更新時間:2012-02-23
前文說道,探子被陳煜指使著要去跟蹤東廠番子的行蹤,進而找到銀子的去向,這讓厲信派來跟著陳煜的探子們連上吊的心都有了,那伙番子的厲害幾個探子心裡面哪裡會沒有數呢,運送如此重要的東西,能不警醒著些,哪是鬼都不信。於是探子們想著:唉,反正橫也是死,豎也是死,倒不如搏一搏,多加小心一些,看看能不能摸出那伙廠衛藏銀的地點來。先離開這個傻帽軍師,到時候再隨機應變,實在要是不行,太過危險,那時節逃回去,就說被番子們甩丟了,應付一陣也就是了。反正自己哥兒幾個都是厲信的人,是羅教濟南分教的人,又不是你陳煜的直屬下級,你也管不到我,只要厲教主看護著自己,就應該沒什麼大事,想到這裡,幾個探子也拿定了主意,硬著頭皮點頭答應了下來。
於是一眾人,緊了緊胯下的馬匹,就是生怕步子慢了,讓車隊逃出了自己的視線,緊趕慢趕的朝著南城門追去。當來到城門口的時候,陳煜的眉頭不由自主的又抽搐了起來,只是他此時的心裡面對那些銀子充滿了執念,哪裡還顧得上多想些什麼其他的東西,只是隨手的揉了揉眉頭,一馬當先就騎進城門之中而去。
明代的城門分為兩種,一種是開門,一種是閉門,「開門」常年開敞,多為交通用途,「閉門」一般不開,具有特殊作用。在開門之處一般都設計有甕城,而什麼是甕城呢?它是古代城市主要防禦設施之一。是在城門外口或是內口處,加築小城,高與大城相同,其形或圓或方。圓者似甕,故稱甕城;方者亦稱方城。甕城設在側面,從而增強了防禦能力。其實說透了,在我看來,甕城就是為了讓敵人攻城的時候,將敵人放進來,利用地形,能夠有生殺傷敵人進攻力量的地方。濟南城的南門,就屬於開門的一種,內側也有這麼一個甕城,規模不大,只有方圓百丈大小,在甕城的四面有四扇角門,這是方便平時出入的小門。
當初龍天羽聽到葉梓對陳煜身邊護衛的描述之後,立時就有了決斷,要想讓敵人無一漏網,全部抓住,哪還有比甕城更好利用的地方麼,到時候兩邊城門一關,所有人的都被堵在甕城裡面,關門打狗,不要太爽快了。而葉梓分析了陳煜的性格,對他的幫助相當大,進而讓他產生了這條請君入甕的計策。先是告知厲信讓他通知陳煜,說東廠番子有明堂在出任務,接著利用去起司馬端貪墨銀兩的機會,對陳煜進行了誘導性的暗示,然後按照對陳煜的性格分析,將他誘騙到南門中來,進而對他進行圍殺。當龍天羽聽到陳煜已經進入甕城的傳訊的時候,心裡面是徹底的安定了下來,進了甕城那就是插翅也難飛。
話說陳煜騎馬走進了甕城,行進到甕城中部的時候,突然心裡覺得不對,不由自主的放慢了馬速,藉機觀察整個甕城之中的狀況。他看到在甕城四周分佈了幾堆木頭組成的篝火堆,散發著火油的氣味,只是還沒有點燃,其他的倒也沒有什麼不對勁的地方,一切顯得那麼的平靜安詳。平靜的讓人有些心煩意亂,在自己的耳邊,只能聽到人的呼吸聲、馬蹄踩踏在青石路上清脆的達達之聲,這種安靜透露出了一絲反常。心念一動,他勒住了馬匹,胯下的馬兒不安打著鼻鼾的響動,左右打著旋轉,瞇著眼睛死死的盯著四周的城牆,這一刻,他被銀子燒的紅了的心思,如同被一盆涼水兜頭澆下來一樣,從頭涼到了腳,回過了神來,這甕城裡面正是因為太過平靜,才是真正的不平靜,怎麼會連一句人聲、鳥叫、或是任何嘈雜的聲音都消失不見了呢?很顯然是有人在蓄意和控制著聲音的出現,陳煜斷定有埋伏。
