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八章
「不顧身段地逃到外面來,卻又自以為看破一切地裹足不前……或許,我真的只是逃避而已……」店主一臉納悶地皺起眉頭。想做的事,以及不得不做的事——除此之外,現的自己所能做到的事心裡重複思過。就米妮瓦默默低喃時,從外傳來聲響,米妮瓦仰望著天花板。
從上空壓境而來的重低音逐步變得明顯,能聽出是直升機螺旋槳的聲響,正讓振動店裡擴散開來。就玻璃窗與其他餐具開始共鳴之際,喃喃說道「軍方巡邏到這種地方來了嗎?的店主,並未挪動他望向天花板的臉。沒什麼好畏懼的,下定決心的瞬間,剛好對方也來迎接自己了。將冷掉的咖啡一飲而,米妮瓦叫了一聲「老闆並且起身。她將漢堡的餐費擺到櫃檯,並且直直地注視訝然回望自己的店主。
「你煮的咖啡很美味。光是能喝到這杯咖啡,我想這次來地球就有價值了。」由天空照下來的投射燈光芒,將店裡的窗戶染成了青白色。汽車停車的聲響連續傳出,車門打開關上的聲音接連後。「你……背對著如此開口並後退的店主,米妮瓦轉向店門口。沒過多久,對開式的店門被人急忙推開,幾名殺氣騰騰的男子闖進店裡。
管來者身穿筆挺的西裝,米妮瓦仍看得出他們懷裡都藏有手槍。要將她抓回去,簡直易如反掌——不對,會縱容她逃到現才來迎接,應該是生了需要她出面的事態才對。隱約地體會到個原因,米妮瓦與站前頭年約四十歲的男子對上目光。男子的表情絲毫沒有動搖,假惺惺地開口:「奧黛莉·伯恩小姐。」「羅南議員正等您。請跟我們一起回去。」用著毫無破綻的身手走近米妮瓦,那人將手擺她的肩膀上。一瞬間,米妮瓦幾天內鬱積的情緒頓時爆,聲色銳利的話語由她的口冒出:「這對我恐怕是種無禮之舉。」「我是米妮瓦·薩比,沒有逃或躲的意思。把路讓開。」男子像是觸電般地挪開手,後退一步的他跌了個踉蹌。向櫃檯後瞪圓眼睛的店主行了一禮,米妮瓦走向門口,吸進一口氣之後,她投身至投射燈的光芒之。
這樣就好。以奧黛莉·伯恩身份日的時間已經結束了。身為繼承薩比家宿命之人有許多東西非得面對才行。一面讓直升機掀起的下洗氣流吹身上,這項覺悟已緩緩定於米妮瓦心。
「……我沒有無視隆德·貝爾**性的意思。不過,雖說是外圍組織,所屬聯邦宇宙軍這點仍是不變的?你得聽從參謀總長的命令才行。」就像對訂購的商品進行客訴那般悠哉,瑪莎開口。以年紀而言顯得美艷異常的容貌,為「拉·凱拉姆然無味的艦長室帶來了過強的刺激。側眼瞧過一臉不耐的梅藍副長後,布萊特·諾亞擺回鐵面無私的臉孔,並且冷靜回道:「我對命令並無異議。」「我本身的疑問,於為什麼得由身為民眾的你來告訴我這一點。」「參謀本部和你做過確認了?」「嗯。我有收到通知,要力配合畢斯特財團的要求。」「那麼,你就聽命行事。隆德·貝爾是戰後的動亂,綻放於疲憊軍隊的一朵無實花朵。等到宇宙軍重編之際,責任應該也就結束了。為部下安排的配屬單位,應該是身為司令的布萊特上校的責任才對。」「喔。」「如果你能給予協助,我自然會奉上回報。目前,我就將這艘戰艦認定為u計劃的評價試驗艦,正好這裡也備齊了做為後背機的傑斯塔。繼續參加宇宙軍重編方案,居樞紐地位的u計劃……這能為隆恩·貝爾帶來什麼樣的未來,我想你應該明白。」一邊安坐於接待用的沙上,瑪莎得意洋洋地重翹起腳。面無表情地望向對方的臉孔後,問道「你明白嗎?的布萊特把話題拋給梅藍。「我不明白。聽到副長心裡有數的接腔,布萊特一面內心感到滿足,一面有望向瑪莎。擱扶手的手掌微微緊繃,瑪莎瞇起蘊含焦躁的眼睛。
