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歸途 第二百九十一節 元開惠,劉潤普,意外,靈巖寺 文 / 玉泉居士

    更新時間:2012-03-03

    前文說到,龍天羽從葉梓那裡出來帶著滿腔的怨氣,去見元開惠,想要看看這位一直躲在黑暗之中的人暗算自己的人是何等的摸樣,元開惠自然知道自己必死無疑,所以也表現的很是光棍,知道自己的價值已經失去,請求速死。在龍天羽看來,既然無法撼動王錫爵的存在,那麼還不如將元開惠的首級送過去,讓王錫爵明白自己並不想擴大事端的誠意,這種價值無疑要比留著元開惠高的多。當然估計王錫爵所代表的文官集團、貿易集團依然不可能接受自己的善意,因為畢竟自己所做的一切觸動了其背後集團的利益。但如果從長遠看,能夠有這麼一道透露出善意的橋樑,未嘗不是件好事情,可以為以後的合作打下相應的基礎。更何況,龍天羽陷入到皇帝和文臣之間爭權奪利是完全被動的,他可一直想要從兩大勢力紛爭的夾縫之中逃脫出來,而這種機會不是他人給的,是要自己不斷去爭取而來的。站起身來,龍天羽望著元開惠的淡漠生死的表情,面上也不由得帶著幾分欣賞的顏色說道:「你有沒有什麼遺願,希望我轉達的?」這話說完,就看到元開惠用奇怪的眼光看著自己,龍天羽毫不在意的聳了聳肩膀道:「哦,你不必奇怪,雖然你我是敵人,但你是個值得我尊重的敵人,你的執著和努力,讓我覺得很不簡單,所以只要你說的合理我一定幫你完成。」

    搖了搖頭,輕輕的歎了口氣,元開惠笑了笑說道:「不必麻煩了,只要下手的時候能夠痛快些就行,其他的都算不得什麼,對了最好拿點酒肉來,落個飽死鬼就好。」龍天羽點了點頭沒有再多說什麼走了出來,吩咐手下給元開惠送上酒菜,然後送他上路也就是了,此人落在手上獲得時間太久了對自己未必有太多的好處,要是被別有用心的人弄到了手上,那時候對自己未必就有利。

    回到自己的帳幕裡面,龍天羽閉目靜靜思考,從元開惠的身上,他看清楚了自己的心。是啊,看看元開惠的悲慘命運,你就應該對自己的遭遇感到慶幸,在不停為了自己最終活著的目的奮鬥的時候,元開惠已經成為了奮鬥過程裡面的犧牲品,是因為他不成功,又或是不努力麼?不,只能說是命運的安排沒有將他生養在一個富裕的、有背景的家庭,要不然以元開惠的智慧和韌勁也是能夠成就一番事業的,這就叫時也,命也,造化也。所以自己應該為自己的得到而感到慶幸,而不是總是為了失去而感到低落,要為自己沒有面臨元開惠的命運高興,而不是總是怨天尤人的胡思亂想。想到這裡龍天羽苦笑了一下,關大刀的死,是自己堅持了青年軍中的原則,因為他殺了自家的弟兄,可隨後而來總兵鹿昆年殺了自己的弟兄,而自己為了暫時穩住局面放棄了這條原則,當然這可以理解為在危難時刻,為了拯救更多弟兄們的性命,而採取的一種靈活的方式。可現在為了劉潤普的存在,自己又在傷腦筋原則的問題?真的是原則重要還是生存重要呢?龍天羽以前在心裡面也一直迷惘著,總想著要堅持原則,堅持底線,但天下的事情,並不是你想依照原則,或是准尋善惡的標準就能夠解決的,如果說自己連自己人都無法保護住,不能帶著哪些將希望寄托在自己身上的弟兄們過上好日子,還談什麼原則和善惡?想到這裡,龍天羽還是明悟了一層什麼是善惡的標準,什麼是原則的底線,所以為了他們,為了自己的理想,原則是要遵守,但是太過迂腐的一味只強調原則,那就是自己給自己戴上了枷鎖,是徹頭徹尾的糊塗。因此,只要能夠活下去,活得更好,那就是最大的原則,同樣只有活得更好,才能為將來更多的講究做人的原則打下堅實的基礎。想清楚了的龍天羽笑了,笑得那麼的歡快,那麼喜悅,那麼的響亮。

