更新時間:2012-02-03
可眼下,雖然劉潤普清楚知道自己站在懸崖邊上,卻同樣看到了自己已經在羅教這個泥沼之中陷得太深,無力自拔。要是此時的他敢提退出羅教的事情,恐怕第一個要殺他的就是羅祖,因為對於羅祖來說,劉潤普知道的太深,在羅教之中參合的機密事件太多,一個人知道了太多秘密,如果想要脫身而出,恐怕除了死沒有第二種途徑。
而與之相反,如果說劉潤普自己要是投靠大明的話,先不說羅教在大明官府之中潛伏的計劃是自己一手策劃出來的,其中大大小小的密探是星羅棋布,自己深知這張網的複雜性,投靠過去可能片刻就要被自己一手佈置的網絡所吞噬掉。就說自己這些年的所作所為,殺大明的官吏,劫大戶,奪稅銀做了數之不盡的壞事,估摸著就算自己投靠了過去,恐怕朝廷也不會寬容自己,也許開始能夠利用自己的消息對服羅教,但是到了最後難免要秋後算賬,落個凌遲處死的淒慘結局。更何況山東大明官員,對於羅教的保守態度與不作為的行為,劉潤普很難想像,自己投靠了明朝山東政府能夠得到安全上的保障,弄不好對方為了避免羅教的衝突,保住自己的政績和山東境內的穩定,與羅教私下做交易,將自己交給羅教,以換取羅教不在鬧事的承諾呢,這種可能性也不是沒有的,到時候要真是這樣的話,恐怕自己哭都哭不出來,不是有句俗話麼,官府信得過,母豬能上樹,至少大明山東的官員他是信不過的。
當然聰明的劉潤普也有自己明哲保身的手段,既然激流勇進不行,急流勇退總是可以的吧,於是他主動向羅祖要求下放到濟南,主持濟南府境內,滲透大明統治機關的事務。果然當他做出退出羅教決策層的決定之後,很快就受到了羅祖青睞,少壯派的歡呼,老派弟兄們的支持,自此劉潤普也算是跳出漩渦之中,彷彿逍遙快活了起來。可他真的逍遙了麼?實際上在劉潤普的心裡面非常清楚,自己現在只是苟安殘喘罷了,一旦哪些少壯派的行為被大明朝廷視為叛逆的話,朝廷的雷霆打擊將蜂擁而至,一旦大明強力專政機構,散發出了自己本身所具有的能量的話,恐怕羅教這種看似龐大的紙老虎,還不夠他一口吞噬的,那麼恐怕自己能夠活下來的時間就不多了,所以劉潤普也如同公孫兄弟一樣早有了自己的小算盤。
只是不管如何,大明王朝如何顯示自己的力量,溯本正源那都是日後的事情。在時機沒有到來之前,現在的劉潤普依然身處在羅教勢力一手遮天的山東,想要自顧自的逃離這裡,是不現實的,恐怕還沒有走出山東境內,跗骨入髓的追擊將會接踵而來,所以,逼於無奈他只有等待時機,再做他算。因此當劉潤普退下總軍師位置之後,他不但沒有消極怠工,反而更加積極的將所有的行動力,全部投入到自己的工作當中去,可以說嘔心瀝血,鞠躬精粹毫不為過,顯然,他的努力並沒有白費,很快濟南府的局面就被打開了,甚至連巡撫衙門、布政司衙門之中都有羅教的潛伏者,這一切和他的個人努力和奮鬥是密不可分的。這種結果,和劉潤普那種俯首甘為孺子牛的舉動,徹底安定了羅教內部各方面勢力的心緒,不再對他生疑。畢竟麼,說起來,劉潤普和這些羅教黨徒們有著多年的情分,只要不涉及利益之爭,有些事情還是不能做的太絕為好。如果要是真的殺了劉潤普,撕破臉皮的話,恐怕會讓羅教中不少老舊弟兄寒心,劉潤普這些年在羅教之中沒有功勞還有苦勞,沒有苦勞哪還應該有些耐勞吧,在一些老羅教黨徒的眼裡面名聲,口碑都是相當不錯的。所以在觀察了一段時間之後,各方勢力已經確定劉潤普認清了形勢,認輸服氣了,沒有了任何威脅力,當羅祖對他提出功勳卓越的評語之後,都自發自覺的將視線轉移到了彼此之間爭權奪利的方面去了,畢竟敵人麼,還有很多人呢,沒有必要將注意力始終放到一個已經甘於平淡的書生身上,他既然已經放下了身段,羅教的利益之爭中,他一個無權無勢,只負責操作具體事務的書生,能夠分潤多少呢?多他一個不多,少他一個不少,分個一星半點的湯水給他也無傷大雅。原本按照劉潤普的計劃就是要給人以一種,自己就是老老實實做事,不再爭權奪利的印象,以降低一眾羅教黨徒們的警覺性,消除自己的在羅教中曾經的名望,為今後的出逃創造條件和機會。
