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龍騰世紀 第四百六十九章 文 / 小龍捲風

    第四十章

    「這樣好,這才是葛蘭雪隊的本色。不過,要對拉·凱拉姆出手的話,這仗是有點硬。」

    「還是值得一試。要丘尼克傾全力監聽衛星通訊,叫他別放過拉·凱拉姆的任何舉動。」

    對方與我們一樣,不能永遠天空飛。只要緊盯其動向,下手的時機就一定會到來。先要集戰力,如此想到的辛尼曼,螢幕上叫出了南太平洋的海圖,跟著他聽見亞雷克問道「那小鬼要怎麼辦?」的聲音。

    「當然要一起搶過來湊成套啦。那樣子商品價值也會比較高。對,船長?」

    和坐視兩人互毆一樣,目光帶有深意的布拉特說道。回望了已燒烙眼底的巴納吉·林克斯的眼睛,辛尼曼不悅地皺起至今仍腫脹著的眼睛,短短回道:「看情況。」臉上露出苦笑,布拉特躲到航術士席的椅背後頭,航路變的命令被出後沒過多久,映窗外的雲海開始以急速朝橫向流去。

    翻過呈三角錐狀的船體,「葛蘭雪」雲朵上畫出廣大的弧,迅速朝南海飛去。脫離了「帶袖的」為其設下的柵欄,船速顯得飛快無比,只有燦爛照耀而下的太陽守候著他們的去向。

    黑色「獨角獸」收容於懸架上的巨大身軀,光是存於該處,似乎就足以讓周圍的空氣產生震動,其鬼氣逼人的程,甚至令人聯想到傳承於古代東洋的妖刀。與並排旁的「獨角獸」一樣,懸架周圍都拉起了禁止進入的繩,由畢斯特財團派駐的專任整備士們,正圍繞機體身旁。尚調整的傳聞似乎不假,滿載觀測機器的吊艙接舷於腹部,大批管線從駕駛艙蜿蜒而出,其實相當其說是整備,適合以「實驗」二字形容。望著那副某樣,一邊不屑地撇下一句「聽見那個東西叫作報喪女妖」的,是華茲·史提普尼尉。

    「它是白色傢伙的二號機,現行對重力下運作的狀況做了測試。整天黏機體旁邊的,好像是奧古斯塔人類研究所的成員哪。」

    「nt研?那不是早就被查封了嗎?」

    旁邊聽著的戴瑞·麥金尼斯尉說。「就是沒被查封,那些人才會這裡嘛。」如此回應的畢茲,似乎抱持著對想像範圍外的事不多思的主義。兩人旁邊,靠狹窄扶手上的則是奈吉爾·葛瑞特上尉,看了他那端正的臉孔之後,利迪忍住歎息,並且將視線挪回「報喪女妖」身上。從突出於甲板內壁的窄道看去,能同時將立於對面牆壁的兩架獨角獸型一起納入眼裡。

    由於滿滿載著共計十二架「傑斯塔」的情況下,又收容了「德爾塔普拉斯」與兩架「獨角獸」,「拉·凱拉姆」的甲板似乎已經超載。除了艦側深處的整修空間之外,還騰出用於格納噴射座的後部甲板,才總算容納下這些機體,而後部甲板被載著「報喪女妖」過來的輸送機——德戴改佔去了莫大的空間。結果,打上戰艦的畢斯特財團一行人又表現得目無人,甚而甲板一角設置禁止進入的區塊,奈吉爾這些原本的乘員班底會產生反感,也是人之常情。來回於腳下的整備兵不時拋來別有含義的視線,艦內的空氣不友善到了極點。

    若是有工作,倒也還能分散注意力,但上一場戰鬥過於勉強的「德爾塔普拉斯」已被運至整修處,擔任機付長的哈南正進行全面檢修,她大有將集體完全解體之意,至少座機重組合為人形之前,都沒有利迪的工作,他只好像這樣跟三連星的眾人一起擺副苦瓜臉,並且朝長有獨角的特意機體乾瞪眼。應該帶個模型過來才對的,利迪茫然間這麼想到。聯絡不到似乎已前往達卡的父親,無法如願和幽禁於艦內的巴納吉見面,什麼都做不到的自己根本不知如何自處,利迪心想,不如乾脆背對這一切算了——