    兩天時間一晃就過去了,這兩天裡面龍天羽派人直接將元開惠的人頭送去京城,直接丟到王錫爵的宅院之中,並附上了一封書信,他相信老奸巨猾的王錫爵知道能夠明白這次自己的動作其中蘊含的意義,你現在不談不要緊,我隨時等著你,什麼時候願意談,什麼時候談。

    接著到了審訊劉潤普的時候,龍天羽往劉潤普的營帳之中走去,他沒有請曾山過來,也沒有請葉梓過來,只是一個人想同劉潤普談一談。坐在這裡,當龍天羽面對劉潤普的時候,細細的觀察打量對方,面色蒼白,容貌並不呆滯,雙眼雖然充滿了血絲,但是依然炯炯有神,明顯整個人已經平靜了下來,不再有哪剛剛被關進來的歇斯底里和瘋狂,在心裡揣度這對方心態的龍天羽也是有著幾分驚訝,他是真心沒有想到劉潤普居然這麼輕易就恢復了理智,要是尋常人,被關了兩天黑屋,沒有人同他說話,寂寞孤獨、害怕驚嚇的感覺一直籠罩在信件,不崩潰是不可能的,恐怕是連死的心都有,眼前的這一切表明劉潤普確實心志非同常人。

    還沒等龍天羽開口,劉潤普先用平淡的語調,朝著龍天羽說道:「你來了!我等了你很久了。能說說,是怎麼知道我是羅教中人的麼?是不是因為董彪或是蕭易的叛變?你這次來濟南真實的目的就是為了羅教而來的吧,」一直在注意觀察龍天羽表情的他,捕捉到了對方一瞬間的詫異之情,雖然掩飾的很好,但很明顯被自己先聲奪人的方式給打亂了節奏,露出了破綻,但劉潤普沒有絲毫的得意之情,依然保持平靜的語氣說道:「嘿,果然是如此,我當初根本沒有想錯,只是後來被你的手段所迷惑。」

    「呵呵,劉先生果然是聰明人,沒錯,董彪和蕭易當初就被我策反了,他們也如同你一樣是聰明人,自然明白良禽擇木而息的道理。只是麼,你的選擇可是不妙啊,我將你的生死交給了另外一個人,我是沒辦法做主的。」龍天羽見劉潤普先聲奪人雖然有咋唬的涵義在裡面,但他心裡清楚,對方已經猜透了結局,抓其進來就是為了羅教的事情,也就不再隱瞞什麼,直截了當的同劉潤普說了個明白。

    想了想,劉潤普面上露出了幾分恍然之色,帶著苦澀的語氣說道:「你說的其他人,難道是葉梓?她也降了你們了?為什麼,是為了殺我麼,呵呵,唉,果然是孽緣啊~!」

    「你應該慶幸你有個好女兒,你的好女兒認清了羅教助紂為虐的事實,主動反正,」龍天羽剛說到這裡,劉潤普笑了,擺了擺手打斷了他的話語,直接開聲說道:「這個,你就不要在我面前講大道理了,我的女兒我還不知道麼,我不關心她對外人,或是對羅教是個什麼態度,哪是她的選擇,我只關心她對我這個父親是個什麼樣的態度,這就夠了。」

    看著劉潤普的面部表情如此的生動,龍天羽一時之間也覺得有些被他這種愛女的純潔心思感動,言道:「你的女兒說過,只要你能放棄黑暗,那麼她願意放棄夙願,以後的半輩子為你養老送終,讓你頤養天年。我答應過她,你的生死交給她處理。「

