更新時間:2012-03-04
前文說道,萬曆年間信佛是一種至上而下的風氣,刮遍了整個大明王朝。所以大明的精英人士不跟著太后、皇上信佛的風氣走,那不是對皇帝陛下,太后老人家的大不敬之罪,要是說起來,日後子侄做官,到了御前對奏之時,或是與同僚之間交流文化的時候,說起這佛經來,不是還能弄出大家都是信眾的感覺來麼,這就如同現代的所謂四大鐵一樣:一起扛過槍一起下過鄉一起分過贓一起嫖過娼,其實說透了,都是一種人心中需要產生的文化歸屬感,進而借用這種感覺,來促進彼此的感情交流的一種方式罷了。
只是這些在千佛殿前拜伏祈求的,不過是一些小門小戶暴發戶罷了。真正的大戶官宦人家,都在白雲洞寮房之內休憩參禪,對這種禮佛拜神的把戲,表面上是端著架子,擺著姿態的去信,讓人有不由得有些腹誹,這暴發戶信佛和官宦之家信佛又有什麼不同之處?也許一個粗俗些,一個文雅些?不過最後的結果,所求得可能有所不同罷了,信佛的方式雖然不一樣,但總歸都是個『信』字麼,無關身份地位,眾生平等麼。
在離千佛殿不遠的一處禪堂之內,有兩位和尚正在閒談。坐在主位的是一位年紀偏大,身著素身袈裟的和尚,他面上帶著幾分愁容,望著殿外熱鬧的場景,宣了一聲佛號道:「阿彌陀佛,憨清師弟,這種香旺盛的情景,老衲已經有些年頭沒有經歷過了,唉,邪教誤人啊,真是慚愧的緊,我失去了本心,只知道專研佛經,卻忘記入世即是出世,沒有弘法揚正,捍衛道統,實在是我這個方丈的不是,還是師弟來得好,來得秒啊。」
在這位年紀較大的僧人邊上,坐著的是一位長著國字臉,三十來歲年紀的僧人,淡淡的笑了笑,言道:「心塵師兄言重了,歸根結底,還在事物的本心,羅教如果是正教經意,也容不得我等去反對。但它當初的路就走偏了,成了妖魔外道,如此一來,就是我等容得它,恐怕朝廷也容不得它,要不然曾大人為何會選在這裡將所有的大戶召集起來,開這麼一次大*法會?我看其中必有深意啊~!有時候戾氣不除,難以朔本清源,阿彌陀佛,善哉,善哉。」
聽到憨清的話語,心塵和尚有些意外的帶著幾分疑雲看著對方,說真心話,心塵和尚還是很有些佩服眼前這位憨清師弟的。別看他比自己年輕了一半,但是論手段,論心計,可是要比自己強了不少。要知道換做自己,這麼年輕的時候,可是做不到譽滿天下,連皇帝陛下都要頒下旨意,賜經,賜廟供其修行所用。現在這位年輕的師弟居然如此說話,讓心塵不得不深思一二,緩了緩他問憨清道:「難道說,朝廷要對羅教動手了不成?嘶,如此說起來,我們可要早作準備才好,要不然紛爭一起,這滾滾紅塵之中,生靈塗炭不說,恐怕連我等世外之人也難逃劫數啊,恐怕是要被禍及牽連的,正所謂覆巢之下豈有完卵乎~!」
「呵呵,師兄多慮了,我敢說這羅教的事情麼,咱們都不用過分擔憂,這天還是大明的天,朝廷還是大明的朝廷,正所謂魔高一尺,道高一丈,咱們方外之人無須太過憂心,只要能夠定住本心,就好。而且麼,我倒覺得這件事情未必不是一件壞事。」憨清和尚抿了一口後山甘露泉才來泉水泡製的清茶,一時之間只覺得清冽甘美,回味無窮,確實不負其靈巖第一泉的盛名。