    「少尉大人什麼都沒聽說嗎?」

    絲毫沒察覺到利迪的心情,體格粗壯的華茲拋來與其體型相符的粗魯聲音。「那兩架黑白,難道和參謀本部直接對你下的命令沒關係嗎?」

    「我不清楚。那些人也讓我覺得很火大。」

    「你還這樣講。艦裡不是也下過命令,要確保那架白色的傢伙嗎?」

    「我還聽說,它是從吉翁的船裡出擊的耶。你的德爾塔普拉斯不是和它並肩作戰,一起收拾了那台a嗎?要說你什麼也不知道,也實太假了。」

    戴瑞也順勢搭腔。忍住咋舌的衝動,利迪望向兩人,然而奈吉爾插口說道「那是計劃的?」的聲音,卻讓他的心跳怦然加速。

    「就寫肩膀上啊。」

    靠扶手邊的奈吉爾伸出下巴,朝他所指示的方向看去,覆蓋於「獨角獸」右肩的裝甲上,的確標示有「prju」的字樣。「啊,真的耶。」戴瑞悠哉地附和,利迪則無力地靠到了牆邊。

    「如果是配合這傢伙打造出來的,傑斯塔那亂高一把的性能就得到解釋了。傑斯塔的任務八成就是跟這傢伙旁邊,負責把小嘍囉收拾掉,而這傢伙的任務則是直搗敵人的核心……例如像人類操縱的精神感應兵器一類的。」

    聽到奈吉爾這番說得通的推測,埋怨道「什麼嘛,那我們不成了它的獵犬?」的華茲撅起嘴。「不對?預定,我們原本是會當上這玩意的測試駕駛員喔。」戴瑞說。奈吉爾究竟對事情洞察到了什麼地步?對於利迪側眼窺探的視線未作理會,「沒當上搞不好是幸運哪。」三連星的隊長如此淡淡地開了口。

    「這傢伙變成鋼彈時的機動力可不尋常。普通駕駛員大概撐不了五分鐘。沒有從一開始就預設讓強化人搭乘的話,也不可能設計得這麼誇張。」

    「強化人……」這麼低語的戴瑞臉上,突然失去了血色。「nt研那群人都陪旁邊,我想不會錯。」奈吉爾若無其事地說著,順他的視線看去,利迪注視向「報喪女妖」的駕駛艙。從滿載於吊艙的觀測機器縫隙,可以瞥見一道穿著全黑駕駛服的人影。雖然長相被拉下面罩的頭盔遮著,苗條勻稱的軀體仍然可以從駕駛服之上判別出來。管貌似纖弱,那副**卻散著某種強韌,令人聯想到裝有彈簧的人偶。

    是女人嗎?凝視著駕駛員那宛如機械般的身影,當利迪無意識地自扶手挺出身子時,有個體型正好與其互為對照的矮胖男子出現,擋住了利迪的目光,亞伯特轉頭拋來帶有敵意的狠狠一瞥,並且摟著駕駛員的肩膀,將其帶到了駕駛艙深處。利迪原本以為他是亞納海姆電子公司的高層人物,其實他是名列畢斯特家的財團幹部。與叫做瑪莎的頭頭一起搭上戰艦的那名男子,已經將戰艦跟「獨角獸」都當成了私有物。老爸究竟幹些什麼呢?利迪內心暗自埋怨起來。先是讓畢斯特財團的人從旁插手,卻又沒對他做出任何的指示。這正好是一個將盒子從財團手搶來,並且將世界由年詛咒解放的機會。自己明明是為了償還馬瑟納斯家的罪業,才會拋下一切來到這裡——

    「意思是說,要是當上了這個玩意的駕駛員我們搞不好也會受到強化嗎……?」

    直視著消失於駕駛艙門後的駕駛員背影,華茲悄然低語。強化人與廢人是同意詞,這一點早就以傳聞的形式流傳駕駛員之間。那麼巴納吉又如何?如此思過後,利迪甩了甩快要被沒有答案的疑問撐爆的腦袋,然後朝響徹於甲板的機械驅動聲抬起頭。通往艦尾著艦甲板的巨大閘門,正緩緩地開啟。

    因氣壓而流動的空氣化成風,逐步流向了開啟的閘門縫隙。站略長的頭隨風飄逸的奈吉爾旁邊,利迪看見由閘門另一端現身的小型噴射機。機翼下的可動式噴射引擎垂直豎起,被牽引車拖著的機體進入至甲板之。

    「那是民機耶。」

    「受不了,這陣子客人還真絡繹不絕。」

    華茲與戴瑞傻眼般地說道。奈吉爾則不著痕跡地投以觀察的目光,感受到一絲的心慌,利迪與他一起俯視著全長約十公尺左右的小型噴射機。一面仰望並立於左右的大群,小型噴射機停止於甲板的段,整備兵們隨即朝其跑去。機輪煞止,當機體側面的艙門一開啟,先從舷梯下來的是著黑色西裝的男子,跟著一張熟悉的臉孔便闖進了利迪的視野。

