更新時間:2012-02-02
要知道朝廷的規制是勳貴不能參政,但這不代表勳貴的親戚,朋友不能參政吧,所以朝廷中的勳貴自然是各個都有自己的路子,將一些親朋好友安排出仕,只是這些人可不是什麼直選官,而是一樣要通過考試的,考的過的自然是上去了,考不過的自然淘汰,當然起點高一些,考試的基礎自然也高一些罷了。
但是,這些考生中試之後,卻往往命運艱難,很難爬上高位,因為前面說過,他們在大明的文官集團裡面屬於非主流,是被人排斥的一群人,很快政治生命就要結束,總是會被這樣,或是那樣的借口黑手,斷送了自己的政治前途。作為勳貴來說,很明白這裡面的道理,非常清楚他們所推出的哪些政治代表們為什麼會有哪些下場。但是他們是不可能,也無力去打破這種狀態,因為在他們的身上除了富貴之外,還有一條皇權的枷鎖壓在身上,讓他們無力反抗而活喘息,說白了,他們想要錢,地位,名譽,沒有問題,這些都能給你,但是你要權利,對不起,那麼你就觸及了底線,輕則要罰俸減爵,重則恐怕是性命不保。但現在不同了,鄭貴妃給了一條新的路子,讓三位勳貴非常動心,同時他們心裡面也不由得為這位奇女子的政治智慧而叫聲好,果然是高明之極,確實是有大智慧的女人,有這女人站在諸多事件的背後當推手,如果真的能夠生出龍子出來,恐怕奪嫡的路將並不像想像中那麼艱難。
在場的幾位勳貴都不是說傻子,可以說都是名利場之中的老油條,什麼政治手腕沒看過呢,鄭貴妃這套做法他們是立刻就明白了其中的道理。目前,畢竟親近鄭貴妃的勳貴並不算多,只是一小部分罷了,而更多地勳貴後裔正在小心翼翼的觀望風向,要知道這些沒有下注的人都是小心翼翼的政治高手,他們很清楚自己在這種奪嫡的事件中,如果站的位置不對,將會有身死族滅的風險,而不出手,雖然隨著時間的推移,舊有的勳貴的利益將會被新朝勳貴的利益慢慢奪去,但畢竟也有個過程,不至於立刻消亡,所以在立即死和慢慢死之間,他們要仔細的權衡利益回報和風險之間是否等值,再決定這次是不是自己要下注,以獲得更高的回報,如果時機不對,其他勳貴一定是會做觀望態勢,以等待下次的機會。所以說鄭貴妃的這一招真的高明,給了這些親近貴妃黨的勳貴們一塊肥肉,哪些觀望者猶豫者們必然會聞著味道,有進一步的動作,最後無形之中就給自己拉來了更多的盟友,如此的話才是將這次山東的官員的分配最大利益化,這比自己出手占幾個官位其意義要深遠的多。而且還有一層意思,就是鄭貴妃此舉,不動聲色的就將這些勳貴手中潛在的資源拿了出來共享,我貴妃黨不是薄弱麼,沒關係,大家的集合起來,總是能形成一股新的力量的,小河匯大海嘛。借此機會,貴妃娘娘還將這些上任的官員,全部樹立到了文官集團的對立面上去,因為很簡單的事情,這些官員都是勳貴、曾山的推薦,都是屬於非主流圈子受到排擠的官員,他們平日裡是不敢抱團,因為抱團了,文官集團就會攻擊他們是勾結勳貴圖謀不軌,將他們的出身大做文章。但現在不同了,有皇帝陛下在前面出頭,將這些受到非主流文官圈子的官員們集中到了山東,那樣一來,山東的官員必然形成一個新的利益共同體,將成為反文官集團的急先鋒,與現有文官集團爭奪權力,所以當鄭貴妃的孩子出世之後,如果是男孩子,當有人暗示之下,定然會有一股聲音冒出了同主流圈子做鬥爭,支持這位新皇子上位。因為這些非主流官員都知道一朝天子一朝臣的道理,自己既然被打上了皇帝、貴妃、勳貴的標籤,不管如何假設順從了主流文官集團的意思,立了大皇子為太子的話,自己這個圈子之中所代表的利益定然是蕩然無存,消散殆盡。因此鄭貴妃這個舉動可以說是一舉數得,高明的緊。
