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四十三章
亞伯特脫離常軌的延伸瞪著那名男子,放扳機上的手指再使力。瑪麗坦立刻扳下對方的槍口,她看往男子的方向。設法站起身的男子也這時將視線朝向瑪麗坦。對方看起來不像吉翁的人——但是,從他口講出了atr的名字,就憑這一點,瑪麗坦認為這名男子不會是敵人。就瑪麗坦還不能將思考理出個頭緒的時候,叫著「是這邊!」、「剛才有槍聲!」的幾道聲音從煙幕另一端湧出,警鈴的聲音也通道間響起。
殺氣騰騰的大批人馬正要過來這裡。別過一瞬間對放的目光之後,男子蹬地離開了現場。穿著太空衣的側腹空留下血珠,他的背影通路的轉角處拐了彎。「人那裡!」叫聲和槍聲重疊,瑪麗坦看到跳彈的火花牆壁上此起彼落地冒出,於是她將身體靠到牆際,並且放低姿勢。雖然這樣的體勢等於讓自己趴到亞伯特身上,但瑪麗坦現沒那個工夫多去意,而蜷縮著身體的亞伯特,也沒有露出抵抗的舉動。
沒過多久,手上拿著手槍、身上穿有太空衣的一群人便踏上通路的地板上,其有幾個人追男子後頭,正要趕往對方拐彎的轉角處。某人說道「別讓戰艦裡的人現,這件事情要由我們來收拾」,另一個人則大叫:「快關掉警報!」瑪麗坦原本想抬起頭,卻突然被人揪住領口並掄向背後的牆壁。間不容緩地伸來的手腕掐瑪麗坦喉嚨上,對方的手掌從太空衣上面緊緊地揪住了她。瑪麗坦想要抵抗,身體卻使不上力,就她掙扎著想將深陷喉頭的手指扳開時,說道「亞伯特大人,您沒事?」的某人靠到了亞伯特跟前。被人碰到自己的肩膀,亞伯特猛然一顫,他分不出敵我地放聲叫道:「別碰我!」
看似不自覺地讓開通道的部下被推開,亞伯特隨後便靠著自己的腳站穩地上了。亞伯特擦去整張臉的唾液湖淚滴,方纔的異常眼神也已不復見,他的目光只跟瑪麗坦對上了一瞬,低聲和部下交代「不用制服這女人」之後,亞伯特別過臉。掐瑪麗坦喉嚨上的手這時鬆去力道,她勉強吸到一點氣。
「我們回克林姆。把船長叫回來,我要船立刻就出。」
將尚未恢復血色的臉背向兩名部下,亞伯特迅速說道。「可是,外面的戰鬥還沒結……」部下回答到一半,便被亞伯特怒斥「我可是差點被人殺了!」的聲音所喝斷,於是,男子們畏縮的背影全飄到懸浮空的血珠間。
「這種有暗殺者徘徊的戰艦,我一秒鐘都不想多待。馬上把克林姆的乘員都叫回來。」
亞伯特睜大的眼睛又此時露出一種脫離常軌的光芒。「是……」受其氣勢壓倒的部下打算要離開當場。亞伯特立刻猛踏地板,像是癲般的大叫:「蠢蛋!要先保護我過去!」這股勁道讓亞伯特的身體浮到了空,覺自己的背就撞遭人射殺的屍體上,他嗚地叫出聲,連忙揮舞起手腳想離開該處。直到部下從屍體旁拉開慌亂的亞伯特,並且帶著他從現場移動之後,瑪麗坦也落得了被另一名架回原路的下場。
不知道是不是勉強行動的緣故,瑪麗坦側腹的劇痛一直沒有和緩。鼓動的痛覺隨著時間擴散開來,連呼吸都無法自隨意的倦怠感籠罩了她全身。艦內的無線電依舊播放著乘員們的怒號,但是單手拿著手槍的男子們卻是一句話都不說,被他們所保衛的亞伯特是誰的臉都不想看。他的嘴唇只是喃喃自語地開合不停,還能微微聽見他咕噥著:「我沒錯,我並沒有做錯事情……」對於部下們懷疑著僱主神智是否正常的目光不予理會,亞伯特那像是咒語般的聲音永無止地重複著,也讓無力抵抗的瑪麗坦被人架走的這段期間,持續地冒出了雞皮疙瘩。