    「米妮瓦……?」

    讓怦然響起的心臟推了一把,利迪從扶手邊挺出半截身子。他能看見西裝男子的前後包夾下,一名神情凜然的少女已走下舷梯。米妮瓦為什麼會這裡?變得空白一片的腦袋浮現出疑問,利迪微微感到一陣暈眩。她應該家才對啊。把她的安全當成交換條件,我才會來到了這裡。為什麼她卻得親自此露面?還擺著那副緊繃的表情。簡直就像被人強行帶來一樣——

    「奧黛莉!奧黛莉·伯恩!」

    沒有叫出米妮瓦的姓名,證明利迪低限的理性仍有運作。回神過來時已經放聲叫道的利迪,開始朝停距艦尾約五十公尺處的小型噴射機揮起雙手,光是如此還不能讓他滿足,利迪隨即衝了出去。「怎麼回事?」「是他認識的人嗎?」背對著出聲交談的華茲等人,利迪一路跑到窄道的邊緣。隔著固定於懸架的「傑斯塔」背影,能認出是米妮瓦的栗子色頭,已清楚地燒烙利迪眼底。

    為什麼要來?你不能待這裡。想利用你的惡意正風起雲湧。從窄道頭探出身子,利迪喊道「奧黛莉!」的聲音被風吹散。捨不得將時間花咋舌上頭,他隨即趕往距離近的氣閘。

    要從窄道移動至甲板底部,得先回到艦內通路搭乘電梯,或者是利用起落梯才行。以無重力環境為前提所打造出來的戰艦構造,從未像這個時候讓他感到如此痛恨。

    突然感覺到有人叫自己,米妮瓦抬了頭。

    甲板的構造任何戰艦,都顯得大同小異。高約三十公尺,幅寬則大概有五十公尺的鏤空空間,固定懸架上的正如同佛像一般地排列著。或許是經歷實戰的時日尚淺,許多機體的塗裝四處剝落,隨處可見焊接的火花迸散而下。甲板上的一眼就能認出是聯邦軍的機體,肩膀有稜有角的軀體矗立旁,覆有風鏡的眼睛則注視著對面的牆壁。

    是自己多心了嗎?環顧四周,米妮瓦小小歎了口氣,一項異樣的物體此時闖入眼底,她停下腳步。唯一拉起封鎖線的那端,照明燈正把某架額上的長角照得閃閃亮——

    「黑色的獨角獸……?」

    黝黑亮的裝甲上,聳立著一支黃金色的角,米妮瓦找不到其他的詞彙來形容那架漆黑的機體。旁邊則有眼熟的白色「獨角獸」與其並列,散出某種高貴氣息面罩,正面對著空。給人的印象之所以會比第一次見到時為纖細,大概是立於一旁的黑色「獨角獸」過於猙獰的緣故。連面甲都施有黃金色裝飾的漆黑機體其氣勢已經超出精悍而達到窮兇惡極的地步。與原本令人感受到某種調和的「獨角獸」不同,它帶有一股拒絕對話的冷淡。它們開的源頭恐怕是相同的,稱之為兄弟而不為過的兩架機體,表露的形象竟然有這般的差異……

    既然「獨角獸」這裡,巴納吉應該也艦內的某處?再環顧起四周,米妮瓦被一陣喚道「歡迎您,米妮瓦·薩比殿下」的女性聲音叫住,她把臉轉向正面。只見讓幾名男子隨侍於背後,一名身穿淡紫色套裝的年女子就站眼前。

    「我是畢斯特財團代理領袖,瑪莎·畢斯特·卡拜因。長途跋涉至此,您辛苦了。」

    這麼說道,女性畢恭畢敬地行了一個禮,然而她的眼神卻與口吻相違背,散著一絲蔑視的神色。這人是嫁進亞納海姆電子公司會長家門的畢斯特家之女。若記得沒錯,她應該是卡帝亞斯的妹妹才對。米妮瓦回想著從吉翁出走前調查到的情報,這時候,自稱為瑪莎的女子緩緩踏出腳步,濃厚的香水味挑逗了米妮瓦的鼻子。

    「您真的又年輕又美麗呢。雖然是這樣的戰艦裡頭,但請殿下放心,我們會保護您的人身安全。」

    「這是羅南·馬瑟納斯議員也明白嗎?」

    被帶回宅邸之後,連和羅南會面的機會也沒有,米妮瓦就讓人送上了飛機,並且一路被載到此處。管知道飛機是畢斯特財團派來的,她卻不知道羅南與財團有著什麼樣的協議,也全然不知自己再被帶到聯邦艦艇上的理由。察覺自己就連這艘戰艦的名稱也不清楚,米妮瓦慎重開了口,然而回道「這當然」的瑪莎臉上,那做作的笑容卻沒有絲毫動搖。

