更新時間:2012-03-05
「呸~!」吐了口唾沫在地上,此時的邵博自信心膨脹的無以復加,扭曲著面容,完全沒有了開始懦弱的神色,扯著嗓子唾沫橫飛的高聲喊道:「所有在場的士紳,都必須寫下具結書表明皈依我羅教,這是其一;其二,所有人必須寫下欠條證明自己欠下羅教紋銀十萬兩的單據。只要你們能做到這兩條,我這個人就很好說話,要是做不到,呵呵,你們可以用人頭來試試我手中的刀口利不利。現在誰贊成,誰反對~!?」
此時的癱軟在地上的老者已經被救了回來,剛才只不過是一時激動,再加上走動過猛,岔了氣,並無大礙。但此刻他孫子的腦袋滾動了幾下,就停在老者的身邊,塵心大師擔心老人家再受刺激,原本想將人頭拿走,但他卻發現老頭應該恢復正常的呼吸,卻始終保持一副上氣不接下氣的難受摸樣,這種姿態在塵心這種醫術高明者的眼中,自然能夠分辨是裝出來的。心中咯登一下,塵心仔細觀瞧老人的動靜,見他半睜半閉的眼睛,凝視著孫子的人頭,流露出絲絲的仇恨。這個人的身份塵心自然之道,他並不是來參加法會的,而是找自己醫病的,沒想到卻遭了無妄之災,孫子死在了眼前。塵心在心裡面暗暗歎息一聲,果然是個大人物,見慣了風浪,別的不說,就這份忍耐悲痛的心性,的確常人難及。剛想到這裡,塵心就察覺那位老人側頭,用仇恨的目光輕瞥了一下自己。此時的他心中一驚,心中頓起疑竇,我又沒有得罪他,他為什麼這麼看自己?再轉頭看看四周,各地來的士紳雖然面上帶著恐懼的顏色,但是只要望向和尚的眼神裡面,必然是帶著幾許怨恨的神情。很明顯,這些人上人不但仇恨上了羅教,還將今日的屈辱算到了佛教的頭上,估計在這些人的眼中,之所以今天受辱,和佛教組織的法會是脫不了干係的。當下塵心想的更深了一層,也是,人的心理都是微妙的,一旦在場的山東士紳們被這些羅教黨徒構陷逼迫下,答應了對方的條件,那麼,如果說最後和尚們沒有付出任何的代價的話,那麼人都是如此,他們不會將怨氣集中在羅教身上,而第一個仇視的必然是沒有與他們一起承擔罪責的佛教僧眾們。想到這裡,塵心有了一種明悟,知道今日如果佛門不作出一些犧牲表率,恐怕將來不但走不上復興的道路,還極有可能會被再次打落塵埃。
喧了句佛號,塵心慢慢的站起身來,面上流露出一絲果決堅毅。而在他身後站著的憨清望著塵心的舉動,似乎預感到了什麼,想要張口呼叫,卻不知道應該如何開口,但最後終究閉上了嘴巴。只是他的臉上流露出了莫名難辨的神色,低下頭來,望著地上不再抬起頭來,雙手合什,唸經誦佛藉以安定心中的愧疚。不過,要是有人近距離觀察這位高僧大德的面色,將會發現,就在這一刻,低著頭的憨清,臉上面色可謂生動無比,時而愧疚,時而激憤,時而惋惜,時而解脫,如此變幻的顏色,在一張佛陀般的臉上,來回轉換,映射在火把晦暗的光線之下,顯得格外的詭異。也是,總歸他還是個人,不是佛陀,斷不掉這七情六慾啊。
邵博一直在注視著場面上的舉動,剛才殺人之後,情緒並沒有平息下去,反而暴虐刺激了他的神經中樞,掌握人生死的快感,讓他更有些分不清楚現實和虛幻之間的狂亂。現在的他,巴不得再出來幾個出頭鳥,重新體會一下剛才那種從未有過的歡樂與愉快。就在這時塵心走了出來,他不由得瞇著眼睛上下打量了一下這位僧人,毫不客氣的開口說道:「老東西,你想幹什麼?是不是也想試試某家的刀鋒利不鋒利?」
