更新時間:2012-02-21
前文說道劉潤普為了探聽那伙東廠番子的消息,救出女兒,決定找陳煜去打探消息,兩人約在了酒樓見面。陳煜回頭一看,見進來的是劉潤普,面上露了些笑容,站起身來,雙手拱了拱說道:「瞧瞧,子昂兄客氣的,不是你晚到了,是我早到了,呵呵,說真的,你我弟兄還要說這些虛禮麼,還真的沒有這些必要,來來,快請坐。」邊說陳煜邊將劉潤普讓進了座位之中。
劉潤普其實心裡面一直對陳煜這些羅教弟子不感冒,最重要的一點就是得不到他們的尊重,他自己也是四十郎當的人了,可這些二十郎當的青年人居然還同自己稱兄道弟,簡直是不成體統,連句前輩都不肯叫。可有什麼辦法,這些羅教的親傳弟子就是要故意淡化自己同對方的這種年齡差距,進而打消那種資歷上帶來的壓力,證明自己在羅教之中上位的正確性。當然心裡不爽,面上總是要帶的過的,說真的劉潤普現在的心裡面很是紛亂,沒有那麼多精力去應酬陳煜,於是乎嘴角帶著微笑,直入正題,語帶調侃的說道:「這兩天忙壞了吧,前幾天的濟南城,用波詭雲譎來形容,絕對沒有半分誇大之意,但到了今天,呵呵,一夜之間風平浪靜,一夥子濟南官員想同人東廠番子玩智商,結果呢,卻被人用暴力的方式直接解決掉了,我看那,都瞎了眼,沒有見到真佛的本事,你不能不說東廠的人高明啊。」
點了點頭,陳煜的臉上流露出了幾分感歎之色,端起酒杯喝了一口,點了點頭說道:「是啊,唉,我也沒有想到,山東官府的控制能力、應變能力,還有兵卒的實力如此之差,就如同一層窗戶紙一樣,片刻之間就被人摧枯拉朽式的弄垮了,所以啊,子昂兄,你說說我們是不是膽子太小了,要是咱們膽子大一些估摸著這濟南府的天是不是就要變了?」
聽到這話,劉潤普一愣,陳煜這話很明顯,他被昨天那位東廠管事的舉動刺激到了,進而從濟南府的事情裡面產生出了一個觀點,那就是東廠的番子們既然能夠幹得了的事情,為什麼我們不能?似乎大明的地方官府的已經完全喪失了控制力,在這些人的眼睛裡面成了砧板上的肉一樣。仔細審視了一下陳煜的眼睛,劉潤普發現他眼中充滿了野心和**,有些壓制不住的味道。要按照劉潤普一貫的心思,自然是希望官府和羅教之間發生直接的衝突,進而自己也能從混亂之中脫身,哪裡會管你羅教自尋死路的行為,但是現在卻不得在心思方面產生一些變化,畢竟女兒還在東廠的手上,要是自己縱容陳煜的野心,讓局勢發展到不可收拾的地步,弄不好兩者發生衝突之後,女兒將會是第一個拿來祭旗的主。想到這裡,劉潤普呵呵一樂,搖了搖頭說道:「兄弟,你這話說的有點兒過了,這也就是東廠番子做,要是我們卻是做不得,一做下,恐怕立時就要起軒然大波。」
若有所思的陳煜,端起酒壺給劉潤普倒了一杯酒,雖然他從心裡面並不待見劉潤普這種羅教之中的保守人士,但並不會看輕他們的智慧,劉潤普的智慧他還是讚賞有加的,所以對劉潤普的觀點,他是很有耐心的聽下去。就見劉潤普咪了口酒,不緊不慢的接著說道:「東廠番子代表的是什麼人,可以說是皇權的化身,他們之所以能夠一夜之間控制整個濟南府,除了武力強悍之外,那是因為披著合法的皇權外衣在行事,濟南的官員才會服服帖帖的被他收服了下來。如果換了咱們羅教,有樣學樣和他那樣做了,就是造反。立刻同濟南官員將產生你死我活的矛盾,兩者之間絕對沒有相互寬容妥協的地步。而就算最後我們贏了,拿下了濟南,那些濟南府大大小小的官員們,如果真的落到我們的手裡面,能有幾個人聽我們的?沒了這些濟南官員們出來做事,鼓動,你別看好像民眾平日裡對我們羅教言聽計從,可實際上最後關頭能有多少人站在我們這邊?