    聽到龍天羽的話語,劉潤普一時之間老淚縱橫,閉眼無語半晌,睜開眼睛,並沒有直接回答前面龍天羽話中的意思,而是面無表情的將話題扯開道:「你這個人身上充滿了迷,有些事情讓人望而生畏,你能告訴我你到底是誰麼?」

    搖了搖頭,呵呵一笑,龍天羽說道:「不能,至少現在不能,你想知道我的來歷,可以,等著吧,如果你有機會去遼東到時候就會知道的,我現在只是想同你說一句,我們這些人能夠在一切是因為我們想要活著,好好的活下去。」

    若有所思的劉潤普聽完龍天羽的解釋,望著對方真摯的臉龐,心裡面很是有些鬆了口氣,一貫不願意輕易相信別人的他,現在竟然從心裡面產生了一股想要相信眼前這年輕人的衝動,但是隨之而來的十多年養成理性壓抑了這種衝動,畢竟劉潤普可不是什麼十七八的孩子,作為在紅塵打滾多年的老狐狸自然明白應該怎麼為自己爭取條件,尤其在對方漏了寬恕口風的時候。他微微歎息之後,面上的神情已經完全平靜了下來,用衣袖抹了抹面上的涕淚,用安然的語氣道:「也罷,你不說也就算了。從你的言談舉止裡面,透露著一種信息,你對我有所求。我覺得你好像要什麼東西要從我這裡拿走一樣。是不是喜厭錄的事情,你也已經從我的你女兒哪裡得到了消息?你想要這本書錄?」

    龍天羽知道現在是攤牌的時候,和聰明人說話沒必要遮遮掩掩的,反而讓人瞧不起,點了點頭的他,帶著幾分似笑非笑的神色說道:「沒錯,葉梓都和我說了,我並不否認我想得到它。」

    「嗯,那麼讓我們來談談條件吧。我知道的是,東西給了你之後我能得到什麼?說心裡話,我之說這麼說,喜厭錄可以說就是我畢生的心血,你要拿走沒問題,我只是想換一些基本的保障,能夠保證我和我的女兒日後安安穩穩的生活下去的基本條件,也就是如同你所說的一樣,我們想要活著,想要好好的活下去。」劉潤普半閉著眼睛有條不紊的慢慢說道。

    龍天羽知道最終劉潤普如此務實的人必然會提出條件一說,在他的心裡面早有準備,微微一笑,說道:「行啊,要條件是沒問題的。不過,我來說條件沒意思,說得低了你不爽,說得高了我不爽,不如你來說,只要說得合理,我一定接受。不過在說之前我想說的是,現在的我,更對的不是對你手上的喜厭錄感興趣,而是對你這個人又了濃厚的興趣。」

    「對我感興趣?行,我這人要求不高,只要你一年能出五千兩銀子的幕僚費,能在之後庇護我們父女二人的安全,能答應這些就夠了。至於喜厭錄麼,就算是個搭頭一併給你了也就是了。」劉潤普望著龍天羽一字一句的說道,說真的原本劉潤普就沒有想和龍天羽作對到底的心態,說起來,他對元開惠都能夠卑躬屈膝的低下頭顱,面對龍天羽有什麼不能的,更何況裡面還糾纏著自己的女兒的特殊情感在裡面,所謂的聰明人,正因為他們對利益算的非常清楚,取捨之道很是清晰,自然就有其聰明的道理所在。

    「這種條件就夠了?沒有什麼別的再加上?似乎劉先生的條件不應該就這麼一點點吧~!」龍天羽有些詫異劉潤普開出的條件並不算高,很讓人有些意外,原本他還以為劉潤普會漫天要價,他自己等著落地還錢。