心塵大師說到底,本性來說算是純良,只是一心修佛,很少接觸外面的俗物,所以整個靈巖寺才會面臨信眾寥寥的狀態。眼下他聽到憨清的話中的涵義,一時之間感悟了些什麼,但是又沒有抓住重點,似乎總是有一層窗戶紙遮掩在眼前讓人迷迷糊糊的看不清前路。當然,心塵有個好處,由於他人品單純,不懂的立刻就能問出來,絕對沒有什麼不好意思的心態。於是就見心塵雙手行禮,站起身來,對著憨清,又念了句佛號說道:「阿彌陀佛,是做師兄的愚昧,沒有領透師弟這番話中的真諦所在,還請師弟點化於我才好。」
淡淡的微笑了一下,憨清望著心塵若有所思。別看他年輕,自少游離在大明之間,見慣了紅塵之中的是是非非,再加上自己原本就是聰明絕頂的人物,自然思想就要比心塵複雜不少。當然心思複雜的憨清最喜歡的就是心思簡單之輩,而最討厭的就是和他一樣心思複雜的人。於是他連忙站了起來,雙手合十,也念了句佛號:「師兄快快請坐,師弟可當不起您如此動作,您先安坐,聽師弟我慢慢道來。如今山野動盪,朝局不穩,民間多有邪教趁機興風作浪,最後還是生靈塗炭,百姓遭殃,那麼誰來收拾殘局呢?大亂之後必然大治,總是要有人站出來收拾人心的,朝廷收拾世俗間的人心,士紳們收拾百姓的軀體,作為跳出世俗框架的我們,則應該承擔起消除精神上魔障的責任,如此方能普度眾生,將佛門教義發揚光大。」
「阿彌陀佛,師弟果然是羅漢轉世,行如此慈悲法旨,佛門豈能不興,如果能做下如此宏大的事業,將成就無量功德,就是拿菩薩果位也未免不能碰觸一二,是在是讓師兄慚愧的緊哪。」嘿嘿,看看,誰說人心塵大師單純,這話說得,馬屁猶如滾滾長江之水連綿不絕啊~!
倒是憨清表面上看起來並不被塵心大師這般話語恭維的找不到北,而是淡然的笑了笑,並沒有多說什麼,只是不經意間,這位長的如同佛陀般寶相莊嚴的僧人手中念珠撥動速度的加快,流露出了他心中的真實想法,其實並不如表面上顯露出來的那麼平靜安詳。
就在二位大師在暢想佛教美好明天的當下,卻不成想,匡噹一聲巨響,從門外衝進來一位小沙彌,摔倒在地上,有些被摔蒙了的感覺,哼哼唧唧的一時不得起來。心塵大師見到這小沙彌好不懂事,不由得起了嗔念,帶著幾分不快說道:「一誠,你怎麼如此慌亂,哪裡還有絲毫出家人的樣子,想我佛門弟子應該講究遇事不亂,養氣靜心的功夫最是緊要,那可是把持心中不被外道所侵的根本基礎,不二法寶。唉,還是年輕修為不深,」
剛說到這裡,地上小沙彌此時已經緩了過來,也不等塵心說完,張開嘴巴就大聲喊道:「方丈大師,禍事來了,來了,剛才我在山門外迎客,卻是發現山腳下來了不少馬隊,原本在山門下客棧裡面歇息的僕役,車伕們,一個二個都被匪人拖出來殺了個乾乾淨淨,眼見就要往寺內走過來了,典客師叔叫我趕快上來見方丈大師您,想要您給拿個主意~!」
聽到這話,塵心大師一愣,到底是修了多年佛經的僧人有些道行,雖驚不亂,雖然塵心大師本性純良,有些不通世事,但是畢竟不是愚笨,要知道愚笨之人怎麼可能成為一所大廟的方丈主持。他立刻聯想到這夥人的來意恐怕是和明日的法會有關係,弄不好就是羅教的黨徒鬧上門來,剛要開口同憨清說話,此時門外又闖進來一位白胖的僧人。