塵心淡淡的打量著這位面目猙獰的匪人,平靜的說道:「老衲不想做什麼,只是想要點化施主,謹守本心,不要墮入魔道,要不然是要入阿鼻地獄的。」
哈哈哈哈,邵博發出了一陣神經質的狂笑,接著停下來之後看著塵心說道:「你所謂的阿鼻地獄是什麼?」說到這裡,邵博舞動了一下手中泛著血色的鋼刀,接著道:「地獄?衣食無著,無瓦遮頭的日子對我這樣的人來說才是地獄。你,你,還有你,你們這些大老爺們,天天花天酒地的過著舒心的日子,哪裡知道小民的困苦和悲哀。地獄,我呸,你以為我還在乎死後的事情麼?呵呵,過去的我早就已經在地獄裡面生活了好多年,今天風水輪流轉,也該讓老爺們嘗一嘗地獄的滋味,不用來世報,也不用死後報,咱們就來個限時報。和尚,我勸你還是回去,老老實實的勸這些達官貴人們聽我的吩咐,要不然,就算我能答應你,我手中的鋼刀可認不得佛陀菩薩的真身,到時候可別怪我辣手無情,辱沒了真神菩薩。」
搖了搖頭,塵心依然一副古井不波的神情,眼定定的看著邵博,說道:「今天的法會,乃是佛門召開的,有什麼苦難都應該由佛門一力承擔,施主您有什麼怨氣儘管朝我發洩,只求放了這些人,在佛陀的眼裡面,是沒有富貴、貧賤之分的,只有眾生諸相的平等。」
「老傢伙,看來你是不怕死。我要是不答應,你待怎麼樣?難道還要請下佛陀來取走我的性命不成?嘿嘿,別說哪虛無縹緲的神佛侵害不了我這有羅祖無上法力加持的金身,就算真的有神佛,菩薩,你叫他下來,我老邵也敢同他們論個是非曲直。我勸你還是速速退去才好,免得應了刀兵之劫。」此時的邵博已經完全陷入了一種無序的瘋狂,越說越激動,眼睛也是越來越紅,望著塵心就如同看著一具已經快要死去的軀殼一樣,緩步走上前去,很明顯這位特使心裡想著又要大開殺戒了。
苦笑了一下,塵心閉著眼睛,雙手合什喧了個佛號說道:「一切諸法空,三界如夢幻,不生亦不滅,寂靜常涅盤,既然施主執迷不悟,那麼就讓老衲以身試法,焚我軀體,祈禱諸佛消除施主心中的魔障,只求在我死後,能夠淡化施主心中的怨氣就好。阿彌陀佛~!」
此話一出,後面的人群一陣騷動,什麼這和尚要自*焚?就聽到法堂長老心念大師,急聲喊道:「不,不能啊,心塵師兄,萬萬不可如此~!」
沒有看向對面聽到這個消息,有些吃驚呆滯的邵博,心塵自顧自的轉身看向心念,淡淡的笑了笑說道:「師弟何必如此,如果捨了我這副臭皮囊能讓邵施主放下屠刀,立地成佛,豈不是善莫大蔫。」說完閉著眼睛對著一眾富人鄉紳拱手合什,接著言道:「一切皆苦空非我,是苦,是無常,會變壞老病,有死滅去來,故均為是苦。因為是無常變易,故不實在,故為空。故知不是唯一,不是自在主宰,不是獨存實在之我,故為非我,諸位施主,我種的因我來還。」說完回過頭來,目光如注看著邵博道:「還望施主成全才好。」