要知道,咱們羅教對百姓的組織動員能力相當的差,根本沒有扎根到信眾之中,到了最後的關頭,還是站著朝廷大義的明朝官員們佔上風。所以啊,你不能被目前,好像很紅火的羅教的現實蒙蔽住了雙眼,更不能看著那幫東廠番子似乎很容易就取得了勝利,我們就彷彿也能夠輕鬆獲得勝利的果實,這絕對是不切實際的想法,將要導致毀滅性的災難。更何況,眼前這伙番子與眾不同,他們實在是能打的緊,山東兵卒的進攻過程我是詳細收集過情報,瞭解過的,而那伙番子的應對手段,我也同樣瞭解過,絕對是一等一的強兵,所以不是山東兵卒的能力低下,而是他們的對手太過強悍的緣故,要說起來,我們的護法神兵、護教神將之中,恐怕也只有羅祖身邊的死衛能和他們有所一拼,就這濟南城裡面,不是我小看,你就是聚齊幾萬人,恐怕對這些專業的士卒來說也不過是一堆牛羊一般的人物。」
唰~!陳煜的臉立時有些陰沉了下來,在他看來,劉潤普的話怎麼講的如此的直白,太不給自己面子了。雖然劉潤普的話也不無道理,確確實實的自己是有些太過激進了,但總歸是要委婉些的好。於是乎陳煜的面上帶著有些勉強的笑容說道:「子昂大哥說的在理,那麼你說咱們在現階段最重要的是怎麼做呢?」
淡淡的笑了笑,劉潤普根本不在乎陳煜的臉色,在他看來,只要自己能救出女兒就是最大的幸福了,自己都已經被羅祖發配到濟南來了,還能拿自己怎麼樣?要從陳煜嘴裡面套出些有用的信息,總是要給眼前的陳煜下點兒猛藥才行的。於是,喝了一口酒,淡淡對著陳煜書都奧:「現在我們要做的就是什麼都不能動,因為情勢太過複雜化,如果輕舉妄動,一旦捲入到這場複雜的政治風暴裡面,我們都將不可避免的被其牽連,山東的官員有可能為了轉移朝廷的視線,躲避複雜的政治傾軋,將我們丟出來成為替罪羊,進而成為犧牲品,那樣羅祖的計劃將完全曝露在官府面前,損失將是不可估量的。說句實在話,你們當初在濟南城裡面什麼上街保護百姓的舉動完全是大錯,特錯,是將咱們羅教的實力暴露在了白晝之中,任人審視,也許在當時大明官府混亂的情況,並不會對咱們做出什麼動作,反而會有目的的放鬆對我們的限制,但是等他們緩過神來,恐怕就要對我們下手清算了,所以老弟與其想下一步要有什麼動作,還不如想到底應該怎麼樣的去應對後面的禍事好了。」
聽到這裡,陳煜再也坐不住了,他認為劉潤普就是在**裸的打自己的臉面,在羅教之中誰又不知道,那個夜晚的行動是自己出的主意,現在到了眼前這個老傢伙的嘴裡面,自己非但無功,反而有罪,似乎所有的一切都是自己招惹出來的是非,不是豈有此理麼。所以他站了起來,就想要發作,但是看著劉潤普哪比較淡定的摸樣,他如同洩了氣的皮球一樣又了坐了下來,覺得自己有些不理直氣壯。於是沒好氣的,帶著幾分不屑一顧的神色說道:「不是吧,子昂兄你就這麼看問題的麼,我覺得你有些誇大其詞,危言聳聽了。官府不管的事情我們管,我可不覺得有什麼錯誤,你知道,咱們借助了哪一個夜晚千載難逢的機會,濟南的教眾發展達到了一個什麼樣的數字麼?一夜之間我們就新增了兩萬教眾,不是兩千,而是兩萬~!這可比我們平時傳教要快多少倍,強多少倍,知道我們要花多少時間才能擁有如此數量的教眾?一年還是兩年?老哥你看到了沒有,這就是那天晚上行動的實際效果,不僅僅如此,我們還大大加強了在濟南信眾之間的地位,佔領了聲望的制高點,在民眾面前贏得了不少分數,這些都是潛在的附加值。而且你所說的論調是投降論調,我認為教眾才是我們的基礎,而不是同官府妥協是我們生存的手段。難道按照你的說法,順著官府走,他們就會放開我們的管制,任我們發展壯大麼?