這個人不是別人,正是靈巖寺中法堂長老心念大師,滿臉的慌張手指憨清,破口怒斥道:「你這憨清好不曉事,就是個惹事的禍根。口口聲聲說弘揚佛法,昌盛佛門,這下倒好,好事不出門,壞事傳千里。眼見山下那伙強人定然是羅教黨徒,聞聽了明日法會的消息,所以上門打鬧來了。唉,真是愁煞人也,弄不好咱們靈巖寺千年的基業就要毀在你這惑眾的比丘手中,」說到這裡,頓了頓,轉身回頭看著塵心大師說道:「方丈師兄,我早就說過,不能跟著這個憨清走,你就是不聽,瞧瞧,凡俗之間的紛爭豈是我們這些紅塵方外之人所能沾染的。好了吧,現禍事來了,眼下寺裡面就要大禍臨頭了,弄不好就有滅面之災,師兄你要趕快拿個主意啊。要按我說,誰招惹的是非失去抵擋,免得城門失火殃及池魚,讓整個寺院的僧眾陪綁,牽連受害。」
「阿彌陀佛,心念師弟,你已經失了本心,還請稍安勿躁,抱怨能解決問題麼,只能增加心靈上的負擔。昔日佛祖有捨身喂鷹之事,我又豈能惜身與此?今日之事,根源不在憨清,而是因我而起,自然由我一力承擔。法會的事情,是我點頭同意的,並不關憨清師弟的責任,這樣你告知一眾施主和寺中僧眾,暫且去後山躲避一時,如果羅教黨徒來了,我自有應付的辦法。」心塵大師確實是有所擔當之人,開聲就將所有的責任都攬在了自己的身上,說的對面的信念和尚氣的無話可說,拂袖而去。
邊上的憨清聽到心塵如此說話,立刻站起來,面上再也保持不住平靜的神色,帶著幾分激動的神色,看著心塵師兄。要知道,雖然憨清有時候有些過於貪戀名利,但他並不是什麼沒有擔當責任的人,雙手合什向這心塵大師躬身行了一禮道:「心塵師兄,誰人種下的因,自有誰人去了斷這果,你不必為我憨清遮掩什麼。哪裡有我做出來的事情,要你去替我了卻因果的道理?那樣的話,我還怎麼能得證阿羅漢果位,我這就出去,要殺要剮,讓賊人們沖這我來也就罷了,師兄也早些往後山而去吧。」說完也不待心塵答話直接轉身向門口走去。
啪,心塵拿起放在邊上的法杖,毫不客氣的狠狠朝著憨清的肩膀上拍了下去,要知道這一拍可是有典故,叫做當頭棒喝,乃是禪宗促人醒悟的手段。「糊塗,愚癡~!你憨清是一個人麼?你代表的是我佛教百年的興衰,我心塵死了不要緊,佛祖在世間行走的姓徒之中最多少了一名癡呆的僧眾,算不得什麼,要是你憨清死了,那麼原本已經有了些曙光的佛陀基業,還如何繁榮?死算得什麼,不過是人生的另一個輪迴罷了,但是要背負昌盛佛教的沉重責任活下去,哪才是最痛苦的事情,才是真正的有著大智慧,大佛性的選擇,所以師弟你要活下去,不管如何艱難一定要將佛教光大,讓禪宗再現昔日的光輝。再說,現在師弟如果你選擇了死亡,難道想將這樣艱難的責任,交託給我這麼一個已經一腳踏進西方極樂的糟老頭子的身上麼?那樣你才是真正的罪人,你對得起哪些為了禪宗發展嘔心瀝血的高僧大德們麼?更何況,今日我能由此一舉,想來功德無量,必定在佛祖殿中能有一份座位,怎麼師弟不想給我這個師兄一個立地成佛的機會麼。所以不用再說了,快快離去,只要你能背負起禪宗的興衰,就是對得起我這個師兄了。」
