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歸途 第二百七十六節 收降兵 得意樓中的鬧劇 文 / 玉泉居士

    更新時間:2012-02-15

    「好,能有自知之明這是好事,人就是要懂得身在那座山,就唱哪首歌,要不然死字恐怕會有人告訴你怎麼寫。第一,你立刻派人去將你總兵的印鑒堪合全部取來,交到我的手上;第二,你現在就寫一封自悔書,上面將今天為什麼要攻打皇家侍衛的緣由寫清楚;第三,你將所有的兵丁都組織起來,等待我的進一步命令。」龍天羽見到鹿昆年如此軟弱的摸樣,心裡面也是有數,這老小子看來是服軟了,於是也不客氣,直接加重語氣向鹿昆年命令道。

    鹿昆年聽完龍天羽話語,立刻意識如果按照他的說法去做,自己將再也沒有退路可以走了,這位東廠的顆管事,是要直接將自己手上的權利剝除的乾乾淨淨,不留絲毫,全部為他所用,而且自己這麼做了之後,估計聞顯要恨死自己,已經是赤裸裸的背叛。但是哪又能怎麼樣呢?說起來,現在人為刀俎,我為魚肉,自己的性命都難保,還談什麼其他的東西,審時度勢,是每一個官員非常明白的道理,更何況,人要留下你的性命,總是因為你有能夠讓人感興趣的東西,當得做為交換你性命的價值,要不然以你對東廠番子們所做的事情,人為什麼要留你存活下來。有人說,哦,你不是山東總兵麼,既然是官自然有保護色了麼,披著一張官皮還不頂用麼?哪是對別人,以鹿昆年的眼光能夠看出,開始的時候龍天羽吩咐人來殺自己根本就是從內心深處冒出來的真實想法,絕對沒有裝腔作勢的意味在裡面,要是自己不答應,他是敢下刀子的,更何況就算哪位面目普通的東廠管事不敢下刀子,他鹿昆年敢拿自己,敢拿自己家人的性命去賭一場麼?這種顯而易見的答案是任何人都能知道如何去做出選擇的,所以鹿昆年根本沒有猶豫什麼,立刻點頭,一邊寫了封書信吩咐人回總兵府邸之中取來總兵的印鑒堪合,一邊將降兵們聚攏起來,宣佈自己剛才的進攻是受到了別人的指示,是*的被人蒙蔽,被進攻的一方是正義的,自己這邊代表著邪惡和反叛,因此鹿昆年要求大家撥亂反正,走向光明,投奔東廠顆管事這一邊,為大明朝廷的和諧、穩定、長治久安做出自己應該有的貢獻,並且戴罪立功,洗刷自己手中的鮮血和罪惡。

    說真的,底下的官兵聽完鹿昆年的說法一片嘩然,個個士卒的眼睛裡面對著鹿昆年都流露出仇恨和埋怨的眼神。要知道,因為一旦將今天晚上的事情定性為反叛,那麼死去的士卒的撫恤沒有了,傷著的兵卒的賞錢沒有了,而活著的所有人,流三千里充軍發配是最輕微的處罰,要是上頭的到老爺們不高興起來,估計腦袋掉了都是正常的事情,如此悲慘的結局,這個王八蛋總兵輕飄飄的幾句話就給定了性質,這不是要大夥兒的命麼,怎麼不能對這位前上司深惡痛絕。只是現在作為俘虜,所有的山東兵丁都不敢輕舉妄動,深怕這種妄動將給自己帶來無妄之災,只能用眼神上上下下的把鹿昆年這個他們心目中的混蛋凌遲了一遍又一遍,為自己怒氣總是要找個心理安慰的發洩口。