邊上的剛才哪名探子早就發現了不對,嚥了咽嘴裡面的唾沫,控制了一下自己緊張的情緒,用衣袖擦了擦面上冒出來的冷汗,策馬近前幾步,低聲同陳煜說道:「軍師,看這樣子似乎不對啊,咱們還是快撤退,此地不可久留~!估計,估計不是什麼良善之地。」
現在的陳煜哪裡還顧得上什麼銀子之類的事情,只是想要從這個給他帶來不詳感覺的甕城之中逃出去,於是他也不答探子的話語,直接撥轉馬頭,朝著甕城靠外那一側的城門用最快的速度快馬加鞭的衝了過去。可這個時候為時已晚,他這邊剛動起來,耳邊就聽到轟隆隆一聲巨響,兩邊城門處的千斤閘同時降了下來,自己已經無路可逃,被敵人當成了甕中之鱉,困死在了小小的甕城之中。
深深的歎了口氣,現在的陳煜雖然身陷絕地,卻不再煩躁反而徹底的冷靜了下來,矗立端坐馬背之上,雙眼微閉,腦筋狂轉,分析著為什麼自己會掉到陷阱之中來。陳煜心裡清楚的明白,眼前佈置這座陷阱的不會是別人,一定就是那一夥兒東廠番子,只有他們才有機會完完全全的控制住整個南門,將甕城用來作為困住自己的陷阱。那麼他們為什麼要暗算自己?任何事情總是要有原因的,陳煜繼續跟著腦袋裡面的思路分析下去,第一種,東廠番子想要對付羅教,他立刻推翻了這個說法,要對付羅教,根本不用花這麼大的手筆對付自己,直接抓捕就好了,更何況在濟南城裡面值得動手的對象不應該是自己,而應該是厲信,他對羅教濟南城內的控制比自己要強上千倍,萬倍,抓了自己如果走漏了消息,並不對東廠番子們對濟南的控制起到什麼幫助,反而只有麻煩,因此這個推論不成立;那麼就只有第二種可能,有人請東廠的番子來對付自己。想到這裡,陳煜的心思豁然開朗,他知道自己早上為什麼感覺的事情有些不對了,厲信之前總是同自己推說,由於那些番子封閉的嚴密,無法得到那伙番子的信息,可轉眼之間卻厲信卻能如此及時的得到了番子的消息,還是這麼重要的運送大批量銀錢的消息,難道那伙番子之前的保密性這麼強,到了今天要有運銀行動了,保密性卻變差了?很顯然,不合理,絕對說不過去。所以從眼下的狀況看,整件事情從開始就是個局,厲信通知自己城外東廠衛士有活動的事情本身是局,番子們運銀子也是個局,銀子走南城過,依然是個局,所有的一切,都是為了將自己引到這個甕城裡面收拾自己。可悲,可歎,平日裡自己總是自負智慧過人,視眾生為無物,卻連這麼簡單的計謀都沒有看透,真是悲哀到了極點,愚蠢透頂。只是陳煜到了現在還是有一點不明白,為什麼從小到大一起長起來的弟兄,要和朝廷的鷹犬一起來算計謀害自己,這讓他有些百思不得其解,不敢相信。
望著光線已經暗了下來,四周城牆漸漸的籠罩在黑暗的夜幕之中,陳煜看了看牆頭,決定不再等下去,誰知道敵人會有什麼更多的陰謀等著自己,他猛吸了口氣,高聲喊道:「厲信,你出來見我,你這個叛徒,吃裡扒外的罪人,出來,你給我出來。」