這一樣是胡說八道麼,既然左右都是管制,為什麼要去在意官府的行為,我們多多看重自己實力的增長也就好了,至於別人怎麼想我們是不用去考慮這麼多的,因為你不管怎麼考慮問題,都不可能符合被人敵視的心態,都會讓人敵視我們羅教,我想子昂哥是知道最近山東最近就有大戶組織起來,直接請佛教所謂的高僧和我們爭奪信眾的事情吧,這招狠啊,是在挖咱們的根子,如果咱們再不大力發展教眾,一旦利益生存的基礎被人奪去的話,咱們羅教誨之晚矣,那時節你我恐怕都必然死無葬生之地。」
看著面紅耳赤的爭論不休的陳煜,劉潤普心裡面清楚,限於眼界的高低,他是根本無法去理解大明官府的統治根基到底是什麼,一個王朝的推翻,並不是說只要能從民間掀起無窮的波浪就能倒台的,大明王朝的財政、軍事制度和整個王朝的核心價值,士大夫們的利益並沒有被削弱,整個王朝的賴以生存的統治基礎並沒有完全喪失,依然強大,在這種形式下,任何挑戰大明王朝統治次序的行為必然都會走向滅亡。民眾的聲望固然重要,但是那要和你的實力對等,如果沒有實力的話,話語權掌握在別人的手上,你所建立起來的聲望非常容易就能被幾個謠言所破除的一乾二淨。
劉潤普心裡頭略微歎息了一下,可惜了,陳煜也算是不錯的孩子,誤入歧途,現在的陳煜不就是當年剛剛加入羅教的自己麼,衝動、熱血,似乎只要為了一個崇高的目的就可以不擇手段的去做任何骯髒的事情,可實際上呢,隨著時間的推移,自己明白了道理,用任何卑劣的手段去實現的高尚目的,最後得到的結果依然是卑劣的,只是自己已經泥足深陷,無法脫身,也正是因為看透了這一切,再加上羅教之內還沒有成事,就已經開始了相互之間不斷的爭權奪利,讓自己喪失了所有的信心,只能為了保住自己的性命而努力掙扎著。
至於有大戶請來佛教高僧對羅教進行詆毀攻擊的事情,劉潤普也略而耳聞,可在他看來,但哪又如何呢?這種事情是必然的,就如同陳煜你明白的道理,信眾是羅教賴以生存的基礎,人大明的士紳階級哪裡又看不明白這個道理呢,你動了人的奶酪,還不允許別人想辦法自保麼,天下間哪裡有這個道理,但是你可以同士紳去爭,去搶,但是絕對不能同大明官府去爭取搶,這是兩種不同的力量,也是兩種不同的名義,一旦走錯了性質就完全不一樣了,前者和士紳們爭奪名聲只不過是一種思想上面的爭端,而後者則是明目張膽的造反,而羅教在山東可以走第一條的道路,那樣是隱蔽發展,你第一條道路沒走通,就急著走第二條道路,這不是自取滅亡麼。更何況從有大戶延請高僧開壇說法,駁斥羅教教義的事情本身來看,隱藏在此事背後,正是因為官府的不作為,默認了羅教目前的狀態,才讓士紳們逼於無奈要走另外一條抗衡羅教發展的道路,而你陳煜這麼跳出來直接抽了官府一個大耳光,誰會高興,只有那些大戶富紳人家才高興,因為你們將官府的最後一塊遮羞布給硬生生的扯破了,哪麼你說最後的死期是不是就快要來到了。當然既然陳煜不明白這個重點,劉潤普也懶得浪費口舌和他去多說什麼,今天的目的來,又不是為了羅教奉獻自己的力量,而是借口這件事情,要為救出自己的女兒做出努力,至於羅教,去死吧,這麼一艘必然要沉沒的爛船,早就已經和他劉潤普沒有半分銀子的關係。唉,歎了口氣,劉潤普做出一副無奈的表情,面上掛滿了憂愁說道:「不管如何,現在事情已經做了,我們應該想的是善後,而不是糾結過往的事情做得是對還是錯,你說呢,陳老弟?不管你怎麼否認,現階段羅祖的教導緩衝突,廣積糧是對的。」