    「我們與羅南議員正為了同樣的目的行動。這應該也是殿下您本身的期望。」

    「我的期望……?」

    「我們要封印拉普拉斯之盒。」

    直視著不禁嚥下一口氣的米妮瓦臉龐,瑪莎搽有口紅的雙唇扭成了笑容的形狀。「我聽說,殿下也是為此而離開吉翁的。我能向您保證,會招來災厄的盒子,將由財團安置於無人能觸及的場所。無論是之前,或是此後。」

    舉手投足間散著演技,瑪莎行禮時視線朝上,射向了米妮瓦。這女人很危險——如此喊叫的本能讓身心緊繃,米妮瓦緊緊握住雙拳。

    「……聽說盒子的鑰匙就交付那架獨角獸身上。你們也收容了它的駕駛員嗎?」

    「是。他目前正醫務室靜養。」

    才以為空氣忽地產生震動,一道聽過的聲音隨即傳入耳朵。巴納吉橫躺於床鋪的身軀頓時彈起,牆上的通訊面板不知已於何時點亮,他轉頭望向螢幕、充作收監室的房間原本似乎是軍官用的個人房,床邊設置有十寸大的通訊螢幕。從那裡看見聲音主人的身影後,巴納吉感覺到,自己嚥下的一口氣變得難以吐出。

    「醫務室?他受傷了嗎?」

    「那名少年並無大礙。他是偶然搭上獨角獸的民眾,但卻具有駕駛天分與勇氣。若您希望,這之後可以安排他與您見面。」

    不認識的女性聲音斷後,朝對方回答道「麻煩你」的奧黛莉再踏出腳步。被安裝於某人胸前的隱形攝影機追著她的身影,栗子色的頭螢幕搖曳著。映於周圍的光景,肯定就是這艘「拉·凱拉姆」的甲板。她——奧黛莉·伯恩搭上這艘戰艦。「奧黛莉!」如此叫出聲音,巴納吉將手伸向通訊面板的通訊鈕。重複按著沒有反應的按鈕,他對螢幕的奧黛莉喚道:「是我,我是巴納吉!」

    「不可以!奧黛莉。你不能待這裡!奧黛莉!」

    奧黛莉頭也不回地走去。畢斯特財團的部下包圍她身邊,遮住了身穿白色女用襯衫的背影。一拳掄向螢幕後,跳下床的巴納吉衝向房間門口。猛敲被鎖住的門板,他放聲叫道:「誰來開個門!放我出去!」

    敲過幾下之後,鎖頭開啟的聲音隨即響起,自動門橫移打了了。巴納吉反射性的後退,看到站門後的男子臉孔,他愕然地呆站原地。

    「我說過了。就算不甘願,之後你也得硬著頭皮配合。」

    沒別開對上的目光,亞伯特走進室內。巴納吉先看向螢幕的奧黛莉,再重將視線轉回亞伯特身上,他擠出顫抖的聲音說道:「難道……」

    「為了救她,你才會駕駛獨角獸一路來到這裡。那麼,這次你也應該為了救她,而和我們合作。」

    「卑鄙!」

    像是要堵住去路地站門口的亞伯特背後,有財團的部下們正朝室內寄以觀望的視線。一切都是自己招來的——這樣的理解湧上心頭,巴納吉感覺到膝蓋開始抖,「讓我和利迪先生——利迪少尉見面!」他說出腦裡忽然出現的念頭。

    「那個人絕不會認同這種想法。奧黛莉應該正他家接受保護才對……!」

    「沒用的。我們已經和馬瑟納斯家談妥了。米妮瓦殿下將改由財團來照顧。」

    「你們談了什麼!?這就是大人該做的事嗎!」

    「是啊。多虧有你這小孩攪局,大人們全都吃了不少苦。你多少也要體諒我們。」

    亞伯特不同於以往的強硬目光,讓說不出話的巴納吉感到一陣腿軟。瞪著啞口無語的巴納吉,亞伯特強調:「本著具有相同的血緣的立場,我只給你一項忠告。」

    「卡帝亞斯的爸爸,也就是我們的祖父,是被身為財團宗主的曾祖父所殺的。你懂這句話的意思嗎?」

    硬嘴角擠出笑容,亞伯特將臉逼到巴納吉面前。巴納吉被推回房間深處,坐到了床上。

    「這就是畢斯特家的血統。這個被詛咒的家系之,你和我都不過是一段過場罷了。別認為我們是親人,你應該捨棄這種天真的想法。即使得父子相殘,只要是為了守護盒子,畢斯特家的人也都所不惜。」