「……還真是隻老狐狸呢。我聽人說,你是個不懂世事的木頭人,看來大概是那群無能的幕僚看錯眼了。」布萊特無意對此表示否定或肯定。與緘口無言的布萊特彼此注視了幾秒後,瑪莎呼出一口氣、站起身,「總而言之,得請你聽從我方的指示。把話講完的她隨即轉過身子。
「先告訴你,想指望羅南議長的人面也沒用喔。事情已經艦長不知道的地方都談妥了。」對於不知道的事,我也無可回應——表情透露出這樣的訊息,布萊特保持沉默。瑪莎眉心擠起皺紋,賞了足以讓人出冷顫的一睹之後,淡紫色的套裝身影掉過頭,自艦長室離去。布萊特一舉松下肩膀的力氣,梅藍也跟著吐出蓄積已久的歎息。
「受不了……那妖怪的確名不虛傳。」「但她正焦急。那名鋼彈的駕駛員被問到關於盒子的情報時,似乎一直保持緘默。」記得他是叫巴納吉·林克斯?一面回憶那張就像是「鋼彈駕駛員的少年臉孔,布萊特調松制服的領口。「要怎麼辦梅藍出若有深意的疑問。
「羅南議長受鉗制那句台詞,恐怕並不是虛張聲勢。要是達卡事件與盒子有關聯的情報洩露出去,以往一直協助畢斯特財團的參謀本部立場上也會站不住腳。單操作媒體這塊領域上,財經界會比政治界高明。」「如果事情有可能展成軍方全體的醜聞,向評議會靠攏的幕僚也只能閉嘴而已……你的意思是這樣嗎?」「是啊。達卡事件讓財團得到了意料外的藉口。明明還沒經過調整,那架叫報喪女妖的也順勢被他們帶了過來。」布萊特從沙上起身,並將位於辦公桌背後的螢幕面板切換成外部監視器的影像。「拉·凱拉姆目前正滯空於達卡近海二十公里內的位置,從艦上遠遠望去,至今仍可以看見粉塵瀰漫地平線上的痕跡。從那之後過了兩天,經過確認的死傷者人數已攀升至四萬人以上,這數字到現還持續一點一滴地增長。市區上空來回的零星機影,大概全是消防對與媒體的直升機,聽說救難部隊已從世界各地調來了搭載熱源感應器的直升機。
艦內同樣也不得閒,掌握被害情形、空投救援物資等迫眉睫的作業,讓眾人實際感覺到,兩天工夫轉眼間就已過去,但這些事情似乎都與瑪莎無緣。若只是讓與其運作團隊登艦也罷,瑪莎卻堅持戰艦必須遵照她的指示行動,布萊特才以「法律並未規定,可以將政府資產運用於私人用途上這般再正當不過的理由做出回應,她便跑到艦長室興師問罪,惹出了剛才的風波。既然羅南是透過參謀次長的權限蠻幹,瑪莎就透過參謀總長搶去其權限,被這種孩子吵架般的爭權模式捲入,布萊特自是情何以堪。照這樣下去,大概遲早有一方會把相的名字搬出來?
「以參謀本部為舞台,財團和評議會正比賽拔河……讓他們做到這種程的「拉普拉斯之盒,到底是什麼樣的東西?」一切的異常,終究都是收束那一點之上。揉了揉眼角,說道「不知道的布萊特面向梅藍。
「工作落我們頭上之前,似乎都是擬·阿卡馬追查盒子的虛實,不過……」「沒辦法和他們取得聯絡嗎?要是他們能為財團與參謀本部的圖謀作證,說不定可以讓原本靠攏評議會的幕僚回心轉意。」「有困難哪。擬·阿卡馬受到參謀本部直轄,也被禁止和原屬部隊通訊。要是我們違抗命令,隆德·貝爾的指揮權可能會被移交給參謀本部。雖然讓人不甘心,宇宙軍想讓隆德·貝爾解體卻是事實。」正如瑪莎指出的一樣,因為戰後內亂而陷入疲憊的軍方機構,隆德·貝爾是朵開組織裡的無實花朵——為了防備吉翁突然崛起,這支臨時編製而成的部隊帶有很重的外人色彩。宇宙軍重編計劃已經備妥的現,也有許多幕僚對隆德·貝爾的裁量權之大感到危險,要是此時有個輕舉妄動,他們肯定會趁機大舉撻伐。「再說,財團與評議會的政治,鬥爭參一腳並不有趣。如此說道,布萊特坐到辦公桌的椅子上。交握著手掌,他不斷讓大拇指的指腹彼此接觸,然後自問——那麼,該怎麼做?