    「你想我說什麼呢?這就夠了,我說的是心裡話,真的夠了。我這輩子顛沛流離,少年時志比天高,青年時憤世嫉俗,中年後淒淒慘慘,到了現在步入不惑之年,我還能要求什麼呢?」說到這裡劉潤普眼神裡流露出了一絲迷茫,似乎在回憶過去,龍天羽並沒有答話,而是靜靜的等待劉潤普的思考,袋煙工夫,劉潤普恍然回神,接著說道:「你需要我,這也簡單,只要你能保護住我們父女的安全,你需要我做什麼都沒問題,我為魚肉人為刀俎,我這個人是江湖中的老狐狸,要是同你說大道理的話,表忠心,想必你是不會相信的,但事實就是如此,只要現在我的女兒能夠認我這個爹爹,這就是最大的條件,也是最好的條件,其他的都不重要,真的不重要。好了言盡於此,你只要能夠答應我的條件,立刻將所有的東西交給你,包括我的性命,至於我的忠誠麼,你要明白要收取一個人的忠誠,是需要拿出相應的實力來證明你的資格,如果沒有這種資格,我就算付出了我的忠誠,你又敢相信幾分呢?」

    「果然是老江湖,這番話說的滴水不漏,好,誠意這東西我這裡有的是,我自從遼東出來,對任何人都抱著誠意之說,只在乎他們能不能接受,而不是在乎我自己能不能夠付出。行了你的條件我都答應了,往下說吧,還有什麼需要我做的。」聽著劉潤普近乎直白的話語,龍天羽的心裡面也非常的清醒,人說的字字句句都有道理,自己還矯情什麼呢,希望人跪下來效忠,慷慨激昂的投奔你龍天羽?如果劉潤普真的這麼做了,你能,你敢去相信這種老江湖的忠心到底有幾分真,有幾分假?所以啊,各取所需吧,劉潤普字裡行間的意思說的很明白,我的條件很簡單,就是你給我點錢防身,然後保護我和我女兒的安全,那麼我就將我手上所有你想要的東西全部交出來,至於我個人麼,那麼就要看你到底能有多少實力來收服我了,有實力,讓我覺得有奔頭,那麼我能為你服務,沒實力,對不起,等安全之後,以後的事情以後在說,我現在斷然不會像你承諾些什麼不切實際的要求。

    「沒什麼需要你去做的了,你可以直接去知府衙門,在書房的書架上有一套大明律令外皮的書套,裡面藏著的就是我的喜厭錄的全部內容,你可以都拿去。我現在只有一個要求,我要見我的女兒,我馬上就想見到她~!」劉潤普根本沒有猶豫什麼,見對方答應了自己的條件,立刻將喜厭錄的位置說了出來。

    點了點頭,龍天羽對劉潤普拜訪喜厭錄的位置帶著幾分詫異,這老傢伙看來還真的有些心計,明白最危險的地方就是最安全的地方這個道理,不過眼下他倒是沒有太多的心思去揣摩劉潤普擺放喜厭錄位置的心理,而是帶著幾分歡喜道:「沒問題,從我們拿到喜厭錄的這一刻起,你是自由的,其他的事情你願意做就去做,不願意做也可以,儘管不做也就是了,我們絕對不會對你有半點的強求之意。」

    皺了皺眉頭,劉潤普腦袋裡面一轉龍天羽的話,立刻揣測出了裡面的內容,面上流露出了驚訝的神情望向龍天羽,驚呼道:「不,不會是真的吧~!你們,陳煜居然投靠了你們?厲信呢,我明白了,厲信死在了你們的手上,這居然是真的,厲害,真得太厲害了。」

    「不,厲信不是死在我們的手上,而是死在了陳煜的手上~!」他一邊站起身來轉身,一邊想要往外走去的時候,聽到劉潤普的驚呼,龍天羽並沒有因為劉潤普的猜測而感到意外,停了下來,轉頭同他說道。