    本身也曾對父親痛下毒手的目光,正扭曲地朝巴納吉俯視而來。一瞬間,被壓迫到極限的某種情緒出迸裂的聲響,巴納吉覺得胸口頓時涼了半截。「將拉普拉斯程式的資料交出來。這樣你就可以獲得自由,她也能夠得救。」亞伯特如此開口強調。回望那冒出血絲的眼睛,巴納吉垂下臉,並且意識到這麼做的意義之前,微微點了頭。

    亞伯特安心地呼出氣來,朝門口喚道「喂」之後,巴納吉能感覺到他向後退了一步。原本站通路的三名男子走近室內,幾雙穿著黑皮鞋的腳出現巴納吉視野。同時也看見其一人取出手銬,巴納吉自己伸出了雙手。等著男子接近過來,手腕被揪住的前一刻,巴納吉利用身子的勁道朝對方肚子賞了一記頭槌。

    呃地低吟出來,男子被撞飛到後頭。剛好從背後接住他的亞伯特,則是一屁股跌坐地上,財團部下的陣勢鬆懈了幾許。穿過立刻撲身過來的男子身邊,放低頭部的巴納吉衝向門口,並且以前傾的姿勢出到房間外。「你這傢伙……!」背對著亞伯特低喃的聲音,巴納吉一股腦地關上門。

    他沒有鎖門的空閒。「喂,你站住!」怒喊的聲音響徹於通路,腰際套著白色槍帶的警衛朝巴納吉追來。巴納吉死命狂奔。靠著被帶來時的記憶,他第一個十字路口拐向右,只求能前往電梯所的方角。

    通訊面的螢幕上,有照到懸架的基座部份。奧黛莉是跟聯絡機一同被收容於甲板,她現一定還待甲板的底部。去了之後又能做什麼?思考根本無法運作,總之巴納吉先按了電梯按鈕,「別讓他逃了!將人抓回來!」亞伯特的聲音隨即背後響起。判斷出自己沒時間等電梯抵達,巴納吉趕往通路邊的起落梯。

    正如同「梯子」這個詞具有的含意,巴納吉一口氣衝下坡傾斜的階梯,來到了下一層甲板。警報同時大作,待通路的兩名乘員訝異地將臉轉向巴納吉。叫道「喂……」的男子才正要伸手,就被撞了個滿懷,趕怒罵聲傳來前,巴納吉又滑下下一道階梯,他一口氣貫穿七層分的甲板,跑到了理應通往甲板的通路。

    空氣微微流動著,隱約飄來的機油臭味,告訴了巴納吉甲板的所。管被警報與複數人聲所追趕,他依舊只顧猛衝。數十字路口拐彎,然後從t字路頭轉向右的瞬間,巴納吉差點與對面跑來的人影撞一起。

    「你是……!?」

    為了避免迎頭撞上,閃至後方的青年朝巴納吉睜大了眼睛。「利迪先生……」一瞬間低喃出口,追兵的腳步聲又讓巴納吉回頭,他立刻揪住利迪的制服將對方拉到自己身邊。

    「利迪少尉,奧黛莉來到這艘戰艦了。畢斯特財團想把她當成人質。」

    「人質……!?」嚥下一口氣的利迪抬起下巴。喊道「等等!」、「喂,抓住那傢伙!」的聲音從通路後頭傳來,巴納吉朝利迪投以拚命的目光。就賭你身上了,是你的話,一定能明白才對。隔著交會的感覺被巴納吉當成依靠,他向咬緊牙關的利迪注視了一秒。褐色的眼睛垂下,利迪將苦澀的表情背向巴納吉。

    「……你去。」

    用著勉強能聽見的音量低喃後,利迪取出設置於牆邊的滅火器。

    「直走就是甲板。動作快。」

    利迪如此交代,巴納吉連回禮都來不及,便已拔腿跑去。追兵的腳步聲逼至跟前,滅火器噴射的聲音重疊於其上。警衛們動搖的叫聲被掩蓋,怒吼道「你快點去!」的利迪擋住通路,其聲音從白色煙霧傳進了巴納吉耳裡。

    手流動的空氣推動,滅火劑的白色煙霧自身後逼近。被追上之前,巴納吉開啟氣閘,突然現於眼前的廣大空間讓他一瞬間停住腳步。因臨時響起的警告而愣住的整備兵、行走於軌道的牽引車、約從三十公尺高的天花板垂下的起重臂。一面也將佇立的群納入視野,巴納吉朝大得嚇人的鏤空孔穴環顧了一圈。由他所的位置看去,相當於正對面的內壁底下,可以望見身穿黑色西裝的團體正快步移動。魁梧男子們的包圍下,有一道身著白色女用襯衫的纖弱背影,鮮明地浮現於巴納吉眼的,唯有那道挺直背脊走去的身影。

