這眼神。亞伯特假裝要抓鼻頭而垂下臉,「那邊的狀況呢?」他回問。
從「迦樓羅」脫逃之後,瑪莎就待遠東的松代基地。那似乎是個不會太近也不會太遠,要監視央政府動向很方便的場所。『總之,布萊特艦長撤職是確定了。』瑪莎靠椅背上回答,臉上的表情,似乎有幾分妻支著這數目來的狂亂。
『他有幫助「擬。阿卡馬」逃亡這點不會錯的。「拉。凱拉姆」的應急修理結束後,他就會被移送參謀本部的樣子。』
「不能抓住他,進行訊問嗎?」
『辦不到,國防族的鮑爾議員等人罩著他,而且生這麼多問題,參謀本部也不能亂動。要調那艘「雷比爾將軍」就已經全力了。而且,就算可以訊問布萊特艦長好了,你覺得他會知道「擬。阿卡馬」的去向嗎?』
沒必要知道的事情就不要知道。從年輕時就一直接觸軍方上層部的隱微氣氛,布萊特艦長當然不是沒腦袋的男人。『只是時間問題。「擬。阿卡馬」就月球與星球之間的某地。只要全軍進行,馬上就會有情報進來了。』瑪莎帶著微顯焦躁的臉色,喝了一口紅茶繼續說著。
『現雖然安分了,不過羅南。馬瑟納斯一定也會搞出什麼對策。你的任務就是取回「獨角獸」,比他們先得到「盒子」。可要靠你囉!』
瞇起的雙眼,再次露出刺探人心的目光。被遺棄「迦樓羅」的亞伯特生了什麼事,給他帶來什麼樣的心理變化。想要看清一切的眼神逼向喉頭,讓亞伯特全身動彈不得。隱藏住的確改變了的,意識到與過去不同動機的身心,「……是。」亞伯特故作冷靜地回答。瑪莎沒有移開互相對上的眼神,嘴角浮出嗜虐的笑容,『說到這兒,的檢體狀況如何?』她換了一個話題。
『聽說這一次是成年男性。已經讓他駕駛「報喪女妖」了?』
「非常良好。他與普露十二號不一樣,是後天調整的強化人,不過情緒很安定,與『報喪女妖』的契合性也很好。」
忍住受到奇襲的動搖,他緊握住膝蓋上的拳頭。投以彷彿可以解讀皮膚緊張感的眼神之後,瑪莎回應:『班托拿所長好像喪生了。』亞伯特終於忍不住,移開了目光。
『我不知道奧古斯塔還藏有這樣的王牌。不過,既然這樣我應該可以安心了。』
「安心……?」
『不用擔心你會不會被年輕女性迷惑,做出錯誤判斷,也不用吃醋了啊!逃出「迦樓羅」的時候,我以為會失去你,還哭了出來。』
心臟急促的跳動,是受到「飼養」了二十年的身體反射動作。就算知道是謊言,心頭仍然一陣熱,身體也失去力氣。感覺這樣的自己真是沒用,亞伯特低下頭咬緊牙關。瑪莎呼了口氣,將她毫無一絲瑕疵的光溜溜雙足翹成二郎腿,『羅南的動向也很令人意,我就暫時留星球上了。』她用從容的笑容說著。
『一切都結束之後,下次去地海假。我等你的好消息。』
還來不及回答,影像便斷,通訊室被昏暗所環繞。亞伯特手肘靠著操控台,深深地吐了一口氣。檢視著自己混雜著屈辱與歡喜,互相衝突的內心,他讓身體沉浸黑暗之。不一會兒那抹黑暗有了動靜,微微突顯室內另一個人的存。
擦拭濕透的臉後,他打開照明。背對著白茫茫的人工亮光,交握著雙掌的亞伯特,垂著雙眼喃喃說:「很好笑?」
「嫁去亞納海姆的女人,調教本家的長男當走夠。這就是畢斯特財團家實情。」
抬起頭,他看向背後。靠著門口旁的牆壁,利迪。馬瑟納斯沒有回答。身穿「報喪女妖」用駕駛裝的他不滿地交叉著雙臂,才與自己目光對上,便毫無興趣般地別過頭去。亞伯特從椅子上起身,「我給了姑姑假的資料。」他用事務性的聲音續道。