    做出一副恍然大悟的神情,劉潤普彷彿此刻才開過竅來,怪不得眼前這黑炭頭根本不提自己藏身於各個衙門之內的潛伏內線,人有著陳煜投誠這個大殺器,沒了自己,有陳煜在,有的是手段去掌握這些潛伏中的暗探。心裡面一邊感歎龍天羽心機深沉多智果決,嘴巴上一邊帶著感慨說道:「你真得,真得不簡單。唉,去吧,到我辦公的書房裡面,筆架之上左數第二隻狼毫,向右旋開裡面有一張名單,就是我在整個濟南衙門之中潛伏的所有對象,眼下全部給你了,他們大多數是人才,只要你能善加使用,必然會對你的事業有所幫助的。」

    聽到這話,龍天羽不置可否的聳了聳肩膀,轉身出了帳幕,在走出去的剎那,他又停了下來,沒有回頭,背對著劉潤普說道:「劉先生,你儘管放心,我說話算話,你的條件既然我答應了,一定能夠做到,過河抽橋可不是我龍天羽的本性。」說完快步離去。望著龍天羽離去的背影,原本還強撐氣勢的劉潤普再也堅持不下去了,什麼都交待了出來的他,彷彿被人抽去了什麼精氣一樣,癱倒在地上。也是如此一來,劉潤普將所有的一切毫無保留的交了出來,再也沒有什麼保命的技能,只能夠默默的祈禱龍天羽的守信,和他能夠獲得最終的勝利,當然前者劉潤普從面相上和多年的看人的經驗上,能夠相信龍天羽是一個守信之人,這是他放心將所有交託出去的原因之一;而後者麼,龍天羽的勝利問題,在劉潤普看來,羅教和朝廷,一隻是螞蟻,而另外一隻則是大象,螞蟻同大象的搏鬥,完全不在一個級別上,誰勝誰負用屁股都能知道。

    出了帳幕,龍天羽剛剛吩咐完王五親自帶人去將喜厭錄和羅教濟南官府之中的潛伏名單弄到手上,對付潛伏的這些人,按照龍天羽的想法,必須一一進行甄別,並不能如同劉潤普所說的什麼有才能就要留用。而另外一邊則是吩咐人將劉潤普願意棄惡從善的消息去告訴葉梓,並將葉梓抬去見劉潤普,龍天羽相信葉梓明白如何去安撫劉潤普的心。

    接下來就是明天的法會,龍天羽要親自去參加,所以必須安排留守的人員和護衛,以應付可能突發的事件。正在籌劃留守人員的時候,突然雲童進來悄悄溜到了他的耳邊嘀咕道:「魁首,剛才周衛石那邊派人回來說,明天的法會,羅教羅祖那邊派來了密使,要陳煜大鬧法會,一定不能讓這種法會成功開下去。「

    原本開法會這種消息洩露出去就在意料之中,龍天羽並沒有太大的意外,要知道如果連這種消息都探聽不到的話,那麼羅教黨徒也太廢物了,還起什麼犯上作亂的心思,乾脆解散算了。他抬頭看了看雲童,開聲問道:「人呢,人在哪裡?」

    雲童恭敬的說道:「人就在帳外,等候見您。」龍天羽聽完,揮了揮手肆意雲童將人帶進來,事關重大他要親自詢問一番。

    片刻之後雲童帶著人走了進來,龍天羽見此人乃是東廠的衛士,曾經在周衛石的手下見過,帶著和藹的面容笑著走下了桌案,來到這個人的面前,親熱的拍了拍肩膀說道:「辛苦了,我記得你,你叫雷勇,沒錯吧~?怎麼樣在羅教的日子有些不好過吧~!是不是特別的累,時時刻刻要提心吊膽的過日子?來,坐下慢慢聊」