停止讓外界事物映入瞳孔,亞伯特失焦的眼睛正逐步深陷至精神深處——瑪麗坦朝著亞伯特的雙眸瞥了一眼,當下她便朦朧地瞭解到,自己想要搭救亞伯特的心理是怎麼一回事了。既然她已經從刺客的口聽見了亞伯特的身家背景,她就沒辦法對這個人見死不救。就像巴納吉瞭解瑪麗坦的一切那樣,瑪麗坦也瞭解巴納吉。瑪麗坦對於巴納吉的出身、成長過程、以及肩負的重擔都很清楚。這是因為彼此思維「共鳴」的那一瞬間之後,瑪麗坦大概就比他自己還要瞭解他的事了。
出自於同一個根源的另一條生命。亞伯特眼睛的顏色,簡直和巴納吉像到令人覺得悲哀的程……
「我們現正站起點上,不用為其他人寫下的劇本所迷惑,只要用你心的神之眼看清即將開始的未來。」
超高熱的粒子束出閃光,能夠融化鋼鐵的這陣聲響帶有接近於衝擊的動能,搖撼巴納吉所的駕駛艙。超級火箭炮斷成兩截的炮身彈飛,正常機體才向背後仰起身,「安州」便兩者交會之際賞了「獨角獸」側腹一腳。
二十五頓余的質量與相對速累算一起,便成為足以粉碎人體的衝擊,搖撼了整座駕駛艙。受到聒噪地搖晃著的線性座椅擺弄,巴納吉將節流閥全開,跟著又使勁踩下腳踏板。方才衝突的反作用力抵消了「獨角獸」原本的軌道速,讓機體的高大幅下降,也迫使巴納吉趕忙點燃所有推進器。而巧妙地保持著本身高的「安州」,又此時瞄準勉強才抑止墜落的「獨角獸」,並以手的光束步槍進行齊射。
「快應戰!瞄準好再上!」
「我有瞄準!」
一邊朝塔克薩怒罵回去,巴納吉捨棄融斷的超級火箭炮之後,便讓「獨角獸」舉起了光束步槍預備。十字準星與位於正上方的紅色機體重合一起,目標鎖定的警報聲震耳欲聾。早成巴納吉壓力來源的紅色彗星、被人稱為「夏亞再世」的蒙面男子——對方眉心的傷痕以及凜冽的目光巴納吉心成像,巴納吉覺,自己放扳機上的手指竟然緊繃得無法靈活彎曲。同時間,ga粒子彈從「安州」的光束步槍迸射而出,有驚無險地閃避掉的「獨角獸」則是晚了一步才扣下扳機。射完的麥格農彈匣被排出,聳立成一直線的高功率能源柱遠遠地照亮了「安州」的機體。
穿梭於擴散開來的粒子間,紫色的「吉拉·祖魯」也朝「獨角獸」射出光束炮。至少也能擦對方才對啊。硬是咬牙忍住積嘴巴裡的話,巴納吉讓「獨角獸」原理了掠過頭上的光軸。巴納吉螢幕上尋著消失於感應器圈外的「安州」氣息,設法要脫離三架敵機所形成的包圍網。自覺到自己沒辦法甩開對方之後,塔克薩怒罵道「威嚇射擊怎麼可能對紅色彗星管用!」的聲音,又這時候刺進了巴納吉的身體。
「快點認真應戰。只要能和那傢伙面對面,ntd應該就會啟動。這樣下去,你會被玩弄至死喔。」
「但,但是……!輔助席的耐g性能並不完全,要是讓機體全力移動的話,塔克薩先生你……」
會撐不住的。內心把話講完之後,巴納吉又朝著抖自己的身體拋下一句——這根本只是自欺欺人而已。打開頭盔面罩擦了汗之後,巴納吉重確認機體與「擬·阿卡馬」的位置關係。由於自己剛才一直沒頭沒腦地逃竄,「獨角獸」重複變了好幾次的軌道,目前感應器圈內已經無法看見白皚的母艦。「擬·阿卡馬」赤道軌道上的雷射信號每分每秒都逐漸遠離,傳達出「獨角獸」已經進入兩極軌道的現況。不管自己再怎麼嘗試要甩開對方,夏歷的編隊後還是纏了上來,對方的目標只有「獨角獸」這點,已經是不證自明的事實。