「是與少尉你身材接近的檢體資料。我想是沒那麼容易穿幫,不過可不要艦內到處亂晃。我不知道的地方,可能有與姑姑有關的人。要是駕駛者是馬瑟納斯家的人這件事被知道了,可會引起波瀾。」
他艦內演講這件事,居然已經傳到瑪莎的耳朵了,所以才麻煩。踹了地板一腳,亞伯特讓身體往門口流去,不過一句「為什麼」讓他稍稍轉頭。交抱著雙手的身體一動也不動,利迪陰沉的眼神看向自己。
「為什麼你要背叛姑姑,讓我搭上這艘戰艦?」
「我可沒有背叛。『報喪女妖』需要駕駛員。會自願駕駛連強化人都應付不來的感應機體,這樣不要命的人可不是常有的。」
利迪的眉毛微微顫抖,低聲說道:「我會駕馭它給你看。」自從脫離「迦樓羅」以來,他籠上一層陰影的臉龐,看起來隨著日子過去,一天比一天灰暗。亞伯特移開視線,「而且,我也想要保障。」他刻意用冷淡的聲音說著。
「別說『擬。阿卡馬』那群人,就連我們都不知道『盒子』的內容。就這點來說,身邊有少尉你這個似乎知道內容的人,要是有什麼萬一,也會比較有利。」
「你已經查覺了?」
只有眼神轉動,利迪說道。從「迦樓羅」上他所透露出的一些事項,聽過以相官邸「拉普拉斯」爆炸攻擊為開端的「盒子」始未經過,是可以推敲個一二。「是啊。」亞伯特回答。
「問題於,那上面記載了什麼。」
將對上的視線立刻錯開,利迪出含混的聲音說道:「……那是詛咒。」背部離開先前靠著的牆壁,拿起漂空的頭盔,他有如要將其壓碎般地肩膀使力。亞伯特注視著他彷彿顫抖的背影。
「可是,這些事都不重要。我是為了打倒『獨角獸』才跟著你來的,你要怎麼利用我都沒關係,不過我可不會因為它是『盒子』的鑰匙就手下留情,這點你好記著。」
「沒問題。沒有這種覺悟的話也打不倒『獨角獸』。壞的狀況下,只要能阻止『盒子』外流,姑姑就會接受了。」
這不是謊言。他要是能夠不去想多餘的事,與「報喪女妖」一體化那好。為此,亞伯特才會將與瑪莎的對話攤開來讓他看清楚。「我們雙方,都各自想要得到不同的東西。」後加上這句話,亞伯特離開了通訊室。閉上的門掩蓋了利迪的背影,並出低沉的聲音,走廊上迴響著。
映螢幕上四十歲前後的男人,習慣於受人注目,並且熟悉讓自己看起來有魅力的方法。對於擔任像他這樣職位,並且又有一張五官端正匹敵演員的面容之人來說,這事並不稀奇。不過,能夠做到不卑不亢,臉皮厚到有如鏡子前面表演著自己,只從出身與教養無法對這點做解釋,也許這就是這個男人所具備的特殊資質。
『狀況我都瞭解了。不過,很困難啊,共和**的行動範圍受到限制。要領海之外活動,必須經過聯邦的同意。』
摩納罕。巴哈羅,四十四歲。是從戰到戰後,吉翁共和國建立長期政權的達爾西亞。巴哈羅前相的長子,也是現任國防部長。表面上繼承父親的路線,推動聯邦追隨政策,不過暗卻糾集了反對共和國解體的國粹主義者,也煽動著吉翁主義的復權。對「帶袖的」,也就是吉翁軍來說,是暗支持他們活動的贊助者……雖然如此,不過「這男人我不喜歡」,就是安傑洛對他所有的感想。