「……還是只能獨自採取行動了嗎?」答案老早就已經出來了。布萊特心想,反正自己生來就是這種命。閉上眼睛,接著小小漏出歎息,喚道「梅藍的布萊特抬起下定決心的臉。
「和羅氏商會聯絡。不要使用艦裡的基本無線,改以私人性質的郵件送過去。」「你說羅氏商會,是總公司設香港的那間……?」「那地球算是屈一指的公司,不過背地裡也有各式各樣的業務。裡頭也有人可以商量。函給媒體公關室,收信人的名字麻煩寫運輸艦奧特姆拉的隼人·小林。」只短短皺了一瞬間眉頭,說道「我立刻去起草案的梅藍併攏腳跟,臉上露出因為待辦事項決定而安心的表情。先要取得正確的情報才行,否則也無法想出拜託這場醜惡政爭的策略。沒有向權力擺尾獻媚的選項,心不焉的自己即將一腳踩進泥坑之——等著梅藍退出房內,布萊特沉沉攤椅子上,並且和掛牆上的一張照片對上目光。
「你可別笑我啊!」阿姆羅·雷校的遺照什麼話也沒說,只是將看起來像是苦笑的臉朝著布萊特。
戰艦之也有審問室。被用於審問俘虜或違反軍規的乘員的那個房間,簡便得讓人懷疑是電影裡的佈景,卻也散著煞有其事的氣息。長寬各三公尺的房間裡,有的是審問用的桌子與記錄用的桌子各一張。記錄桌上擺著速記用的電腦,審問桌上當然有可動式的桌燈坐鎮。那是陰暗的房間,用來抵嫌疑犯面前的道具。即使眼前看到這些,巴納吉仍就感覺不到真實感。
若提到缺乏真實感,其實就連銬雙手的手銬感觸都相當詭異。管之前曾先後受到聯邦軍與吉翁軍的審問,但兩邊都只有催巴納吉吐實,好對事態進行確認而已,從並無法體會到大聲質詢的氣氛。像這樣接受正式的審問還是第一次——不對,或許該說,像這樣持續保持緘默還是第一次。鏈條比想像短的手銬摩擦作響,是鐵器的聲音——茫然間如此思考,巴納吉·林克斯抬起總算消腫的臉。明亮光的桌燈另一端,能看見審問者平板的臉孔。
「你也差不多該乖乖配合了?」超越了憤怒與焦躁的情緒,對方口透露出近乎傻眼的味道。若是相信當事人的說詞,眼前這名四十出頭的魁梧男子,是出身於過去的頂尖部隊——迪坦斯,而戰後掃蕩吉翁熱潮達到高峰時,他曾將好幾名嫌疑者折磨致死,事故才會落得被軍方強迫除役的下場。那之後,這人則受畢斯特財團的聘用。先不論這番話的真偽,他的薄唇淡眉倒是有具現出官差的刻薄,因此巴納吉極力避免將對方的容貌納入視野裡頭。
「坐進獨角獸的駕駛艙,把拉普拉斯程式的資料調出來。就這麼簡單。只要照著吩咐做,你就能獲得自由。不管是接觸到軍方高機密、或者是曾經協助吉翁的事,都不會對你多做追究。我認為這樣的條件並不差。」斜斜坐椅子上男子用食指敲著桌面。預測到對方接下來會採取的行動,巴納吉暗自肚子上使力。一如所料,男子一腳踹翻桌子,喝斥「你講點話!的聲音則狹窄的房間迴盪。
「如果你以為自己是小孩,就不會受到太狠的待遇,那可就大錯特錯了。大人的社會,對於具有敵對嫌疑的分子是不會留情的。不管對象是女人或小孩,嫌疑洗脫前都會徹底受到折磨。你擅自帶走軍方的,有投身吉翁陣營之,後則是參加達卡恐怖行動時,以現行犯的身份受逮捕。這完全沒有酌情考慮的餘地。要是我們將你交給軍方,你一輩子都得監獄過活。」這套說詞巴納吉昨天也聽過。只把事情的結果串聯一起,的確也可以那樣解釋。巴納吉將毫無反辯意思的臉瞥向男子。