「他娘的,你個賊禿,拿這種事情來逼迫於我?」強掛笑容的邵博沒想到這和尚這麼勇猛,裡面一虛,但隨之想起了不久之前心中的怯懦,一時之間無名火再起,情緒處於暴走狀態的他,高聲喝道:「行,你要死,我難道還不成全於你麼,來啊,給上柴火,我倒要看看,你這位得道的高僧怎麼個**法~!」說完揮了揮手,示意邊上的羅教黨徒去取柴火。
邊上的羅教黨徒們,各個面面相覷,沒有一個人動手的。要知道他們雖然皈依羅教,但大多數人都並不是什麼崇信羅教的忠實信徒,而是功利主義者,跟著羅教是因為它能夠給他們帶來利益,可以改變自己的生活,這不代表他們就是無神論者,而與之恰恰相反,他們都是多神論者,正因為多神所以並不虔誠,但對各種神論,從內心裡面來說都是畏懼的。眼下心塵大師這種犧牲小我,拯救大眾的精神,的的確確是震撼了一眾羅教黨徒。作為生活在社會最底層的他們,自然是不知道心塵這種動作背後的意義到底是什麼,也不關心這和佛教復興繁榮有什麼內在的聯繫,在他們這些小人物眼中,能捨身救人的都是高僧大德。因為這種人更多的是相信自己的利益,而神鬼報應一說正是印證了這些小人物的現實心理,要是自己去取了柴火,真的將這和尚燒死的話,恐怕自己死後到了閻王那裡是沒有好果子吃的,報應輪迴,定然不爽,有了這種念頭,肯定是沒人願意去取柴火。
而站在後面原本對佛門組織這次法會有所怨氣的鄉紳、官宦們,也許在他們的心裡面有聰明人,猜出了心塵主動站出來要求自*焚動作背後的意圖,但最終,不管心裡面是如何想的,在面上卻是始終流露出了一絲感動的神色,而更多沒有明白其中道道深意的人,面上則是不再掛著怨氣,而更多的是對於心塵行為高風亮節的讚歎之色,不過多數人的心裡面都在嘀咕,最好找個和尚能和羅教匪徒對峙到天明,相比州府的官兵自然就要過來解救自己了。
邵博剛才說出這番話之後,見身邊的黨徒們不動,氣的暴跳如雷,用手指了指邊上的幾名黨徒,點名道姓的說道:「你、還有你,你們二人去弄些柴火來,送大師歸西。」見那兩人有些遲疑,幾個箭步竄了上去,啪啪兩個大耳光子,煽的對方是眼冒金星,接著吼道:「還不快去,再不去,我可是要執行教規了,到時候可別怪我做特使的無情無義。」兩名羅教黨徒,你看看我,我看看你,知道自己是躲不過去了,邵博如此暴怒的情況下,自己還是選擇順從吧,要不然恐怕自己要先去佛祖哪裡報道去了,至於死後的事情他們是顧不得許多了。
兩人顛顛的往寺廟之中的柴房而去。這個時候周衛石朝著陳煜使了個眼色,意思他上前去同和尚說一說,按照周衛石的理解,龍天羽絕對不希望這種事情鬧得太大,失去原本的意圖,要知道悶聲發大財才是正理。如果讓一名高僧自*焚,未免有些太過駭人聽聞,反而偏離了事情發展的方向。陳煜自然明白周衛石的用意,悄悄走了上來,恭敬的朝著塵心施了個禮說道:「這位大和尚,其實你不必如此,說真的,咱們之間沒有必要發生如此激烈的衝突,要真的論起來,羅教和佛教有著不解的淵源。你儘管放心,只要在場的這些居士能夠順從羅教的條件,我們絕對不會做出太出格的事情來。你有著自*焚的手段,倒不如勸一勸那些士紳們答應我們的條件更好。要不然的話,就算今日大師涅槃恐怕,也無法解救出一眾生人。」要說陳煜的話也沒有說錯,從佛教裡面,羅教採納了「心造一切」的概念,認為人的苦難是由於心裡的**造成的,因此羅教追求無為(因此也叫無為教),放棄任何**,以達到最高的內心狀態,事實上,羅教在一開始的時候稱自己為禪宗的一支。只是說歸說,他們要求的是普通信眾對於羅教要放棄心中的**,實際上他們自己是無法脫離**的漩渦的。