不應戰就會被殺——這點事巴納吉也知道。可是,他的身體就是不聽使喚。扣扳機上的手指緊繃到極點,巴納吉覺自己總是反射性地想要逃避。因為,戰鬥很可怕,巴納吉承認了這一點。他對變成「鋼彈」這件事感到害怕。被機械所吞沒,再成為ntd還什麼系統的爐心讓他感到恐懼。即使就理性而言,他明白,這些都不會比死嚴重……不,說不定這種想法前提上就已經錯了。夏歷等人的目的,也很有可能是要削減我方的戰力之後,再來捕獲這架機體。如果事情是這樣,任其擺佈不就好了嗎?預定,這架機體原本就是要交給吉翁的。只要不隨便抵抗,把機體交給對方——
「這樣的話,你讓我下去。之後再把我帶回去就好。」
用嚴厲的聲音堵住了巴納吉逃避的途徑之後,塔克薩朝對方投以看透五內的視線;而巴納吉則用著簡直使不上力的手再握緊操縱桿。
「那群人的目的,說不定是想造成我方消耗之後,再捕獲這架機體。但要是沒了獨角獸,擬·阿卡馬又會有什麼下場?」
「……我瞭解。」
「那群人是戰爭的專家。他們可不會放走幅率,或放過可以擊墜的敵人。別忘了戰艦上還有你的朋友——」
拓也、米寇特、瑪麗坦、奇波亞、夏歷、奧黛莉與利迪,還有其他許許多多的臉孔和名字,都巴納吉的腦筋裡打轉著,他身體裡湧上一股想要嘔吐的不適感。巴納吉踩下腳踏板,讓「獨角獸」加速飛去。
背對著由後趕上的光束光芒,連防衛也沒確認的機體點燃推進器,開始深夜的軌道上畫像。堵住了自己的耳朵,巴納吉對於塔克薩叫喚自己的聲音充耳不聞,他只是一股腦地讓「獨角獸」疾馳於虛空而已。巴納吉還是很怕,怕得不得了。巴納吉從卡帝亞斯那裡接過這架機體的時候、還有為了守護奧黛莉而戰的時候,他的心都有感受到一股熱潮,但現卻感覺不到。冰冷的虛無巴納吉的腹部深處捲起波濤,他知道,自己就連剩下的一點體溫都快被奪走了。這樣也好——不,這樣正好。因為那股熱潮很容易變成行使暴力的衝動。因為那股熱潮會讓巴納吉毫無覺悟的情況下傷害人、殺害人,並且讓他這個不誠實的旁觀者背上一輩子的罪孽……
接近警報響起,巴納吉猛然反應過來的神經讓機體減緩了速。睜開眼之後,巴納吉放大視窗瞧見了正由前方接近的「拉普拉斯」殘骸。
「拉普拉斯」彎曲的樑柱露出於真空,它那猶如鯨魚死屍般的殘骸依舊暴露兩極軌道上。管它那鬆散的構造根本算不上掩蔽,巴納吉這時候已經顧不了這些了。就算是一點點也好,巴納吉需要有東西做為庇護。他想不會被任何人看見的地方喘息。不知道是不是感應到這陣畏怯的緣故,意向自動擷取裝置擅自為機體減緩了速,「獨角獸」將「拉普拉斯」的殘骸當成一線生機,伸臂接近而去。點燃噴嘴配合相對速後,「獨角獸」躲進敞著陰暗開口的孔穴,跟著便虛脫般地停住了。原本展開著i力場的盾牌也這時關閉,閃爍於面罩底下的複眼感應器則逐漸失去光芒。
未見終止跡象的演講聲,這時又和敵機接近的警報重疊一起。夏歷的部隊正接近——可是,巴納吉抬不起頭。宛如才剛和機體一起全力奔跑過來一樣,巴納吉的肩膀上下起伏著,他不斷地喘氣。真沒出息,自己真的一點出息也沒有。歎息好似要跟嗚咽混到一起,但巴納吉咬牙想要忍住。即便如此,他還是壓抑不住自己的哭聲,而塔克薩靜靜喚道「巴納吉」的聲音又這時加了進來。
「我要下去。把艙門打開。」
和平常一樣,對方命令的語氣容不下其他意見。也不理會疑惑地轉過頭的巴納吉,塔克薩突然就把手伸向螢幕面板,並且碰了駕駛艙門的開啟開關。