所以聽到陳煜的話之後,劉潤普自然知道,自己應該怎麼應付這些少壯派的想法,於是擺出一副洋洋自得的摸樣說道:「老弟過譽了,我劉子昂不過一介俗人,哪裡當得起這麼高的評價,捧殺我了。當初我來濟南主持潛伏活動的時候,我就在想,怎麼樣才能將這些官場的大員琢磨透呢?要知道這些人都是咱們不熟悉的人,對他們的情況我是一無所知,兩眼一抹黑,所以我決定建一本書錄,名字叫做喜厭錄,老弟知道這本書是記載什麼的麼。」
聽到這話,陳煜來了興趣,搖了搖頭,好奇的問道:「還請子昂兄賜教,什麼叫做喜厭錄?如果從字面上理解,應該是記錄喜好和厭惡的書籍吧。」
「沒錯,老弟說的對。這個所謂喜厭錄麼,說透了就是在此書之中,將所有濟南府官場上,大大小小有字號有實權的,又或是沒有字號實權的官員的體貌、特徵、性格、親屬、喜好什麼、厭憎什麼都一一記錄在案,摸熟摸透,進而對症下藥,對這些人實行投其所好的各種攻勢。要知道這些官員的要求千奇百怪,越是官位高,其實要求越是古怪,你可知道巡撫大人司徒端最喜好吃蛇,於是我就派人不管不顧,天天去弄蛇來進貢,吃的他是眉開眼笑,自然咱們潛伏到巡撫衙門裡面的棋子將會被高看一眼;而山東布政使聞顯,更是有趣,說起來他不喜歡女子,而喜歡孌童,更喜歡鞭撻虐待男童,所以我千方百計給他找來了不少的孌童供其享用,要不然的話,你以為咱們山東各地的主簿、縣尉之類的官職咱們是怎麼弄到手的?無他,對付這些大明官僚們,只有四個字,投其所好而已,只要將這些官員哄高興了,你是要風得風,要雨得雨,可以說無往而不利。當然不僅僅是喜好,還有厭惡,這些官員們的厭惡你也要替他們考慮到,主動幫他們消除,如此,才能真正得到他們的信任,養成一種有事情找某某的心態,漸漸的對我們產生依賴的心性,為我們所用,甚至為我們所控制。」夾了一顆花生米,放在嘴中慢慢咀嚼一番,劉潤普搖頭晃腦的頗為自得的說道。
聽見劉潤普如此解說了一番喜厭錄的內容,陳煜也是聰明人,立時拍案叫絕說道:「高,實在是高,子昂兄此舉可是有厲害得緊,真的將這些官員喜好什麼,厭惡什麼,全部弄的精熟的話,不但可以對症下藥,而且我們手中就能掌握不少他們的把柄,進而能夠進一步對他們實施控制,嘿,人麼說真的,哪個是完人呢?誰還能不吃點人間煙火,又或是他的親屬哪位還能不犯些錯誤不成,有了這本東西,對咱們羅教的大業必然是很有幫助,我看咱們可以將你的這個思路延伸一下,不能單單將眼光放在山東一地的大明官屬的身上,也可以對朝廷之中的重臣進行此類的調查,如果能將他們的喜好全部掌握下來,如此知己知彼百戰不殆麼,就算以後謀取大業的時候對我們來說也是相當有幫助的。」
歎了口氣,劉潤普心裡鄙夷了一下對方,什麼東西,這些少壯派只會異想天開,真是領導動動嘴,下屬跑斷腿,就是會想一些不切實際的想法,完全是拍腦袋式的思維方式,說句心裡話真的讓人看不起這麼些看上去聰明,實際愚蠢透頂的傢伙。但是劉潤普在表面上卻是流露出了一副遺憾,但是贊同的神色,點了點頭,又搖了搖頭,深有感觸的帶著幾分愁緒同陳煜說道:「是啊,老弟說得好,我也有意如此,可惜這個方案想著容易,實施起來可不是那麼容易。老弟是有所不知,要知道琢磨一個人,尤其是琢磨透這些官場老油條可非一朝一夕之功。