「你原本搭乘的吉翁貨船已經逃亡了,現你根本沒有地方可以回去。能拯救你的就只有我們而已。為了這種事情捨棄掉一生,未免也太愚蠢了。」似乎是以為受審者已經要解開心防了,男子的聲音突然變得柔和。或許就是這種哄小孩的語氣讓巴納吉感到不快,他才能執拗到這個地步。巴納吉不理不睬地把目光從對方身上別開。男子重重捶向桌面罵道。
「你到底是為了誰守密!你這——」「夠了。」別的聲音突然傳來,男子閉了嘴。坐記錄席的人影徐徐起身,矮胖的軀體浮現於桌燈的光源之。
「你離開一會兒,我想和他單獨談談。」亞伯特·畢斯特的臉龐被由下往上的光源照出,身上潛藏著令人不安的陰影,他俯視向巴納吉。咂舌過後,狠狠瞪了巴納吉一陣的男子站起身,並且經過亞伯特身旁,走向房間的門口。也因為「拉·凱拉姆實質上已成為畢斯特財團的專用船隻,審問進行時並無任何艦內的乘員場。既然審問本身並非由官方執行,自然不會有記錄人員陪同,男子出去後,室內便只剩巴納吉與亞伯特兩人。當然,透過天花板上的攝影機,財團的男人們應該都監控室瞪大了眼睛才對。
之所以會意旁人的目光,或許是巴納吉自覺到,亞伯特與自己之前有股隱而不顯的引力關係。和自己有著相同父親的男人——目前巴納吉只能將認知整理至此種程,口玩味著甚至連真實感都體會不到的這層關係,他回望著正面的亞伯特臉孔。和之前「擬·阿卡馬見面時一樣,立領上衣微微外翻於顯得緊繃的脖子上,亞伯特又將帶有青色色澤的眼睛朝向巴納吉。
「你是為了卡帝亞斯·畢斯特……為了自己的父親守密嗎?」先是讓椅背出一陣咯嘰聲響,亞伯特緩緩開口。是這樣嗎?巴納吉思考過一瞬,但答案出來之前,他已經把臉背向了亞伯特。
「你實很了不起。有堅強的意志,也有勇氣,就連操縱獨角獸的天分都你身上。拉普拉斯程式的資料,似乎沒有你的感應波就無法取出。即使把你綁到駕駛艙,只要你不同意,別人就沒辦法讀取資料的內容。你到底是什麼時候學會那種操作方式的?」巴納吉並不清楚。當亞伯特闖進駕駛艙時,他只是立刻心想著要螢幕「熄滅而已,並非是對系統有所瞭解下才出現的反應。「傷腦筋,你實被設計得太過完美了。歎息著撇下這句,亞伯特將兩肘撐到桌上。
「你擺著什麼也不懂的臉,卻總是置身於風波的心。局勢一下子被你改變,一下子又讓你拖著走,你簡直就像是個天生的王者,而且完美到幾乎讓人心裡毛的程。被解開封印的說不定不是拉普拉斯程式,而是你才對哪。」這句話聽來既令人意外,又帶有不詳的意味。沒放過巴納吉不自覺抬起的視線,亞伯特肥厚的臉頰隨獰笑扭曲。
「難道你自己不會覺得奇怪嗎?你這個人未免也太完美了。不愧是卡帝亞斯製造出來的強化人。」「強化……人?」或許,你也是我的同類——曾幾何時聽過的瑪莉妲聲音突然耳底復甦,巴納吉全身起了雞皮疙瘩。「我沒說錯?如此說著,亞伯特嘴角的笑意又變得濃。
「你待畢斯特家的時候,我去了寄宿學校。所以我不知道卡帝亞斯是怎麼把你養大的,不過……你自己也說,你沒有當時的記憶對?」那是昨天審問說溜嘴的話。巴納吉重將沉默的目光望向亞伯特。
