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七十三章
奈吉爾並不認為敵人是藐視我方。切身體會到敵人駕駛那種機體也要攻來的執著,他嚥下苦澀的唾液。
這樣的恐懼,同樣也侵襲了推進至沿岸地帶的守備隊眾人。反覆進行跳躍,來到林立的奇石怪巖因高熱而溶解的一帶後,他們才知道敵人的別動部隊已經攻向基地。
「穗積的『dt』被幹掉了!原來這裡的敵機只是誘餌!」
「讓『拉﹒凱拉姆』的人去收拾就好。畢竟他們那裡有的是高性能的。」
隊長的這一句,成了讓守備隊繼續推進的免死金牌。一座一座的奇石群都有的身高那麼高,視野相當惡劣。將部隊分成兩路,並採用交互進行移動與掩護的接替掩護隊形,隊長駕駛著塗裝成胭脂色的「尼莫」前進了約一公里。和編排為a小隊的五架機體一同止步,跟著重整為掩護隊形之後,隊長向後續的b小隊送出前進的信號。移動於奇石群的b小隊也走過同樣的路徑,就換成a小隊前進時,從死角飛來的鋼絲狀物體纏住腿部,使得擔任隊長機的「尼莫」失足撲倒地。
拉起從左腕袖口射的磁性勾爪後,從岩石死角現身的「薩克水型」舉起手的飛彈射器開火二受到直擊的「尼莫」冒出爆的火焰,身旁的「吉姆2」急忙將光束步槍掉頭。管射出的ga粒子彈打穿了岩石,「薩克水型」仍一邊收回磁性勾爪,一邊迅速移動,由另一個方向射的光束則準確命那架「吉姆2」身上。全身為光彈籠罩的「吉姆2」才撞岩塊上,左手持光束機槍的「傑。祖魯」便從煙塵竄出,一舉撲向拿著超級火箭炮擔任炮兵的「吉姆2」放低姿勢閃過射出的火箭彈,衝進敵機懷裡的「傑。祖魯」伸爪一劈,活生生地告別胴,體的「吉姆2」級便飛到了空。
所有事都生一瞬間,b小隊根本來不及張開掩護的火線。又有爆的光芒從另一架「尼莫」身上湧現,b小隊的隊長立刻命令隊伍散開。既然自軍已經了埋伏,維持密集隊形反而會成為全滅的快途徑。隊長的判斷並無錯誤,但是換句話說,這樣的行動,同樣也敵人的預料之內。
具備蛇腹構造的多重關節臂猛力甩來,霄部前端的尖爪刺入「尼莫」胸口。將可動式框體連裝甲一同挖去,「卡普爾」撂倒第一架敵機後,跟著又讓裝備於眼部的光束槍出閃光。風鏡形狀的主攝影機被射穿,用眼角餘光掃過一邊撞碎熔岩,一邊倒地的「吉姆2」,另一架「卡普爾」射出腹部的ga粒子炮。由於裝填雙層裝甲的海水能夠利用冷卻系統上,水陸兩用機可以驅動出力高於一般機體的電機。放射出的ga粒子彈讓奇石蒸,造成的爆炸,連個別分開應戰的守備隊火線包含內,沿岸地帶的一角正此起彼落地冒出錯縱的光軸。
位於「薩克1」駕駛艙的卡克斯眼底,並未看見這陣閃光,此時的他,正待從東南方朝特林頓基地接近的「葛蘭雪」船上。從開放的上層甲板艙門挺出上半身,「薩克1」舉起狙擊步槍瞄準,機體的光學感應器,已經捕捉到目前仍只有指甲前端般大的「拉﹒凱拉姆」——船尾冒出黑煙,基地西側坐以待斃的白皚船體,就是卡克斯拉到面前的精密瞄準器唯一映照出的物體。
「好孩子,乖乖地不要動喔……」