    「奧黛莉!」

    傾全身的力氣化作聲音,巴納吉吼出。止住了腳步,回望過來的奧黛莉與他對上目光。管身影的大小連食指指頭都不到,巴納吉仍清楚地看見了對方的表情。翡翠色的眼睛大大睜開,巴納吉甚至能看到映於她眼的自己。

    「巴納吉……!」

    嘴型如此動著,奧黛莉朝巴納吉踏出腳步。周圍的男子立即上前將她擋下,被架住的白襯衫身影讓黑色西裝掩蓋,消失了蹤影。一名不認識的年女性不悅地望向巴納吉,奧黛莉掙扎叫道「竟然如此無禮,放開我」的聲音漸漸遠去。看見她被拖進內壁的氣閘後,巴納吉眼裡再也放不進其它東西。距離正對面的內壁頂多四十公尺。無意識地進行目測的身體蹬了地板,像是要用手掌扒開地板一般,巴納吉拔腿狂奔。

    霎時間,一隻從後頭伸出的右手將巴納吉揪住,他被人猛力拖了過去。一瞬間浮空的身體撞到背後的牆壁,沉沉的衝擊閃過後腦勺。無法理解究竟生了什麼,巴納吉伸手摸向麻痺的腦袋,並且昏沉的視野捕捉到穿著黑色駕駛服的人影。

    清一色的布料上有著金色線條縱橫於其間,襯托出穿著者本身的苗條身軀。護甲一般覆蓋於胸口的背心上,同樣有金色線條勾勒出輪廓,左胸上的,則是畢斯特財團的獨角獸圖騰。簡直就和「獨角獸」的專用駕駛服一樣——而且還是將光明面與黑暗面互為反轉,透露出魔魅形象的黑色款式。沒有餘裕多去思考那個所象徵的意義,隔著身穿駕駛裝的肩頭,巴納吉一股腦地想要尋找奧黛莉的身影。他設法要將腳伸出,但彈簧一般伸來的手掐住了他的喉嚨。不到一秒,被推到後頭的身體再讓人掄向牆壁。

    有如鉗子般一動也不動的手,正漸漸地堵住巴納吉的氣管。受窒息的恐懼所驅使,巴納吉胡亂動起手腳,試圖逃脫駕駛員被頭盔罩著的頭部絲毫不為所動,從那纖弱身軀難以想像的巨大力道,依舊將巴納吉抵牆上。當揮動的手腕打頭盔上,面罩的開閉裝置隨之啟動,一對熟悉的藍色瞳孔闖入了巴納吉的視野。

    「瑪莉妲小姐……!?」

    就像是直通深海的蔚藍瞳孔底下,似乎有某種情思顫動了一瞬。不會錯,與那架黑色「獨角獸」對峙時,巴納吉也覺得自己有聞到她那甜甜的體味。感覺到掐脖子上的手鬆緩了力氣,巴納吉叫道:「瑪莉妲小姐,是我!巴納吉·林克斯!」他趁機抓住對方的肩膀,想要將頭盔的臉扳近自己的瞬間,瑪莉妲抹消了短瞬的動搖,眼透露出殺氣。

    比初見面時為昏暗,那對深邃的空穴令人聯想到洞窟——當巴納吉毛骨悚然地想抽身時,已經為時已晚,瑪莉妲的膝蓋猛頂向他的胃,一股好似要貫穿背脊的衝擊力搖撼了他的全身。氣力自雙腳流失,一邊癱坐地,一邊擠出聲音喚道「瑪莉……妲……」的巴納吉伸手揪住駕駛服。忿然而立的瑪莉妲紋風不動,就兩人四目相交,再感覺到對方眼底有某種情思顫動的那一瞬間,吼道「普露十二號!」的聲音傳進巴納吉耳裡。

    「別讓那傢伙逃掉,抓住他。」

    站氣閘門口的亞伯特氣喘吁吁,肩膀隨呼吸而起伏的他怒聲下令。瑪莉妲俯視著巴納吉的瞳孔又變成陰暗的空穴,掐他喉嚨的手也恢復了勁道。重被抵到牆上之後,巴納吉用兩手緊抓住瑪莉妲的前腕。瑪莉妲小姐,請你醒醒。奧黛莉——米妮瓦公主就那裡。以渾身的意念呼喚對方,巴納吉希望瑪莉妲眼追尋曾一交,合的思維,然而擴展於眼底的,卻只有光線無法朝入的洞窟而已。巴納吉的手被輕易扯開,手臂也讓人制服住,瑪莉妲隨後便將他打趴地上。

    「巴納吉!」奧黛莉呼喚的聲音隱約傳來。臉上看不出任何表情的瑪莉妲則站眼前,冷冷地眸睨著趴地板上的巴納吉。那對眼睛與黑色「獨角獸」的眼睛重合一起,巴納吉緊緊咬住嘴唇。將思維凝聚遠去的奧黛莉氣息上,他鼓起僅剩的所有力量,把那化成聲音吐出。