邊上的幾名跟著走進陷阱正揣揣不安的探子,聽到陳煜的喊聲,面面相覷了起來,心裡都同時想到著一個念頭不可能吧,自己的分教主能做出如此豬狗不如的事情來?真正在甕城裡面安安靜靜,不動如山如同死人一般沉寂的,也就是在有那八名死士了,他們似乎根本就沒有個人的感**彩,仿若外面的一切同他們都沒有任何的關係一般。
隨著陳煜淒厲的喊聲,在甕城上空盤旋,城牆之上四周的火把,星星點點的亮了起來,有人仰天大笑起來,站在城頭望著城下的陳煜道:「城下之人還不快快束手就擒,更待何時。」
陳煜聽到對面人的話的語氣,心裡面有著一種明悟,看來這些人是想要活捉自己,而不是直接殺死自己,這個倒是讓陳煜沒有想到的,他沒有想明白,為什麼對方不想殺自己。但是此人自己並不認識,很明顯是東廠番子裡面的人,於是他開口問道:「你是何人,厲信呢,喊厲信來見我,怎麼敢做不敢當麼,我就要問個清楚他為什麼要如此對我,對一個同他多年的弟兄,問不清楚這一點我死不瞑目。」
嗤笑一聲,對面城頭上的漢子,帶著幾分不屑的語氣說道:「什麼狗屁兄弟,就你們羅教之間的那點情誼,在利益、權位面前都是狗屁,你想知道麼?我來同你說,你的好兄弟厲信怕你佔了他濟南分教主的位置,想要成為羅教教祖繼承人,明白了?懂了嗎?糊塗蟲。至於我是何人,不妨告訴你,我叫雲童,乃是東廠管事龍大人麾下的無名小卒。」
聽到這裡,陳煜終於明白了,為什麼厲信要如此對自己,他是又氣又怒,從本心上來說自己是根本沒有想要謀奪他濟南分教主的意思,就算羅祖的確有過這個想法,卻也被他當面拒絕了,在他看來,厲信絕對是個相當能幹的弟兄,在濟南幹的是有聲有色,他怎麼會為了自己的一己之私,而謀算自己同甘共苦過來的弟兄們呢?至於羅祖的位置,在陳煜看來,他倒是想要坐一坐,從平時的功勞,和對羅教的貢獻來看,再從能夠有自信帶領羅教越走越遠信心來看,陳煜認為自己接任都是順水推舟的事情,他並不覺得有任何的不合理,難道說在教裡面還能有人比自己更具有資格不成?卻沒想到,居然今天有人為了羅祖的位置出賣了自己,還是出賣給了羅教的敵人官府的手上,這不是糊塗至極麼。想到這裡,不甘心的陳煜又扯著喉嚨,厲信厲信的喊了起來,彷彿厲信不出來同他說話,他這口氣就消不下去一樣。
雲童站在高處,見到如此狀況,吹起了胸口的銅哨,尖銳的哨音劃破了黑暗的長空,刷刷刷,從甕城四周圍射出了八支火箭,點燃了甕城裡面的早就準備好的幾堆篝火,將整個甕城照的如同白晝一般明亮。雲童停下了哨音,用淡淡的語氣對陳煜說道:「陳煜,你是降還是不降?我勸你還是早些降了的好,免得到時候多受皮肉之苦,還連累手下的弟兄們,何苦來哉呢,你要見厲信,沒問題,等會你投降了,我帶你去見個夠,但是現在不行,他是不會來的,他在我們大人那裡做客呢。」
一咬牙,陳煜知道到了這個時候,再說也是枉然,仰天大笑了幾聲說道:「降誰?降你們這個無道的朝廷?做夢吧,有本事你就來吧,我是絕對不會降的。」此刻的陳煜心中是悲憤交加,熱血上頭,認定了是絕對不降。當然這個時候的他,依然理智麼,想想也是這個道理,寧為雞首,不為牛尾麼,他已經是羅祖的接班人,降了官府,他能得到什麼,難道還能當上皇太子不成,所以降是不可能的。