低語的瞬間,瞄準器的船體冒出閃光,ga粒子的粗大光軸也同時從「葛蘭雪」身邊掠過。對方似乎也已現狙擊者的存。管挨一記就會萬劫不復,但米諾夫斯基粒子的影響下,敵人根本不可能鎖定我方。相對地,卡克斯手上卻有卡諾姆精機公司製造的傑出光學裝置。雖然被飛散粒子籠罩的船體正不斷震動,卡克斯面臨的是光靠修正裝置也無法處理完的搖晃,但他仍持續十字線上捕捉到「拉﹒凱拉姆」的身影。從距離、角、大氣狀況來對光束的出力微調,十字線的交叉點掠過目標的那一剎那,扣扳機上的指頭輕輕使了力。
承受由背後扛著的副電機提供的出力,光束白狙擊步槍的槍口迸射而出。對於瞄準器閃出的爆光芒不做端詳,卡克斯調整過公厘單位的角後又是一射。「拉。凱拉姆」的前方甲板綻放出第二道爆光芒,看見兩門主炮先後冒出火焰,卡克斯感覺到遺忘已久的快感穿透全身。還沒死。我和這架機體都還活著。心如此叫道,卡克斯順勢將面前的瞄準器推到一旁,然後朝頭盔內藏的無線電開口:「坎德爾,我們上!」
船體上方的艙門開啟,卡克斯的「薩克1」隨即朝地表縱身而下,跟著則有坎德爾的「薩克加農」跳下。無視於直接行經頭頂的「葛蘭雪」,兩機降落聳立於荒野的殖民衛星殘骸,然後一邊踩著埋沙的鋼筋,一邊滑入殘骸內側。
被聯邦機體當成訓練場使用的這座殘骸的資料,卡克斯事前就已獲得。高公尺餘、長與寬則約兩公尺弱。連距離基地三十公里的地理條件一同算進去,以往應為衛星入口區塊一部分的這座殘骸,將能成為絕佳的狙擊位置。檢查過機體狀兄,迅速讓「薩克1」進入狙擊態勢的卡克斯告知坎德爾機:「找上門來的敵人就交給你囉。」
「我這架是背著笨重背包的慢烏龜,要是讓近年來的靈巧傢伙跑到身邊的話,可就沒救了。」
『瞭解。我不會讓任何一架機體靠近。』
滑到比卡克斯機低的位置,跟著就位於選定的監視位置之後,「薩克加農」用兩手拿起用纜固定於背包的巨。槍。『請隊長專心於自己的工作就好。』聽到對方接著說的話,回道「看見小孩的臉之前可別死了」的卡克斯以此作結,然後便將狙擊以外的事情趕出了腦袋。他先展開裝備於右膝的輔助裝置,固定完「薩克1」蹲下時的狙擊態勢後,才把狙擊步槍的槍口插入構造材的縫隙之。隔著精密瞄準器的十字線,卡克斯能看見黑煙裊裊的特林頓基地的模樣。
收拾掉前方甲板的主炮之後,設置於「拉。凱拉姆」上部甲板的主炮就只剩後方甲板上的一門而已。只要戰艦沒有離陸,艦底的主炮即使不管也無妨上讓主炮無力化之後,戰艦與基地就都沒有狙擊我方的火力了。為了掩護直線航向基地上空的「葛蘭雪」,先得將剩下的一門主炮破壞掉。緩緩移動起十字線,卡克斯開始他的第一項工作。「薩克1」的副電機隆隆作響,長匹敵身高的狙擊步槍則出光束的光芒。
行經「葛蘭雪」眼底的那道光軸直直被「拉﹒凱拉姆」吸入,後方甲板隨即湧現直擊的火光。辛尼曼流動的雲層另一端,看見了爆的光芒。有架「吉拉。祖魯」連懸架一起從「葛蘭雪」的船尾被拖出,從懸空的機體駕駛艙看去,卡克斯藏身的殖民衛星殘骸,就像一座聳立於沙漠的高塔。
「那位司令的技術很高明。」