「師兄~!」原本在憨清心裡面有些看不起,這位平庸到了極點的師兄,但眼下看來,自己不管是從佛法教義,還是人生道理方面都遠遠不如這位師兄太多。他紅著眼眶,也不矯情的再所說什麼,而是默默的朝著心塵大師拜了三拜,轉身咬了咬牙,堅毅的朝著後山森林走去。心塵望著憨清離去的背影,面上微微一笑,進到裡間,取出自己做法事才會穿起來的鎏金袈裟,穿戴了起來,接著晃晃悠悠的邁著四方步,有條不紊,不慌不忙的往著山門處走去。
此時出的偏殿的心塵,已經看到靈巖寺裡早就亂作了一團。剛才還平靜的寺廟裡面,眼前已經亂開成了一鍋粥,呼叫、哀告、怒罵、尖叫之聲比比皆是,場面喧鬧紛雜到了極點,哪裡還有半分佛門清靜之地的味道。只是眼下的心塵已經顧不上這麼多了,走到寺廟二進門的時候,見到典客僧人和剛才的大怒直斥憨清的法堂長老心念,二人帶著幾名平日裡算是膽大的和尚,正在奮力堵著廟宇的正門,不讓外面的匪人進來,而外面的匪人正狂呼亂喊道:「喂,門內的賊禿聽著,快快將門打開,要不然等著爺爺殺了進去恐怕是要雞犬不留的,那個時候恐怕是悔之晚矣。」
望著奮力獨門的心念等人,心中淡然的笑了笑,心塵就知道,危難見人心,廟裡面端正心性的和尚也是有的。他走了上去,剛要說話,就聽到法堂長老心念疾聲對著自己,說道:「唉,師兄這是幹什麼,還不速速歸去,眼見這兒就要頂不住了,快走,快走,莫要圖惹是非,白白送了性命,這裡有我等在此也就行了。」
「師弟這話說的糊塗,我乃是是靈巖寺的方丈,我不出來誰出來?又豈能丟下這寺廟之中的一切轉身離去呢。不過,幾位師弟師侄,果然皆是大智大勇之輩,只是這裡並不需要再頂著了,師弟也是糊塗,敵人既然能從門口來,自然能從兩邊的牆頭翻進來,你就是堵住了牆頭,他們還可以走後山通路,咱們這是擋得一時,當不得一世,如此還不然打開方便之門,請人進來,了斷這段因果的好。」雙手合什,心塵根本不見絲慌張,有條不紊的說道。
唉,聽著心塵大師的話語,幾名和尚不由得相對而視,歎了口氣,身上也鬆了力氣,不再言語什麼轉身站到了心塵大師的後面,一副捨生取義的摸樣。心塵大師眼見身後這幾位緊緊跟最著自己的寺中僧眾,也不由得眼光有些發紅,又宣了一句佛號,就要吩咐一名僧人前去開門放匪徒進來。就在這個時候,匪人們已經攀上了牆頭,直接翻進院內,見到一夥僧人手無寸鐵的站在廟中主道之上,他們倒也沒有急著動手,而是轉身徑直去開了廟門,先將外面的同夥和頭頭放了進來,再做打算。廟門一開,如潮水一樣湧進來數十個黑衣大漢,各個手持鋼刀,凶神惡煞似的四處張望,而三五名身著紅袍的漢子越眾而出,站在中間,左顧右盼,一副得意洋洋的摸樣,好不威風凜凜,讓人感歎。
站在正中間身穿紅袍的就是陳煜和羅教的特使邵博,而站在他們身後的不是旁人,則是周衛石帶著一行東廠手下。說真的,陳煜打量了眼前幾名僧人擋著去路,心裡面一時之間是暗暗叫苦。自打他定了心思要投靠朝廷之後,對於羅教的事務自然不可能那麼上心,說句不好聽的,哪是能避免些罪責就少些罪責,能少造些殺孽就少造些殺孽,免得最後朝廷算賬的時候攀扯不清楚。眼下到這法會來,陳煜原本是不想來的,誰也不是傻子不是?這法會之中都是些什麼人?大部分是山東的官宦士紳人家,背後站著無數大大小小的官吏勢力,如果他陳煜要是不想投靠朝廷也就罷了,本身就是敵對的對象,自然不存在什麼得罪不得罪一說,但現在陳煜想要投靠朝廷,自然心裡面就要注意著,免得招惹了是非。可無奈他這麼想,龍天羽卻不讓自己逃離出這個漩渦,非逼著他來這靈巖寺,為謀算山東士紳的計劃鋪路。