    「奧黛莉!」

    沒有回應。被頭上伸來的幾雙手托起,巴納吉讓人帶離甲板了。沒露出任何反應,身穿黑色駕駛服的瑪莉妲像人偶一般地站著,她的眼睛始終未從巴納吉的視野離開。

    號稱以往覆蓋了地表分之十四面積的熱帶森林,其佔有率一時間也曾銳減至分之三,據說進入宇宙世紀之後,此數據已回升至分之。這項成果需歸功於自舊世紀以來持續進行的暖化對策,以及宇宙移民開始後正是上軌道的造林事業。然而,與此同時,靠採伐林木維生的土著也因而失去了工作。就連足以換職業的教育基礎都還沒打下,人們即使想換工作也找不到差事——成為「過剩人口」的這群人,自然被率先送去了宇宙,並且住到不會為饑荒或水災所苦的殖民衛星之。無關於當事人的意識,明而具備高教育水準的人們釋出善意,圍繞他們身邊。

    而如此受到保護的熱帶雨林之一——叢生於幾內亞東部的叢林地區,又十七年前重住進了所謂「過剩人口」的後裔。位於月球背面的殖民衛星居民,換言之,也就是被遺忘離地球遠位置的人們,穿上名為的鎧甲後降臨至此,並與分散所有大陸的同胞們協力,參與地球侵略作戰的一環。但大多數部隊都無法守住過延伸的戰線,無法如願回歸故國——吉翁公國,只能落得曝屍於叢林各處的下場。

    成為公**主力的「薩克」、地球前線基地開的「古夫」,以及水陸兩用機「葛克」。獨眼巨人們過去曾踏破叢林、與聯邦軍展開死鬥,如今卻逐步被樹林與青苔埋沒,持續腐朽的駕駛艙則成了毒蛇棲息的巢穴。這裡對廢棄物回收商來說固然是座寶山,但自終戰以來,沉睡此處的遺體從未生過遭人魚肉的事例。這是因為曾經有以假亂真的情報指出,核融合反應爐這一帶爆過,而讓輻射能散佈各地的緣故。

    實際上,那全是為了不讓他人靠近此地的手段,以往的戰場早讓蔥鬱茂密的綠意覆蓋已久。第一架「薩克」降落這塊土地的那天——從公**的第三波降落部隊推進至南太平洋一帶算起,過了十七年一個月又十五日的夜晚。恐怕是後殘存者的兩架「薩克」,正走叢林裡。尺寸相當於小貨車的腳板踏響紅褐色土壤,也讓結構多層的樹海窸窸窣窣地出聲響。這一帶的樹冠高達三十公尺以上,因此就算是身高十七公尺的巨人,也不至於冒出頭來。由上空無法窺見兩機移動的軌跡,只有清夢受擾的鳥兒沿其路徑飛出樹梢,吱吱喳喳地讓陰森的啼聲月夜底下響起而已。

    走前頭的「薩克」是型號-05的初期薩克,機體背面扛著巨大的副電機,手持的長槍身光束步槍正是由其供給能源。於大戰末期少量生產出的狙擊型薩克,同種機的「薩克1」亦稱「舊薩克」之,可以歸類為的機體,但如今已成為古董的事實仍舊不會改變;而跟後頭的-06k「薩克加農」,則同樣是不具可動式框架的第一世代,裝備於右肩的加農炮頗具威脅,反而讓人感覺到時代的久遠。由於兩架機體都是線性座椅開前出現的產物,即使形容得含蓄,乘坐的感覺也絕對稱不上舒適。理所當然地,它們也都沒有採用全景式螢幕,而是靠平面式螢幕來進行觀測,駕駛艙周圍共有四片平面螢幕板。

    其一塊螢幕上,正照出被彩脈纏繞的月。週遭則有漫天閃爍的星辰,若是凝神望去,似乎也能看見亮的殖民衛星群,但只有位於月球背面的故國——現已被名為吉翁共和國的id3,卻怎麼也無法窺見。「好遠哪……」如此低喃,約姆·卡克斯瞇眼望著群樹空隙間若隱若現的月亮。「你說什麼?」無視於隔著無線電反間的坎德爾,卡克斯讓睽違三年握住的操縱桿感觸慢慢滲透進手掌。主電機的律動傳達到指尖,仍然活著的「薩克1」將呼吸傳進體內之前,卡克斯踩下煞車踏板,讓機體停住了腳步。