坐線性座椅上的庫瓦尼笑著說道。旁人根本用不著特地附和。巧妙地操縱著二十年前的機體,卡克斯仍能確實地將敵方的炮火摧毀。挪動起固定狹窄輔助席上的身體,辛尼曼望向逐漸自後方遠去的殖民衛星殘骸,內心嘀咕過「可別太強出頭哪」之後,他將臉轉回前方。手摸著穿不慣的立領上衣,辛尼曼看向逐漸眼前變大的「拉﹒凱拉姆」。當他凝視著即使失去主炮,至今仍讓多數的i所守護的艦體時,庫瓦尼說道「很合適喔」的聲音傳進了耳朵。
看見庫瓦尼隔著頭盔拋來的取笑目光,使得辛尼曼心膨脹到一半的恐懼隨之溶解消失。即使沒人講,辛尼曼也明白。穿上聯邦軍官制服的蓄胡臉孔,這種奇妙的組合,就連他自己看到都會想笑。同時想起搭乘艾邦機上頭的貝松的模樣之後,辛尼曼回了一句:「可別被打下來哪,死時是這副模樣,我就算死了也不甘心。」庫瓦尼則是幹勁十足地答道:「瞭解!」
「要走囉。請小心別咬到舌頭。」
聲音接著傳來的同時,懸架的拘束具受到解除,兩架「吉拉﹒祖魯」被卸下。也沒空間目送直接行經的「葛蘭雪」,庫瓦尼讓變成自由落體的機體協調姿勢,並以光束機槍朝地面開火。一粒粒的光彈被「拉﹒凱拉姆」吸入,數量倍於自機攻擊的對空炮火也朝上掃來。確認過一起降落的艾邦機平安無事,辛尼曼丹田使力,細聽起掠過機體的機槍彈聲音。
聯邦的援軍馬上會從空過來。要是受到「拉。凱拉姆」的銳機部隊挾擊,殘黨軍的古董混編部隊絕對撐不了一時三刻。得加緊腳步才行——畏縮的胸如此低喃,辛尼曼將恐懼逼退,並且只讓眼睛瞪向逼近眼前的「拉。凱拉姆」。正以無數對空機槍開火的艦體,簡直就像一隻以火線構成的刺蝟。
「轟隆」地穿過艦體的衝擊,與受到光束直擊時的感觸並不相同。布萊特不自覺地握緊艦長席的扶手,將目光挪回戰鬥艦橋主螢幕之後,映於上頭的光景讓他吃了一驚。
有兩架「帶袖的」機體攀附「拉。凱拉姆」的前方甲板,正打算要讓本身濃綠色的巨大身軀站直。是穿越正上方的「葛蘭雪」將這些傢伙丟上來的嗎?忘記白己還跟基地司令通話,布萊特怒喝的嘴開到一半便愣住了,比他的反應早一步,梅藍怒斥「被敵機爬上來啦!各炮座是幹什麼!」的聲音已經響徹於戰鬥艦橋。
「就算主炮不能用,還是能用機槍瞄準才對。將他們趕下去。」
「受到i的彈幕阻擾,部隊無法出擊。頓尉希望機槍斷攻擊。」
「要這種狀況下斷攻擊,根本就——」
梅藍話說到一半的時候,只見螢幕上的敵機揮下光束斧,劇烈震盪與爆炸聲隨即侵襲戰鬥艦橋。螢幕的影像斷,「四十五號攝影機,重創!」「切回一般艦橋的攝影機!」艦橋要員怒喝的聲音相互重疊。「拉﹒凱拉姆」的戰鬥艦橋設置一般艦橋的正下方,裡頭一道窗戶也沒有。若是攝影機遭到破壞,此處就無法得知外界的狀況,共計人的艦橋要員都露出倒抽一口氣的跡象,但那也只是切換成其他攝影機之前一瞬間的事。主螢幕的畫面恢復,看見從其他角捕捉到的敵機身影之後,布萊特只暫時鬆下一口氣,跟著又朝手上的話筒吼道:「所以說,我剛才就講過了!」
「輪機部受創,就算我們想離陸也辦不到。與其談這些,請你先將守備隊的叫回來。沿岸的敵機只是誘餌。」
『不用你講,我也已經辦了!「拉。凱拉姆」只要考慮如何離開基地就好。因為敵人的目標是你們這些人。』