    能被周衛石派回來的,自然都是眼眨眉毛動的精明之輩,當初都是親自目睹過龍天羽的雷霆手段,深深知道這位看上去貌不驚人的管事,可不是什麼易於之輩,別看眼下慈眉善目,說不定最後就是狂風暴雨。但雷勇眼下見龍天羽如此親熱的舉動,就算是明知道對方收買人心,心中也不由得一熱,要知道在東廠這種等級森嚴的衙門裡面,從來只有威壓、管制哪裡還有半點春風的柔和之意。就在雷勇愣神的功夫,雲童在邊上咳嗽了一聲,示意雷勇快些回話,大人正在同你說話呢,雷勇這才回過神來,滿臉的激動,彎腰說道:「大人,我們在羅教之中沒什麼累的,都是咱們應該做的事情,多謝您關心。哪些羅教黨徒都把我們當成了羅祖使者身邊的警衛,各個恭敬有加,吃喝也從不怠慢,只是,」說到這裡,他皺了皺眉毛,接著道:「新來的羅教特使似乎對陳煜掌管濟南分教有所異議,他剛到濟南就開始對陳煜在濟南的策略橫加指責,認為陳煜和厲信的行為都極其軟弱,是投降的行為,是絕對不能容忍的行為,應該更加強硬的出擊才是道理。陳教主則是口口聲聲拿著羅祖備戰備荒的最高指示作為自己行動的準則,一時之間倒也讓人無懈可擊。接著哪名羅教特使,以羅教特使的名義,提出要陳煜發動力量將所有來參加法會的各地富戶頭面人物全部留下,以儆傚尤,陳教主沒有貿貿然答應,而是同周頭說了,要我來問問魁首的意思。」

    聽雷勇說話,原本按照龍天羽的思想,羅教的上層即使對於這次的法會有所看法,也應該是直接吩咐濟南分教來做,沒想到居然又派了一個特使來執行這次法會的舉動,難道說陳煜被人發覺了麼?還是陳煜的舉動讓羅祖不滿了,所以來敲打敲打他?可為什麼又不提厲信的事情呢,這裡面可是有些讓人生疑了~!龍天羽倒是對這種意外的發生並不以為然,說真得一件事情解決的過程中,不出些意外就不叫事情了,而且是這種動輒就要人性命的大事,有些意外發生是不足為奇的。想到這裡,龍天羽開口問道:「關於厲信的事情,哪位特使提了什麼?有沒有詢問他去的時間和方式?」

    搖了搖頭,雷勇恭敬的回答道:「魁首,提也提過,當他們說到厲信這件事情的時候,陳煜也特別說起過,他說厲信的下落就是被羅祖招回羅教去了,但是看樣子並沒有讓那位特使什麼生起疑心。時候陳煜解釋說,按照我們所製造的厲信離開的時間,特使到來的時間來看,完全有可能出現,厲信去見羅祖的時候,特使正好過來,兩廂之間相互錯過的情況,這種解釋合情合理,又有前例所尋,羅祖本就有緊急召見屬下的習慣,再加上據陳煜分析,厲信被羅祖傳走的消息被特使發現,很可能會對其造成一種誤會,那就是將厲信調走,是因為羅祖對濟南的局面不滿意,對陳煜也不滿意,所以才再次派出特使控制濟南羅教的局面。周大哥分析,要不然怎麼解釋這名特使如此大刀闊斧的要求對那些聚集在靈巖寺的士紳們動手呢?其中未嘗沒有揣摩羅祖意圖的意思。」

    「嗯,好,很好,這件事情我知道了,既然羅教有特使下來,自然陳煜作為厲信選擇的代理人,肯定不能硬頂麼,應該服從特使的命令。就要陳煜答應特使,今天晚上就直接去靈巖寺,將所有參加法會的大戶代表扣押起來,到時候我會去的。」龍天羽一邊同雷勇說道,一邊思索著:真是太棒了,我還沒想到如何渲染羅教危險,去將這些大戶全部收攏到自己這邊來。羅祖自己就出了昏招,如此一來,可不需要我多費口舌,就能讓這些大戶為了自己的安全的理由為我作用,真是太好了。想到這裡,龍天羽接著道:「今天晚上要及時將消息同我這裡做一個通報,以便更好的掌控局勢的發展。最重要的是你回去轉告陳煜,如果同去靈巖寺的特使,想要大肆屠戮參加法會的人員,你就要陳煜和哪位特使建議,殺了這些大戶,不如留著他們作為人質,一則可以問他們的家人求取大量的贖金,為羅教添財,符合羅祖備戰備荒的戰略;二則讓這些大戶寫下具結書,效忠羅祖,進而將他們拉到羅祖這邊來,尤其是第二點是重中之重,一定要讓大戶們在威脅下寫出來,清楚了沒有。」

