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定遼東 第三百二十節 訓子 公祭 文 / 玉泉居士

    更新時間:2012-04-04

    收斂了自己的氣勢,李成梁淡淡的看著自己的兒子,很直白的問道:「怎麼,是不是有什麼不滿意?呵呵,不滿意是正常的,問題是你就算再不滿意,那麼也只得不滿意而已,這是為了家族的利益,是必須犧牲的利益。更何況如果站在我的角度考慮問題,根本就算不上是犧牲,我覺得雨柔配哪龍家的小子,倒是不一般的班配,不算是金童玉女,也算是男才女貌,」說到這裡,頓了一頓接著講道:「這件事我已經定了,嗯,就這麼定了。」

    噎住了似的李如楨,聽到自己父親的話語知道這件事情很難有一個轉機了,李成梁的主意拿定了之後很難會改變的,至少李如楨沒有見到過。帶著幾分晦氣,他歎了口氣,做最後的掙扎說道:「父親大人,哪龍家小子可是沾花惹草的高手,而且聽聞太后的侄女同他也有所瓜葛,要成為他的正妻,你叫雨柔怎麼辦,真的過去做妾不成?」

    瞥了眼面紅耳赤的李如楨,一副護女心切的摸樣,李成梁噗嗤一聲笑了說出來說道:「你在扯什麼呢?做妾,又怎麼樣,我看沒什麼問題。難道你還想叫雨柔去和李洛爭高低?你去問問太后她答應不答應,哪不是結親,而是結氣,到時候反而結出了仇恨。說起來麼,男人不都是三妻四妾的麼,難道你不是剛剛娶了第八房妾侍不成?要是這種借口還是不用拿出來了,不過麼,」李成梁摸了摸有些花白的鬢髮,面上柔和了幾分,說道:「原本我這個人是不大喜歡解釋緣由的,但是你是我的兒子,雨柔是我的孫女,今天不說清楚裡面的道理,恐怕你心不甘情不願,自然雨柔受你的影響之後,就算過門之後,也必然是有一番波折,到時反而不是什麼美事,也罷,我就來和你說說你大哥如松同我說的一些關於哪龍家小子的消息,你自己仔細冷靜的分析分析,別被偏見和過去的怨氣蒙住了眼睛,就知道眼下這個曾經的幼獅,今天的雄獅對我們李家來說意味著什麼涵義了。」接著李成梁就將龍天羽在京城的一系列事情源源本本的同李如楨說了一遍,然後又說了龍天羽一路上的行蹤,幹了些什麼事情,包括山東的平亂全部說了出來,再加上自己對事情的分析和判斷。

    這番話說的李如楨直搖頭,不停的嘴巴裡面說著:「這不可能,哪裡有這麼好的運氣~!」「哪不對頭,他怎麼能如此厲害~!」原本李如松對龍天羽的計劃就並不想過多的宣傳出去,畢竟裡面有不少犯忌的事情,所以對於龍天羽的行蹤計劃和過往的事跡只是通告了李成梁一個人而已,但現在畢竟李如楨的女兒肩負著溝通龍李兩家未來交情的重任,在李成梁看來,絕對不能有半點的疏忽大意,因此他絕對不能允許這件事情出錯,所以有必要將事情的過程,和出發點的原因同李如楨講清楚,相信李如楨能夠明白其中的道理,為李族做出自己正確的抉擇,對於一個龐大的家族來說,個人的榮辱根本算不得什麼,就如同李如松能為家族進京蹲三年的冷板凳,而他李成梁決定放棄遼東總兵的職位讓李如松接任一樣,這一切的一切都是犧牲了個人的意願保全家族的行為,只是過去是他們犧牲,現在輪到李如楨父女了。