所以啊,陳煜是身不由己,進退兩難,來就有可能得罪日後山東的勢力,讓自己深陷重圍;可不來呢,哪就要立刻得罪了龍天羽這位掌握著自己身死大權的東廠貴人。在來與不來之間,相對山東士紳日後可能才出現的麻煩,龍天羽在他的心裡面留下陰影才更讓人覺得可怕和突顯現實的利益。不過,就算陳煜來了,心裡面也有他自己的小算盤,對於那些山東士紳的大戶,一定是要盡力維護起來,避免死傷太多的人,這是他給自己定的宗旨和原則,其實在他心裡面也清楚,今天這一遭不死幾個人是絕對不可能的事情。至於自己的言行麼,他的想法是將一切事情都推到邵博身上,讓他出面去應付一種山東的富紳官宦們,自己是能不出面就不出面,能不說話就不說話,只要維持住龍天羽交代的條件就好,趕快將事情幹完。
有了這種想法,見到一夥僧人站在道中攔住去路,陳煜自然不肯出頭,只是縮在後面不做聲。邊上的羅教特使邵博原本就是草根出身,也如同先前的陳煜一樣,是沒見過什麼世面的渾濁之人,在山東這個地界之中,總是坐井觀天的認為,羅教就是這個世界上最強大的力量,沒有之一,只有唯一。正因為如此,平日裡驕橫無比,老子天下第一的味道十足,哪裡能看得有人攔住自己的去路,開聲就喊道:「兀那禿驢,快快讓開道路讓我等進去,要不然,我們給佛祖幾分面子,恐怕我們手中的刀子卻是給不了。「
「阿彌陀佛,施主還請稍安勿躁,不知道如此黑夜,這麼多檀越到此處是為了何事,老衲乃是靈巖寺中的主持心塵,有話請對我說就好,何必舞刀弄槍,造下無邊殺孽。」心塵大師既然抱著必死的決心,自然不會縮頭,坦坦然然的當著邵博的面毫不畏懼的說道。
瞇著眼睛打量了一下對方這自稱靈巖寺方丈的和尚,邵博面子上有些掛不住了,並沒有搭理對方,而是轉頭同陳煜說道:「陳特使,這事情你看怎麼處理才好,總不能我們就這麼不上不下的掛在這裡吧,羅祖老人家臨來的時候說得好,一切都按照你主意來定,眼下,嘿嘿,就看你的了~!」說真的,邵博心裡面對陳煜沒有揣著什麼好心,說起來,這次他到濟南,多少還是抱著一絲想法的,要知道陳煜作為羅祖最寵幸的弟子,可是很多人眼中的往上爬的絆腳石,別的人不說,這位邵博就是這麼一個人,他憋著想要通過這次的事情找出陳煜的一些毛病,然後去羅祖面前給這位大紅人上些眼藥兒。當然眼藥兒不代表功勞,這件事情最終如何還是要他邵博說了算,這是羅祖給他的權利,誰也別想拿走自己應當應分的功勞,反正你陳煜說的好或不好,還不在個人的判斷麼。
陳煜聽著邵博的話語,早在他的心裡面就有了說詞,呵呵一樂,指了指對面的和尚,故意用陰陽怪氣的語調說道:「邵兄弟說的這話倒是有些奇了,誰擋路自然就應該拉開誰麼。既然羅祖他老人家英明睿智派你下來主持這次行動,自然一切都要按照你的標準來才是,小弟牽馬執蹬,鞍前馬後的為你效勞也就是了,又何必問我呢?」