「或許你覺得,是你自己將記憶封印住了。但你認為,普通人能辦到這種事情嗎?如果你的天分沒被卡帝亞斯看上,也沒有懂事前受到特殊訓練的話——」「才不是那樣!」為了擺脫悚然寒意的而喊出的聲音,壓過了空調與機械的聲音,讓室內的空氣受到搖撼。沒多看亞伯特抖動了眉毛的臉,巴納吉讓目光落被手銬銬一起的兩腕上。
「只要提到以前的事……爸爸的事情,媽媽就會難過……所以我才會不斷要自己忘掉,忘掉那一切,結果就真的想不起來了……只是這樣而已。」「光這樣就能忘記過去,就是你不普通的證據。你是卡帝亞斯製造出來的一種強化人。」「不對!你說得不對!父母與小孩之間的關係,並不是那樣的。要這樣說的話,你不也是卡帝亞斯製造出來的人類嗎?」嚥下一口氣,低喃「你說什麼……的亞伯特變得臉色險惡。巴納吉直直地回望了他的眼睛。
「托付信念的一方、被托付信念的一方……就因為彼此是父子,才能去愛或者去恨,不是嗎?要活得好像彼此毫無關係,根本就做不到。所以……」吞進後半句話,巴納吉再垂下目光。所以,當然連記憶都能塵封住。要短短的時間之內將父親承認為父親,遣詞用字上自然也會變得綁手綁腳的。這並不是理論,也無關於人本身的資質。親子關係這種棘手而又強韌的血脈力量,光用智能是沒辦法釐清的——
「所以,你想說什麼?低聲拋下一句,亞伯特將煩躁的臉撇向旁邊。
「什麼父子或血緣的……終究只是生物學上的定義。人身上,還有其他得優先保護的東西。」像是說給自己聽一樣地開口後,亞伯特起身。這句話並不是對方打從心裡領會出的道理,巴納吉直覺地如此感受到,專注仰望著亞伯特渾圓的背影。
「所謂的拉普拉斯之盒是什麼?就是秩序。必須靠著檯面下對盒子的信仰,世界的規則才能維持下去。那就像是一種共有的幻想,是警惕人類私心的存。失去它就無法繼續成立的,並非只有畢斯特財團而已。運作至今的世界齒輪也會因此失控。達卡事件就是一項證據。如果卡帝亞斯沒有打算開啟盒子,根本就不會生那樣的事件。因為經過一年戰爭的混亂後,我們已經學會了操縱戰爭的技術。」桌燈造成的陰影,使得略顯駝背的背影看來格外,陰險。那是害怕的人的背影,如此的認知閃過了巴納吉的腦海之。
「這之後,總是具有吉翁名義的組織全被消滅殆,而聯邦的敵人也只剩下正牌的外星人而已,事態也不會有所改變。人類體內有鬥爭的本能,只要社會依舊存著階級差異戰爭就不會從世界上消失。即使不特地播下種子,人類仍然可以從任何地方找到戰爭的理由。受到管理的緊張以及偶爾出現的局部戰爭,可以推動經濟的齒輪,能淨化人類的鬥爭本能,要是缺乏這兩項要素,人類還會不斷掀起招致全滅的戰爭。這是人類治不好的疾患,要治本是不可能的,我們只得去思考與毛病巧妙共存的方法。」像這樣受到制化的戰爭、以及相信連恐怖主義與怨念都能被管理的社會,不是已讓人心鬱結,造成馬哈地·賈維那種人的反彈嗎?巴納吉隱約想到,但他並未說出口。亞伯特再坐回正面的椅子,看著巴納吉的眼裡則蘊含陰沉的光芒。
「你懂嗎?我們並沒有把戰爭當成食糧。就因為有財團與亞納海姆控制戰爭,戰後的人類才能免去滅亡的命運,一路撐了過來。卡帝亞斯卻想破壞。是埋你心的父親陰影,驅使你與獨角獸行動。