主螢幕的一角,夾雜雜訊的通信視窗,能看見基地司令毫不羞愧地講出這些話的嘴臉。會被送來這種窮鄉僻壤,對方自然是個無能的死腦筋,但布萊特此也不能反客為主,造成指揮制上的混亂。「輪機部的應急修理結束後,我們會離開。」一再忍讓地接著說完後,布萊特追尋起攀上戰艦的敵機動向。來自下方的炮擊使其彈起,縱身而躍的機體漸漸從攝影機的死角遠去。
「敵人的攻擊太過激烈,現還不能將換搭運輸機的民眾叫回來。我們會全力支援,但是戰艦離陸之後,就要拜託基地掩護了。要是畢斯特財團的關係者出事,基地也會遭殃喔。」
不難想像,一個巴不得從僻地勤務逃離的司令,應該會緊抓著參謀本部直接下達的命令。被出擊的「傑斯塔」驅離,主螢幕上照出敵機從露天甲板撤退的模樣,而螢幕角落,回答道『我,我當然明白!』的基地司令則漲紅了臉。
『我會將守備隊叫回來護衛……受不了,跟「鋼彈」扯上關係準沒好事!』
講完這句分不出是諷刺或者自本心的話之後,司令單方面地切斷通話。捨不得將空閒用火上,布萊特再確認由外部攝影機傳來的戰況。雖已設法將爬上戰艦的敵機驅離,但他們又和先一步入侵的三架敵機會合,至今還逗留基地之。管頓與三連星的眾人都奮戰,被擱跑道上的米迪亞運輸機卻依然處於孤立狀態。這是因為「傑斯塔」的行動,被方才將戰艦三門主炮都摧毀掉的長距離狙擊光束牽制住了。
受到確實而精準的狙擊掩護,幾乎全是舊式機體的敵機,正把銳的「傑斯塔」玩弄股掌之間。布萊特雖想派出一支部隊去殲滅狙擊手,不過為此而削弱戰艦與運輸機的防備,根本就沒有意義。能等到基地守備隊復歸戰線當然是好,但究竟能有幾架僚機平安回來——「策劃的比想像還周到哪。」布萊特白言自語起來。似乎也抱有同樣感想的梅藍,則小聲耳語道:「敵人的目標會是米妮瓦﹒薩比嗎?」
「要是那樣,他們開火時就不會沒頭沒腦到這種地步。他們的目的應該是奪取『獨角獸』……這次的支出可大了。」
像是聽見了布萊特的後一句,疑惑地望向他的梅藍皺起眉頭。由貝托蒂嘉告知的吉翁殘黨動向,布萊特並未轉告給梅藍知道。這也沒辦法。布萊特如此心作結。要是讓梅藍知道,就算得駁回畢斯特財團的要求,他也一定會拒絕至基地寄港,直到摸清敵人虛實前,戰艦都將停留空。那樣的話就沒有意義了。布萊特有他甘於承受這次奇襲的考量。
當然,布萊特已事前備妥警戒態勢,也有將可能遭受奇襲的根據轉達給基地司令。會變成現這樣的局面,就是對方沒有認真聽進去的緣故,剩下的責任自然對方身上。管他沒有料想到,會遭受如此嚴重的損害,但至少船上乘員並沒有出現犧牲者,而他也無意造成犧牲。自己並沒有失去道義,如此說服自己之後,布萊特低語:「應該差不多了。」梅藍的眉頭皺得越來越緊,淡黑色的臉上則露出狐疑的神色。
「梅藍,用司令的編碼,設法和距離近的隆德。貝爾所屬艦取得聯繫。」
「啊?可是,隆德。貝爾各部隊都正為殖民衛星進行警戒,能夠立刻派來增援的戰艦……」
「不是有嗎?就我們頭上。」
指向頭上,布萊特朝對方使了個眼色。似乎是領會到他的意思,梅藍張大嘴巴,擠出顫抖的聲音說:「您該不會是為了這個目的,才……?」「這是緊急狀況。從任何觀點來看,請求支援的行為都會被允許。參謀本部也不會牢騷的。」如此辯駁,布萊特把相信只得這麼做的表情轉回正面。