陳煜的苦口婆心,在塵心看來,根本是屁話,他為什麼要做出如此暴烈的手段?最開始的時候,是有一種為了消除山東士紳對於佛教怨氣的心理;但當心塵發願自*焚之後,卻是看到一眾士紳面上的那種神色,此時的他心裡面的思想有了轉變,自覺抓住了人群的心理,有了一種殉道的想法,消除怨氣不重要,重要的是要犧牲小我,繁榮佛教大道才是他最終的目的,通過自*焚的手段讓天下人都知道,佛教是一種多麼偉大的精神,進而將佛教的名聲想遠處傳播,藉以促進佛教的復興之路更加暢順,在如此宏偉的目標之下,塵心和尚又怎麼可能不擺出一副死得其所的樣子呢。所以陳煜不管如何勸說,塵心只是閉目養神,盤膝而坐,既不出聲抗辯,也不回應指責,一副從容求死的神態。
望著眼前塵心的摸樣,陳煜苦笑了一下,知道這老和尚是決心已下,定然是聽不進去任何人的話語了,他站直了身體,轉頭看向了官紳們,帶著幾分怪異的神色,說道:「怎麼你們這些大老爺們就看著這和尚自尋死路不成?嘖嘖,真得是鐵石心腸啊。現在看來,要麼就是我們低頭,要麼就是你們服軟,既然眼下刀在我們的手上,自然那邊服軟不用我多說了吧。」
陳煜的目光掃到誰,被困住的士紳的頭就自然低了下去,臉上都流露出了漠然和黯淡的神色。你叫這些士紳服軟,自然是要寫具結書給羅教,並且拿出十萬兩銀子來,先不說這筆銀錢能不能拿出出來,大傢伙兒都知道這具結書可不是什麼好東西,要是自己些了估摸著後果將不堪設想,羅教是個什麼東西在大家看來都有所耳聞的,一旦沾染上,名聲就臭了。因此不到萬不得已的情況之下,沒有人願意出來做這種事情,體制中人麼,誰能不懂這個道道。你別說看著塵心自*焚,就是全體和尚都學著塵心的摸樣,為了自己的利益他們雖然面上表露出一副讚美塵心的摸樣,但那只不過是面上而已,也就是僅此罷了。
心裡面歎了口氣,陳煜真心不想多說,自己應該說的都說盡了,只是側頭看了看周衛石,見這位實際監控者又是搖了搖頭,意思很明顯絕對不允許哪位塵心大師有所損傷,心裡面暗罵了句,你為什麼不上去說話,可心裡再怎麼抱怨,他也不敢得罪周衛石麼。只得走上前去,將邵博拉到一邊,低聲說道:「兄弟,可不能讓這和尚胡來啊,要不然咱們可是惹了禍事。」
邵博眼下正是腦抽筋的狀況,哪裡還顧得上旁的許多,愣著腦袋說:「有什麼了不起的,不就是一個和尚麼,死了也就是死了,這個世道,死人還不是常有的事情,算得上什麼。」
苦笑了一聲,陳煜歎了口氣,低聲說道:「有那麼簡單就好了。你不是不知道咱們教主和這些和尚有比較深的淵源關係,說起來,哪和尚還真沒說錯,羅教也算是佛教分支的一個組成,正因為如此,咱們對這些和尚一直是和善的緊,平日裡就算彼此兩方有些齷齪,也是多有忍讓,如今邵老哥來靈巖寺,要是將一禪宗的高僧逼迫的致死,那麼回去估計羅祖他老人家恐怕是不會給我們好臉色看,我說兄弟,吃力不討好的事情,咱們可是不能做啊。」