    雷勇點了點頭,表示自己明白了,轉身離去,龍天羽想了想,緊接著吩咐下去將曾山請過來。片刻之後曾山過來,聽到龍天羽的說法,心裡面也是一驚,要知道這些大戶可是他邀請過來的,死幾個人也許不算什麼,要是死多了,他曾山可是同樣有不可推卸的責任,不過好在龍天羽立刻表示,自己絕對不可能放縱對方如此去做的。當然,人是要死幾個,要不然大戶們自然是無法體會到危機感,沒有了危機感,那麼這種要他們出糧出餉的事情,誰願意幹呢?因此想都不用想,肯定要下些辣手的,當然這個辣手誰下?自然是羅教嘛,哪裡還需要他們自己動手,這一點曾山心裡面清楚,龍天羽的心裡面同樣清楚,只是兩個人很有默契的並不提這種事情,畢竟它不可能擺上桌面來談。可憐參加法會的一眾山東濟南府治下的大戶富紳官宦人家,就成了被預先謀算的對象。

    靈巖寺,坐落於泰山西北麓,始建於東晉,自唐代起就與浙江國清寺、南京棲霞寺、湖北玉泉寺並稱「海內四大名剎」,並名列其首。駐足靈巖勝景,你會看到,這裡群山環抱、巖幽壁峭;柏檀疊秀、泉甘茶香;古跡薈萃、佛音裊繞。這裡不僅有高聳入雲的辟支塔,傳說奇特的鐵袈裟;亦有隋唐時期的般舟殿,宋代的彩色泥塑羅漢像;更有「鏡池春曉」、「方山積翠」、「明孔晴雪」等自然奇觀。王世貞有「靈巖是泰山背最幽絕處,游泰山不至靈巖不成游也」之說。寺內有北魏石窟造像,唐代的宇寺塔,宋朝的泥塑繪畫,可以說處處景致,地地佛光,端得是一處佛光普照之地,修行修心之所,只是今天晚上這裡注定熱鬧非凡。

    說到這次法會,咱們就不得不來說一說曾山請來的憨清大師其人。他法名德清,字澄印,被人譽為明代四大高僧之一,而憨清大師則為其中禪宗最大的成就者。憨清大師為什麼能被曾山一請即到呢?因為明萬曆十四年,明神宗把《大藏經》十五部送給天下名山寺廟,李太后將其中一部送給正在東海牢山(青島嶗山)的憨山,所以朝廷直接撥錢在牢山建立海印寺,特請憨清大師主持。所以他人本來就在山東嶗山修行,接到了曾山的邀請,他怎麼能夠不來呢?更何況他必須要來,因為這關乎著佛教道統的前途是否光明。

    前面說過,明朝的皇帝陛下一直都是比較崇信道教,因此在大明一朝裡面和尚的地位比較低微,不如幾朝幾代崇高,這可能應該有朱元璋是和尚出身的緣故吧,正因為他是和尚出身的緣故,受過和尚的刁難,已經厭惡和尚的身份,因此他的後代一直延續了厭惡佛教,崇信道教這麼一種狀態。所以從明中葉,自明宣宗至明穆宗共一百多年,佛教各個宗派都衰微不振,道教佔了絕對的上風。直到萬曆年間,佛教才出現了復興希望,李太后這位帝國的女強人崇信佛教,連帶影響著萬曆帝對佛教都有了很大的改觀,畢竟在大明是以德行作為治理天下的根基,母親既然崇拜佛教文化,那麼作為兒子的又怎麼能不跟風呢,那不是不孝順的表現麼。好吧,有了李太后、萬曆皇帝作為崇信佛教的標桿,那麼萬歷時期,佛教中名僧輩出,形成了佛教在中國重新復興的繁榮景象,也就不足為奇了。