空氣流出的聲音撲向了頭盔,然後很快地又聽不見了。艙門橫移開啟,全景式螢幕少去了正面那一塊,隨後,深陷於黑暗之的廢墟便擴展兩人眼前。塔克薩高大的身子緩緩離開了輔助席,跟著就要朝艙門飄去,從旁看見此景的巴納吉抓住對方的手肘,口裡叫道:「怎麼可以這種時候跑出去,你是認真的嗎!?」塔克薩沉默地繞到巴納吉面前,並且讓自己的頭盔靠向對方的頭盔。
「這樣你就能放心打了?趕快讓機體變形成鋼彈。」
比起無線電加近人身的說話聲,就這麼靠著頭盔間的振動傳進了巴納吉耳底。將巴納吉的謊言與軟弱數看透,對方的眼睛隔著面罩望了過來,而巴納吉則是語塞地回答:「這種事我怎麼做得出來……!」
「不是你想的那樣……不是那樣的。我是因為……」
「巴納吉,我剛才有看見ntd正要開始啟動的那一刻。」
把自己的手放到了被巴納吉抓住的手肘上,塔克薩說道。聽到這意想不到的話,巴納吉眨起淚眼汪汪的眼睛。
「就是我們接觸到拉普拉斯,然後演講聲開始播放的那個時候。你好像沒有注意到的樣子,不過,我看來,ntd是對你的情緒產生了反應。因為聽見拉普拉斯亡靈的聲音之後,你的心似乎有感覺到什麼。」
「我的心……?」
「這架機體……並不是為了將吉翁斬草除根的殺戮機器。獨角獸還具備著某種不同的特質,那項特質正好與殺戮機器完全相反。能夠駕馭它的,大概只有駕駛員的心而已。那是一顆懂得體會、容易受傷害,也會讓人產生恐懼的心。是一顆脆弱、欠缺效率,有時甚至不存比較好的心。」
隔著雙方頭盔的面罩,塔克薩那綻放出刀般光芒的眼睛正微笑。些微的熱潮湧現於巴納吉撲通作響的心臟,然後落到了冷意盤據的肚子裡。巴納吉試著窺探塔克薩的眼睛。仔細一看,塔克薩的延伸也動搖,注視了對方那雙與自己並無不同的眼睛,巴納吉跟著又將目光凝視他出振動的嘴巴。
「或許,那就是拉普拉斯程式的真面目。司掌ntd啟動條件的它,就是將搭乘者導引向盒子的道標……這樣看起來,你的父親實是深藏不露哪。」
遭到出其不意擊的胸口心跳不已,巴納吉只得別開自己的目光。「其實我……」巴納吉話講到一半,塔克薩便面帶苦笑地,以一句「夠了。關於這件事我之後會好好審問你」打斷了他。
「現沒時間多說。我出去之後,你就退到殘骸裡面,等我的信號。」
「你打算做什麼?」
「a有a自己的戰法。與其駕駛艙裡當個累贅,我會去幹點比較像樣的事情。你也應該你的責任。」
塔克薩抓住巴納吉,並把他推回了線性座椅。「我的責任是什麼……?」巴納吉問。塔克薩用食指指向對方的胸口,平靜地答道:「你這裡很清楚。」
「這是個獨一無二的零件,它可以自己做出決定。別把它弄丟了。」
以這句話作結之後,塔克薩接觸了頭盔間的接觸通訊。目光裡蘊藏有親近感冊那雙眼睛漸漸遠去,包裹住高大身軀的濃綠色太空衣也飄出艙門之外。對於突然變寬敞的駕駛艙感到困惑,巴納吉朝無線電呼叫道:「塔克薩先生……!」對方則一如既往地用命令的口吻回了一句:「關上艙門!敵人已經到附近了!」塔克薩將地表行進器連接到背後的生命維持裝置,隨後留下一道小小的噴射火光,消失真空的廢墟。
對物感應器顯示了敵方編隊逐漸包圍住「拉普拉斯」遺跡的反應。巴納吉莫可奈何地關上艙門,並且經過光學修正的全景式螢幕找起塔克薩的背影。會迷惘是當然的,要害怕也無所謂,但千萬別做出自己背叛自己的傻事——前一刻聽見的話語開始巴納吉肚子裡翻騰,使得原本冷透的身體,又點起了餘燼般的熱潮,一邊如此感覺到,他將留有些許緊繃的手放到操縱桿上。心,像是要讓誕生不久的「熱潮」散佈至全身,這個平凡無奇的字眼巴納吉的心臟一帶鼓動著。