    「這一帶就行了。要是離基地太遠,回去時反而麻煩。」

    一面仰望籠罩於頭頂的樹冠,卡克斯對無線電進行呼叫。被視為輻射能污染區域的這一帶,並沒有他人的目光。只有從太古往昔就未曾改變的夜行性動物們,正讓啼鳴聲迴盪於四周。後續的「薩克加農」停下腳步,站到了卡克斯機的左後方之後,坎德爾哽咽的一聲「是……」從無線電傳來。

    「太遺憾了。好不容易留存到現的機體,竟然得由我們親手埋葬……」

    「這也是不得已哪。不管是我的狙擊型薩克,還是你的加農型薩克,現都只是會走路的古董了。既然也找不到人認領,就只好擱這裡啦。」

    「是這樣沒錯……但它們明明都還能動。」

    「如果沒得補給,它們遲早也會動不了。明明已經好幾年沒開了,光是能走到這裡,你就應該感到慶幸啦。」

    從操縱桿上放了手,卡克斯撫摸起前方的監控台。「要是能賣給武器迷的話,大概可以賣個挺高的價格……不過,這傢伙應該也不會情願被人當成玩物。」如此自言自語起來,卡克斯以此為契機,揭開了座椅的綁帶。他從預備零件櫃取出高性能的塑膠**,並將連接倒數裝置的雷管插進裡頭。把那裝設到監控台底下之後,卡克斯關掉主電機的電源燈,然後打開駕駛艙門。

    悶熱的濕氣包裹住全身,年過五十的肌膚代謝速已經變慢,卻也這時流出了汗水。只要引爆炸彈,整座駕駛艙就會報銷,「薩克1」也將陷入等同死亡的狀態。拉出乘降用的鋼,卡克斯落腳腹部的雙重裝甲上,並且朝愛機說道;「你可別怨我喔。」

    「也不知道是哪來的笨蛋達卡放起煙火,才會搞得聯邦那些走狗都殺氣騰騰的。我們也只好跟著溜之大吉啦。我也很想將你們一起帶走,但從贊助者的說法聽來,犧牲品好像是必要的哪。」

    將鋼的鐵環擱腳上,卡克斯開啟倒數裝置。擺座椅的計時器開始倒數,燈源熄滅的駕駛艙之,突破五分鐘大關的紅色數字顯得格外醒目。

    「我們的贊助者想討好聯邦的那群走狗,所以得幫他製造收拾吉翁殘黨的證據才行。相對地,那些人也會放我們一馬。唉,真丟臉。明明一起從祖國過來,還活到了現……」

    身為贊助者的凡地球聯邦組織——艾格姆,只願意認領第二世代以後的機體,而那些機體都已藉由各式各樣的手段運離幾內亞了。現正是吉翁殘黨地球上的滅亡前夕,一直以來都是南太平洋大據點的辛布基地,也迎向了它的後——與漏夜潛逃幾乎相去無幾,這樣的閉幕方式實太過難堪,但卡克斯並無責備艾格姆那群人的意思。

    志打到聯邦政府的艾格姆上頭,有著希望讓地球軍維持於現狀的軍需產業,而國防議員則是透過軍需產業的獻金來操控政治。**勢力會看準議會開始審查預算的時期,動出局部的恐怖襲擊事件,藉此讓編列的預算上修,就這層意義而言,艾格姆與吉翁殘黨等於都仰著聯邦政府的鼻息,依靠這種方式養活部下,一路躲躲藏藏地打著吉翁殘黨名號的虛偽戲碼,終於也要此告一段落了。失去了可以回歸的祖國,能做為依靠的,只剩下復興吉翁的信念——不對,有東西能相信的傢伙,老早就已經死透了。墮落成受人僱傭的恐怖分子,還拖著因叢林濕氣而變得行動緩慢的身軀苟活,這名男子現終於能清算過往的虛偽。就只是如此而已。

    這樣的狀況,之於待宇宙的「帶袖的」也沒有多大區別。達卡事件或許就是預知到即將滅亡的他們,所點燃的後一道煙火。不管怎樣,與聯邦的共生關係就此告結之後,各地受雇的恐怖分子也會面臨全面性的失業潮。如果吉翁共和國將宇宙世紀0100解體,吉翁的名義也會完全消失,自己這些人或許就只能逐步化為貨真價實的亡靈了。「原本也是可以有個轟轟烈烈的結局哪。」從苦澀的胸口擠出心聲,卡克斯將苦笑著的臉背向駕駛艙。

    「先是有迪拉茲紛爭,再加上兩次的吉翁戰爭。明明就有這麼多機會讓你出風頭,也不知道為什麼,我都沒能趕得上送死。坎德爾就快生第三個小鬼頭出來了哪。降落作戰時,那傢伙還是個流鼻涕的小伙子,現已經是個有模有樣的老爸囉。也難怪我跟你都變老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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