你仔細想想。為卡帝亞斯守密有什麼意義?像你這樣的孩子就算抱著盒子不放,也不會有任何好處。只會讓自己與周圍的人都變得不幸而已。你好把這當成是具有相同血緣者的後忠告——」「瑪莉妲小姐哪裡?」出冷靜得連自己都感到意外的聲音後,巴納吉暫時噤了口。亞伯特一臉冷不防被人戳到痛處的表情,他立刻別過了視線,巴納吉則注視著對方,逼問道:「瑪莉妲小姐應該是和你一起到地球的,她現人哪裡?突然變得忐忑不安的目光瞥向巴納吉,說道「這跟你沒關係的亞伯特顯得語氣含糊。
「與其說這些,你應該認清自己的立場——」「我有思考啊……!不過,這是靠我一個人的腦袋思考之後,就能做下定論的事情嗎?我想不是!?」無意識動起來的手敲到桌面下緣,沉沉的聲音由桌底傳出。亞伯特微微退了身子,並將夾雜畏懼與狐疑的眼光投向巴納吉。
「到目前為止,與我有所牽連的眾多人們……包括幫助我的人、與我殘殺的人,全都是造就了現的我。即使是卡帝亞斯……即使是爸爸,也只是其的一個人而已。」巴納吉咬緊牙關,將緊緊握住的拳頭伸到了桌上。手銬的鎖鏈出硬質聲響,不著痕跡地讓審問室的陰暗空間產生震動。
「就算是現,我也能感覺到瑪莉妲小姐的存就很近的地方。不只是她,奧黛莉、利迪少尉、船長、羅妮小姐、塔克撒先生也一樣……雖然我不甘心,但你也是我能夠感受到的人之一。我得找出讓所有人都能接受的答案,才能為盒子的事做決定。因為我……」必須到責任才行——「必須……才行這樣的用詞,已經將自己與他人都束縛住了。那種異樣感心擴散,讓巴納吉險險將後半句話吞進嘴裡。說到底,這句話是自己心裡領悟到的想法嗎?巴納吉將意識集太陽穴一帶,但他沒有感覺到「那股脈動,再確認過這果然是自己的想法後,他試著重思考,所謂的自己是什麼呢?
獨自的個體是成不了事的,這種不穩定的存肯定連話都編織不出。必須與父母產生關連、與他人產生關聯,才能認識世界的過程,逐步建立出自我的存……或者,該說是「現自我的存。如果是這樣,會感覺到所有人都進入了自己的心,就不會是錯覺,而原本自己也不會因此被抹殺。共鳴逐步改變的,是被稱為「自己的存,而像這樣擴張的感性,或許正是所謂的人類背後的真正本質。
所以爸爸才沒有說「做你該做的事,而是交代「你覺得該做的事,就去做後,才把「獨角獸交給了自己。同時,也將人類改變的可能性托付自己身上——可是,如果連感受這些的心靈都能經由人為的技術調整……?兜圈子的思考使得巴納吉不寒而慄,他交握住抖的雙拳。將沉默的目光投注對方身上一會之後,低喃道「那就是束縛你的詛咒……和強化人受到的洗腦一樣。真是悲哀的亞伯特沒與不能結婚對上眼,逕自從椅子上站了起來。
「也罷。就算你不甘願,很快你就得硬著頭皮配合了。時候到來之前,管去找你所謂的答案。」帶著篤定的這番話,讓巴納吉汗毛直豎。讓投以質疑目光的巴納吉以視線糾纏了一陣,亞伯特將手伸向門把。
「傷腦筋。你實被設計得太完美了。簡直到惹人嫌的程。」留下宛如要扎進巴納吉體內的一瞥後,亞伯特穿過門口。隨後帶上的門板出異樣大聲的聲響,使得被獨自留陰暗房裡的身心出顫抖。巴納吉將交握的拳頭抵額頭上,然後無力地趴向桌面,亞伯特的肩膀線條留巴納吉眼底,那給他的印象與卡帝亞斯並非沒有相似之處,巴納吉因而感到一陣心酸。