聽到這話邵博的腦筋也冷靜了下來,眼珠轉了轉,回頭看了眼低眉不語等死的心塵,帶著幾分鬱悶的腔調說道:「哪怎麼辦,還能讓他就這麼輕易的把我們訛住了不成?要是不將他的威風打下去,後面怎麼應對哪些士紳們?他娘的,被這和尚這麼一攪局,剛才殺人彰顯出來的結果,消失殆盡,沒看到對面那伙富人士紳們,都站著哪裡看結果呢。「
陳煜既然來說服邵博,自然心裡面是有主意的,他笑了笑說道:「他們是有這心思,但不是說不擔心自己的安危,卻是一個二個的在故意拖延時間呢。剛才一陣慌亂,咱們肯定是有沒有拿住的人漏網,而這些人看著不對定要去濟南府尋找救兵,這些人之所以不動就是在等救兵來呢。如此也簡單,你先將和尚打暈,然後就跟這些人說,願意寫具結書和欠條的留下,不願意寫的我們立刻將人帶走,如此一來這些人失了希望,知道跟著我們走定然是九死一生的結局,在這種情況下,還有人不會選擇最明智的出路麼?當然如果真的有人執迷不悟的話,嘿嘿,那時節再出什麼事情,羅祖座下也好交差了不是?」
邵博點了點頭,贊同了陳煜的說法。剛好這個時候,一陣轱轆轱轆的聲音響了起來,那兩名羅教黨徒,居然把一輛柴車都給推了過來,上面堆著小山一樣的柴火,還拿了罐火油,看來邵博哪兩巴掌的威力還是挺大。只是邵博這個時候主意變了,自然心思也變了,見到二人推著柴車過來,直接上去啪啪又是兩把,打的這兩人是暈頭轉向,委屈的看著邵博,不知道又是哪裡得罪了這位特使。就在二人迷迷糊糊的時候,聽到邵博大聲的呵斥道:「胡鬧麼,你們在幹什麼,我是叫你們將這和尚綁下去,定然是不能讓他死了,你們去拿什麼柴火,不是添亂麼。」肚子裡面罵娘的兩名黨徒,可真是流年不利,去也是你叫,不去也是你叫,可自己還不敢說話,兩人之中有哪聰明點兒的,立刻朝著另外一名漢子使了個眼色,趕緊呢吧,咱們快將這和尚拖走,免得等會兒狗屁特使又出什麼ど蛾子為難咱們弟兄。另外一個人點點頭,自然明白其中的道道,腳下風快,直接衝了上去,看著坐在地上半天不說話的心塵,心裡面暗叫了句得罪,兩個人架起這老和尚就往後面拖去。
對面的哪些士紳富豪們,原本還眼巴巴的望著心塵出頭,自己能逃過一劫呢,哪成想卻雷聲大雨點小,最後成了這麼一個結局,不由得面面相覷了起來,心裡面黯然想到,下面處理完了和尚就應該輪到我們了。果然邵博既然將老和尚綁走,自然是要將所有的和尚與富紳們分開,於是一陣打鬧驅趕,現場只剩下了三十來名大戶富紳。接著邵博按照陳煜的想法,原原本本的將話說了一遍,這下大戶富紳們頓時亂了起來,如果真的按照對方的話語,不肯寫具結書、不肯寫欠條就必須跟著對方走的話,那麼自己的安危是絕對不可能得到保障的,只是哪怕到了這個時候,依然沒有人站出來說我要同意你的條件。就在這個時候邵博倒是動起了腦筋,他也知道事情不能太拖拉了,必須快刀斬亂麻,於是決定一個一個的來,現在人太多了,不利於分化瓦解,大多數人都不是不肯聽話,而是多數顧忌自己的名聲和面子,只要私底下一個個的分開問話,很快就能了結這件事情。