把政治世家出身的議員第三代當賣點,用他端正的面具博得平民的支持也就罷了。大戰末期,以軍官身份被配到宇宙要塞「阿。巴瓦。空」,只是堅固的要塞深處聞到一點實戰的味道,就拿上過戰場當作賣點的輕薄個性,也還可以當做是他的魅力容忍。讓人看不下去的,是他那過完美的自我演出。總是讓對方的眼映著自己,演出對方所追求的樣貌的同時,卻不把任何人放眼裡。如果不是真正傲慢之人,是無法像這樣徹底地將別人看成物品的。
「客人」常有這種人。腦閃過這念頭,安傑洛因為不快而緊握住拳頭。他刻意錯開了身體,不被通訊螢幕的攝影機拍到,並由上而下瞄著坐正前方的那頭豐厚金。與摩納罕相對的臉一動也不動,「應該有正遠洋航海的練習艦隊。」弗爾。夏歷用爽朗的聲音說著。
「您可是胸懷大志的摩納罕國防部長。練習艦的護衛隊,應該配有受您照顧的憂國之士?」
戴面具的臉映著螢幕的反射光,夏歷說著,嘴角因笑容而扭曲。「留露拉」艦內一角,夏歷那裝飾得有如貴賓室的辦公室,只有房間的主人與安傑洛兩人。摩納罕稍稍瞇起眼睛,『該說被你將了一軍嗎。』他回答著,聲音仍舊是毫無滯礙,有如念劇本一樣。
『我的確有可以運用的手段。不過現階段把共和**拉上檯面可不好玩。近的騷亂讓吉翁之名受到眾人注目。雖然我期待「帶袖的」能夠有好的對應……』
「星球的事件是星球上的激進派所引起,不是我們吉翁策劃的。」
『世間不這麼認為啊。聯邦議會想以此為契機,煽動剿滅吉翁的動作,說什麼這是第三次吉翁戰爭的開始。也有人主張要對共和國進行視察——』
「而我聽說即使透過那議會,仍然無法掌握『擬造木馬』的動向。我們主力艦隊要移動到月球方面需要時間,就算要動用潛伏id6的艦艇,也需要低限的線。就這點來說,以月球周邊為主要地盤的共和**,應有比聯邦徹底的行動可期。」
被冷徹的聲音不斷地訊問著,一時語塞的摩納罕眼神出現了動搖。安傑洛的嘴角上揚,內心笑他的層次實差太多了。摩納罕的自我演出畢竟只是政客水準的技倆。相對地,夏歷希望成為全宇宙居民意志的容器,已將自己的角色內化了。為此夏歷「再次」戴上面具,決意要徹底扮演容器這個角色。摩納罕這種程的俗人怎麼可能與他相提並論。
你就繼續鼓吹你那沒內容的國粹主義。夏歷崛起的日子就快到了。為了燒一切不義,迎接毫無污穢的清淨世界,這位命注定將成為棄民之王的男人,崛起的日子就近眼前——忘卻現實時光,安傑洛陶醉那即將來臨,想像的時光之。『我知道了。』摩納罕出的聲音,聽起來彷彿是那麼遙遠。
『可是,畢竟是只能私下進行的手段,還是有限。』
「沒有關係。只要知道『擬造木馬』的動向,我和親衛隊就會從『留露拉』先一步出。」
『拜託了。現的共和**,不論是裝備或是人員都還無法承受實戰。跟「帶袖的」不一樣。』
「而賜給『帶袖的』這些力量的,正是您啊。摩納罕。巴哈羅國防部長。」
補充一點,接受卡帝亞斯。畢斯特的探詢,仲介了「拉普拉斯之盒」讓渡交易的,也是摩納罕。巴哈羅本人。忘了演技,露出完全說不出話的表情後,摩納罕就從螢幕上消失了。夏歷毫無鬆懈跡象地站了起身說道:「就如你現所聽到的,腳鏈上裝上推進器,做好進行長距離進攻的準備。出擊的時候近了。」
下達的命令成了電流流遍全身,「是……!」安傑洛立正回答。夏歷踹了地板,讓身體接近設房間牆上的舷窗。
「不過,他們可靠嗎?被敗戰時的條約奪走了骨氣,共和**現處於似軍非軍的狀態。要依賴不懂得實戰,只會喊著國家主權吵吵鬧鬧的傢伙——」