    就在一眾山東士卒憤怒的當口,龍天羽站了出來,面上帶著微笑,一手提著刀,一手拿著銀子,大聲的同今天參與進攻的親兵們說道:「弟兄們,你們看到了,也聽到了,今天的事情的起因不在我們,或是你們,而在那些背後推動這場無謂犧牲的大老爺們。正是他們的貪婪、罪惡,想到達到掩蓋自己不法行為的目的,導致了今天這場不幸的發生,所以可以說我們和你們一樣都是受害人,都被人陷害了。既然我們兩邊都同樣被人陷害,那麼我們就應該團結起來向陷害我們的人討回一個公道,而不是彼此之間相互仇恨,做出親者快仇者恨的事情來。因此我首先表明我的態度,向你們承諾,只要你們願意服從我的指揮,將功贖罪,絕對沒有任何人會因為今天晚上的事情被降罪,不但如此我還要向皇上去申述,你們都是好樣的,都是大名忠心耿耿的衛士,死去的士卒應該得到撫恤,活著的士卒也將會論功行賞,獎勵相當的金錢和官職,我龍天羽絕不做出公報私仇的事情,只要大家願意咱們就是一家人,都是手足弟兄,過去的不愉快可以通通忘掉。當然也有人可以不願意服從我的命令,我也不阻攔他們的行動,會放他們自由離開。」

    一眾兵卒聽到還有這麼好的事情,都有些不管相信,有人肥著膽子躲在人群裡面喊到:「這話聽得咋這麼虛,我們殺了你們不少弟兄,你們就能輕易放過我們,說說到底想要我們幹什麼吧。我是不信天上還能掉餡餅的。」這話一出,很多山東降卒都跟著點了點頭,他們也許沒什麼文化,也許不懂什麼大道理,但是這種常識性的問題他們還是能夠明白的。

    淡淡的笑了笑,龍天羽制止了想要進去降卒裡面將那說話的漢子揪出來的鐵衛們,兩手一攤,說道:「剛才的弟兄說的對,自然天下沒有白白掉下的餡餅,你們首先要做兩件事情,其一要在一份文書上面簽字,這份文書是什麼內容呢?就是證明你們是受到鹿昆年的指示委派做出了這次進攻皇家侍衛的惡性*事件,其二就是等會兒要和我站在一起,去對付那些導致咱們雙方弟兄們死亡的幕後黑手們,只要做到這兩點我包保你們無事。」

    龍天羽根本就沒有想和他們繞什麼圈子,說真格的,自己給的條件夠優厚的了,要是這幫降卒還是不知好歹,他倒是不介意用他們的腦袋去向還活著的敵人示威,讓他們知道知道自己可不是哪只會耍嘴皮子的文官。果然不出他的所料,人都是聰明的,別看這些兵丁沒讀過什麼書,但是他們都非常的精明和知道進退,一則龍天羽既然說了留下來當兵所有的前事不咎,自己又能拿到賞錢,這麼好的事情哪裡找去,反正當兵吃糧,你只要給錢,上面又頂著一個皇上,有著名正言順的名義,自然山東兵丁們都願意留下來,畢竟給誰幹不是干?雖然他們都是總兵的親兵,但實際上以前也是為了錢而來罷了。至於那些親友被龍天羽殺掉的兵卒們,現在從心裡面根本不仇恨龍天羽,反而他們將所有的仇恨,堅定的轉移到了鹿昆年、轉移到了龍天羽宣佈的幕後黑手的身上。在他們看來,如果沒有幕後黑手的推動,哪混賬總兵的命令,這場糊塗仗能打起來麼,所以親友的死和眼前這位東廠番子的管事無關,畢竟人是被動的抵抗,總不能讓人束手就擒被自己任意殺戮吧?更何況今天東廠的番子們是當當正正的將自己這一方打敗,沒有用什麼陰謀詭計,這些兵卒的成分大部分是綠林好漢、山東的匪類,信服的就是強大的武力,所以他們肯定願意將自己的選擇和怨氣發洩到他們認為是弱勢的一方;二則,你說自由離開就真的自由離開了?這些官兵都被剛才鐵衛們已經打的膽顫了,要他們走,是絕對沒有這個膽量的,萬一要是人說的是反話呢,等你說走了,立刻變臉,你有什麼招數,難道還能責怪人不講信用?哪最多只能怪你自己不識時務,不懂得分辨是非罷了。所以正是有了以上的想法,所有的被俘親兵根本沒有任何的猶豫,直接走上了投降的道路,而且投降的如此心安理得,轉化的非常徹底,立時成了聽話的好軍人。