嘿嘿,邵博要的就是陳煜的這番話,說真的,他哪裡想要陳煜跳出來發表什麼意見,能夠服軟總是好事情。心思一定,邵博的威風立刻擺了出來,喊了句:「來啊,左右,將這些和尚給我拿下,讓他們也知道知道羅教的厲害。」呼啦啦兩邊頓時湧出來一批暴徒,二話不說就將塵心和尚一行人給抓了起來,用早就準備好了的繩子綁竄了起來,拉扯著往裡面走去。邵博見到幾位僧人狼狽不堪的摸樣,更是得意洋洋的哈哈大笑了起來,一副趾高氣揚的態勢。
心塵此時雖然狼狽但是心裡面卻是安靜的很,在他想來,有了這段時間的拖延,哪些士紳老爺們,還有自己的師弟應該都能夠脫身而去,如此自己的犧牲總是有價值的。卻沒想到這邊進了千佛殿前,卻看到大股的人群被逼迫在大殿前的空地之上,包括自己的師弟憨清也在人群之中,面帶苦笑的望著自己。好在匪人沒有多說什麼將剛才攔路的僧人一股腦的推搡進了人堆裡面,自有廟中的僧人主動上來來給心塵解開繩子。
剛剛重獲自由,心塵和尚連忙往憨清所在的地方靠了過去,悄然問道:「師弟,你怎麼沒有走掉,這可怎麼好啊~!唉,到底是怎麼一回事?」
「走?怎麼走?這些羅教黨徒各個都是好本事,早就已經摸清楚了整個靈巖寺的通道,你走到哪裡去,人大路小路都封死了,還逐塊逐塊的進行清理,將一大批人都趕出來,想躲都沒地方躲。」心塵聽到憨清的話語,哀歎了一聲沒有說話。
那邊邵博將大眾攏了起來,這才發現好傢伙人數不少,最少有四五十人,一時之間他到有些抓瞎了,這怎麼處理,要說這位邵博爭權奪利,鬥心眼哪是一等一的好手,可說起正事來,恐怕是十竅通了九竅,一竅不通。他正在這邊抓耳撓腮的難受呢,那邊陳煜卻是知道他這個人的秉性,於是用商量的語氣說道:「邵兄弟,眼下這人也聚齊了,咱們老是這麼攏著也不是回事啊。今天咱們是來打了一個時間差,等到明天上午官府的人來了,恐怕就多有不便,要出事端的,說起來羅祖喊咱們來破壞這個法會,可沒有立刻鬧到與官府朝廷圖窮匕見的地步,你是知道的,聖教在很多方面都沒有準備好,要是此時破臉哪可不是好時機啊。」
邵博聽出了陳煜的意思,他一向知道陳煜是一個有很多主意的主兒,只是前面將話有些說的過滿,現在臉面落不下來,哼哼唧唧的不出聲。陳煜見這個人小人的摸樣,心裡面有數他在想些什麼,於是靠近了他的耳邊說道:「我就給邵兄弟提供幾道建議看看,你看看合適不合適可好?」說到這裡,觀察了一下邵博面上的反應,見他並沒有說出反對的話,知道這傢伙心裡面是默認了自己提建議的方式,於是慢條斯理的開始說道:「我覺得吧,這件事情這麼多人咱們總不能都殺了吧,要如此不但對羅教不利,還會壞了大事。如此呢,咱們不如這樣,一則將這些扣押在手上,要他們加入寫加入羅教的具結書,只要寫了,一切好辦,不寫的人麼,呵呵,邵兄弟自然也能明白其中的道理吧;二則麼,逼問他們要些錢財,寫一些欠單欠條之類的借據,日後再上個人家中拿去,如此既有效的震懾了對方,又控制了事態不至於過於激烈的走向無法控制的地步,你看這麼辦如何?」