趙德在幾個人裡面是最沉穩的,心裡清楚,實際好處能落到口袋裡面,一家便宜幾家,賺何樂而不為呢?又問了問過程,點了點頭慢條斯理的說道:「娘娘這招確實高明,我等自然擁護,別的不說,我這裡有十名官員,都是京師七品左右的小官,平日裡倒是有些親近往來,性格麼也算是忠厚老實,勤勤懇懇,明日我就吩咐人將名單和簡歷送過來給鄭兄一看。」看看趙德,也同樣高明,他根本不說別的,既然你這邊想要人,我這邊有人,那麼簡單啊,別的什麼根本不同貴妃娘娘討價還價,直接就是遞過去,表示誠意麼。
吳祥意,嘿嘿一笑,端起桌上酒杯咪了一口,說道:「看來,德山老弟果然是個精細人呢,不過話說回來,這些人麼,自此拋離了各家各派的單打獨鬥,能抱成團我看也是個好事情,要不然還像以往那樣,始終是被排除在政治核心之外,終歸是成不了氣候的,對你我這些人來說也就成了雞肋,食之無味,其實可惜,現在麼如果真能在山東集合起來,有勁一起使的話,我倒覺得大有可為呢,這樣,我這邊有十個人選,也給咱們的貴妃娘娘送去看看,如果看得上眼,只管拿去,要是看不上眼呢,也沒有關係,只當他們運氣不好也就罷了,不過武將這塊麼,恐怕就要看陳老弟的資源了。」其實常壽候吳祥意這番話,是意有所指的,他點出這種資源共享對所有人都有利,可是不要再去藏著掖著,有什麼人都可以拿出來,開誠佈公的讓貴妃娘娘去篩選,如此才能顯得自己心底無私天地寬的態度。他特意這一點就是為了提醒陳海波所說,要知道陳海波這個人什麼都好,就是有些吝嗇,在某些地方拎不清楚,要是他藏了私心,自己別開大家,私自行動,最後被貴妃發現了,那麼恐怕會對他非常的不利,今後在更大的利益面前失了分寸。(前面吳祥意所說的德山就是趙德的表字)
好了,這下兩名勳貴都表態了,剩下的就只有陳海波一人,說實在的,陳海波這個人麼,對於文人方面沒有什麼太大的資源和喜好,畢竟是武將出身,又長時間在軍隊裡面打滾,那麼如果說山東的文官要一鍋端的話,恐怕武將部分也要摘掉幾個大頭,這裡面固然要給遼東的李成梁幾個職位,恩賞一下他的功勞,更多的是希望陳海波能夠推薦些武將去接替山東空出來的將領的職位。哈哈一笑,陳海波甩了甩頭,感激的看了一眼吳祥意,他知道吳祥意剛才的話語,是對自己的提點,開口說道:「好說,你要提文官麼,俺老陳是幫不上手,這輩子都沒和文官打過交道,更別提府中的哪些親屬崽子們,他娘的就連大字也不認識幾個,說起來就叫人生氣,次次科考,連秀才的功名都弄不到手,唉,說起這個老陳就覺得沒臉見人。這武將麼,卻是一抓一大把,京營裡面別的不多,門生故吏卻是不少,你要多少,一百還是兩百,一千還是兩千,都沒問題,只要鄭老哥不嫌棄,要多少有多少。」
鄭承憲聽到這話,連忙擺了擺手,說道:「哪裡要得一千還是兩千,這不是開玩笑麼,我也不怕和老弟說,山東的武職,雖然說這次出兵有三方面共同完成,但是其中的武將利益則是由我們和皇上瓜分,卻是沒有他們幾家出兵者的份兒。」
聽到這話,陳海波微微沉吟了一下,開聲問道:「還有這種事?皇上已經定了?是哪三方面的部隊?我還就不信了,你想叫馬兒跑,又叫馬兒不吃草,天下間還有這等好事?」