「就不必起草案了,立刻和他們連絡。回路接通之後,由我直接來開口。」
「……總之啊,這種時候,先要冷靜下來才行。」
一邊拿起由軍官室人員倒的紅茶,奧特。米塔斯看著場每個人的眼睛說道。包括蕾亞波林尼亞副長底下所有聚集「擬。阿卡馬」的幹部乘員,都一臉意興闌珊地回望著奧特。
「被命令環繞地球的軌道上待命後,已經過了兩個禮拜又四天。我明白乘員會感到浮躁。到處出現口角也是難免的事情。但身為各部領導的各位,行動時還是得保持冷靜才行。重要的,是要收斂會讓乘員產生不安的言行舉止,堂堂正正地立身處世……來來來,喝。這可是不容易弄到手的頂級紅茶。待這裡的時候就要忘記一切,一起來妻支優雅的下午茶時間嘛。」
散熏衣草香味的左岸產茶葉,至此已全數消耗殆。直到被允許回「月神二號」——不,直到能回去id1的「隆迪尼翁」,官捨與妻子圍繞於餐桌邊的那天到來之前,奧特都只能喝淡而無味的茶包來忍耐。給我用心品嚐哪,吞進就要從喉頭冒出來的怨言,奧率先以茶杯就口。跟依然面無表情的蕾亞姆後頭,場的眾人緩緩把手伸向茶杯。
所有人臉上都沒有笑容。「拉普拉斯」的戰鬥結束過後,他們留地球軌道上的時間已超過半個月,自然不可能有悠哉喝茶的心情。要到什麼時候才能歸港?參謀本部到底打算怎麼處置我們?兩個禮拜半以來沉積的情緒就快要從沉默間滿溢而出,與優雅相去甚遠的凝重空氣降臨桌上。就這個時候,告知從艦橋來電的警報響起,眾人的目光也轉向牆上的通訊面板。
「艦長,有緊急電報。」
美尋。奧伊瓦肯緊張的聲音,與某人粗魯擱下茶杯的聲音重疊一起。對於傳來的聲音不以為意,奧特側眼望著神色興奮地看向通訊面板的眾人,並以平靜的聲音回道:「念出來。」雖然他內心有自信,自己絕對比場的任何人都還心慌,但眼前還是得沉著地應對才行。管他是哪裡的通知、又是哪種內容,展露出冷靜接受的艦長風範是要緊的。靠著只要稍有鬆懈,可能就會起抖的指頭托住茶杯,奧特將嘗不出味道的紅茶含進嘴,不過——
「是。行單位,『拉。凱拉姆』。受單位,『擬。阿卡馬』。本艦目前正於特林頓基地與吉翁殘黨軍交戰,需要增援。速開啟直接通訊回路。結束。」
美尋說完之前,奧特嘴裡的紅茶已先一點不剩地噴了出來。
『利迪。馬瑟納斯,r008。要出了!』
開啟的無線電出現利迪少尉的聲音,隨後推進器的噴燃聲則從敞開的艙門那端傳來。既然敵人近眼前,就不必使用彈射器射出機體。利迪的「德爾塔普拉斯」理應會自力飛離彈射甲板。
轟,隆隆隆……ga粒子彈射的聲響宛如雷霆一般地低鳴,接著穿過通往彈射器甲板的艙門的,則是黑色「獨角獸」——r-0二號機,「報喪女妖」。仰望額前頂著金色獨角的清一色黑機體,坐上頭的果然是瑪莉妲嗎?如此想著,巴納吉緊緊握起被手銬銬著的拳頭。甲板的一角,「報喪女妖」噴的熱氣流進「獨角獸」橫躺著的推車死角,身旁響起的則是亞伯特朝攜帶無線電說道「聽好了,你的第一要務是守護米迪亞運輸機」的聲音。