    龍天羽自然能夠洞悉這些山東兵丁的想法,和心理活動,從他的角度看,如此將他們轉化成自己能夠利用的力量,才是最好的處理辦法。並不是一味的殺戮才是解決問題的最好途徑,眼下多了這些降兵,自己就多了一份處理事情的力量。正當他站在邊上看著降兵們乖巧的排好隊,一個二個的在供詞上面簽字畫押的時候,聽到孔輝派人過來說,他已經率領錦衣衛將得意樓團團包圍住了,對附近區域進行了有效的控制,請示龍天羽的下一步命令。

    聽到孔輝來吩咐人來傳的話語,龍天羽心裡面還是比較滿意,說真的,他叫孔輝帶隊去得意樓就是對他的一種考驗,既要考驗他的忠誠,又要考驗他的能力。忠誠的考驗自是不用多說,能夠帶兵去將山東省的一哥、二哥和濟南府闔府的官員統統圍起來,這次行動的本身,就已經能夠說明了孔輝的忠誠度到底有多高;而能力卻是這次孔輝行動的亮點,其實龍天羽也很好奇,孔輝是怎麼能夠說服錦衣衛的校尉們在士氣低落的時候,能夠重新振作起來再次執行任務的,要知道做到這一點是非常不容易,這是任何一位帶過團隊的首腦都非常清楚的事情。不過,哪是後話,現在麼,既然孔輝已經完成了圍起得意樓,按照龍天羽的估計,時間如果補償,哪死胖子還能抗的住,要是時間長起來之後,恐怕文官們就不會那麼聽話,估計是要弄出什麼ど蛾子出來的,不管如何自己自然是要過去處理的。於是,龍天羽將王五留下來收斂戰場,帶著一部分騎兵,然後古怪的叫降兵們將長槍砍斷,變成了手持的棍棒,並扛著幾尊虎蹲炮,快速向得意樓前進,要趕在混亂出現之前出現。

    此時的得意樓,裡面的官員遭已經如同淋了冷水的沸油鍋一樣,辟里啪啦的亂成了一團。要知道,原本這次宴會,按照司馬端、聞顯一眾大佬的心思,是藉著今天晚上鹿昆年對東廠番子敲打的勝利之勢,將所有的濟南官員們聚攏到一塊兒,讓所有人以書面的形式說清楚自己對於這件事情的態度和立場,也就是說這是一個給濟南官員們表態的大會。當然宴席開場的時候,一切都非常的好,沒有絲毫的問題,官員們都保持著高度的政治敏感度和警惕之心,紛紛表示自己願意追隨布政使大人、巡撫大人的之後,共度難關,同舟共濟。畢竟能當官的可沒有傻子,對外來勢力插手山東官場的行為深惡痛絕。這也是應當應分的舉動,因為官員都都知道自己的屁股本來就不乾淨,更何況大佬們麻了膽子,既然連皇上的侍衛都敢動一動,眼下的這些小屁官員們恐怕就根本沒有放在他們的眼裡了,不答應,行啊,讓你消失的無影無蹤估計不是什麼難事。你說什麼,最後皇上必勝,天道昭彰,好吧,就算你說的對,皇上必勝,正義長存哪又怎麼樣,自己都死了,一個死人皇上必勝之後的嘉獎,還能沾上光麼,最多不過是多給家裡面弄些撫恤罷了,還能如何呢?更何況這裡面也沒有什麼正義的說法,都是為了各自的權利而互相鬥毆罷了,所以常年在名利場之中打滾的大家心裡面都有一本賬,非常清楚什麼時候應該如何表態,何時自己應該和光同塵的忽略些什麼。

    自然當山東官員們紛紛主動在大佬們費心制定的共度艱難的條約,和那本上奏朝廷東廠番子不法,魚肉地方的奏章上簽名的時候,諸位山東的官員大佬們都喜笑顏開起來。因為他們都看到了一個和諧的山東官場,一個奮進的山東官場,一個團結的官場,很好,挾官員以抗天子的計劃已經成功,下一步就是挾士紳抗天子,挾百姓抗天子,在山東大員們看來,皇帝陛下並沒有什麼了不起的,不過是一個擺在神壇之上的雕塑罷了,也許對於平民百姓們來說,他都是一個精神上的枷鎖,是心中至高無上的神靈,但在他們這些士大夫的眼睛裡面,卻並不怎麼過於重視。要知道,對抗皇權,他們可不是孤獨的,天下士人是一家麼,都是孔老夫子的門徒,既然是一家人,當然有的是招數和辦法面對皇權的壓迫,這些招數和辦法都是歷代前輩們與皇權鬥爭留下來的精華所在,早就有許多的前例可以尋找出來,再加上當今的萬曆皇帝可不是什麼強勢的皇帝,昏招不斷,治政只有心氣,而沒看到什麼顯出什麼乾坤一帝的手腕和氣魄胸懷,所以這些從張居正高壓限制年代過來的文臣,見識過張居正的厲害,自然明白什麼是真正的權利本色,因此並不怎麼畏懼青年皇帝的威德。