捋了捋鬍須,鄭承憲擺了擺手,略有幾分得意的說道:「老弟啊,天下還真有這種干手粘芝麻的好事情,這有啥好出奇的。你切聽為兄慢慢道來。這三方出兵,一方面是遼東李成梁部,第二方面則是蓬萊水師假提督向必輝,第三方面則是真定府的古言興部,至於這裡面為什麼不需要考慮他們這幾家的利益,是有緣由的。咱們先來說蓬萊水師假提督向必輝,他是最好打發,因為他的利益不在山東大陸之上,而是在於水上,說是出兵,其實不過是掩護遼東兵馬過海罷了,陸上的行動並不需要他參與,這次山東動盪,他可以得到的好處,就是將頭上的假字可以去掉,成為正式的蓬萊水師提督,幾位仁兄都知道這位提督是誰的人,如此最後也算是在山東這塊的大餅裡面切了一塊利益給後黨,如此倒是可以給太后那邊一個交代了;古言興部麼,嘿嘿,幾位有所不知,這次去山東不過是將功贖罪罷了,幹的好以前的事情既往不咎,幹得不好麼,估計是沒他好果子吃的,這點他比誰都清楚,在皇上面前他是掛了號的,要不是我女兒幫他求情,估摸著立刻就要下詔獄,所以他的功勞也可以忽略不計,至於什麼事情麼,我就不多說了,但總是有事情讓他不得不去山東,不得不效死力;而這次真正在山東大亂裡面唱主角的恐怕就是遼東軍李成梁部,所以利益這一塊他們本來也應該拿大頭,不過要說起來麼,人拿大頭也確實很公平,人又是出兵,又是擔著干係,各位有所不知,這次山東軍事行動的領軍的將領,按照皇上的意思由李如松出面,所以勝了自然皆大歡喜,如果敗了麼,恐怕李家就要吃不了兜著走了,但這裡面有一點,你們應該懂得,這張居正的風波才過沒多久,李成梁等人頭上那個張字還沒有去掉,你就是借他兩個膽子,估摸著他們也不敢再將手伸到山東去,這次也有為自己洗刷過去的,重新投靠帝黨的意思在裡面,所以也不用擔心其中的利益會被他們分潤;你們看我沒有誇大事實吧,這些人是不是操勞辛苦,最後勝利的果實,甘美的滋味卻只有皇上和我們來分享呢?」
「咦,怎麼李如松又要被啟用了?嘿,看來這李家還是常青樹啊,不過也是,戚繼光下台之後,滿朝文武之中,能打的恐怕也就是李成梁父子了,這次平亂我看也是皇上給他們的一次機會,如果說,聽招呼,聽指揮,我看今後大用也是難免的。畢竟對李家來說,他們的敵人和我們的敵人、乃至皇上的敵人都是一致的,全都是指向文官集團,皇上清楚這一點所以才將李如松調到京城裡面進行保全的吧。」品了品酒味,趙德砸吧砸吧嘴說道。
陳海波倒是不管他們說什麼,開心的說道「既然最後大頭在皇上,咱們哥兒幾個,吃點皇上灑漏出來的湯水,也算是承蒙聖恩,能落個肚飽嘛。」說到這裡,幾個人相視哈哈大笑起來,其中得意之處盡在不言之中。有人說戰爭是政治的延續,這話真的沒有說錯,看看,山東的地界平亂戰爭還沒有開始,各方面的利益劃分就已經暗中劃分好了,確定了各自的利益範圍,不得不讓人感歎分贓都分得那麼理所當然。不過想想也是正常,就說現代的中國還不是一樣,每次兩會其實都是演戲罷了,真正的較量在兩會開始之前就已經完全展開了,各方政治勢力有鬥爭,有妥協,有利益的相互交換,到了兩會不過是一種按照已經寫好的利益劇本演出的大戲罷了。呵呵,似乎有些說過了,要打住了,再說恐怕就要和諧了哇,回到書中來,讓我們繼續到大明的平行空間裡面去。
就在這些朝廷的大佬們為著各自的利益而互相掰扯著手腕的時候,龍天羽一行已經到了濟南府城的地界。濟南府秦始皇建立郡縣制時,屬於濟北郡。漢初,設立濟南郡,含義為「濟水之南」,是地理方位形成的地名。濟水即俗稱大清河,古濟水(音己,三聲)發源於河南濟源,流域大致相當於現在的黃河山東段。後因黃河改道被其奪取河床,成為了黃河下游的干流河道。而濟源、濟南、濟陽、濟寧等地名還是保存了下來,濟南由此得名。