「代理領袖坐運輸機上頭,因為敵人攻擊的關係,沒辦法讓她回到戰艦裡頭。你得一邊確保運輸機的安全,一邊排除敵人……頭痛不要緊?」
巴納吉沒能聽見瑪莉妲回話的聲音。以眼角餘光看著「那好,不要勉強。」之後便將無線電切斷的亞伯特,巴納吉仰望「報喪女妖」走出的艙門門口。穿過那道艙門,就能看到載著奧黛莉、目前還停基地跑道上的運輸機。這麼一想,巴納吉便感到坐立不安,每當轟炸的餘波搖撼地面,他的胃袋就會收縮揪緊,然而他也和其他人一樣,都處無法動彈的狀態。原本巴納吉應該和拖車一起被帶上運輸機才對,但突然生的敵襲卻讓他無法離開艦內,落得甲板進退不得的窘境。管「拉。凱拉姆」的部隊已前去迎擊,光從無線電的對話聽來,戰況並不樂觀。讓我方傷透腦筋的似乎不只侵入基地的敵機,還包括從遠距離射過來的光束。
攻打過來的究竟是何方神聖?巴納吉仰望橫躺拖車貨台上的「獨角獸」,戴駕駛裝上頭的手銬則被扯出喀啦聲響,他望向低喃道「真是的,這種時候……」的亞伯特背影。可以看見單手撐拖車車體上的渾圓背影,正微微地抖。
這人的神經應該很纖細?重有了如此的觀感,巴納吉同時也窺伺起兩名站旁邊的財團黑衣部下的狀況,這一瞬間,想都沒想過的主意突然竄上他的心頭。辦得到嗎?又一次仰望「獨角獸」,巴納吉朝著鼓動的胸口自問。現不動手,難道要坐以待斃嗎?懷抱如此傳回來的答案,巴納吉吸過一口氣,然後將目光轉回亞伯特的背上。
「能掌控戰爭的人,也會感到害怕嗎?」
動員了整張臉的神經扭起臉頰,巴納吉擺出露骨的嘲笑表情。一如所料,亞伯特神色大變地回過頭,瞪著他說道:「你以為是誰害的……」
「要是你乖乖聽從指示,哪還需要大費周章地用拖車來搬『獨角獸』?如果戰艦沒著陸的必要,我們也不會遇到吉翁那堆廢鐵的襲擊。你真是個瘟神。」
連珠炮地一口氣完牢騷後,亞伯特露出忽然驚覺的表情,又說道:「這該不會是你跟那群人講好的?」直直地回望對方夾雜恐懼與懷疑的目光,笑得明顯的巴納吉回答:「是的話,你要怎麼辦?」
「要放棄尋找『盒子』的下落,把我殺掉嗎?」
揚起臉頰,勉強露出的笑容顯得生硬,但亞伯特似乎也分辨不出來。像是受巴納吉的氣勢所壓倒,才見亞伯特縮起下巴、別過了目光,隨後又跟身著黑色西裝的部下說道:「糟的情況下,恐怕得將『獨角獸』延後移送。」巴納吉只轉動眼睛,留意著部下們的反應。
「若有可能,就讓運輸機離陸。代理領袖的安全要優先保護。」
回答「是」的部下離開現場,然後走向拖車的駕駛座。目送完他們離去,亞伯特忽然瞪向巴納吉,並揪著胸口將人拉到白己面前。「我才不會簡簡單單地就把你殺掉。」低聲巴納吉耳邊講完之後,亞伯特馬上將對方推開。
「找出『盒子』之前,我還不會對你動手。至於之後要怎麼處置你,就要看你往後的表現了。」
背對著踉蹌幾步才站穩的巴納吉,亞伯特朝駕駛座下令:「先把拖車開去後部甲板,能出去的時候就出去。」望著直接走向駕駛座的亞伯特背影,聽見拖車引擎啟動聲的巴納吉下了決心。機會,就只有現。等待拖車開始移動經過數秒,跟人一般高的輪胎猛然轉動,以十輪車體駛去的那一瞬為契機,巴納吉憋氣拔腿狂奔。