聽到這話,已經冷靜下來了的陳煜,他看著劉潤普的面色帶滿了憂愁,雖然不認同他的觀點,但在陳煜的角度看,認為劉潤普依然是羅教的忠實信徒,是憂慮羅教的前途,是出於公心,根本沒有想到面前的老傢伙是在耍心眼,抖機靈,說的這一切都有他的目的所在。要說羅教教祖能夠讓陳煜繼承他的道統,自然陳煜也是有幾分過人之處的,平靜下來的他,點了點頭,喝了幾口酒,說道:「子昂兄,你說的對,羅祖的指示是正確的,當然也不和我們的行動有什麼衝突的地方,我們做的就是廣積糧的事情,那麼下一步積累完了糧食之後,自然就要考慮換衝突的事情了。所以你有什麼話語還請直說,小弟洗耳恭聽。」
「現在當務之急,我認為就是收買,修復同官府之間的關係,將我們打造成官府代言人的方式,進而合法的佔有哪一個晚上的勝利果實,同時避免和官府發生直接的衝突,繼續執行羅祖的緩衝突,廣積糧的策略,才是王道。首先要由濟南分教這邊派出人來同那邊的東廠番子們勾搭勾搭,看看能不能從他們哪裡得到一些幫助,要知道這些人從德州縣城裡面的行為來看,都是認錢不認事的主兒,只要銀錢到位,似乎什麼都好談,只要從他們那裡淡化我們的存在,就是勝利;其次我們要加大對所有濟南、山東官員的侵蝕力度,要讓他們為我們說話,避免朝廷將注意力集中到我們的身上。總而言之,就是要將我們最後的權益大事化小,小事化了才是我們最佳的選擇方案。」劉潤普做出一副深思熟慮的摸樣說了一通,其實繞來繞去,說透了不過就是想要試探一下陳煜這邊有多少東廠番子的消息罷了。劉潤普為什麼要這麼繞呢?就因為他同這些羅祖的親傳弟子之間並沒有良好的溝通渠道,關係都很有些緊張,他怕有些機密的消息,陳煜這邊對自己有所隱瞞,因此不得不耍個心眼,將自己打扮成那種憂心羅教的忠誠良將,進而看一看,能不能得到對自己救女兒有用的消息,唉,你還真要佩服人劉潤普,這種搞諜報工作的人,思維就是彎彎繞,一點點事情鬧的這麼複雜。
陳煜認為劉潤普說的並不是沒有道理,但是從眼下的狀況來看,自己根本掌握不住東廠番子們的消息,也就無從判斷出應該如何同這幫番子們打交道了,難道說自己抗著銀錢大鑼大鼓的直接送過去,恐怕如果這樣的話,自己就是送過去人也不肯收的。這幾天厲信那邊得來的消息,都是同自己說什麼聯繫不到羅教在城南兵營之中的信眾,番子對哪裡的控制相當的嚴密,所以無能為力之類的話語。其實陳煜心裡面也有感覺到些古怪,要知道當初剛來濟南的時候,厲信是對自己非常親熱的,但是自從長夜之後,整個人似乎看上去依然對自己親熱的緊,卻少了點什麼似的,當然少了什麼他陳煜還沒有品味出來,只是他的某種感覺。搖了搖頭,苦笑了一下,陳煜說道:「我這裡也是兩眼一抹黑,半點頭緒都沒有,厲信同我說,現在整個南城兵營裡面被哪東廠番子打造的是針插不進,水潑不如,根本沒有半點機會,他的埋伏在兵營之中的人,有一部分被清洗掉了,有一部分被控制起來,還有一部分根本發不出什麼有用的消息,沒有了準確的消息咱們就沒辦法去和東廠番子接觸,還提什麼收買拉攏呢?倒是現在曾山成為了整個濟南官員的頭頭,你看看能不能從這邊想想辦法,試試看?」