    聽完了整個過程和緣由,李如楨靜默了半晌,從發乾的嗓子往外冒著幽幽的聲音說道:「父親說,聯繫皇族,參與奪嫡之事,這種事情從來是險之又險的,我們李氏參與進去成則自然昌盛榮華,但是要是敗了呢?不就是滅門之禍,父親就沒有考慮過麼?再加上鄭貴妃所生,誰知道是男是女?生下來之後,又能不能順利成長起來呢?父親似乎下注過早了。」

    「很好,看來你還沒有被仇恨蒙住眼睛,依然有著清醒的頭腦去分析事物的本質,這點我很高興啊。不錯,作為一個家族來說參與進皇族的奪嫡之事,歷來都是大忌,進則錦上添花,退麼,很容易生死族滅,甚至永世不得超生的情況也不是沒有的,但是,現在的狀態和以往的例子完全不同,是另外一種說法。奪嫡過往的危險是在於皇帝陛下的心思的選擇,其次在於皇子母族的力量,最後朝堂的力量,三層力量決定皇位的歸屬。就現在的情形看,皇帝陛下的心思是不用說的,選擇了鄭貴妃肚子中還未出世的孩子的心思是必然的,當然,僅僅只是皇帝陛下我是不敢下注的,說真的這個朝廷、這個國家,皇帝陛下的所謂一言九鼎不過是句玩笑話罷了,沒有了其他因素的配合和協同,皇帝不過是個軀殼罷了,當然那些大權在握的強勢皇帝除外,但咱們的當今陛下,是那麼強勢的人麼?看上去是的,其實他的內心十分的虛弱、空虛、寂寞,他的性格是偏於軟弱的,內向的,狹隘的,這一點只要細心的去觀察皇帝陛下施政的手腕和處理事務的思路就能看的明明白白,清清楚楚。」

    下面的李如楨第一次聽到自己的父親如此評論皇帝,心裡面沒來由的有些緊張,只是默默的不敢出聲全神貫注的聽著自己父親的話語。就見李成梁接著說道:「好,那麼原本如果說,貴妃娘娘生的是男孩,假設除了皇帝的因素之外,沒有別的助力的話,那麼別說他龍天羽現在當上了百戶,就是當上了錦衣衛的千戶,我也不屑一顧,都不帶正眼瞧他的。可眼下不一樣了,這龍家的小子厲害就厲害在他利用了各方勢力之間的真空,用利益將一大夥原本散亂的政治勢力,原本沒有共同利益和共同訴求的政治階層融合到了一起,形成了一種鬆散的同盟,這種同盟據我的觀察,一旦貴妃娘娘的孩子出世,如果是個男孩,那麼必然這個同盟的性質將會發生翻天覆地的變化,由鬆散到有組織,有共同的政治訴求,如果這個時候龍小子的殖民貿易戰略再實施起來,用金錢的魅力將這種組織縱橫聯繫起來,那麼整個組織將完全變味。要知道這個組織之中包含了那些人物呢?有太后的母族、有太監、有錦衣衛、有貴妃的家族、有皇黨、有勳貴、還有我們這些邊地軍事閥門、甚至現在逐漸發展成有不少的文官因為龍家小子的方式手腕,而加入進來,雖然這些人單獨一門都算不上什麼權勢,但是隨著時事的推移,實力的增加,更多的人參與進來,自然將會越來越大,越來越穩固下去。也就是說寄托在這個未出世孩子身上的力量,隨著龍天羽帶給大家的利益愈多,力量也就越來越強大,那麼母族方面的實力也就越厲害,你說說看,現在的李家加入進去能有什麼風險?說我參與奪嫡,怎麼參與了?我什麼也沒參與啊,只不過是和皇帝陛下、和一大群人的思想保持一致罷了,如此所謂奪嫡的風險將降到最低,根本沒有什麼太多的風險可以去計算,即使有,也被龍天羽哪小子一個人獨自的承受了下來。你李如楨平日裡也算是交接甚廣,但是能有這龍家小子的本事麼?嘿,因此不要老是怨恨別人同你不對付,更不要老是怨天尤人,似乎老天也沒有給你機會一樣,最關鍵的是要看看自己的差距在哪裡這才是最重要的。」