穿過亞伯特身旁,巴納吉直跑向駕駛座。「怎麼回事!?」「站住!」背對隨即傳來的怒斥聲,巴納吉追過駕駛座,衝到了拖車前頭。後看見駕駛者長相之後,他閉眼趴倒地。數十噸車體的壓迫感掠過頭頂、引擎的熱氣吹向背脊,隨後則有緊急煞車的刺耳聲音包覆住全身。
「他被輾過去了嗎!?」「你們搞什麼!」亞伯特等人的聲音交疊一起。巴納吉扭身,讓身體滾到他們所位置的相反方向。從輪胎縫隙鑽出車體之外的他,順勢靠翻滾的勁道站了起來。巴納吉到設置於車體側面的梯子上,一腳跨上去之後,他咬緊牙關,腦裡只想著要衝到貨台上頭。
只要你不放棄,機會絕對會到來——把布萊特艦長的話當成依靠,巴納吉用被手銬銬著的手抓住梯子支柱,挪動踏橫桿上的腳。爬到上頭就能看到「獨角獸」。只要能坐進去,總會有辦法脫困的。仰望著無力橫躺著的白色機體,就巴納吉把手伸向貨台的瞬間,喊道「人這裡!」的聲音讓他一陣慌亂。財團黑衣部下從駕駛座挺出上半身,手的手槍則已對準巴納吉,和對方對上視線之後,巴納吉感覺到,抓梯子上的手臂突然變得動不了了。
「只要人沒死就好!要射腳或哪裡都行!」
從車體後頭繞來的亞伯特大叫。瞇起眼睛的部下用指頭為手槍上膛。就連閉上眼也做不到,巴納吉聽見了自己全身汗毛豎起的聲音。明明知道愣著不動會被射,身體卻動不了。坐裡頭時能夠迴避的殺氣,光靠肉身卻無法承受——
「趴下!」
霎時間,渾厚的聲音響徹週遭,擅自作出反應的身體從梯子放了手。鏗!鐵與鐵碰撞的聲音頭頂響起,著彈的火花白梯子的支柱迸散而下。再滾落到地面上的巴納吉,聽到了機槍連射掃來的聲音,看見駕駛座的車門附近連續冒出火花。財團的黑衣部下立刻跳下駕駛座,藏身於車體的死角後頭。位附近的整備兵才就地趴下,將車體當成護盾的黑衣部下便立刻開火反擊。
倍於手槍的槍彈命車體,放棄應戰的部下只得躲進死角。另一名部下趴亞伯特身上保護主子,機槍的子彈則從趴地上的兩人頭頂掃過。兩道人影隨即從懸架死角衝出,巴納吉感覺到,靠地板上的胸口猛然鼓動了一陣。當其一人舉起衝鋒鎗掃射時,另一人趁機坐進拖車駕駛座,並回頭將視線撇向巴納吉。穿著聯邦軍制服的那名男子直直注視著巴納吉眼睛,蓄有硬胡的嘴巴則大大張開。
「上來!用跑的!」
彈命的火花叩擊著駕駛座車門,掩去了辛尼曼開口叫道的臉龐。趴到地上的辛尼曼以衝鋒鎗開火回敬二支到他的掩護,同樣穿著灰色制服的貝松跳進駕駛座。看見被拖出來的駕駛員滾到地上,巴納吉一股勁地站起身。當巴納吉不顧交互開火的槍彈而衝出之際,辛尼曼擲出的手榴彈飛過他的頭頂,然後背後造成引爆的閃光與巨響。
帶有黃色色澤的煙霧爆性地擴散開來,叫道「是煙霧彈!」「把艙門關上!」的數道聲音從背後響起。巴納吉像是被煙追趕地跑到駕駛座,他的手被突然伸出的一隻手臂揪住,跟著便讓人拖了進去。鐵拳堅硬的感觸貫穿至巴納吉體內,一句「為什麼」成形吐出之前,罵道「你是傻子嗎?給我冒這種險!」的熟悉聲音已經先傳進耳朵。
「好不容易定好的計劃都白費了。本來你只要乖乖等人來救就行啦……!」
只短短地看著眼睛講完幾句,辛尼曼立刻將巴納吉推進車內,並從開著的車門撒出牽制的彈幕。坐駕駛座上的貝松打過方向盤,再開始前進的拖車出引擎的運作聲。