劉潤普此時有些失望,看來自己前面表現了那麼一大通的話語,全是廢話,結果還是什麼有用的信息都沒得到,不過總算是能得到一絲安慰的就是,暫時將陳煜這位少壯派的野心打消了,自己女兒不用擔心成為即將發生衝突的犧牲品。但隨即他就覺得不對了,如果按照陳煜的說法,厲信並沒有得到什麼有用的信息,但是厲信派人始終跟著陳煜幹什麼?這有什麼目的,要知道如果厲信想要密切關注南城兵營之中的狀況,最應該做的就是將手下發散出去,密切監視兵營之中的一舉一動,十二個時辰努力和兵營裡面的內線取得聯繫,這才是最合理的動作,而不是讓手下的密探隊對陳煜進行全程的監控,劉潤普立刻敏銳的從裡面嗅出了一絲陰謀的意味,不過這種念頭在他腦海裡面只是一閃而過,什麼陳煜、厲信,同他劉潤普有什麼關係,多一事不如少一事,少一事不如沒有事,事不關己高高掛起也就是了,要不然參合進去,好不容易才從羅教爭權奪利的漩渦裡面掙扎出來的自己,又要掉了回去,不利於自己所指定的生存計劃。順著陳煜的話題,劉潤普笑了笑說道:「既然你這邊沒有消息,也沒事,我看這樣,明天我去和曾山通通氣,看看他願不願意見你,如果說不願意見,恐怕你們的事情就真的被他們惦記上了,咱們總是要另有打算的,早知道這些官員們可都是精的死的主兒,在如此敏感的時候,一個二個明哲保身都是相當惜身,絕對不會再招惹羅教的,如果說他願意見你,你看看能不能通過曾山同東廠番子這邊搭上關係,到時候咱們再和他們談談條件,如此怎麼樣?你要不要回去同厲信商量一下。」
劉潤普之所以這麼處理,其實他也是想試探試探,大明官府對羅教的看法到底是什麼,而他也始終對於龍天羽他們到山東來的真實目的有所懷疑,同時對他自己會有不會有什麼懷疑,如果一切沒有疑點的話,那麼他就可以從容不迫的到兵營裡面去將女兒解救出來,要是有疑心的話,他就要另外想招,立時抽身而出。他卻沒有想到,自己手下的董彪、蕭易、還有自己的親生女兒葉梓,幾個人早就將他出賣的徹徹底底了,龍天羽、曾山早就已經掌握了他的真實身份,所謂的試探不過是個笑話而已。
陳煜見劉潤普的安排合情合理,自然是沒有不同意的,至於和厲信商量,那是必然的,不商量他怎麼可能拿的出錢來,最終賄賂官員的錢財還是要從濟南分教的財庫裡面出,怎麼樣也不可能繞過厲信的。兩個人杯來盞往喝了幾輪,看看火候差不多了,約好聯絡的時間,也就各自散去,回去準備相應的事宜。
就在劉潤普帶著酒氣回到知府衙門的時候,就聽到下面的差役上來通告說,曾山回來了,正在四處找他呢,於是劉潤普可不敢有絲毫的怠慢,洗了把臉,消了消酒氣,逕直去了府衙的議事堂,剛剛進了房門,就看到曾山背著手一個人站在敞開的窗戶觀月,銀白的月光散落下來,籠罩在他的身上,讓曾山似乎年輕了不少,背身而立身影雖然不夠高大,但是卻有股如山的氣勢。定了定神,劉潤普恭敬的朝曾山是了個禮數,說道:「見過大人,不知大人深夜召喚有什麼事情。」
轉過身來,曾山看著眼前恭恭敬敬的劉潤普,他也在心裡面道了句,可惜了。要知道劉潤普在他擔當知府期間,可是為他分擔了不少工作,出了不少力,絕對是一名稱職的幕僚,知識淵博,思路清晰,頭腦敏銳,是不可多得的人才,他怎麼也有些想不通,如此人才怎麼就成了教匪了呢?就在他愣神的功夫,對面的劉潤普心裡面本來就有些不靠譜,不大安穩,眼下見曾山望著自己久久的不說話,心裡面自然更是有些定不下來,正在七上八下的時候,就聽見曾山用一貫柔和的腔調說道:「子昂啊,老夫喚你來可是有一件事情無法決斷,要問問你的意見呢。」
自己的主翁如此客氣,劉潤普自然更是恭敬的作了個揖說道:「東翁客氣了,有什麼事情儘管吩咐就是,我的存在就不是為了給東翁出謀劃策的麼。」
「呵呵,嗯,好~!唉,這兩天濟南府亂作一團,有些話還真的沒好好同你說道說道,今天你我二人就在這月下品茗一番,聊一聊。」曾山示意劉潤普跟著自己走出了議事堂來到了清風亭之中,早有小炭爐子燒好了熱水,兩杯清茶,幾盤瓜果點心,擺在石桌之上,很明顯曾山是早有準備的。