    可就在山東濟南的大大小小的官員們興高采烈的誇耀鹿昆年的武力,貶低龍天羽東廠番子的形象,等待鹿昆年捷報的時候,卻不成想厄運降臨到了他們的頭上,讓這些官員們立刻從幸福的雲端掉落下來,直接摔入了十八層地獄裡頭。司馬端在大傢伙兒都從那兩份文書之上簽完字之後,舉起了桌上的酒杯,擺出了一副山東一哥的摸樣,滿面春風的舉起桌上的酒杯,高聲說道:「好,大家果然都是國之棟樑,朝中的砥柱,本官為治下能夠有你們這些勇於同黑暗勢力做鬥爭的官員們而感到自豪。相信,在咱們大家的舉動建議治下,皇上、閣老、還有京師的諸位大員們,能夠理解我們的苦楚,明白地方官員的不易,狠狠的懲罰那些橫徵暴斂的惡徒們,還咱們山東一片鳥語花香的清平世界。來,請諸位同仁滿飲此杯,以為提前預祝勝利。」嘿,果然是文官啊,哪嘴皮子可是會說話,現在的龍天羽已經從皇上的衛士轉化為橫徵暴斂的黑暗勢力了,這你到哪裡說理去?

    邊上的聞顯聽著司馬端的話語,心裡有些不忿氣,憑什麼你就能代表我們山東官場,說起來你不過是個巡撫,無論從官職、還是品級都要低我幾分,更何況今天能有這麼一大群的官員在這裡以壯聲勢,我在其中是多有貢獻,別的不說現在在外面流血流汗的可不是別人,是我聞顯的姻親,要沒有我在裡面做工作,你以為人人都會去幹這種拿皇帝的侍衛示威的事情麼,好麼,現在我這布政使都沒有說話,你巡撫大人就冒出來開始代表起來,這不是搶了我的話題了麼。只是這個時候,聞顯知道自己,無論如何總是要保住團結兩個字,畢竟大傢伙兒都知道後面是個什麼情況,事情還沒有結束,就算今天晚上鹿昆年將那伙番子打服了又如何,他們不過是皇帝陛下的一條狗罷了,而自己的路還長著呢,以後少不了要和司馬端聯起手來共同抵抗外來的壓力,所以不管出於何種考慮,聞顯都只得捏著鼻子認了司馬端的話語,低調的站了起來符合著司馬端的話,擺出一副眾志成城的摸樣,也高聲喝彩道:「好,司馬巡撫說得好,來諸位乾一杯,不為別的就為團結二字喝彩。」話說的漂亮,但詞帶著骨頭,在聞顯的心裡面是狠狠的記了司馬端一筆的,以他的想法以後總是要尋摸回來這個面子。

    就在聞顯和司馬端在哪裡為了有的沒有的抖著各自的機靈的時候,從樓下蹬蹬蹬衝上來一名差役,上到最後一節樓梯的時候,由於心思不穩慌張,腳下絆蒜,整個人如同一個大字,直接就撲到了臨近樓口的一桌酒席之上,一時之間乒呤乓啷響聲不斷,酒菜盤碟滿天飛,將原本挺嚴肅的場面給擾了個通透,氣氛立時變的尷尬了起來。原本心裡就不太爽的聞顯此時正好藉機發作一回,雙眼一瞪,手中酒杯重重的往桌上一頓,拿出了山東一哥的氣勢,指著趴在地上被摔昏了頭,半天爬不起來的差役呵斥道:「哪裡來的糊塗蛋*子,真是不知道輕重死活,左右來啊,給我拖下去重打三十大板。」