「……能回收到一架傑·祖魯已經算幸運了。達卡生的事情,也讓各殖民衛星的駐留艦隊逐漸集結到地球軌道上。葛蘭雪要早離開地球,臨檢體勢變得完備前脫離絕對防衛圈。」即使將來米諾夫斯基粒子的散播濃設定得較低,船隻航行於大氣的通訊狀況仍舊十分惡劣。由於雜訊的影響,弗蘭·伏朗托映於監控台通訊螢幕上的面具臉孔,顯得比平常看不出表情。感到眼角的醫療膠布變得緊繃,斯貝洛亞·辛尼曼回了一聲「是……。他可以感覺到,各自坐操舵席與航術士席的亞雷克與布拉特,正隔著椅背靜靜地豎起耳朵。
「聯邦的監視態勢已經受到強化。這段通訊或許也正被人監聽。感應監視器所接收的坐標,就由船長親口向我報告。」「獨角獸落到了聯邦手上。我想敵人已經得知的資訊才對。」「管如此,將獨角獸回收的拉·凱拉姆卻顯得動作遲緩。似乎又生某種意外,才讓他們錯失了資訊。目前運氣仍站我方這一邊。」面具底下的嘴角扭曲露出笑意,伏朗托道出其判斷。集合吉翁艦隊的他,是從旗艦「留露拉俯視著地球的騷動,混入政界的吉翁後援者所做的報告,看來已第一時間傳進了他的耳裡。只要搭上「拉·凱拉姆的畢斯特財團越動用政治力,讓政府的高官為其效勞,透過政界管道流出的情報量自然也會越多。何況,曾經從賈維企業收受利益的議員官僚,這時候都櫃面下受到調查,沒有人知道自己何時會被推出來究責,戰戰兢兢的空氣正四處瀰漫著。不清楚明天會有什麼變動的情況下,人會因為不安而變得多話。哪怕聯邦率全軍整頓完臨檢態勢,要打通讓「葛蘭雪一艘船逃離的門道,應該也並非難事。
不過,對於目前的辛尼曼來說,那並不是重要的事情。從那之後過了兩天半時光,聯邦軍對地球全土的戒備等級以提升至臨戰體勢。各地的吉翁殘黨等於已陷入關門大吉的狀況,受查抄而被剿滅的游擊組織也不止一兩個。即使是「葛蘭雪,也得躲著衛星監視網歐亞大陸上空奔波,才總算與「留露拉成功進行通訊。所餘燃料撐不到三天,既然往後的補給已無著落,除了夾著尾巴逃回宇宙,他們也沒有其他的選項。但從剛才與伏朗托的對話,辛尼曼聽出了與其他可能性相系的情報。
待宇宙的「留露拉,並為接收到感應監視器的繼訊號。換句話說,現這個時間點,握有「獨角獸提示出的坐標數據的,就只有「葛蘭雪而已——將這項事實暗示出的可能性按面皮底下,辛尼曼隔著螢幕,與伏朗托對上了目光。「那麼,獨角獸即使放著不管也無所謂?面無表情的辛尼曼再提出質問。
「當然會再派人捕捉其動向。畢竟也沒辦法保證,由獨角獸傳出的資訊會這次就打住。為了接替葛蘭雪,我已經安排其他搭載有感應監視器的船跟監。船長只需要思考將資料帶回來的事就好。」像是刻意囑咐的聲音,讓辛尼曼一瞬間閃過「想法被看穿了嗎?的疑慮,將思考放空之後,他重望向伏朗托。緊揪住不會顯示螢幕上的船長席扶手,辛尼曼慎重其事地開口問道:「能向您請教一件事嗎?」「什麼事?」「上校為什麼會接納馬哈地·賈維的作戰?」隔著監控台,布拉特與亞雷克都驚訝地把臉轉了過來。辛尼曼只持續注視著螢幕的伏朗托。「你有不服?戴著面具的臉如此質疑,辛尼曼頂回一句「沒有,並且以眼神朝對方補充道:問的是我。