兩人坐下之後,曾山歎了口氣,先是朝劉潤普賠了個罪,說道:「有些事情,我一直瞞著你,今天要和你說說,說起來咱們賓主一場,還真的從沒有瞞著你任何事情,今兒個倒是要同你說聲對不住了。」他這麼一說,劉潤普立時說到不敢不敢,其實心裡到滿是期待他能說些什麼的。
曾山所說自然就是將他私下和龍天羽之間見面,然後合謀針對山東巡撫司馬端、布政使聞顯的事情說了出來,接著將為什麼這麼做,曾亮是如何同龍天羽認識的,龍天羽背後站的是什麼人,奪嫡事件,皇帝與文官集團之間的衝突,之類的話語通通說了一遍,聽的劉潤普在邊上是膛目結舌,他完全沒有想到在這次濟南事變的過程裡面,還隱藏著這麼多的內情,怪不得有些事情他猜不透,原來是這樣,此刻的劉潤普,隨著曾山透露給他的信息,漸漸的對整個濟南城內事變的來龍去脈,有了一個相當深刻的認識和理解。接著就聽到,曾山帶著幾分感慨的聲息,說道:「有些事情我不和你說,是出於保密的原因,實在是背景太複雜,事情牽連太大,並不是對你不信任,所以還是請你諒解才好。」說真的,曾山為什麼要今天晚上來找劉潤普談話,這是龍天羽和他所定的計策,就是要穩住劉潤普,不讓他從中得到端倪,進而請君入甕,抓住這老小子,不讓他溜走,既然是要讓他相信,自然是說話必須大部分是真的,才能騙的過別人麼,自然曾山所說的各種事件背後的關聯都是非常真實的,絕對沒有半點虛假。
劉潤普自然不能讓曾山這麼說,於是連忙欠身站了起來說道:「東翁這是折殺我了,我完全理解東翁,君不密則失臣,臣不密則**,幾事不密則成害。我劉潤普自從進入您的幕下,可以說您待我,」說到這裡他眼眶一紅,語氣一噎,看上去似乎就要流出眼淚,哭出聲息了一般,滿臉傷心的神情,可是逼真的緊。
對面的曾山面上帶著幾分沉重,欣慰的神色,輕輕拍了拍劉潤普的手背說道:「我知道,我知道,你我還不瞭解麼,這次我水漲船高之後,你我二人賓主一場,大家都能要有所歡喜才好,過兩年我打算給你謀一個縣丞的雜官位置,總算也就給你謀個出身了,總不能始終跟著我廝混,總歸不是個事兒。」看著對面劉潤普的傾情演出,曾山的演技自然也不可能遜色太多,不管是表情、動作、語氣,相當的到位,要是放到現代,絕對是一等一的演技實力派明星。
劉潤普頓時做出一副大喜的摸樣,躬身行禮說道:「多謝東翁提攜之意。前面東翁說有事與我商量,還請儘管直言。」
「唉,子昂啊,現在我只信得過你一個人,這件事情你可不能外傳啊。你知道的,現在濟南官場的事情已經基本平定了下來,但是呢,有一件事情讓我很頭痛啊,就是羅教。」說到這裡,曾山故意拿眼睛看了劉潤普一眼,見對方面上還是那副洗耳恭聽的摸樣,沒有絲毫的變化,於是他接著說道:「那天晚上羅教所做靜街、殺亂兵、無賴的動作太大,已經落入了有心人的眼睛裡面,成為了一些人利用的理由。今天,有的官員向我建議說,要將如此置官府權威於不顧的教派拿下,以儆傚尤。我現在為這個事情,真的很頭痛啊。你知道這次濟南府的事情我有可能是超遷,據可靠的消息,遼東巡撫的位置是我最有可能接替的地方,那麼在這之前呢,我就必須保持山東的穩定麼,不能出什麼大的亂子,如此才有機會上位,要在這個過渡期間發生什麼動盪的話,辛辛苦苦拚命弄來的大好局面,都必然將毀於一旦。說真的羅教的事情,我哪裡會不知道,他們在山東已經成了尾大不掉之勢,連太后的家奴都敢動手,還有什麼他們不敢動手的事情?當初太后家僕的事情,我選擇眼不見心不煩,就是因為馬上要離任了,這些事情和我沒有太多的關係,今天依然是一樣,我還是不想多事,和你說句掏心窩子的話,只要我調走了,管他洪水滔天呢,可今天他們鬧了這麼一出,我要是不做點事情,總是不好交代,要是做事情的話,又恐怕讓羅教得了消息,鬧出什麼事情來,到時候擔責任的可是我啊,萬一要是因為這種事情影響到了我的陞遷的話,唉!」