    聽到自己要挨打,原本就已經驚慌失措的衙差立刻明白自己應該怎麼做,於是連忙起身,跪在地上,用急切的聲音高聲喊起來:「大人,大人我是來通報消息的,剛才前面傳來消息,山東鹿總兵敗了,全軍覆沒,小的著急回來報信,這才衝撞了場面,還請大人開恩啊,念在小的們一片忠心的份上饒了小的這一遭吧。」此話一出,聞顯呆住了,司馬端呆住了,整個山東的濟南府內的官員也全呆住了,酒樓之中除了樓下帶來的一陣陣恐慌的呼喊之聲,二樓陷入了一片死寂之中。聞顯最先反應過來,上前幾步,也顧不得自己的官聲體面,更顧不得哪跪伏的差役身上油膩的沾滿了酒菜,一把伸出枯瘦的雙手抓住對方的衣脖子,氣急敗壞的說道:「混賬行子,你胡說八道什麼,你再說一遍,他娘的你要是敢再胡言亂語,老爺我攪了你的舌頭,讓你這輩子都說不出話來。」好麼,果然是斯文敗類,氣急之下也顧不得什麼官場氣度了,直接髒話就冒了出來,哪扭曲的面容,腦門之上青筋暴跳的猙獰,讓對面的衙役根本不敢看對方的眼睛,嚇的自己是渾身篩糠,暗自埋怨自己不應該來報信,這年頭果然老實人吃虧,剛才外面來了消息,一眾差役夥計都不敢上來報告,只有自己一貫老實被頂了出來,這年頭果然老實就是要不得。

    心裡面想歸想,可嘴上卻是不敢怠慢分毫,差役做出一副被冤枉的摸樣,回復聞顯的質問道:「大老爺,您就是借給我三個膽子,我也不敢當著這麼多老爺們的面子胡說八道啊,真的,剛才報信的弟兄回來了,他親口說的,鹿總兵不但敗了,而且是大敗,說是連鹿總兵他老人家自己,都被人捉了去,現在生死不明呢。」

    聞顯到了這個時候還是不信,雙手一鬆,指著哪名差役的鼻子說道:「去,將那名差役叫回來,我來問話,快去,要是慢了一點兒,我立刻拿了你的狗命。」差役哪裡還敢多嘴,立刻翻身連滾帶爬的往樓下衝去,去找剛才報信的差役好一通埋怨,埋怨他不應該將自己推到火炕裡面去,欺負老實人。哪差役心裡會沒有數?說真的,他也就是害怕自己會落到剛才衙差的這個境地才不願意出面的,沒想到最後還是沒能躲過去,得既然躲不過去,總是要上去給老爺們交代的,於是他又只得拉著剛才被臭罵的差役一起上樓去聽信。

    樓上的官員們此時已經經過了初始的震撼期開始反應過來了,鹿昆年居然敗了,這是啥很麼狀況,一群精明人心裡面的小九九又開始撥動起來,盤算著眼下的局面到底對自己會不會有什麼不利,下一步自己應該如何去做出判斷和決策。聞顯此時是最著急的人,他的心全亂了,你要知道鹿昆年雖然是山東官場大員們集體做出的命令,指使他去攻擊東廠番子的,但要是敗了,那麼最大的黑鍋可沒有人回去背,鹿昆年作為自己的姻親,自然所有的罪責就到了自己的身上,聞顯就是成了所有事情的主謀。此時的他眼睛往二樓酒樓一掃,看著面上帶著各色面色的官員們,心裡面清楚的很,如果真的到了哪個時節,恐怕什麼團結,同舟共濟都是狗屁話,這些官員們不知道有多少人要將多少的髒水潑到自己的身上,不管是自己幹過的,還是沒幹過的,都成了自己的罪證,那時候是百口難辨,千夫所指麼。正想著下面剛剛下去的差役帶來了另外一名衙差,聞顯總是覺得有些不信鹿昆年會如此就落敗,如同見了救命稻草一樣,抓著哪名來報信的衙差,要他將事情講述清楚。這名衙差明顯也是有些心計之人,要不然前面也不會拱著哪老實人上來給他頂缸,加上他確實是親身經歷了前面那一場並不算慘烈,但是卻兇猛的戰鬥,於是乎,不緊不慢,有條不紊的將他所見到的事情經過了出來,哪場面描述的繪聲繪色比說書的還要精彩幾分,將樓中的一眾官員聽的是心潮起伏,更是直觀的描述了敵人的狡詐凶殘的摸樣。