邵博聽了,心裡面暗暗的點了點頭,但是面上卻沒有露出什麼痕跡,只是有些不大甘心的說道:「我先想想看,此事重大,還是小心為妙~!」
看著邵博,陳煜早就知道他已經動心了,只是礙於顏面還要裝出一副審慎的摸樣,於是他有牽了牽邵博的衣角,將他拉到一邊然後說道:「今天的事情,我不說,你不說,正所謂法不傳六耳,既然你為處理此事的正使自然一切所謂都是你一個人的主意和我無干。唉,小弟也知道最近在外面得罪人頗多,行事有些過於莽撞,惹得羅祖他老人家不高興了,只要邵兄弟回去之後,能夠多為小弟在羅祖面前美言幾句就好。」
聽到陳煜如此低調的話語,邵博心裡面有些美滋滋的,用某種異樣的眼神看著陳煜,要知道平日裡陳煜總是一副高高在上的摸樣,很少和他們這些人接觸,今日又是提意見,又是好言相求,看來他也嗅到了一絲不尋常的味道,難道自己所揣測的是真的,這小子在羅祖面前失寵了?想到這裡,邵博的心立刻火熱了起來,要真是如此,自己的機會可就來了。於是拿定了主意的他心裡面想著怎麼回去捅陳煜的背後,打他的小報告,至於功勞麼,哪肯定是半分也不會讓給陳煜的。只是心裡這麼想,邵博的嘴巴上卻如同抹了蜜糖一樣,一副陳煜就是親兄弟一樣的神情,帶著幾分親熱的責備道:「瞧你說的,咱們哥兒倆個誰跟誰呢?你的事情,不就是我的事情,還分什麼彼此,放心,有哥哥我在,別說什麼美言,功勞自然都是你的,哥哥我是什麼人,能做出這種黑弟弟功勞的事情來麼。老弟你在羅祖面前一貫受寵,雖然一時之間惹得他老人家不高興,那還不是眨眼就忘記的事情,沒事,沒事,老弟放一百二十個心到肚子裡面。」
陳煜被這個小人噁心的不行,但是又不能不敷衍著他,面上帶著真摯的笑容提醒道:「邵老哥,有你這句話就成了,只是現在時辰不早了,恐怕還要加快點兒動作,要不然等會兒估摸著時間上恐怕是來不及了,」說到這裡用手指了指,對面的這些人群,說道:「你瞅瞅,這人可是不少啊~!弄起來要費不少力氣呢。」
點了點頭,表示自己知道的邵博,大大咧咧的站了出來,剛要說話,冷不防,對面的人群裡面有一名老者大聲的咳嗽起來,有些喘不過起來的摸樣,癱軟在地上,鬧的人群一陣大亂,邊上扶著他的一名身穿儒衫的年輕人,急的漲紅了臉面,大聲呼喊了幾句:「爺爺,爺爺您怎麼了?」說完也不管不顧邊上是不是站了羅教的匪徒,快走幾步來到塵心禪師面前,躬身行了一禮說道:「大師,我爺爺剛才被驚動了之後,似乎老毛病又發作了您能幫看看麼?」
塵心大師自然知道這個人是誰,喧了句佛號,道:「丘公子不必多慮,我這就給令祖父檢視一番。」說完跟著這位姓丘就往被家奴扶住的老人身邊靠過去。
站在那邊邵博哪見得如此狀況,覺得自己被人忽視了,不由得大怒了起來,往前走了幾步一把,揪住哪青年人的衣襟,大聲說道:「你小子是吃了熊心豹子膽了?當我不存在是麼,你以為這裡是哪裡,你又是誰,想不想率先嘗嘗老子手中鋼刀的滋味兒?」
豈料到,哪年輕人毫不怯懦,呸一口唾沫就吐了過去,臉上帶著幾分傲慢之色,用手指著邵博說道:「你知道我是誰麼,你敢如此對我?我爺爺乃是朝廷的吏部尚書,我的身上有朝廷封賞的爵位,要是我的爺爺有了三長兩短,定然與你不得干休,還不快放開與我。「