這一路之上倒是很是平靜,再也沒有人來找麻煩或是試探些什麼,鐵衛們紛紛揣測,也許羅教的黨徒們是被自家的雷霆手段所嚇住,平原縣之中,可是多了十幾個廢了雙腿的漢子,哪是活生生的樣板。不過龍天羽卻沒有一眾屬下想的那麼樂觀,畢竟麼羅教既然能在山東有其立足之地,自然他們有自己特殊的生存之道,哪裡會這麼輕易就放過自己,被自己唬住,要是這樣,羅教還立什麼字號,樹什麼旗桿。很明顯,對方是在觀察自己的舉動,想要找出自己到山東來到底最終的目的何在,進而判斷權衡這幫東廠番子的目的,與羅教自身的利益之間的矛盾,值不值得和東廠扯破臉皮,來個紅刀子進,白刀子出罷了。
不管怎麼樣,看到了濟南城牆的輪廓,在龍天羽看來,自己這一路之上的目的地總算是到達了。既然到了濟南,自然少不了要和城中的錦衣衛、東廠分駐機構打交道,這段時間的舉動,至少要給外人一種錯覺,自己在濟南是有為而來,是有目的性的,不管這種目的性是針對誰,倒時候再配合當初與董彪和蕭易掰扯的說辭,對這個巡撫衙門明察暗訪一番,也就好將羅教糊弄過去,省得他們提前有了警覺之心。
就在龍天羽駐足觀看濟南城的時候,就見路邊來了一名素衣小廝摸樣的人,走了過來,恭敬的說道:「敢問您是龍大人麼?小的乃是曾府的家丁,奉少爺命在次恭候您。」
有些意外的望著眼前的小廝,龍天羽笑了笑,這曾亮搞什麼名堂,怎麼會派人在半路等自己。但隨即想到不對,要知道按照自己交代給曾山、曾亮的計劃,這次自己來濟南是奉上命尋找山東巡撫的麻煩,而這次從曾山的層面來說他可是一招暗棋,按照普通的思維推算,既然是暗棋的話,自然不可能拋頭露面在大庭廣眾之下,就和自己這個到山東的東廠番子有什麼瓜葛吧,如果這樣暗棋的作用必然大大減弱,哪不是不符合邏輯麼,以曾山的老辣是絕對不會這麼做的,看來裡面有名堂。想到這裡,龍天羽瞇著眼仔細觀察了一下眼前的小廝,見他身形雖然瘦小,但是形象卻是不大讓人待見,尤其那雙眼睛,一看就不正,賊溜溜的到處亂轉,看上去就知道不是什麼好人。龍天羽此刻心裡面有了計較,板起了臉,黑著面,手中的馬鞭一指哪小廝,怒喝道:「扯淡,什麼曾府、賈府的從來沒有聽說過,一概不認識,快快滾蛋,要是再不識相的話,恐怕最後你是少不了一頓臭揍的。」哪自稱曾府家丁的人,哪裡肯走,還想說些什麼,這時,邊上的王五自然明白龍天羽的意思,立刻配合著吆喝一眾鐵衛,上去將家丁一陣亂鞭打的抱頭鼠竄,轉身就跑,看著這家丁遠去的身影,龍天羽若有所思的想到,這還沒進濟南城呢,就碰到這麼一場事情,嘿,看來這濟南城哪,不好進呢。
剛才素衣家丁抱頭鼠竄進城之後,直奔城門邊的客棧,登登登,上了路旁的一所酒樓的二樓,來到了靠近路邊的雅座隔間,剛進去,朝裡面兩位書生摸樣的人作了個揖,嘴裡面喊叫了起來,抱怨道:「哎呦喂,我說二位爺,您看看,哪城門外的也不知道是哪裡來的蠻人,就聽我說了一句曾家少爺派來的,二話不說,直接就將我打的是滿身的血痕啊,您看看這,還有這,這可真是沒地方說理去,哎呦,真的是痛死我了。」
有些年長的書生打扮的人,皺了皺眉毛,從懷裡面掏出一錠一兩重的銀錠子,直接丟了過去,對這家丁摸樣的人說道:「行了,你也別裝了,趕緊滾蛋,我們還有話說。」哪扮家丁的人,本就是濟南府當地的無賴,說起來,就是靠著坑蒙拐騙過日子,剛才的樣子無非就是想多要些賞錢罷了,見對方丟過來一錠銀子,自然歡天喜地,千恩萬謝地轉身離去。