    好了,描述完細節之後的差役,見樓上的氣氛過於凝結,哪裡還敢多呆,萬一要是被老爺們惦記上了,成了出氣的對象,那時節可是狗屁不值,於是悄悄的轉身下樓而去。聞顯此時已經癱坐在了一張椅子之上,兩眼發直,腦海中一片空白,他現在不得不面對的事實,就是鹿昆年哪個王八蛋真的敗了,而且是大敗,敗的徹徹底底,連自己都賠了進去。而樓上的官員們各個開始了另類的表演,這個開聲痛罵起鹿昆年說道:「早就知道哪鹿總兵是成事不足敗事有餘的主兒,連戰場都沒上過的總兵,也不知道是怎麼爬上來的。」哪個人接腔道:「就是,手上握著幾倍於人的兵力,居然打到最後全軍覆沒,真是個糊塗廢物。」更有那陰謀論調的強調者,藉機說道:「我看啊,會不會是這鹿昆年早就和那伙番子串通好了,故意演一場戲給我們看,早就將我們賣了出去。」好麼果然是牆倒眾人推,說這些話的官員,渾然不覺自己剛才還口燦蓮花的誇獎著鹿昆年同志是孫武再世,諸葛重生。可罵歸罵,如果罵人能將眼前的危局渡過的話,老爺們絕對會站在長街之上毫無顧忌的當著所有百姓面的,連續罵上三日三夜,絕對不會有絲毫的重樣,但這可能麼?大家心裡面知道光罵是解決不了問題,有那警醒的立刻就要往外溜先逃走了再做打算;有那無奈的轉頭就要去找自己簽名的奏章和文書先撕毀了再說,卻發現那份文錄早就已經不見蹤跡,不知道被誰藏到了懷裡去了;有哪自覺窮途末路了的根本不做任何的打算;就拚命灌自己酒水,試圖麻醉自己;不管何種情況,卻是活生生的一副浮世繪,好一部官場現形記,一時之間整個酒樓是亂了套,司馬端、曾山等人連聲大聲呼喊,卻早就沒有人搭理他們,人心已散。

    就在司馬端等山東大佬覺得大勢已去,心灰氣冷,無計可施的時候,往外奔逃的官員又如同倦鳥歸巢一般倒捲了回來。各個的面上都帶著惶急苦澀的面色,是啊,他們是不得不苦澀,看來敵人非常明白,已經提前將整個樓面封堵住,周圍已經是水洩不通,三步官員們,估摸著就是一隻蒼蠅都沒辦法飛出去。有偷眼往外觀瞧的官員們立刻發現,外面的人所穿的都是飛魚服,很明顯這些人是錦衣衛的人,於是猜疑立刻蔓延了開來,在他們眼裡面,估摸著富達求也投了那邊的東廠番子呢。這個時候,如同無頭蒼蠅一樣亂轉的諸位官員們才想起了自己的老大們,不由得都用期盼的目光看著司馬端等人,希望他們能拿個主意,看看眼下的難關如何度過。

    司馬端將這些人的神態都收入了自己的眼裡面,心裡頭對這些官員的表現打心底裡面鄙視,真想不理他們的死活,可轉念一想,他悲劇的發現,自己的死活正是和這幫沒腦的官員們息息相關,沒了他們自己也就沒有了能夠活下去的憑借,心裡面歎了口氣,不管如何還是要想想辦法的,就在他開動腦筋的時候,背後有一名僕人走了上來在他耳邊附議了幾句,讓司馬端連連點頭,面露喜色,還拱了拱手說了句:「多謝~!」在場的官員都是人精,看著司馬端對僕人的摸樣,自然知道這個人的身份來歷絕對不簡單,只是司馬端不說大家都裝糊塗也就是了。接著司馬端清了清嗓子,穩了穩心神,站起來說道:「諸位同僚,各位大人,眼下乃是危難之局,你我之間可是要共度艱難才好,想哪錦衣校尉,東廠的番子們,就算是再厲害,畢竟他們手上一無皇命,二無廷諭,他們能耐我等如何,所以大家儘管寬心,和我一起,咱們這就堂堂正正的走出去,我這個山東巡撫到想要看看,有誰敢來拿我~!」這話說得,倒也真有幾分風采,別說話裡面還確實被司馬端演繹出了一番鐵骨錚錚的味道。