事到如今,多說無益,說的再多,最終自然還是要手底下見功夫,雲童冷笑了一聲,見對方的這些人是不見棺材不掉淚,乾脆就成全了他也就是了。尖銳的銅哨聲再次響了起來,甕城四處角門在陳煜的東西兩方的兩扇同時打開,從裡面魚貫而出走了六隊武士,每邊三隊,一隊手持大盾的鐵甲重裝武士,還有一隊手上拿著長柄撓鉤的輕甲武士,而站在最後的則是手中拿著中型勁弩的弩武士。
陳煜和幾名探子看到敵人出來了,心裡面立時慌亂了一下,沒有急著衝刺接敵,而是站在原地仔細觀察對面的情況。在對面,第一排手持大盾的武士,根本沒有任何的武器,只是雙手持住帶有倒刺的大盾,身上穿著古怪式樣如同一整塊鐵板的盔甲,一排五人,一共三排,排列的整整齊齊;而第二排撓鉤武士手持長刺撓鉤,腰挎寶刀,身上穿的是輕便的皮甲,他們三人一組,一邊同樣是三組,分散站位;至於站在最後的是弩武士,他們平端弩弓,或蹲或站,依然是五人一組,三組協同排成散列線。此三種武士進入甕城之中,來的悄然無聲,列陣卻速度快捷,各個武士目光如出鞘的利劍,猶如實質有形之物直刺在陳煜等人的身上,讓他們一群人心裡面一陣發緊,嘴巴發乾,身子在如此氣勢之下微微顫抖。
列陣完畢,就見雲童手中銅哨『嘀嘀』兩聲,甕城兩邊武士呼喝之聲立起,肅殺之意充斥於城內,將原本就已經相當緊張的氣氛更是推向了頂點。他陳煜不想降,但是跟著他來的那幾名羅教密探卻是沒有那麼硬氣,說起來他們不過也就是打份工罷了,為了錢財效力,見到如此情景,雙腿發軟,知道再不降的話,恐性命難保,所以也顧不得旁的許多,幾個人將腰間的跨刀丟在地上,口中連連呼喊著:「降了,降了,我們降了,且慢動手。」一邊嚷叫,一邊翻身下馬高舉雙手站在原地,等候敵人的發落。
陳煜見到己方密探幾人的醜態,面色鐵青。說真的,他心裡面也害怕,但這種害怕還是他能夠承受住的,所以面對叛徒,也不多說,手上做了個手勢,立時從保護他的隊伍裡面竄出一個灰影,策馬疾奔,刀光連閃,幾顆人頭沖天而起,那幾名要求投降的漢子的無頭身體,打著旋轉的倒在了地上,再看哪灰衣漢子,幹完這些事情之後,根本沒有什麼歡呼雀躍之情,悄然的在滿場的靜默之中,返回保護陳煜的陣列之中。
雲童見到此情此景,眼睛瞇縫了起來,他可不是雛鳥,乃是上慣了戰場,殺老了人的武士。剛才哪灰衣人的動作,看在他的眼睛裡面是行雲流水一般的舒暢,很明顯對方也是有相當殺人經驗的老戰士,按道理來說,哪八名灰濛濛的武士,就應該是魁首所說的什麼死衛了。雲童原本心裡面還對什麼死衛之類的幾分不屑,但在此刻輕視之心頓去,看來魁首的謹慎還是有道理的,他也不回頭,直接擺了擺手,說道:「鼓起~!」。咚咚之聲立時大作,這種鼓乃是青年軍中的行軍鼓,完全是用來控制戰陣秩序的。就在鼓聲響起的同時,轟一聲,位於陳煜兩邊的重裝武士同時用腳剁地,邁動了前進的步子,進攻即將開始,戰鬥一觸即發。