這邊年輕一些的書生端起桌上的茶水咪了一口,思索了片刻,見對面的年長書生久久不肯開口,有些不耐,逐開口問道:「子昂兄,您怎麼看這件事情?」
這年長書生不是別人,正是曾山府上的刑名師爺劉潤普,劉子昂,而這年輕的書生呢,也是一位老熟人,羅教德州縣城的軍師陳煜,現在這小子身份已經變了,變成專門負責應對這伙錦衣衛到山東之後的所有突發狀況,用現代的話解釋,就是羅教之中的龍天羽專案小組的組長,從整個山東調集了一批精明強幹的黨徒,集中到一起,密切監視龍天羽這一夥東廠番子的一舉一動,如果有任何的不妥當,按照羅祖的指示,可以立刻動用武力將其拿下,畢竟在這個敏感的時期,在羅祖明確提出要有大動作的時候,突然在山東境內多出了這麼一股莫名其妙的皇家力量,真的讓人很詫異,也相對的提高了警惕之心。而當他到了濟南之後,與劉潤普接上頭,立時清楚他從董彪與蕭易哪裡得來的消息,謹慎小心的這兩個人,立時商議出了這麼一個試探的計策,想要看看龍天羽來濟南的目的是不是真的。
聽到陳煜問話,劉潤普笑了笑,看了看窗外,回答道:「從表面上看,這個東廠的管事還是比較正常的,咱們用曾府去試探他,就是要看看董彪、蕭易打探來的消息的真實性,從我選擇的時機來看,這個時候試探他是最好的時機,因為人剛到濟南,精神都是最放鬆的時候,這個時候出言試探,很容易得到最真實的情況。現在第一步看起來,蕭易和董彪二人打聽來的消息極有可能是真的,這伙東廠番子來濟南就是為了暗中查訪巡撫的證據,要查辦他,要不然他們不會裝作一副不認識曾亮的摸樣,畢竟曾山是他們的暗棋麼,如果現在就流露出認識的摸樣的話,那就說明曾山就不是對方的暗棋,進而咱們就能得到一個結論,我們收取的消息有假,當然這一次的查探恐怕還不夠準確,這也就是為什麼要要用曾府的家丁名義去打草驚蛇,就是想要看看,如果這個消息是真實的,自然這次試探,必然讓哪東廠的番子疑神疑鬼,思考自己來濟南的任務會不會被曾山父子所洩露了,如此按照常理推斷,如果他的人物真的是來動山東巡撫的主意,那麼他一定會有下一步的動作,只要他有動作,我們就能從中分析到一些對於咱們有用的東西,進而仔細分辨這伙番子到底來山東是做什麼的。」
對面的陳煜聽到劉潤普的話語,頻頻點頭,心裡暗想,人人都說這劉潤普是神教的狐狸,果然不錯,心思縝密,確實是厲害,嘿,要不是屢試不第,如此人才也落不到咱們羅教之中,果然還是萬惡的朝廷能將人才送到自己這邊來啊,陳煜和劉潤普不同,他是羅祖從小收養的孤兒,最是對羅祖忠心耿耿不過了,在羅教之中也有各種大小的圈子劃分,他們這些羅祖從小就收養的孤兒,是羅祖最忠實,最信賴的力量。按照劉潤普的說法,這種試探是一環扣著一環,連續而來,如果對方這伙番子,只要有一環沒有做到,是人是鬼立見分曉,那時節就能從中看出端倪了。想了想,陳煜接著問道:「子昂兄,你說要是這伙番子真的是來動山東巡撫的話,對咱們到底是有利還是沒利,我們要不要從中做些什麼?」