    這話一出,眾官員都沒有急著應聲,思索著剛才司馬端的話語,想來想去,他還真沒說錯,論起身份來自己還是山東的官員,朝廷的命官,想來那幫番子在沒有聖旨和廷諭的基礎上,哪裡敢對自己有什麼動作,前面也是聽到鹿昆年敗落的消息,一時之間慌了神沒有想透裡面的利害關節罷了,更何況下一步不管是向這東廠番子送禮祈求饒恕也好,還是另作其他的打算也罷,都要先從這牢籠之中逃出去才能有下文,要不然留在此地越久就越危險,萬一要是有什麼變故的話,被人抓了起來,那時節恐怕是圓的是扁的的都要任人揉*搓了。

    所以想清楚了的官員們剛想出聲附和司馬端的說法的時候,就聽到剛才還低沉軟弱,沒有了絲毫鬥志的聞顯,如同打了雞血一樣站了出來,將頭上的璞巾解了下來,披頭散髮,一步踩在了身邊的椅子,瘦小的身子高站在上面,一副氣勢蓬勃的態勢,先是朝著四周拱手行了一禮,大聲喝道:「諸位大人,我們這些官員都是多年苦讀出來的士人,乃是代天子守牧一方的官員,是百姓的表率,天下讀書人種子的表率,怎麼能淪落到被哪些魑魅魍魎之輩任意欺辱的境地,面對哪些邪惡之徒低下咱們高貴的頭顱,如此氣節何在,我們作為士大夫中一員的精神又在哪裡?正所謂孔曰成仁,孟曰取義,我們應該秉承先輩的遺志,絕對不向惡勢力低頭,我們要抗爭到底,剛才巡撫大人說得好,」說到這裡,聞顯又朝著司馬端行了一禮,司馬端也回了一禮,他知道這是聞顯在向自己表示認輸的一種隱性記號,可眼下的司馬端心裡面沒有半點得意之情,只有一種兔死孤悲的傷懷,兩個人平日裡鬥來鬥去最後都是給別人斗的,唉,心裡長歎一聲。就聽到聞顯晃一晃手中的文書,原來剛才官員們簽的兩份文本和奏章居然落到了他的手裡,接著毫無顧忌的,痛聲陳辭到:「到了這一步,咱們早就已經是錦衣衛黑名單上的人了,你們誰還想單獨脫開關係?這都是妄想,眼下不是過家家,而是一場戰爭,是異常我們士人文官和錦衣衛鷹犬們的戰爭,所以不是魚死就是網破,要真的大家同時乘坐的這條船翻了,不管是你,是我,還是他,落到了哪些錦衣衛的酷吏手裡面,誰還能落得個好下場?來,我山東布政使聞顯,朝廷的二品大員,隆慶三年的進士,就要在這裡,就站在隊列的第一個往外走出去,我倒要看看,誰敢,又誰能動我一根手指頭。」這幾句話說的是字字鏗鏘,句句有力,你還真別說,哪些官員聽完了聞顯的話語,還都站了出來一個一個的報著自己的名字,官階,何年中的進士,按照品級的高低一個個的派好了隊伍往下走去。也是官員們心裡面怎麼想不知道,但是作為士大夫他們是有尊嚴的,如今在聞顯的煽乎之下,不管是出於害怕、擔心、還是盲從,他們或多或少有一些氣節的說法,這個不是虛幻的,是時代的特徵賦予他們這些帶天子守牧萬民的士大夫們獨特的自行,正是這種自信,在大明王朝還沒有爛到根子的時候,只要失城失地,所有的士大夫就會自動自覺的身死殉城,以全其名聲和氣節。