於是有了決定的邵博吩咐屬下黨徒,在千佛殿裡面將香案擺開,弄了個簡易的審案場所,往正位上一坐,居然還放了一塊驚堂木,啪的一聲,喊了句:「帶人犯~!」兩邊的羅教黨徒還學著衙門裡面班頭的摸樣,來了個「威武~!」的喊聲,一時之間,種種惡趣讓邊上看著的陳煜心裡面不停的搖頭,唉,這傢伙真的頭腦有問題,這都什麼時候了還弄這些名堂。但陳煜知道,今天自己夠多嘴的了,過猶不及,別看對方故意做出這副摸樣,其實是在曬自己的存在感,於是他也不準備多說什麼,只是靜靜的坐在邊上觀瞧邵博的所作所為,管他怎麼胡鬧呢,最後自己能將東西拿到手上才最重要。
很快第一名富紳帶了上來,肥頭大耳,白白胖胖,慌慌張張,一副膽小如鼠的摸樣。邵博也不廢話,坐在上面直接問道我說堂下的胖子,這具結書、欠條,你是寫還是不寫?「
堂下這個胖子,不但滿頭大汗,而且哇哇的哭了起來,抱著天大的委屈說道:「老爺,羅教大老爺,可是冤枉死小人了。小人絕對不是什麼富紳之流,也就是家裡面多些田地,聽人說這裡有法會,來的都是濟南府的大人物,自然就動了心思,求告著別人帶著一起來開開眼界的,別說十萬兩銀錢,就是一萬兩小人家中也拿不出來啊。」
嘿嘿一笑,斜著眼睛盯著堂下的胖子,邵博淡淡的說道:「這麼說,你是不想寫羅?看來你是不要命了~!行,我也不廢話,機會就給你一次,你去邊上呆著吧~!」說完揮揮手,就要人趕著胖子下去。胖子見到這樣子可是嚇壞了,緊跑兩步抱住邊上的一根大柱子嘴裡面喊著:「我沒說不寫,我沒說不寫,我寫,寫還不成麼~!」
「哼,果然是頭蠢驢,牽著不走,打著倒退,早點兒應承了不就沒這事了,跟我哭窮,哭的是哪門子窮?寫完了,你好,我好麼,也沒人找你們的麻煩了,法會繼續開嘛。來人啊,給他遞上紙筆,叫他寫出具結書和借條」說完看著胖子,抖抖索索的在邊上的桌案之上俯身寫起來具結書和欠條,邵博也不等他寫完,直接吩咐:「帶下一個。」
很快第二個富紳又帶了上來,這位老爺乾脆,看著站在邊上寫東西的胖子,二話沒說,直接點頭答應,也走到一邊去寫具結書和借據去了。邵博面上流露出極為得意的表情,轉頭笑著對陳煜說道:「怎麼樣,咱還行吧,叫這些老爺們不老實,嘿,不老實自然有的是收拾他們的辦法,這是時間緊迫,要不然的話,我要連他們八輩祖宗姓甚名誰都給他問出來。」
見著洋洋自得吹牛的邵博,陳煜是又好氣又好笑,只是不願意在這個節骨眼上得罪於他,於是笑嘻嘻的回道:「哪是,邵老哥可不是大智大勇麼,今天晚上要不是有你在這裡鎮場子,就我一個人來的話,別說收拾這般富紳豪強了,恐怕反要被別人收拾一通。」
邵博倒也不面紅,眼見臉皮厚得如同城牆一樣,此時的他早就忘了剛才陳煜的是怎麼幫襯自己拿主意的,自顧自的點了點頭,說道:「我看也是這個道理,他們這些人哪,沒有幾個是省油的燈,你不給他們動點真格的,要從他們的口袋裡面往外真金白銀的掏東西,是絕對不可能的事情,沒我殺的那個人還能有這些人服服帖帖?」