心裡面歎了口氣,陳煜知道今天自己是無法倖免了,朝下看了看滿地的鮮血,嚥了嚥口水掩飾了一下自己的緊張,故意做出一副不慌不忙的神情跳下馬匹,撿起了地上剛才被死衛處決探子所丟棄的腰刀,接著除去穿在自己身外的書生袍,隨意的抹了抹刀鞘上沾染的血跡,然後翻身上馬,嗆啷一聲抽出腰刀,整個過程裝出一副旁若無人的摸樣,根本不管兩邊緩緩逼迫而來的帶著殺氣的盾士,卻是讓外人看到,不得不心裡暗讚一句,果然是有著臨場決斷的幾分大將之氣,只是到底是真的有大將之氣,還是繡花枕頭,那還要往後看。
看著陳煜的表演,雲童根本就無動於衷,目無表情。說真的,現在進了戰鬥之中雲童根本不在乎你敵人有什麼表演,在他看來,自己根本不需要跟著敵人的節奏動,如此地形,如此強兵,只要排好軍陣,緊密的壓迫對方,在甕城狹小的地域裡面,你就是天大的能耐也是多餘的,再加上自己是長短距離攻擊搭配的戰術設計,根本不畏懼對方有什麼小動作,就這麼幾個人,再想做出任何得掙扎都是徒勞的,穩紮穩打下去就行了。
陳煜的動作自然有他的涵義。雖然他沒經歷過戰陣,但是心裡卻非常明白,對方這種節奏式的進攻相當難以對付,尤其是在狹小地域裡,節奏式的推進是騎兵的厄運,而唯一的機會就是要讓對方的節奏不復存在,打亂對手的節奏,如此才能找到自己的進攻間隙,進而有機會攻擊對方。因此,他才做出那副輕視敵人的摸樣,就是想激怒對方,讓對方自亂陣腳,進而從混亂之中找到攻擊的機會,反正他也沒有想過要活著回去,只要能夠多殺幾個人撈回本錢也就夠了。但是他的一系列動作做完,耳邊聽到的哪猶如催命般的鼓聲,依然富有節奏,不驚不慢的敲打著,咚咚之聲彷彿就直接敲在陳煜的心頭之上,就知道自己完全是自作多情。
苦笑了一聲,陳煜微微的歎了口氣,果然,他就知道是這樣的,靠著個人的一些小動作,根本就不可能激怒對方,進而動搖對方的陣列,要是真的這麼容易的話,那麼總兵親衛隊恐怕也不會輕易就被人打的潰散而逃。他仔細的想了想,眼下恐怕還是要衝陣,才是大亂敵人節奏的最有效的辦法。他望了望兩旁緩緩推進的重裝武士手中的大盾上尖利的倒刺,再看了看那股子不動如山的氣勢,深吸一口長氣,將內心的恐懼強行壓在了心底的深處,發出野獸般的嘶吼,長刀左右一劃拉,在空中轉了個圈兒,直接緊夾胯下駿馬,一馬當先竄了出去,朝著西邊的陣列直衝而去。他一動,身邊的八名死衛也跟著動了起來,九個人如同一體,一時之間鐵製馬掌敲打在青石路面上,清脆的的踢踏聲漸漸響了起來,愈來愈急,愈來愈快,你還別說,被這麼這麼陳煜這麼一弄,他這邊的聲勢立刻昂揚了起來,營造出了一股拚死一搏的氣勢,到讓雲童有些刮目相看。
這邊陳煜馬匹剛跑動起,那邊在隆隆的戰鼓聲中,又穿透出一長兩短,三聲尖銳的哨音,雲童既然圍剿他們,自然克制騎兵的手段大把。就見來東邊的重裝盾士手持大盾嘿吼一聲,在前進中換位,逢雙而出,整齊劃一的將原本五人並排陣列化為了二、三平角式陣列;而西邊的重裝盾士則是單數出列,形成二、三一列的陣型,要是能夠從空中觀看的話,一定能看出整個陣型如驅指臂,多人如一人,顯示出了相當高的戰術素養。在後面的弩兵毫不等待,看到前面盾士露出了縫隙,他們一排前進,一排*射擊,一排上弦,同樣隨著鼓聲的節奏,順著盾甲士陣型變化留出來的空隙,向外直接嗖嗖的釋放弩箭,而勾槍輕甲武士則是形成三角陣型,護著盾甲士和弩武士的兩側,雙手持槍緩緩前行,東西兩邊陣型如此交錯前進,你進我停,我進你停,雖然場面陣列的人數不多,但在可卻給人一種朔氣傳金柝,寒光照鐵衣的感覺,讓人真切的體會到戰場之上那種雄渾壯闊的氣勢。