    在樓外的孔輝說真的,叫他兵圍得意樓,本身就是一件非常痛苦的事情。他不過是個小小的總旗罷了,雖然說是皇家的鷹犬對任何的官員都不怵,正所謂見官大三級,可你就算是御用的打手也是要講規矩,沒有規矩一樣是要死翹翹。在他從事特務生涯的這麼多年裡面,還重來就沒有聽說過,一名東廠的顆管事沒有任何的旨意,直接要求另外一名總旗,去將包括二品、三品在內的數十名朝廷官員看管起來,這種事情的發生,他非常清楚會帶來何等的壓力和後果,那是要將天都捅破的事情,他的心裡一點底都沒有。要知道,任何破壞規則的人,要麼他要被規則力量的反彈所抹殺,要麼他就要打破這條規則之後建立起一條新的規則。眼下孔輝所做的等於是公然調戲了老虎的菊花,將士人官員集團全部得罪,站在了他們的對立面上,一弄不好就要粉身碎骨,死無葬身之地。但沒成想,剛才樓裡的官員老爺們出來了一趟,呼叫的又縮了回去,哪畏縮,害怕的神態讓孔輝爽的找不到北了,有種大丈夫當如是的滋味和感覺。正是有了這種滋味,讓孔輝欲罷不能,不管不顧的哈哈大笑了起來,此時的他心裡非常暢快的,是啊,憋屈了這麼多年,今天總算是能夠揚眉吐氣了,我就是將你們這些官員們困在了樓裡面又怎麼樣,他娘的,你們有什麼招數也要有機會使出來,就是趁你們虛弱的時候,給你們顏色看看,現在你們是龍要給我盤著,是虎要給我踞著,哼,沒我的命令看你們能走了一個?此時孔輝回頭看了看左右的錦衣校尉,發現這幫人一個二個也都早就已經將頹廢之色拋到了腦後,各個精神奕奕飽滿的緊,說起來也是,這些年錦衣衛被張居正清洗控制,張居正倒台之後,又被文官集團借力打力的踩踏了一頓,早就不如幾十年前那麼雄壯囂張了,今天大傢伙兒居然能夠如此威武的,直接將一省官員都囚於得意樓之內,這是何等的大事件,估計大家一輩子都不可能忘記,自然錦衣校尉們在這種自我膨脹的心態暗示之下,一個二個只有激動和滿心的歡喜,再加上孔輝允諾了不少賞錢財物之類的東西,讓錦衣衛的心氣高漲起來,哪裡還會想的起來,在不久之前自己也如同這些被自己囚起來的官員一樣,同樣是一群剝去了外殼的喪家狗罷了。至於那些賞錢哪裡來,嘿嘿,孔輝心裡可是絲毫不擔心,要麼龍天羽給他出,要麼富達求經過今天的事情之後倒台也是必然的,到時候恐怕山東這裡是自己說了算,到時候自己出些錢還是不是小菜一碟的事情,說不定還能做上山東指揮使的位置呢。孔輝正在做著美夢的時候,就聽到邊上有親信指了指對面的得意樓的門口,低聲喊道:「大人,又有人出來了,快看,哪是巡撫大人,我x,還有布政使大人,都出來了,還是排著隊列呢。」

    這話語立時打斷了孔輝的自我想像,讓他哪躊躇滿志的心思冷卻了下來,抬頭想著得意樓門口望去。果然孔輝見到山東巡撫司馬端、山東布政使聞顯在一幫衙役、差人、奴僕的護送下,領著一眾官員牢門往外走來。雖然不快,但是步履堅定,一副眾志成城的態勢,那種無形的壓力和官威,立時讓他原本輕鬆的心情背負上了沉重的包袱。此時的孔輝也老練的很,他哪裡還不清楚,對手想要幹什麼,很明顯他們這是要用這種強硬的手段打破牢籠往外衝擊,人就是看透了自己不敢動手,不過是一隻虛弱的紙老虎罷了。這個時候的孔輝可沒有了剛才志得意滿的摸樣,心裡面片刻的暢快和直面龐大的壓力絕對是兩回事情,如此數目眾多的官員同時散發出來的氣場,哪裡是他一名小小的東廠總旗能夠抗的住的,更別說身邊的哪些錦衣衛小校們了,各個也都流露出緊張的神色,滿頭大汗淋漓,不知所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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