「現是格林威治標準時間二十三點五十分,這一刻即將到來。正收看這場轉播的各位,方便的話,請與我一起默禱。想著即將過去的西元、想著大家所構成的人類歷史,並獻上你的祈禱。」
要去哪裡、做什麼樣的手腳,這些事塔克薩離開駕駛艙之前,心裡就已經有個底了。演講的聲音仍舊干擾著無線電,這一點讓塔克薩知道,自己與「獨角獸」之間的通訊回路尚未阻絕。塔克薩先攀附到彎曲的樑柱上,藉此將坑洞內部大略審視了一遍,然後,他從身體護甲的攜行包裡頭取出h的爆破裝置。
其他塔克薩身上的裝備,還包括一捆一公尺長的極細起爆纜線、無重力下使用的閃光手榴彈兩顆,以及無後坐力的自動手槍一挺。
如果把急救用具去除外的話,能派上用場的東西差不多只剩閃光燈而已。要是知道事態會如此展的話,塔克薩鐵定會把野戰工具組帶來。一邊保護著傷痛未止的左腕,他望向與橫樑垂直交錯的支柱底部。缺口面積乘以零點二,依據h的使用量求出法,塔克薩將三段連續的爆破裝置細分成適當的份量,然後實質於支柱底部的一處起爆點上插進了信管。一邊拖著起爆纜線,塔克薩橫越坑洞,跟著他攀附正對面的內壁,把纜線的一端纏斷裂的循環管線上,並且橫跨內壁的鋼筋底下設置的h。
沒多少時間了。敵方的編隊包圍遺跡四周,他們一邊警戒著是否會有陷阱,一邊也盤算著飛進內部的時機。先進來的應該是「安州」。那架紅色的除了心機深沉之外,有著事事都要親眼確認、親自行動,否則就無法善罷甘休的貪慾與私心。即使是啟動ntd的情況下,「獨角獸」生還的機率仍然只有五成。照現狀來看,巴納吉肯定會逼到絕路,徹底為敵方所擊潰。塔克薩得趁現,替「獨角獸」爭取到生還的可能性才行。他默默地坑洞間來往,並且讓起爆纜線遍佈於直徑四十公尺強的圓環。
對於利用小孩子一事所產生的責任感、領悟到該輪到自己奉獻了的軍人本能——這些都不是塔克薩行動的理由。從風險與效果來評估,他也明白,這是一項相當不合算的行動。何必為了那孩子犧牲到這種地步?康洛伊肯定會如此取笑。但是,要塔克薩順從心裡想法來行動的也是他。一邊對康洛伊感到抱歉,塔克薩認為現正是應該這麼做的時候。
身為一個大人,塔克薩肩負著名為現的時刻,他想將性命交給一個孩子,一個負有思考未來責任的孩子。當然,塔克薩不認為醜事做的自己可以藉此洗脫一身的污穢。但自己能夠這麼做,卻使他感受到一股莫名的開心。原本只懂得依有限順序來履行義務的身體,正將後事托付給毫無血緣或牽絆的年輕生命,從「未來」這茫然的字眼找出了一絲的意義。將種種愚蠢錯覺照單全收的這顆心,是如此令塔克薩感到疼惜。
或許有小孩的人的心境,就是像這個樣子。塔克薩人生做出讓步,對於離開自己的妻子也沒能說出半句慰留的話語,要是有小孩的話,他的人生可能就會有不同的展。另一個可能性,另一個應該存的未來——透過內之神的目光來看待未來,指的就是這回事。塔克薩一邊傾聽內容已接近尾聲的演講,一邊如此領會到。
等未來的是希望或絕望,都是靠心態決定的。重重相連的各種枷鎖之前,走進狹路的現實,也不過是事相於變化無常間所呈現的一個模式罷了——一邊對過於單純的道理出苦笑,塔克薩讓結束作業的身軀躲到支柱後方。