反正陳煜已經抱定了要同羅教決裂到底的心思,對著等無恥之人也沒有太多的話,隨口敷衍著。就這麼兩人有一句沒一句的扯淡,很快就將三十多個人全部處理完了,邵博舔了舔嘴唇,看了看有半尺厚的紙張,笑的嘴巴都合不攏了,問帶人進來的黨徒道:「沒了麼?這就完了?」哪名黨徒略微遲疑了一下,躬身朝著邵博行了個禮說道:「還有一個老頭,不過癱倒在地上,上氣不接下氣,似乎離死不遠了,特使要不要也讓他過來寫?」
牛眼一翻,邵博罵道:「狗屁,一個老頭子都快要死了,寫什麼寫,就這樣吧,別再費力不討好了。陳老弟,你看如何,要不咱們就收了?」說到這裡打了個哈欠,摸了摸肚子,接著道:「唉,這一晚上折騰的,肚子都餓死了,回去趕快弄點酒菜顛顛底才行,我說陳老弟聽說得意樓的廚子不錯,你可是要給我弄上一桌席面啊。」邊說邊站起身來伸了個懶腰。
陳煜這個時候的心思哪裡還會放到邵博的身上,原本跟在他身邊的周衛石早就已經消失不見,很明顯是出去召喚龍天羽,發信號去,此時的陳煜只是在想等會兒廝殺起來,自己怎麼找個地方躲起來。剛想隨口對付對付邵博,外面衝進來一個羅教黨徒,氣喘吁吁地摸樣,朝著邵博高聲喊叫道:「哎呀,特使,大事不好,哪個老和尚上吊死了~!「
騰的一下,邵博站了起來,滿臉的怒氣,喝罵道:「你們他娘的是怎麼辦事的,那麼多人,看著幾個和尚都看不住?其他的和尚呢?都死絕了,就能看著他們的主持上吊不成?快帶我去看看~!」說完陳煜和邵博兩個人站了起來,匆匆忙忙的往千佛殿邊上的禪房裡面走去。
進了禪房,陳煜就看到房梁之上晃晃悠悠掛著塵心的屍身,他的心裡面的確佩服這個和尚殉道的心思,但對這麼執著的念頭,卻是真心不理解,也是,他這種功利主義的信徒,又怎麼會明白塵心為了自己的道甘願付出性命的那份執念呢~!
歎了口氣,惋惜了一下塵心的死,陳煜回頭看了看默然不語的邵博,見他的面上帶著幾分蒼白之色,於是開聲問道:「邵老哥,你沒事吧,是不是身體不舒服?」
邵博搖了搖頭,凝望著塵心的屍體說道:「我說老弟,你說說,這個世界上怎麼還真有這種不要命的人麼?他圖個啥呢,搞不懂哦。」
是啊,搞不懂,別說邵博搞不懂,陳煜也同樣搞不懂。就在這個時候,周衛石有不知道從什麼地方冒了出來,當他看到塵心的屍體,心裡面也是踢突一下,這老和尚真是要命,說到底還是死了,也不知道會不會帶來什麼不必要的麻煩。不過陳煜的心現在想得是周衛石有沒有順利的和龍天羽聯繫上,螳螂撲蟬,黃雀在後的計劃實施的如何了,別弄的不上不下的,哪折騰這麼久就白折騰了,到時候可是會鬱悶死人的。直到他看到了周衛石事情已經辦成的信號,這才放心下來,回身對著邊上的黨徒說道:「去吧,把大師的屍身放下來,尊敬著些,這是個有德的和尚。」其實就算他不這麼說,走上前去的羅教黨徒也不敢唐突、褻瀆,這位為了自己心中的道而殉葬的僧人屍體。
龍天羽帶著一眾鐵衛、還有部分錦衣衛,以及一些精挑細選出來的濟南募兵們,站在靈巖寺東北角不遠的一處密林之中,靜靜的站在原地閉目養神,作為一名領導人,龍天羽制定完了具體的戰略方向之後,所有的細節自然要屬下去完成。在他的心裡面絕對能夠相信周衛石的智慧,也懂得陳煜的心態,因此並不擔心他們在寺裡面的舉動會無法成功。所以當辟支塔上,約定好的信號出現了的時候,淡淡的揮了揮手,示意屬下出擊的他,絲毫顯露不出意外之色。倒是站在邊上的李洛好奇的看著龍天羽屬下,如同狸貓一樣靈動的身形向著靈巖寺摸去的時候,開聲問道:「天羽,你的這些人好生厲害,可比我在京營裡面見的哪些所謂的捉生將要強上不少呢。也不知道你是怎麼磨練出來的,各個看上去都本領不凡。」