「可以的。只要配好棋子,『擬造木馬』就會自己報上位置了。」
不懂這話的意思,安傑洛看著那身著鮮紅色制服的背影。夏歷望著舷窗,戴著面具的臉望著虛空,沒有轉回頭的意思。
「人心是難以捉摸……然而憎恨卻沒有那麼簡單消失。」
盯著常人無法窺知的黑暗,視線望向虛空的背影就像凍結了一樣。看著插辦公桌上的一朵薔薇,安傑洛緊握著嘗過那刺痛感的手掌,再也沒有疑惑地離開了辦公室。
不需理由、也不用說明。為了這背影,自己隨時可以送死。胸懷著的覺悟,安傑洛火熱的身體游向走廊。
「認識的人成了明星,一定就是這種感覺。」
腳勾著扶手,半空用手臂枕住頭的拓也。伊禮說道。他穿著整備兵用的連身衣,沾滿了機油味的樣子,感覺就像是亞納海姆工專過著實習生活的那個他。「也許。」米寇特。帕奇回答。看到他們倆的巴納吉,一瞬間感到時光倒流,又回到了每天帶著「脫節」感的學生生活。反芻著宛如前世的「工業七號」的記憶,沉浸也許一切都是惡夢的感覺之,他苦笑著回答:「少來了。」
「我就是我啊,對,哈囉?」
巴納吉對著手上籃球大小的吉祥物機器人說道,『哈囉!』回答聲充滿精神的它,便啪答啪答地拍打著看起來像耳朵的兩片板子。降落到星球之前,三個人後見面的展望室裡,除了巴納吉他們之外沒有其他人。對現各自都有工作要作的三個人來說,這是回顧這段波濤洶湧的經過好的地點,巴納吉被「擬。阿卡馬」收容以來,可以說是第一次過著像現這麼放鬆的時光。
拓也分配到科的整備班,米寇特配到保健科,雖然還是見習生卻也負責值班。表示這樣比起什麼都不做來得好,一起提出志願的兩人會分到工作,也是因為連續不斷的戰鬥使「擬。阿卡馬」陷入人手不足的關係。無論如何,身穿聯邦軍作業服,看起來有那麼幾分樣子的兩人好像連表情都有所成長,讓巴納吉有種被拋下的感覺。不過對他們兩人來說,似乎巴納吉自己才成了遙遠的存。
「不過啊,當上『鋼彈』的駕駛員也就算了,你其實還是畢斯特財團的少爺?會不會太巧啦。」
會被他這樣講,也是正常的。與賈爾。張所交談的各項內容,巴納吉的同意下傳遍全艦,現拓也與米寇特也知道他的出身了。雖然少爺這種稱呼聽起來不太對,不過巴納吉也不想再多做修正。總比他們顧慮太多,結果什麼都不敢說要來得好。也許這麼露骨的**,反倒是拓也所能做到大限的體。米寇特往自己瞄了一眼,說:「也是啦,巴納吉會受歡迎,秘訣就是有幾分王子的感覺這一點啊。」聽到這樣的話,巴納吉加覺得這才是他們的體。
「真的喔?我都沒感覺耶。只覺得這人明明也是辛勞人,怎麼整天呆呆的。」
「就是這樣,男人真是遲鈍。拓也你也受到一部分人的讚賞啊,說是有家臣之風。」
「家臣?我成了家臣啦!?聽了真沮喪……」
任意鬥起嘴來的兩人,不過這不是為了巴納吉而鬧給他看的。是他們自己,也需要藉由這樣的動作,去消化眼前的現實,收進心。漫然地思考著的巴納吉,卻又對可以這樣觀察其他人的自己感到些許疑惑,透過巨大的展望窗看著虛空。