「獨角獸」已經退到殘骸的深處,正等著塔克薩出信號。可以的話,他也想和康洛伊取得聯絡,但這種願望米諾夫斯基粒子的茫茫大海並不會實現。仰望了頭頂的采光窗,塔克薩讓清冽的星光灑滿臉上,放馬過來,他朝著潛伏於虛空的敵人如此呼喚。
「希望邁向宇宙的人類前途能夠安慰,希望宇宙世紀是個開花結果的時代,相信我們心目沉睡的,名為可能性的神——」
漫長的演講此告結,一瞬間的空白造訪於眾人之間。霎時間,空洞而扭曲的黑暗為噴嘴的火光所掃去,也將侵入遺跡的敵機存透露給巴納吉得知。
「他們來了……!」
紅色機影反射破裂的玻璃上,亮的單眼正看向巴納吉這裡。同一時間,塔克薩叫道「快點用火神炮!」的聲音從無線電傳來,讓巴納吉握緊了操縱桿。
「能威嚇對方就好。趕快開火!」
巴納吉沒有多作思考的空閒。他反射性地動起手指,「獨角獸」的十公厘火神炮則跟著冒出火光。兩道火線粉碎了采光窗,也讓「安州」映照上頭的身影化作粉末。就歲片四射飛散的坑洞,「安州」將光束步槍的槍管舉向「獨角獸」,它一腳踏向內壁,下一個瞬間,采光窗附近出的閃光便籠罩了「安州」全身。
爆炸的火球坑洞內膨而上,從底部開始斷裂的支柱直接砸到了「安州」身上。那些炸彈是塔克薩裝的嗎?巴納吉看見「安州」被粗大的樑柱所壓住,而對方機體跪內壁的膝蓋,也此時被進一步的爆炸捲入。埋設遺跡內部的循環管線噴湧出爆壓,變成大量的針刺殺到「安州」面前,而其一根針刺穿了它頭部的單眼。這塊碎片帶著與炮彈同等的威力,砸碎了透明塑膠製的面罩,也破壞了主攝影機,紅色巨人失去獨目的身影就那麼燒烙巴納吉的眼底。
即使失去主攝影機,副攝影機仍然可以代為進行光學辨識。駕駛員並不會因此而喪失視覺,可是,被人戳瞎眼睛的心理傷害卻不是這樣就會消失的。夏歷低喃道「怎麼會!?」的聲音,巴納吉確實從無線電裡聽到了。「就是現!」塔克薩的聲音即刻響徹當場。
「趕快用光劍!趁這傢伙腳步停下來的時候……!」
如此喊道之後,塔克薩穿著太空衣的身影從瓦礫陰影衝出,他把手榴彈丟了出去。爆性的閃光「安州」腰際一帶擴散開來,一時間就連副攝影機都失去作用的機體,則此時顯得搖晃不穩。巴納吉一股腦地將手伸向選擇武器的面板,並選擇光劍之後扣下左手的扳機。「獨角獸」迅速動起左腕,伸掌握住了展開右腕側邊收納櫃的光劍劍柄。隨後,第二顆手榴彈引爆於虛空,塔克薩漂浮于飛散瓦礫間的身影也浮現閃光。
「開什麼玩笑!」
夏歷的怒吼聲由無線電傳來,原本像是體勢不穩的「安州」舉起光劍便是一掃。灼熱的光刃由下而上揮去,阻半途的瓦礫群瞬時瓦解。巴納吉瞧見了這道光連著塔克薩的太空衣一同燒,並使其雲消霧散的光景。消失的前一刻,塔克薩的高大身軀縮成了胎兒般的大小,然後便連骨頭也不剩地融化於虛空,這些景象全都燒烙巴納吉的視網膜。
塔克薩消失了。他不是死了,而是消失了。連感情或感傷都還來不及觸,原本還那裡的人就這樣消滅無蹤了——
「你竟敢這麼做!」
巴納吉的腦袋變成了空白一片,全身的毛也跟著豎起。精神感應框架的光芒噴至外界,像是為這股波動所牽引,機體的裝甲展開了。
佇立於坑洞的「獨角獸」身影膨脹開來,熱與光從展開的裝甲縫隙迸而出。獨角裂做兩道,複眼感應器打開成字的天線下睜開眼睛後,「獨角獸鋼彈」毫不猶豫地舉起光束步槍,槍口隨即射出ga粒子的巨塊。
毫光瀑佈滿盈於坑洞,龐大的熱能、衝擊波以及飛散的殘餘粒子貫穿過真空的廢墟。「亡靈」的聲音再也不復聽見,被不祥光芒籠罩的「拉普拉斯」殘骸傳出了哀嚎。