聽到這話,龍天羽心裡面一動,望了望李洛的面色,見沒有流露出什麼異常之色,心裡隨之一鬆,淡淡的笑了笑說道:「瞧你這話說得,我的這些手下怎麼能比得了京營裡面的將軍校尉,你就別給我臉上貼金了。不過你還真有些眼光,這些人都是干爺爺李成梁手下的夜不收,後來脫離了邊軍,直接跟著我們家混飯吃了,都還算的上是精銳之士吧。」
因為知道這次靈巖寺之行事關重大,直接關係自己後面計劃實施的順利與否,所以他不放心,要親自過來把握局面。出行前,去同李洛打了個招呼,李洛立刻表示不滿。她認為龍天羽的傷勢沒有太好,不應該操勞過度,於是強迫龍天羽不能騎馬,必須坐車伕老四的車子過來,緊接著又美其名曰監督龍天羽不要亂動,避免傷勢復發,強行上車跟了過來。一時之間的龍天羽,望著李洛帶著哀求顏色的臉龐,也找不到借口推搪李洛,只得捏著鼻子與她約法三章,不能亂說、亂動、並且只能在後面等著不能到現場去,在李洛完全同意的情況下,他這才勉勉強強的將李洛帶了過來。不過這個時候的龍天羽,心裡面有些後悔,將李洛帶到這裡來,讓她見到了一些不應該看到的事情。雖然最後青年軍、昌盛號的事情,內部的情況,按照道理應該向李洛攤牌,但在龍天羽的心裡面不是沒有顧慮的,至少從現在看時機並不成熟,萬一要是自己說的太過詳盡,引起了李洛的誤會,最後反而弄巧成拙。所以龍天羽只得遮掩的朝李洛撒謊,藉著李成梁的由頭敷衍。
倒是邊上的車伕老四,看出了些端倪,回過頭來看了一眼龍天羽沒有多話,只是若有深意的笑了笑,龍天羽裝著看不見,只是同李洛說起晚上行動的一些要點,想要將她的心思從這些鐵衛的身邊岔開,拉到其他地方去。什麼彼此之間的配合之道啊,手勢應該如何打,哨音應該怎麼配合,隊形應該如何展開,行進方向要怎麼確定,等等一些列有的沒有的,說的李洛是大感興趣,連呼過癮。就在龍天羽唾沫橫飛,轉移李洛視線的當下,王五過來請示,說屬下已經佈置到位,就等著最終出擊的命令。這個時候龍天羽在心裡面才鬆了口氣,吩咐動手。接著回身同李洛說道:「我要去前面看看狀況,你急的留到這裡,記住千萬別到前面去,寺廟裡頭有不少齷齪骯髒的事情,不是你應該看到的。」李洛懂事的點了點頭,只是在她的心裡到底是怎麼想的就只有天才知道。龍天羽在心裡面歎了口氣,身邊還有很多屬下,自己不可能表現的過於兒女情長,於是不再多說什麼,大踏步的向黑暗中走去。
李洛望著龍天羽消失在樹叢之中的背影,瞇著水靈靈的大眼睛,似乎在思索著什麼,她看了看邊上圍著自己的十來名鐵衛,悄悄走車伕老四的身邊說道:「四叔,你帶我偷偷去看看吧,我想知道前面是什麼狀況,知道哪黑炭頭是怎麼做事的,行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