「現在還不好說,他們到底來山東做什麼。不過麼要真的是動山東巡撫的話,我看這事情兩說。為什麼呢,好的一方面,朝廷要是動山東巡撫,再加上曾山要求的將布政使也拉扯進去,這山東主政的文武兩位官員全部進了案件之中,這案子恐怕就是通天的案子,要知道他們二人可不是孤立的,在這兩個人後面可是跟著一大批山東官員,他們被拿了,將會扯起蘿蔔帶出坑,到時候必然帶動整個山東官場大地震,引起極大的混亂,而這混亂二字是我羅教擴大利益的最好時機,到時候不但可以覬覦哪些空缺出來的小官吏的位置,還可以趁著這個空檔期,山東官場從上到下,人心惶惶的時節,集中力量打擊我們的敵對勢力,將民眾之間的影響再次擴大化,擴大我們信眾的基數;而壞的一方面呢,說起來如果動了這些官員,恐怕我們以前所做的一切都是白費氣力了,你是知道的,這一朝天子一朝臣,官員換動,就代表著他的屬下要換動,屬下換動,那麼我們佈置的不少眼線,潛伏力量拿到的實權位置,必然將會帶來變化,我們又要花費力氣重新佈置過,以期望從新的官員嘴裡面再將那些實權位置收為己用,這也是一件很麻煩事情。所以我說這些番子如果真的是來動山東巡撫的,那麼可以說喜憂參半,禍福難定,既有損失,又有利益,關鍵就看怎麼取捨了。」端著茶杯,在手中無意識的晃動著,劉潤普作沉思狀,慢條斯理的回答道。
陳煜點了點頭表示贊同劉潤普的說法,在他看來,不管山東巡撫倒不倒台,羅教的根基不是在大明的官員之中,而是在山東的民眾之內。官員的根基沒有了可以再想辦法,別的不說,就受曾山,這次就很有可能隨著巡撫、布政使的倒台而上位,如此劉潤普自然也要水漲船高,更進一步,權勢大增,要是如此的話,陳煜並不擔心官府這塊的勢力,雖然一定會有損失,但是相對羅教能夠趁混亂在民間得到的東西來說,哪是小巫見大巫,所以從總體層面考量,山東官場真的發生地震的話,恐怕更多的是對羅教有利,而不是有害。想到這裡,陳煜又開口問道:「如此子昂兄,對曾山上位山東巡撫有幾分把握?」
苦笑了一聲,搖了搖頭,劉潤普雙手一攤,說道:「這我可說不好,按照現在的狀況看麼,就算巡撫、布政使倒台的話,恐怕山東也輪不到曾山上台當巡撫。從區域上看,咱們山東官員如果集體倒台之後,那麼朝廷最大的可能就是直接將遼東巡撫調任山東,要知道山東和遼東從根本上來說雖然是兩塊行政區域,但是彼此之間的聯繫卻是不斷,遼東巡撫顧養謙還兼著山東的職務,再加上山東巡撫在大明全國排名是前五,乃是重要的封疆大吏的職位,官員品級高,所以如果遼東巡撫顧養謙調任山東巡撫的話,也算是陞遷。而從資歷、人脈上面看,曾山的資歷還太淺薄,當知府也不過是幾年的事情,最重要的是,曾山在朝中的人脈不夠,他過往多靠岳父所積攢下來的門生故舊,可哪畢竟是隔了一層關係,說起來也是他一直運氣不好,同朝廷的大佬們沒有什麼太多的牽連,整個一個十三不靠,要知道山東巡撫最少都是從二品以上的官員,要想跨級晉陞,沒有想到的靠山和背景替你說話,恐怕都是虛無縹緲的事情,所以曾山進階巡撫的可能性不打,但如果說退求其次,當個布政使的可能性,哪是從三品就可以當得到的,或是直接調任遼東巡撫,哪也是四品官員的職位,但是手中的權柄將會完全不一樣,一塊區域內的兵馬、庶務大權都歸你管,哪可是了不得的權利。」
「哦,接替顧養謙這點恐怕是有些難度吧,要知道遼東巡撫可是要打仗的,顧養謙有過在薊遼總督帳下兵備道的資歷,才出任了遼東巡撫,而曾山呢,卻是沒有這份在軍中磨練的經歷,他要過了遼東,對軍隊之中的事務完全陌生,兩眼一抹黑的,還不要任人擺佈麼。說句不好聽的,哪些邊地閥門,誰會將他當一盤菜看待?隨便弄些個主意就能將他玩弄到死。而且他去遼東對我們沒有絲毫好處,羅教在遼東根本就沒有勢力,那地界人少,根本發展不起來的,所以咱們要不就出大力,就將他推上遼東巡撫的位置,要不就要想盡辦法給他弄個布政使當當,我看這麼才對神教是大利益,曾山這條線還是可以好好發展利用一番的。」陳煜夾了一筷子桌上的菜,慢慢放在嘴中咀嚼著,面上帶著幾分詭異的同劉潤普說道。