光芒從設計成棋盤狀的采光窗噴出,堆積於內部的宇宙塵埃爆性地飛散到外。外牆因為坑洞內膨的衝擊波而彈飛,棋盤狀的窗框才從內側掀起,「拉普拉斯」的殘骸便完全為強烈地震所吞沒。
「怎麼回事……?」
剛要進入洞內的機體急忙後退,並且一邊調整高,一面脫離了現場。看到柯朗的「吉拉·祖魯」也跟自己身後,安傑洛試圖濃密的粉塵尋找「安州」的機影。打從「安州」由對面的缺口侵入坑洞之後,安傑洛便與夏歷失去了聯繫。難道是上校威過,將「獨角獸」擊毀了嗎?就安傑洛這麼想著的時候,「安州」的機影從開始瓦解的殘骸飛竄而出,緊接著又有另一道身影劃開了粉塵,並且現身於眾人眼前。
粉碎了采光窗,全身覆蓋著碎玻璃的機體直驅「拉普拉斯」的正下方。對方的雙眼還拖著精神感應框架的餘光,這架,安傑洛絕無可能會認錯。
「總算肯變成鋼彈啦……!」
壓抑住想馬上用光束炮瞄準的衝動,安傑洛踩下腳踏板。一邊讓機體移動到「獨角獸鋼彈」的右上方,安傑洛叫道:「柯朗!照預定上!」柯朗的座機立刻以光束炮射擊,隨後又點燃主推進器。刻意不去緊盯「獨角獸鋼彈」緊急加速迴避後的動向,安傑洛按著先前的模擬,將光束射向了空無一物的虛空。
干涉波的火花飛散於亞光速的彈道上,使得安傑洛能用肉眼捕捉到精神感應框架的光芒。干涉波的反作用力,讓「獨角獸鋼彈」用i力場擋去光束之後,出現了短時間的遲緩。雖然很快,但對方依舊只會直來直往而已。待受地球重力影響的低軌道上,迴避的模式自然又受限制。感覺到自己的攻擊有出現效果,安傑洛的神經興奮起來,揚起嘴角說道:「行得通……!」
「畢竟是個外行人,他的動作和我模擬預測的一模一樣。直接把他包夾起來!」
硬要追上機動力高於自身的敵人,只會求得徒勞無功的下場而已。只要試著掌握對方行動的習慣,把光束射向預測的目標地點就行了。從以往的戰鬥資料來看,那傢伙習慣閃避時一直往右躲。如果是容易被天與地的感覺所虜獲的低軌道上,這種傾向容易忠實地呈現出來。要追上並且包夾對方簡直易如反掌——一面與柯朗的座機配合,安傑洛將第二光束炮射向了「獨角獸」的航道上。而充電準備下一波炮擊的空擋間,安傑洛又會撒下甲拳彈,讓高速移動的敵機去路持續遭遇到火球。柯朗也模仿著安傑洛的行動,使得無數的光輪與光軸錯綜於「獨角獸鋼彈」的軌跡上。
熱源瞬時冷卻,化成了青白色的廢氣滯留於虛空,穿梭於這些爆炸的痕跡間,重複加速與煞停的白色機體拖曳出精神感應框架的餘光。交互張開火線的雙手未有停歇,兩架「吉拉·祖魯」逐步縮小了包夾的圈圈。不知道是第幾的光束直接與i力場相衝突的那一剎那,「獨角獸鋼彈」像是絆到了腳步而減速,柯朗叫道「我繞到他後面了」的聲音隨後從無線電傳來。相對距離不滿十公里,體勢大亂的「鋼彈」全無餘裕舉起光束步槍瞄準。
「駕駛艙之外的地方打爛也無所謂,快上!」
這麼叫道的同時,安傑洛自己也止了光束炮的充電,並且扣下扳機。充填率分之七十餘的光束炮迸射出閃光,靠著i力場擋開攻擊的「獨角獸鋼彈」則大幅搖晃了機體。這將是後一擊——安傑洛以視覺捕捉到了從「鋼彈」身後急速接近的柯朗座機。先是看見對方手上的光束斧高高舉起,安傑洛跟著也看到了凝為斧狀的粒子束劈進「鋼彈」背包的幻覺,近似的快感亦於此時穿透他的全身。白色的機體就連回頭的空閒也沒有,淒慘地直接從背後挨上了一記……!