    說到這而,李如楨心裡面早就有已經服氣低頭了,他也相信自己的父親的判斷是正確的,只是嘴硬並不想輕易認輸罷了,講道:「要是這麼說,父親只是說了有利的一方面,而另外一方面呢,皇后呢,朝廷文臣呢,父親就不擔心萬一要是輸了,大皇子對我們會是什麼樣的心態,哪個時候李家怎麼辦,而我的女兒雨柔又怎麼辦,不是要掉落苦海之中麼?」

    點了點頭,李成梁很是淡定的望著李如楨,說道:「你說的沒錯,這個世界上很多事情都是非常理能夠判斷的,你說的文官集團、南方商人集團的的確確勢力不小,但正因為如此,你以為你能夠參合進去成為其中的一員?更何況他們能夠給李家帶來什麼?一年三十萬兩銀子的軍費開銷?你自己覺得可能麼?說真的,從根本上來說,我早就說過,李家的利益和龍家的利益是相輔相成的,兩個家族很早之前就已經糾結在了一起,是一榮俱榮,一損俱損的局面,除非你有本事將龍家一口吃下去,要不然當外來勢力介入的時候,就算因為一時的利益糾葛,分給你一些大餅,看上去似乎美味可口,但實際上,不可能有任何的政治集團或是勢力再為李家提供如同龍家那麼優厚的條件了,所以文官集團、南方商人集團一旦得勢,李家必然走向衰落,這是絕對的結局。因此你說他們得勢與否,和我們李家有什麼干係呢?你想靠過去?拿什麼靠,就算現在人願意收買你,但是事情過後了呢?文官集團是什麼,都是屬狼的,有奶便是娘,今天重用你,明天沒了用處立刻就可以將你丟的乾乾淨淨,半點都不剩,這和我們同龍家相生相伴的關係能同日而語麼?如楨啊,你可真的是大事糊塗,小事聰明,從小到大這個毛病都改不過來呢。」說完見李如楨還要接嘴,他擺了擺手,斥責道:「急什麼急,我還沒說完呢,我切不說什麼唇亡齒寒的道理,你說的也不是沒有道理,一切的一切都要看鄭貴妃到底是生男還是生女,如果是生的女兒,自然所有的希望都落空,什麼算盤都是白瞎,最後都是瞎胡鬧罷了,我們李家立刻收手觀望絕對不參合進去,但如果真的是位王子,為李家日後的前途,那麼這趟渾水我李成梁還真的就趟定了。所以你放心吧,龍家那小子主動提出來,將提親、成親的日子推後,推到關外事物平定之後再做商量,我估算著到那個時候,恐怕鄭貴妃已經臨盆,骰盅揭曉的時刻也將來臨了,到時候如果說生了是位公主,雨柔的婚事作罷,不用再提,如果是皇子,你必須無條件的將雨柔嫁入龍家,我再鄭重的和你說一次,這是家族的利益,是李家上下一千多口人的利益,明白了麼?」

    話說到此處,李成梁不願意再多說什麼了,揮了揮手將滿腹心思的李如楨趕了出去,看著這個兒子的背影,他歎了口氣,搖了搖頭,要是老大在就好了,看來自己是老了,還是早些卸任將這遼東總兵的位置交給老大為好,也好安享晚年的說,希望自己最後的這次決定能夠將李家榮華的歷史在延續上幾十年。