見到曾山一副愁眉苦臉唉聲歎氣的摸樣,劉潤普眼下已經基本相信了自己沒有被人懷疑,當然生性多疑的他,還是要繼續試探下去的。比如說,那伙番子到山東來到底是為了什麼,於是開聲問道:「東翁,這件事情,哪位翻手為雲覆手為雨的龍管事是怎麼說,我看這件事情關鍵還是在他那邊,羅教這邊麼,東翁倒是多慮,他們這邊我們還不好調弄?說起來咱們也算是在山東多年的地頭蛇,如果連這伙子羅教都收拾不了不是太看得起他們了,只要錦衣衛那邊沒有什麼問題,您就大膽將事情交給我,我給您辦的妥妥當當的。」
其實曾山說了一個晚上就是要劉潤普這話,能這麼說就表示劉潤普開始相信了自己的這番話。他面上流露出滿意的笑容說道:「好,好,有你子昂出馬我還能有什麼不放心的呢。東廠這邊說真的,他們哪裡願意節外生枝,要知道這次濟南事變裡面本來這些番子們就多有犯忌的事情,自己都自身難保,要是再招惹些羅教的事端出來,估計這幫番子們到時候不但功勞沒有了,估計還要被打一頓屁股,說不定牢獄之災也未嘗不可。更何況鷹犬麼,總是貪銀子的,不行的話,咱們弄點銀子給他們堵住他們的嘴也就是了,拿了好處自然大家你好我好大家好,只要能拖過這段時間,咱們就是勝利啊,至於哪些多事的官員們,嘿,不過是想轉移視線,將朝廷盯著山東官場*案的視線轉移到哪些什麼邪教的身上,他們巴不得山東亂了起來,好渾水摸魚,進而從中脫身,哼,有我曾山在,他們的目的是絕對不可能達到的。」
「嗯,好,有東翁您定的調子,一切交給我去辦,您就等好消息吧。事情宜早不宜遲,我等下馬上就去羅教那邊和他們談談,說真的羅教那邊也不過是貪圖些信眾的銀兩罷了,什麼挑戰權威之事我是不信的,在我看來應該出不了什麼大事的,我會說服他們讓他們交幾個人頭出來頂罪,也讓大人好對外對內都有個交代。」到了此時劉潤普自然做出大包大攬的摸樣,讓人曾山放心。劉潤普都說到這個份子上了,曾山還能說什麼呢,想了想,他又從懷裡面拿出了一塊令牌,直接給了劉潤普,面上做出一副慎重的模樣說道:「子昂,這塊令牌是出入南城兵營的通行證,哪裡現在已經進行了軍管,所有的哨兵都只認令牌不認人,你要妥善保管好,可千萬別丟了。這幾天我在兵營裡面事情太多了,沒有辦法脫身出來,你有什麼結果了直接進營地之中來找我就是。」心中頓時大喜,劉潤普見到曾山連這麼要害的東西都交給了他,可見對他的確是非常的信任,心中最後一點點的懷疑立時煙消雲散。再加上劉潤普看到了令牌,就等於看到了自己將女兒救出來的希望,在這種希望的感染下,別的什麼還放在他的心裡面麼,於是雙手帶著一絲顫抖接過令牌,努力控制自己的情緒,向曾山拜別直接出了知府衙門,衝著羅教濟南分教總壇而去。曾山看著劉潤普遠去的背影,面上流露出一絲不易察覺的冷笑,那塊令牌之上早就被龍天羽做了手腳,撒上了可供訓練後鳥兒追蹤的香氣,有了這種匪夷所思的手段,他劉潤普還能逃出五指山不成?
話說劉潤普來到羅教,將曾山的意思帶給了陳煜,陳煜聽完了之後,頓時覺得這筆買賣划算,能夠如此簡單的就將羅教挑戰官府權威的事件壓下來是最好的,至於人頭麼,完全可以不用羅教的麼,隨便到外面去弄幾個老百姓的人頭來充數也就是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