遠方的群星,用必須花上幾萬年才能傳達的光芒散飾著宇宙。那一天,從看到劃過這片宇宙而翱翔的「獨角獸」那一瞬間,一切就開始了。那之後生了許多狀況,與許多人扯上關係、連自己都改變了。要承擔起賈爾所說的「責任」,還需要多的時間,自己的力量也還不夠,不過總有一天必須面對那些事,現想要的,是得到足以承擔的力量。就算生過有如預先安排好的事情,每一個瞬間作出決定,並走到今目的,不是其他人而是自己的意志。包括太陽穴脈動的他人話語、遭遇過的狀況,以及與人們的關係,這一切的一切,構成了現的自己。
現的自己能夠這樣想,或許也是與賈爾的對話化為自己的血肉,而建構出了與昨天之前不一樣,全的自我。巴納吉垂下視線,看向雙手的哈囉。這是父親,卡帝亞斯送給他唯一的禮物。就算逃離畢斯特家的母親與自己所地被他找到了,他也從未自己前來。坐畢斯特財團領袖的位子上,內外樹敵卻仍然立志改革的卡帝亞斯,似乎為了不讓他們母子被捲入政爭而非常地小心。連長期父親手下工作的賈爾,都對巴納吉一無所知。他得知兩人的關係,已經是父親死後的事了。
『他是溫柔的人。而他知道要揮溫柔的力量,需要的是堅強與嚴格。他的嚴格,讓他經常被當成冷酷的能力主義者,不過那是不懂溫柔意義之人抱持的看法。因為現代的人,習慣用不負責任的溫柔去逃避現實。』
可是,這樣的卡帝亞斯卻想將「盒子」讓渡給吉翁,結果產生了至今一連串的戰亂。畢斯特財團與亞納海姆財團就是這樣,運作著靠戰爭而成立的經濟齒輪而得以延續。這是他聽到卡帝亞斯親口說的,那麼說什麼改革的,結果不也是想獲得經濟利益的戰爭商人弄出來的嗎?
雖然注意著腹部彈,現仍需靜養的賈爾臉色,但是只有這段話,巴納吉不加掩飾地直接質問著他。如果是這樣,那絕對不能原諒。那會讓他想否定掉一切,包括「獨角獸」這具遺物,以及自己身上所流的卡帝亞斯之血。
『為了壓下財團的反對勢力,我想是有準備這種權宜手段。只是破壞,是無法完成改革的。就算違反了理念,也必須考慮對策,讓既有的系統軟著陸。這就是成人社會要起事時的規則……也可以說是責任。』
意料之外、可是某方面來說是預料之的字句。束縛了人們、令人失去自己的言語、時而讓人為惡,名為「責任」的危險字句。可是,要是不去承受那份重量,這個世界之就只能當一名無力的旁觀者——抱著深刻的現實體驗,巴納吉接受了賈爾的話語。
『這次的事件,積極地破壞規則的,是瑪莎。卡拜因。她知道卡帝亞斯大人的企圖,為了讓自己取代成為財團領袖而煽動週遭人士。守護既得利益的冠冕堂皇大義下,勾結了聯邦與亞伯特先生……與卡帝亞斯大人相反的意義上來說,瑪莎也是畢斯特家的血統所造就的必然……負面歷史的結晶。因為受到「拉普拉斯之盒」的詛咒束縛,親人之間的爭鬥永無止境,這就是畢斯特家族的歷史。』
父殺子、子弒父——想起那可能已經因為自己的坐視而亡故的異母哥哥之聲,巴納吉靜靜地低下了頭。賈爾那想必父親手下幹過許多見不得人工作的精悍面容籠上一層陰影,他可能地用平靜話語繼續說著。
『「盒子」的內容物我也不清楚。如果卡帝亞斯大人所說過的,開啟它可以取回應有的未來……這句話用字面去解釋的話,那意味著現的世界失去了應有的未來,是個不完全的世界。一直不見改變的聯邦星球心主義、殖民衛星被馴養的宇宙居民們。繼承吉翁血統的**運動被經濟系統吸收,制化的紛爭永無止境地持續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