    難得感性的李成梁,默默的祈禱著李氏家族的昌盛繁榮,而這邊的龍天羽則是一身素服,素衣,親自捧著一盒骨灰,走在木魯罕後山公墓的階梯之上。回到木魯罕剛剛下馬,他就立刻參與了早就已經安排好的公祭,要祭奠從出征努爾哈赤到跟隨自己遠征京師一路拚殺回來的將士們。這是為了鼓舞士氣,為了表彰忠誠,為這場事關木魯罕地區生死存亡戰鬥而做總動員的一個組成部分。在他的身後跟著長長的一條隊伍,都是所有青年軍之中大大小小的軍官們,他們一個個手捧著逝去戰友的骨灰,神情莊嚴肅穆,緩緩的跟著自己的魁首往後山烈士陵園之中走去。在一邊龍老實親自打幡喊祭祀的靈語:「英雄歸來兮,魂魄飄蕩,英雄壯烈兮,永佑遠東~!」每走一步,灑著紙錢,每喊一句,傳誦官們將龍老實的話語放大出來,前後飄蕩,讓氣氛更加的凝固,沉重。

    張懋修、劉澤、張聿華、馬濤一眾剛剛加入青年軍這個集體的新人們也才加了這次的活動。前面的張懋修、劉澤還好些,畢竟是經過風浪的人,但那些新投過來的武人們,各個面色凝重似水,他們沒有想到在這個武將沒落的年代,在這關外的蠻荒之地,居然有這麼一群人能夠用自己的行為捍衛武者的尊嚴,去維護武者的榮譽,讓他們不在死的毫無價值,不在死的如同野狗一般,而是能夠被人記住的去死,被人懷念的去死,有價值的去死。此時新入伙的這些青年人,胸膛之中都如同燃燒的烈焰在燒灼著自己的心肺一般,冷凝的外表遮掩不住眼睛中流露出來的感動,很多戰士的眼睛都紅了起來,有些人甚至留下了熱淚,他們雖然是新進的人員,並不認識這些剛剛死去的戰友,但是新人只是相對青年軍來說罷了,這些新人同樣也有過去,也有死去的戰友,只是哪些死去的人沒有眼前這些逝者如此幸運罷了。現在,此刻這些新人真正的感覺到了青年軍的靈魂,並且在這長長的山道之上,釋放除了自己緊閉的心扉,將自己轉化成了青年軍的一份子,是的,他們在此刻,此時,為能夠成為青年軍的一份子而感到驕傲,自豪。當然用現代人的眼光很難去理解那些古人的思維,不就是一次現場的葬禮麼,不就是一次祭奠亡靈的儀式麼?怎麼就能起到這麼強大的作用呢?這個就要說一說古代的所謂的喪葬了,因為古人大多數迷信,他們是相信入土為安的,作為一名戰士,很多人過著朝不保夕的生活,不怕死,但就怕死了以後得不到一個應有的歸屬,現在青年軍的公祭制度,能夠解決這個問題,自然是大大加強了古人的歸屬感,更重要的是,他們這些武士覺得自己得到了尊重,覺得自己不會再變成無名路人甲之類消亡,而是會有人一年兩節祭掃,平日裡供奉香火有加,這完全是一種心靈上的顛覆,顛覆了大明哪些武士的常識,你們說說在這種狀況下,他們能不釋放心靈,主動的同青年軍的靈魂發生共鳴,進而融合在一起麼?

    張懋修、劉澤二人雖然也很有些感觸,但兩個人都是心智異於常人的智慧之士,畢竟理智的多,冷眼觀瞧這一切的一切,心裡面不由得暗暗駭然起來。劉澤低聲同張懋修說道:「斗樞,你看看這些戰士們的眼中映射出的狂熱,我現在是知道了,為什麼青年軍能夠有如此超長的戰鬥力,他們的意志,鬥志是從何而來,真不知道這種手段是誰想出來的。」

    歎了口氣,張懋修面上帶著幾分揣測說道:「這件事情我聽說過,應該是咱們魁首的母親定下的規矩,除了每年固定的祭掃之外,每逢大戰之前一定要來祭掃英靈烈士,據說是要時時刻刻的要後人記住,每一名戰士的死都是有其歸屬的,是會成神的,成為這一方水土的保護之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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