就這個瞬間,「獨角獸」的左腕緩緩挪動,光芒從它伸向背後的手肘冒了出來。
安傑洛沒能將事情觀察仔細。就柯朗的「吉拉·祖魯」撲向「鋼彈」,正要劈下手光束斧的那個瞬間,「吉拉·祖魯」的胸膛反而被唐突冒出的光束貫穿了。無線電隨後傳來刺耳的雜訊,那是駕駛艙被摧毀的聲音?還是柯朗的蒸的聲音?安傑洛無法馬上理解生了什麼事,他將訝然的目光投注到糾纏一起的兩家機體上。
「是光劍……!?」
左腕側面收納櫃的光劍劍柄,收納的狀態下直接啟動了。沒有回頭,也沒去目測對手的位置,「獨角獸鋼彈」把顯現於手肘前端的粒子束插到了柯朗的座機上,而現,背對著已經四肢僵硬的「吉拉·祖魯」,它直視向安傑洛。它閃爍的雙眸反射出精神感應框架的紅色光芒,宛如嘲笑道:「下一個就換你。」比安傑洛的反應快上一步,深陷於柯朗座機駕駛艙的手肘猛力朝後方舉起,「鋼彈」把被光刺穿的「吉拉·祖魯」抬到了頭頂。
白色機體一扭過身,「吉拉·祖魯」就被砸向了安傑洛這邊。那架失去反應的機體轉瞬間為灼熱的光輪所吞沒,也讓白色光芒掩蓋了安傑洛的視野。那傢伙並沒有被逼到絕路。反而是我方受到了引誘,一步步地讓「鋼彈」欺近到身邊。這樣的理解和爆炸的衝擊波一起湧了過來,安傑洛只得孤苦無依地讓自機後退。就無線電因為電波障礙而雜訊大作時,夏歷嚷著「安傑洛,快逃!」的所以聲音也混雜其。
「那傢伙的狀況並不尋常。趁還有推進劑的時候,你趕快離開軌道!」
夏歷聽起來像是抖的聲音,使得安傑洛體內產生的恐懼感隨之加倍。安傑洛加速提升高,脫離了柯朗座機氣化後的痕跡。將盾牌收到背部,從兩腕收納櫃噴出的光劍光刃的「獨角獸鋼彈」追後頭,它劈開滯留原地的氣體,從安傑洛座機的腳邊竄了上來。應以惡鬼稱之的羊毛逼近安傑洛座機的兩膝,一股來自根源的恐懼貫穿安傑洛的全身,告訴他「鋼彈」將會啃碎自己。
「你這怪物……!」
安傑洛一股腦地想用光束炮瞄準,但衝擊卻這時候襲向了駕駛艙。安傑洛大幅弓起身,他看見被砍成兩段的光束炮飛過頭頂,然後又看見立刻繞到頭頂的「獨角獸鋼彈」交叉了雙腕。展開成勾棍形狀的光劍交錯成十字,才看見兩道刀刃分向左右,緩緩的衝擊便與雜訊一起籠罩於全景式螢幕。霎時間,「吉拉·祖魯」被砍斷的頭部冒出火花,切換為副攝影機的監控螢幕上,則能看見頭部飛到遠處的景象。
睥睨著失去頭部的「吉拉·祖魯」,「獨角獸鋼彈」舉起了給予致命一擊的光劍。就連實際體會自己將因此死去的餘裕也沒有,安傑洛仰望閃耀著粉紅色光芒的死神大鐮,這時,噴嘴突然點燃的光芒照進了他的眼裡。當精神感應框架的光輝一從背後遠去,由腳邊飛來的ga粒子光彈就掠過了「吉拉·祖魯」,並朝向「鋼彈」原本所的虛空描繪出鮮艷光軸。隨後,光軸又重疊為兩道、三道,這告訴安傑洛,「安州」正從下方進行掩護射擊。
以側轉閃過了連續射來的光束,「獨角獸鋼彈」一口氣拉低高,並朝著火線的來源衝刺而去。面向直線衝來的敵人拔出光劍,「安州」則是以對向而馳的態勢點燃了背部的主推進器。不待一秒,兩架機體交會,彼此以光劍交鋒後,下一個瞬間,雙方便順著原本的行進方向錯開了。兩名駕駛都朝對方射出光束,跟著又描繪出8字形的軌道再接觸。每次交手,都使得兩機的軌道速再被抵消,從「拉普拉斯」殘骸剝落出來的無數碎片,則此時逐次飄過了高漸漸降低的兩架腳下。那些碎片陸陸續續被大氣層所拖入,並夜晚的地球上拖曳出帶有摩擦熱能的紅色軌跡。
「上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