看到陳煜的臉龐神色帶著的幾分詭異,劉潤普是什麼人,還會不清楚他在想什麼,連忙搖了搖頭說道:「難道你是想要殺了顧養謙不成?這恐怕是不行,你就是殺了顧養謙,出去了這個山東巡撫最大的競爭對手,又如何?沒有用的,說透了,你殺了一個顧養謙,還張養謙,李養謙,到時候反而會誤事,讓人覺得為什麼山東巡撫的職位候選人這麼容易就死了,進而對曾山產生懷疑,如此反而畫蛇添足,將朝廷的目光拉到了山東來,到時候可真就是黃泥巴掉進褲襠裡,不是屎也是屎了。所以萬萬不可,至於布政使麼,咱們到時可以試試,要知道我們的手上可是有不少巡撫高英培和布政使馬岐山貪贓枉法的證據,要是由我暗中交給曾山的話,可以給他增加一大筆功勞,如此進位布政使似乎也是理所應當的事情。」
嘿嘿一笑,陳煜擺了擺手,看了看劉潤普,肅顏說道:「瞧瞧,你這話說的,朝廷的事情雖然我沒有參與過,但是裡面的道道還是懂的,羅祖當年就說過,這暗殺的手段,能不用還是不用的好,用的太多了,沒有好處,是陰謀詭計,這個世界上就沒有人能夠通過陰謀詭計奪了天下的,最多是禍亂天下罷了。當然,對於顧養謙是何人我還能不知道?當年羅祖對當今名臣還有幾人感歎的時候,就提到過這個人,說他是性格堅毅,有大氣之輩,可不是凡夫俗子所能比。所以,你剛才同我說這所謂的顧養謙,會到山東來,我心裡面就是一陣嘀咕,要是真的來了,以他殺伐果斷的心性,恐怕羅教是沒有什麼好果子吃的。我在這裡想,是不是也要想想辦法,用什麼招數去控制這位顧養謙收為己用才是上策,這方面子昂兄你是大才,定然能有一番定計,想出攀附這位新山東巡撫的辦法。」
聽了陳煜的這番解釋,劉潤普的一顆七上八下的心總算是停了下來,不亂搞就好,說起來可是怕了這些羅祖的親傳弟子,他們各個都是激進派,彷彿真的大喊幾句無生羅祖,如父如母的口號,就天下震撼,寰宇蟄伏,嘿,這不是扯淡麼。
以劉潤普的智慧與眼光,哪裡會不知道這起兵造反大明的凶險之處,要說按照原本劉潤普的想法策略,他給羅教教祖諫言的是,緩圖江山,先穩紮穩打將信眾發展到大明全國再說,只要有了信眾的基礎,人口的基數什麼都好說,沒有這個東西,什麼都是浮雲。當然畢竟傳教的這種事情,並不是想像中那麼容易的,而且秘密傳教難度更高,除了朝廷的阻力之外,對羅教來說還有旁的一些教派的競爭,什麼道教、佛教這些官方比較認可的宗教之外,還有白蓮教、聞香教之類的民間自發傳播的教派,也同樣是羅教的對手,在搶奪信眾的資源,所以說傳教的策略是需要長時期的沉澱,最終才能發酵;如此計策雖然好,根基穩固,但是見效緩慢,他劉潤普等得,羅祖等不得,羅教的這些新生派們等不得。
要說起來,五、六年前羅教這批狂信者們沒有成長起來的時候,劉潤普作為羅祖身邊的紅人,第一智囊,自然能讓羅祖言聽計從,可自從這一大批羅祖親手培養出來的孤兒們,成長起來之後,自己的作用就被他們取而代之,邊緣化了。其實就這點來說,劉潤普也換位思考過,理解羅祖的動作,理解這些孤兒們激進的舉動。你外人就是再忠誠,也不如羅祖自己養出來的孩子從感情上,思想上靠你的位置更加的近麼。