「這樣一來,就只能用全力硬闖了。把油門踩到底!」辛尼曼一叫道,貝松就立刻照辦,撞開資材貨櫃的拖車開始一鼓作氣地加速。巴納吉被壓座位上,艙門漸漸閉鎖的壓迫感逼近眼前,使他倒抽了一口氣。
艙門的邊緣擦過貨台上的「獨角獸一摩擦的火花與巨響讓車體隨之震盪。追後頭的部下身影消失艙門另一端,千鈞一地穿過門口後,拖車又再加速。從這裡開始,只有一條縱貫艦內直通後部著艦甲板的單行道。隔著前方玻璃看見慌忙閃避的數名整備兵,還跟不上事態劇變的巴納吉只是睜大了眼睛,而說道「手伸出來」的聲音,又讓他朝辛尼曼的方向回頭。立刻照做之後,車內傳出槍聲,繫起手銬的短煉應聲斷開。
「快點搭上『獨角獸』,『葛蘭雪』上空等著。」
迅速講完後,辛尼曼望向開敞於三公尺前的著艦甲板艙門。巴納吉這時才理解到,連外頭肆虐的內,一切都是為此而實施的作戰,思考之前,他便從座椅上起了身。一邊走向通往貨台的後部艙門,巴納吉一面回道:「船長你們要怎麼辦?」辛尼曼換下衝鋒槍彈匣,不看對方眼睛地回答:「我們會搶一架德戴脫身。」
「那就後部甲板上。你坐上『獨角獸』之後,幫我們掩護──」
「船長,奧黛莉她,米妮瓦公主就這艘戰艦上。」
巴納吉打斷對方說道。「你說什麼……!?」辛尼曼低喃的同時,前方玻璃冒出著彈的火花。貝松迅速切過方向盤,蛇行的拖車擦到了左側內壁。摩擦聲震耳欲聾,巴納吉用不輸噪音的聲量喊道:「瑪莉妲小姐也這裡!」
「米妮瓦公主是外面的運輸機上,瑪莉妲小姐則駕駛黑色的『獨角獸』,請告訴其他人不要攻擊。瑪莉妲小姐現處於認不出我是誰的狀態。」
「這是怎麼回事?為什麼公主與瑪莉妲會……」
前方玻璃遭到擊碎,一粒粒的圓形碎片飛進車內。「就快到啦!」貝松低喃,看到著艦甲板的艙門已經近眼前,叫道「有話之後再說。快點,巴納吉!」的辛尼曼重拿起衝鋒鎗。
「受不了,老是被你嚇到。」
瞥向巴納吉的目光之,藏著一股親近的氣息,辛尼曼隨即轉回正面,並扣下扳機反擊。「彼此彼此!」朝著響起的槍聲喊完之後,巴納吉抱著微微變熱的胸口穿過後部艙門。爬上梯子,走到貨台,「獨角獸」橫躺著的機體就那裡。
從內藏於隆起的腿部,以及腰部裙甲的氣墊噴動能,德瓦基型進行小幅方向轉換時,簡直就像冰上的溜冰者一樣。雖然「拉。凱拉姆」的部隊也算身手敏捷,但機體好似手腳般活動自如的「德瓦基」,動作起來卻顯得非比尋常。貌似笨重的臃腫軀體滑行於跑道,才閃過聯邦機的光束攻擊,扛肩上的大型火箭炮便冒出噴射煙塵。
射出的火箭彈掠過聯邦機的頭部,「拉。凱拉姆」的後部甲板附近升起爆的火柱。米妮瓦認為,這明顯是聲東擊西,對方應該不知道自己這裡。他們的目標果然還是「獨角獸」嗎?偷看到還有其他幾架吉翁軍來來回回的光景,米妮瓦將額頭運輸機的窗口上。爆的地鳴傳導至機內,噴煙也順風飄來。那道近乎墨色的黑煙遮蔽住視野的剎那,米妮瓦目擊到有塊黑影闖了進進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