鐵衛按照如此攻擊陣型和節奏前進,呼吸之間,整個甕城裡,陳煜等人衝鋒的路線前後左右,就被弩箭完整的覆蓋。連綿不斷的箭雨,一波又一波的在空中發出呼嘯的聲音,朝著陳煜飛奔而來,錯落的箭矢有些直奔對面的鐵衛陣型之中飛去,卻被力盾士的巨盾遮擋住,完全傷不了分毫。此時的陳煜,根本就沒有想到敵人的陣型攻擊會如此犀利,打擊會來的如此突然,如此迅猛。按照他原本的意思,只是想用奔馬的速度和優勢,直接向那些盾兵發起衝擊,在接近他們的過程中利用騎兵衝擊的威勢迫使對方散陣,根本沒有直接衝陣的意思,說起來陳煜沒有這個置之死地而後生的勇氣,他只是想亂陣之後,能夠充分發揮自己這邊身後死衛強悍的單兵作戰能力,給敵人以最大限度的殺傷,可眼下他萬萬沒想到這幫東廠番子能夠厲害到了如此種地步,任何機會都不給你,直接就用密集的弩箭箭雨覆蓋整個戰場,將你所有的生路全部封殺。面對眼前這狂風巨浪般的箭浪,他還能做些什麼呢?閉著眼睛,陳煜準備迎接死神的親吻,此刻他的心中一酸,也不知怎麼著就冒出一句話:三十功名塵與土,八千里路雲和月,一切都是過眼煙雲,要消散在這甕城之內,化為一胚黃土。
陳煜正在心神恍惚之間,就覺得身上一緊,被人瞬間撲了上來將自己壓下馬匹,重重的摔落在地上,緊接著就感覺有人直接擋在了自己的面前,遮蔽住了頭頂的天空,然後一陣箭矢射入**的噗噗聲音,直接傳了進了他的耳朵裡面,鮮血的腥味散入鼻腔之內,臉上飛濺了幾滴濃稠的液體,『哎呀』,他本能的發出了一聲淒厲的慘叫聲,似乎已經被死亡征服了似的,但是隨即又反應了過來,陳煜並沒有感覺到意想之中被箭矢射中的那種**上的痛苦,明顯自己根本沒有死。驚歎自己幸運之下,他猛然睜開眼睛,卻看到四名盾衛東、西邊各站兩位,陳煜立刻意識到,是盾衛剛才出於保護的本能,在千鈞一髮之間救了自己,緊接著利用馬匹和手中的刀劍,還有自己的身體,遮擋住了狹小空間裡面橫切面,所飛射而來的弩箭,創造了一處箭雨之中安全的避難所。望著毫不猶豫挺身擋在他身前的盾衛們,陳煜的捏呆呆的發愣,他死死的盯著盾衛的背部,在那裡有數不清的箭頭透體而出的,帶出了大股大股的鮮血,血柱崩濺的四處都是,場面極其慘烈。而每中一支弩箭,盾衛的身體就要顫抖一下,似乎要用身體的顫抖來化解箭矢帶來的痛楚,可就算如此,他們並不算高大的身形卻沒有絲毫的動搖,依然如同一根激流之中的砥柱,毫不畏懼迎接箭矢所形成的浪濤洗禮。而在盾衛的身後,三名矛衛則是半蹲半弓的頂在他們身後,顯然他們已經將盾衛當成遮擋箭雨的盾牌,另一邊不遠處,一名不好彩的矛衛,仰面朝天倒在地上,腦袋被一隻弩箭射了個對穿,早就已經氣絕身亡;至於他們乘坐的坐騎馬匹則是四散逃亡,憑借求生的本能,想要掙脫出弩箭製造出的死亡陰影,可惜的是在如此大面積覆蓋的箭雨之中,它們完全沒有安全的區域,來回跑了幾步,很快插滿箭矢一瘸一拐的發出陣陣悲鳴之聲,倒地死去。