邵博是什麼人,不過是一位草根出來的平民,別看平日裡喊的歡,似乎天不怕地不怕的摸樣,但是見了這種真正的世家官宦子弟,心裡面都是害怕的,軟弱的,自卑的。被人斥責了幾句,見眼前青年人如此大膽的凶喝自己,再加上對方描述,對方的爺爺乃是尚書大人,尚書大人是什麼?說書人的嘴裡面都是朝廷的大佬,一品的官員,是天官~!哪絕對是大人物中的大人物,沒想到如此大的官員落到了自己的手上,邵博一時之間心裡沒有絲毫的準備,草根特性作祟,竟然不由自主的放開了攥住對方的衣襟,退了兩步,面上流露出了幾絲畏懼。在邊上的看著他動作的陳煜,氣的直翻眼睛,以前自己怎麼沒有發現,羅教儘是一些這種二五眼似的黨徒,真心是被迷了眼睛,羅教之中都是這種貨色,還談什麼大業可能成,想到這裡陳煜更是堅定了幾分投靠朝廷的心思,對龍天羽這位逼迫他投降朝廷的帶路人不但沒有了怨恨之意,還多了幾絲感激之情。可眼下總不能由著這位邵博的性子來,事情還要做下去,哪位管事大人吩咐做的事情,雖然陳煜並不很明白其中的道理,但是他清楚,管事大人的手段。所以,就在邊上周衛石用手暗暗捅了他一下,示意他出面的時候,陳煜毫不猶豫的站了出來,上去啪啪就是兩個嘴巴,然後一腳將哪年輕男子踹倒在地,踏著這個男人的腦袋惡狠狠的說道:「你敢和我們羅教邵特使如此說話?你是不要命了。好啊,既然你不要性命了,老子成全你,什麼狗屁朝廷的官員,和我們何干?邵特使,怎麼處置他,您說話,是要他一隻眼睛還是一隻手臂。」
這個時候的邵博也明白了過來,剛才自己的樣子的確有些不成話,老羞成怒的他氣不打一處來,衝了上來朝著年輕人又打又踹是下了一番狠手,將對方打的昏死過去之後,也不接陳煜的話茬,直接用帶血絲的眼睛掃視了一番人群,望著這些人各個呆若木雞,噤若寒蟬的摸樣,不由得立時心裡頭獲得了一種重來沒有過的滿足快感。看看,這些平日裡高高在上的老爺們,富人們,士紳們,要是平日裡,恐怕是沒有一個人會拿正眼看自己,就算偶爾瞥見也不過如同看到了路邊的野草一樣漠視冷淡,但在今天,在這靈巖寺中,在這千佛殿前,這些大人物的生死,屈辱盡數掌握在自己手中,前所未有的膨脹感覺油然而生,燒得邵博胸中難受,彷彿不做些什麼,整個胸腔就不要被心氣衝破了一樣。
啊啊~!一聲怪叫之聲,小人物邵博如同吃了什麼藥物一樣,變成了妖魔,一刀下去,將地上已經昏死的丘姓公子的頭顱斬了下來,拎在手上,也不嫌棄血污,上下拋動起來,面上帶著凶狠的神色,嘴裡面用狂暴的聲音嘶吼道:「誰還和我扎翅,這就是榜樣。告訴你們,今天我來了,萬事我做主,沒有你們多嘴的餘地,要是有人不服他就是榜樣,你們是生是死,我做主~!誰敢不服?還有誰,老子送你們去輪迴轉世,也算是積了功德。」話說完之後,見沒人敢出聲,啪的一下將哪青年人的腦袋丟在地上,用腳一踢,人頭飛向了人群,弄得大家啊啊的一陣尖叫四散開來,好不容易場面才在四周羅教黨徒的控制之下平靜了下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