「那的確不是高明的作戰。隔了兩、三秒的沉默,伏朗托靜靜答道。「如果吉翁參與作戰的事實公諸於世,我方會蒙受的損失也不算少。不過,船長哪,自三年前隕石墜落以來,聯邦從未遭受這麼大的損害。我想確認的,是對於聯邦一元統治抱持反感的輿論強。」「輿論的……強?」「宇宙圈自是不用多說,地球圈之,同樣也有吉翁的信奉者。但他們終究只能以反體制的態,來宣洩平日的不滿。要是讓那樣的人們,見識到吉翁單方面進行的殘殺又會如何?當這群人接觸到的並不是殖民衛星或隕石被砸下的消息,而是能近距離內聽見人類慘叫的殺戮,究竟會有什麼反應呢……?趁著有杜拜末裔這項緩衝材能用的機會,我希望能先做確認。這是為了替往後得到拉普拉斯之盒的吉翁定出指標。」面具底下淺淺笑著的臉孔,與米妮瓦說道「他是個危險的男人的聲音重疊一起。這個瞬間,辛尼曼感到某種緊繃的心緒已然撐裂,原本搖擺的天平也傾向了一方,他厚顏地做出答覆:「原來如此,我瞭解了。防炫護目鏡底下的眼睛閃過刺探的神色,短短告知一句「我等你回來之後,伏朗托消失於螢幕之上。
雖說這也辛尼曼的預料之內,但那張戴著面具的臉孔,的確已將良心上的苛責與遲疑都拋到了彼端,顯得毫不羞愧——而且還部下面前,恬不知恥地講出「拿輿論做實驗這般戲虐的論調。比起倦意,辛尼曼胸口滯留著多漠然的寒意,手交抱著的他靠到了船長席的椅背上。「這樣好嗎?布拉特拋來帶有深意的笑容問道。
「船長臉上根本就是一副不服氣的表情哪。」「說過想知道伏朗托肚子裡藏了什麼盤算的可不是我,而是你才對?」辛尼曼狠狠回瞪一眼,布拉特聳肩轉回正面。挪動了像是連操舵席都快裝不下的巨大身軀,問道「那麼,現要怎麼辦呢?的亞雷克跟著望向辛尼曼,辛尼曼閉上眼睛,喚回了方才壓下的思考,然後以船長的聲音宣佈:「變航道。」「真方位一八二。一面避開監視衛星的眼線,一面航向南太平洋。」咦地眨著眼睛的亞雷克透露出疑惑,他旁邊彈響手指的布拉特則一副「果然如此的調調。如果說為了航上宇宙而移動至赤道上空,下令時並不會提到南太平洋這個詞。
「不是要回宇宙嗎?對於如此問的亞雷克沒有多看,辛尼曼望向擴展於正面窗外的雲海。
「公主和瑪莉妲都還沒救回來,我們不能這樣就離開。」「可是,光靠我們當前戰力——」「你想回去啊?你真的什麼都不懂耶,瞪著亞雷克的布拉特好似就要這麼罵出口。「別說是瑪莉妲,上校對公主的事提都沒有提耶。」恍然大悟地嚥下一口氣,原本以目光朝辛尼曼質疑「你是認真的嗎?的亞雷克,也只好一臉無奈地把頭轉回了正面。辦不辦得到並不重要。自第一次吉翁戰爭之後,「葛蘭雪動盪的世間一路將米妮瓦守了過來,對他們來說,要回去將她置之不理的「帶袖的陣營之,這樣的選項根本「不可能存。米妮瓦、瑪莉妲,以及相當於「盒子鑰匙的「獨角獸。腦排列出不能割捨的眾多事物,辛尼曼將一句「事情有所謂先後順序掛到嘴邊,並且搔起下巴的硬鬍鬚。
「的確,現的我們什麼也辦不到。畢竟所有的政府機構都提高了戒備等級。」「那麼……」「我們去搶回獨角獸。」辛尼曼心意已決的語氣,讓亞雷克轉過了啞口無言的臉。「可以將那當成交換的籌碼,要聯邦把公主與瑪莉妲還來。既然他們還沒有取得盒子的資料,這樣剛好。朝著如此說道的辛尼曼,布拉特吹響口哨做出回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