不用細看盾衛們的情況,陳煜都知道死亡正在召喚他們,就在這一刻,無力、痛苦、看到盾衛們死亡而引爆放大的剛才硬生生壓入自己心底的恐懼,在心頭來回翻滾交織,讓他渾身顫抖,涕淚交加,不知所措。啊,啊,陳煜的嘴裡面無意識的發出低沉的暗暗吼叫之聲,這一刻的他真的害怕了,以前的陳煜,總是那麼意氣風發,看淡身死,彷彿死不過是一種輪迴的開始,甚至在不經意間抬著高高在上的頭顱,斥責、嘲笑哪些面對生死不能從容的懦夫們,彷彿自己是高貴的,是偉大的,是無懼的,就在戰鬥開始前在心裡面赤裸裸的鄙視著厲信的探子,進而毫不留情的將他們處死。但現在,就在這甕城之中,在死亡箭雨的洗禮之下,死這個字即將降臨在他的身上的瞬間,陳煜從靈魂的深處感覺到了死神的力量,這種力量根本容不得他的反抗,就摧枯拉朽般直接毀滅了他的反抗意志。我要活下去,我不想死,是他唯一的念頭,什麼羅教,什麼抱負,什麼野心,什麼勇氣,在面對死亡到來的這一刻都是狗屎,戰鬥開始前的沉穩、果決、對於前途的思考、以及大將之風和死亡所帶來的沉重相比,輕飄飄的讓人似乎隨意就可以拋棄的一乾二淨。於是,他將手中的腰刀用力的丟向了天空,用盡了最大的力氣,彷彿要將心中的恐懼爆發出來一樣,撕心裂肺的吼道:「別射了,我投降,求求你們,王八蛋啊,我投降~!別射了。」
雲童站在上面一直關注著戰場的態勢,雖然龍天羽吩咐要盡量將陳煜抓活的,但是這個盡量必須是要建立在不傷及弟兄們性命的基礎之上,如果那些死衛真的這麼厲害,能夠威脅到自己弟兄們的性命,那麼相對龍天羽而言,陳煜是死是活就不是那麼重要了,畢竟控制厲信的方法是多種多樣的,多個陳煜不算多,少了陳煜也不是沒有其他的途徑去控制厲信。雲童之所以擺出如此鄭重的陣型,他就是要仔細觀察這些所謂的死衛到底有多麼的厲害,因為在雲童看來,要消滅羅祖,就少不了要和他身邊的這些死衛相博,哪是遲早要發生的事情,所以盡早從中找到他們的弱點,是非常有必要的,這點倒是和陳煜的想法不謀而合,不過陳煜只是個人的想法,而雲童的想法更多是一種習慣,是青年軍中戰士思考問題的習慣,而不是靈光閃現的某一個突發奇想。但當他看到那些死衛們毫不猶豫的用身體遮蔽住戰場的箭雨,為同伴們創造出一處遮蔽空間的時候,心裡面也同樣產生出了一種極度的震撼。為戰友遮擋危險,在青年軍裡面並不是什麼稀罕事,哪是一種戰友之間割頭換頸的情誼,是一種對於生命的尊重和渴望,只有能夠將生命托付給別人,信任戰友如同信任自己的雙手、眼睛,或是用生命保護別人成為慣性的人組成的軍隊,才能是一支有著精神動力,能夠戰無不勝的軍隊。而在這裡,在那些所謂的死士之間,他們卻對遮擋危險用自己的生命進行著另外一種詮釋,他們迸發出來的是一種死氣,帶著獸性的死氣。他們的遮蔽不是出於情誼,而是出於對生命的蔑視,雲童不知道羅祖是用了什麼手段,能夠將這些青年人訓練成如此泯滅人性的存在,但是他知道,如果這些悍不畏死的衛士一旦失控,迸發出來的將是一股能夠毀滅一切的力量,因為他們沒有人性、沒有底線、沒有任何的原則,他們活著,呼吸著,就只是為了某人的野心而進行殺戮,這種唯一存在的意義,是多麼的瘋狂,讓人想一想就會有一種莫名的不寒而慄。所以,明白了這個道理的雲童,在心裡面暗暗下了決心,對於這些完全無法沒有底線的殺戮者,必須及早的除去,而不是繼續留在這個世界上害人。