    那麼在全國佛教形式一片大好的時候,憨清大師四處遊歷學法,塑造名聲的時候,被朝廷派到了山東來*經營寺廟,但當他到了山東之後,卻發現這裡的弘法氛圍相當的低下,根本無法將佛教的經義,事業發揚光大,底層民眾、甚至中上層豪紳,都有大批量的人崇信羅教,在這麼一個佛教多年沉浮之後開始上揚的關頭,憨清大師怎麼能夠容忍出現一個地方性的教派來敗壞佛教的根基,同佛教爭奪信眾呢?換句話說,用陰謀論調的觀點看問題,經濟決定一切,這個理論不管是在古代還是現代都是一句硬道理。佛教靠什麼過日子,大部分是依靠眾生供養和施捨,不管是廟宇的建設,還是佛像的金身都來自信眾的施捨。那麼你羅教將原本應該屬於佛教的這一塊利益拉了過去,所有的供奉都收歸你們羅教所有,那麼我們佛教的這些人怎麼辦,吃風喝屁麼?我怎麼能夠不反對你們羅教的存在呢?更何況,羅教的野心也許在官府之中還有些遮遮掩掩,但是在憨清這種山野人士的眼睛裡面,哪可是一清二楚,現在的朝廷好不容易才開始佛教的支持,我們佛教歷經了百多年的沉淪才揚眉吐氣,翻身做主人,好麼,你一個羅教居然想要推翻明朝的統治,如果假想,你羅教推翻了明朝之後,由於你本身就是一種教義思想的代表,核心文化是斥責外部的各種思想,做不到大一統的融合,那麼定然是不可能對佛教的發揚有進步的意義,肯定要打擊佛教的存在,如此道理自然清楚明白了起來。一邊是明朝弘揚佛法的上層統治者,讓佛教開始重新繁榮;一邊是和自己爭奪民間信眾利益,並且在謀反之後,將極大可能滅佛滅法,兩者之間如何選擇憨清還需要多想麼?其實就算曾山不請他來這個法會,他自己都將在嶗山的寺廟建立好之後,開始在思想上對羅教發起進攻,並將把羅教塑造成敵人的摸樣,這是一種先天性的利益爭奪,是不可調和的矛盾,就如同龍天羽同江南鄉紳商人組成的貿易集團一樣,是一種你死我活的紛爭。

    千佛殿前,眾僧雲集,唸經頌德之聲大作,煙霧繚繞,端得是一副神秘虛無的情景,讓哪不知命的愚夫愚婦們定然能亂了心智,沉淪到這經海之中尋找來世的感覺。只是此刻在這殿裡面的卻不是什麼無知婦孺,而是一群身著綾羅綢緞的鄉紳正在有滋有味得一一尋找著自己的本命真身,他們有的祈求家族平安,有的祈求富貴榮華,有的祈求長命百歲,有的祈求消災避難,當然不管是那一種信眾,來了這裡,到了寺中,不管他信或是不信,信少還是信多,臉上的虔誠自然是多多的,捐納的香火錢也是多多的。那是啊,你要他們施粥濟貧恐怕是善財難捨,但要他們為了哪虛無縹緲的祈願,花再多得錢在他們看來也不算多。畢竟說起來,既然太后、皇帝兩位天下最大的風向標桿都是信佛崇佛之人,那麼這些自詡為大明朝精英階層的他們,怎麼能夠不跟著這股風氣走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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