更何況你劉潤普的計策雖然好,羅祖年紀太大他是等不下去的,再等下去就是死翹翹的結局,也許下面的哪些愚夫愚婦的信眾們,會覺得羅祖是長壽萬年,萬萬年,就算是死去也不過是轉世輪迴罷了,但劉潤普知道這一切都是虛幻的。說起來,人哪裡有萬年,別說萬年,就是百年恐怕都難,萬年哪是烏龜王八才有的歲數。就在今年早些時候,自己去羅教秘巢覲見羅祖的時候,就已經明顯發現這位當年強勢的老人,如今已經時日無多了,虛弱蒼老了不少,只是劉潤普不敢說出來,裝作沒有看到罷了。所以如此一個老人,想要在臨死之前一嘗九五至尊的味道,雖然是招敗棋,但是也是合情合理的選擇。
至於新生代的羅教狂信徒,陳煜這些人,呵呵,說真的,劉潤普完全理解他們為什麼這麼激進,想要造反奪天下。說透了就是兩點,其一利益,原有的羅教利益已經被固有的老教眾所吸收,他們再想去搶奪,只有內訌恐怕才是唯一的出路,在這些新生派裡面也不乏一些明智的聰明人,自然不會做出如此自毀根基的局面,雖然這些年羅教一直往外滲透,江南的福建、江西等地都有派出教眾傳播思想,但受各種各樣的原因制約,並沒有達到理想的狀態,再加上山東這裡就這麼大的利益基數,如果哪些少壯派不激進些,不盤算著造反的話,恐怕從利益分配上就很難達到自己滿足的條件,這種局面也是羅祖所不想看到的。
其二,則是眼界問題,他們這些少壯派,平日裡多是呆在山東境內,足不出戶,根本不知道大明的實力和強大,坐井觀天,如同井底之蛙一樣,天天被一群愚夫愚婦捧上了天,覺得老子就是天下第一,自我感覺太過良好,可實際上呢?早年遊遍天下的劉潤普,深知大明武力和實力,很清楚現實的狀況,現在的大明並不是羅教一家能夠撼動的,如果要造反的話,必須聯絡白蓮教、聞香教、各種各樣心懷異志的勢力,聯合在一起,等待時機,四方呼應才是能有一線成功的可能,但可惜在羅教的內部,僅僅只有自己是這麼想,那些少壯派成員可不是這麼想,認為劉潤普太過保守阻礙了羅教前進的步伐,有的人甚至想,只要羅祖登高一呼,天下無所不從,很快就能打進北京坐上皇帝的寶座,所以那些少壯派早就將自己當成了阻礙羅教大業的最大假想敵,恐怕比明朝的官府勢力還要排位前面,也是,當人財路猶如殺人父母麼,雖然這條財路其實是一條不歸路,但那些少壯派很明顯並不是這樣認為。
甚至到了最後,老派弟兄們也覺得自己坐在總軍師的大位之上是白瞎,是礙事的人,因為那些老派弟兄在受到少壯派勢力,步步緊逼搶班奪權的行動之下,自然產生了不少的怨氣,而羅祖高明之處正是利用了他們的怨氣,將所有的指責全部轉移到,是他劉潤普太保守的因素造成的,叫人放話出去給老派弟兄們知道,如果說少壯派能夠開疆闢土的話,自然老派弟兄們固有的利益就不會受到侵蝕,這樣那些老派弟兄哪是不信也要信,信也要信,因為不信,那麼你就是與羅教的精神領袖羅祖作對,與新生的羅教少壯派作對,既然有了合適的利用讓自己能夠轉移目標,化解衝突,人麼自然都是趨吉避凶的,對付一個總軍師,總比對付羅祖加上那些年輕的少壯派要容易很多,柿子總是要撿軟的捏麼,衝著劉潤普來危險最小。
就這樣在與幾方勢力數次交鋒之後,劉潤普很快明白自己在羅教之中的地位,已經如同昨日黃花,不再顯赫,可以說是如履薄冰。羅祖的想法、激進派的想法、老弟兄的想法,交織在一切,如果自己不能審時度勢急流勇退的話,估摸著隨著時間的推移,各方面的怨氣將如同一道瘋狂的洪水一樣,將自己沖刷的無影無蹤,那可就是死無葬身之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