但是怎麼除去這些死衛呢?說起來輕鬆,做起來恐怕就不是那麼容易了,現在的戰鬥,是在甕城這種狹小的空間裡面對他們進行陣列攻擊,可以說充分的利用了地利,再加上強力的組織、戰術攻擊才抵消了那幫死衛的優勢,最大的發揮了自己長處,但要是換了一個戰場,有廣闊的空間讓他們騰轉挪移的話,恐怕就不會有這麼好彩,敵人的騎術和馬上的功夫從剛才的驚鴻一瞥就能得出結論,絕對不簡單,要是再加上以命換命的打法,那時候恐怕自己這一邊的損失相當大。所以如何能夠在正面戰場有利的將這些死衛消滅乾淨呢,此時的雲童心裡面為這個念頭,反覆斟酌著方案,很有些頭痛哩。就在他一籌莫展的時候,卻聽到戰場裡面想起了淒厲的投降喊叫之聲,這讓他為之一愣,剛才還說人死氣沖天,估摸著是抓不到活口了,現在就有人喊投降,緊接著雲童眼神一凝,看到一柄腰刀被人丟在了空中,翻滾了幾下落了下去。這算什麼意思,棄械投降麼?不管如何,魁首有抓陳煜活口的命令,既然對方能夠投降是再好不過了,也顧不上多想什麼,雲童立時吹起了停止哨,在哨音響起的瞬間,戰場立刻恢復了平靜,不得不說,鐵衛們對於戰陣的理解已經到了收放自如,舉重若輕的地步,能收能放,才是強軍風範。
「是不是投降?」雲童帶著幾分不屑和蔑視望著城下被幾個人遮蔽起來的地方,大聲的問道問道:「如果是的話,將武器全部丟在地上,按照一丈間隔,一字排開,雙手舉過頭頂,跪在地上等候處理~!」
沉默了良久,還得不到對方的答覆,雲童有些不耐,誰知道剛才是不是那什麼狗屁羅教軍師的緩兵之計?嘟嘟兩聲哨音,又響了起來,兩邊的武士唰的一聲武器重新端了起來,這就又要繼續開始攻擊。就在此時,就聽到下面有一股軟弱無力的聲音,帶著幾分哭腔言道:「將軍,大人,不是小的不遵命,實在是在將軍虎威之下動彈不了了,還請大人海涵,我已經控制住了這些死衛不會再對外攻擊,大人徑直上前抓人也就是了,我這就讓他們將武器丟出去。」接著一陣乒呤乓啷的聲響,劃過了平靜無聲的甕城,在如同白晝的光線之下,雲童可以很明顯的看到底下的敵人丟出了幾把刀劍,然後有幾個衛士也不躲藏在前面擋箭人的身後,而是直起了身子,雙手高高舉過頭頂走了出來,依然沉默無語,如同行屍走肉一般。而擋箭的盾衛們由於缺乏了支撐力,隨著幾名衛士的走開,噗通一聲栽倒在地,明顯是早在站立的時候,就已經死去,而在盾衛的中間蜷曲成一團,正在不停的蠕動的陳煜,彷彿一堆臭肉一般,讓人看了頓生厭惡之情。望著判若兩人的陳煜,雲童的心裡面不禁打著問號,好像自己產生了錯覺一般,這小子還是開始那個有著大將風度,意氣風飛的羅教軍師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