有的官員的喜好很表面化,很容易對付,比如說山東巡撫司徒端,但是這種人的喜好表面化,反而對我們控制他們不利,因為這種喜好肯定是陽光下的喜好,這就表示這種人沒有太多把柄讓我們去抓;而另外一種人表面上看起來正氣,沒有任何喜好,但哪不過是他遮掩的手段罷了,這種人是我們最好控制的對象,咱們舉個例子,比如說,山東布政使聞顯,平日裡是裝成一副凌然正氣的摸樣,是不好酒、不好女色、不好銀錢、不好名聲,我當初看到他,還以為他是六親不認的主兒,真的是大明王朝又出了一位海瑞,海青天呢,對於我們這些想要在他們身上找出毛病的人來說,可是老鼠拉龜,無從下手。直到有一天我無意之中從監視他動靜的人員那裡得到了一個消息,這聞顯的府邸之中,每隔一段時間就要買進一位男童,而隔不了多久,這名男童就要莫名其妙的得了暴病而亡。於是乎我就派人跟在他們府邸之中掩埋屍體的家丁後面,挖出了死去的男童的屍體,這才從死人身上的傷痕才得到了啟示。由此四處收羅打聽,通過收買、拐騙等各種手段,將相貌好的孩童送去給他玩弄。就這個案例來說,現在咱們坐在這裡說這些話語,似乎輕巧的緊,但實際上做起來卻非常麻煩,繁瑣耗時。聞顯這個案例,從試探,到最後的確定喜歡,再到我們給他送孌童,將他不知不覺的裝到我們的佈局之中,前前後後花了兩年的時間,才真的可以說成功穩定了這條線的作用,進而掌握了聞顯的喜好和把柄,將他納入了我們視線範圍裡面,為我們所用。」
說到這裡劉潤普感覺到口有些乾渴,於是頓了頓,喝了一口酒,然後看了眼陳煜見對方正在仔細傾聽自己的話語,他也來了興趣,接著說道:「別的不說,就說聞顯這人在買孌童的時候那個挑剔勁,身體有瑕疵的不要,什麼面目不夠清秀的不要,個子高矮、年齡都有具體的要求,只要有一點不符合他的標準,通通的不要,真的是讓我們頭痛了很久,想盡了一切的辦法才滿足他的要求。當然回報也是相當顯赫的,我們負責辦這件事情的書吏,已經成為了聞顯不可脫離的心腹助手,有什麼大明朝廷的風吹草動,他都可以第一時間獲悉,更別提我們通過聞顯弄到的一些低級官吏的職位了。而且做這種事情也不是毫無風險的,就說這種觀察人的差事,我們的敵對方也有不少,比如說官員本身所請的保鏢,比如說朝廷的錦衣衛,東廠的番子,這些眼線都是我們的阻撓,就這些年,死在哪些鷹爪和朝廷鷹犬手上的潛伏者和觀察者可以說最少有數十位之多。我說這些並不是要在老弟面前顯擺什麼,我想說明的是,這種對一個人,尤其是一個官員的研究,是長期的,細緻的,危險的工作,不可能一蹴而就,所以如果老弟如果是決定對顧養謙下手的話,恐怕從現在開始,我們就要對他進行研究了,從他的家人、到他個人的飲食愛好,甚至乎他上廁所有什麼習慣都要摸得清清楚楚,如此才有可能進一步的觀察他的弱點,對他進行掌控。」
「如果你要是想對朝廷之中的哪些重臣們下手,拋開朝廷的特務機構錦衣衛和東廠的強力不說,就說哪財力的投入是天文數字,要知道掌握官員的喜好,進而收買他們,這些都和人力物力的投入是完全分不開的,因為你不但要收*員,你要控制一位官員,你同時還要收買他的親屬,控制他的下屬,甚至家奴院工,只有從這些人的無時無刻的將消息傳遞出來,在這種海量的消息裡面,我們才能管中窺豹得到我們想要的東西。要是到了京城我們再對上朝廷的特務機構的話,他們可是比咱們專業,有一套完成的體系,估摸著咱們完全不是他們的對手。我們在山東之所以可以做的如此輕鬆,如此簡單,沒有被錦衣衛和東廠的番子們所阻撓,有兩個原因,一則是因為在東廠、錦衣衛的內部同樣有我們的暗樁子,能夠給我們遮掩消息;二則是山東方面和京師不同,特務機構的勢力要薄弱一些,加上張居正倒台後,錦衣衛和東廠的勢力對文官的控制能力都削弱了不少,如此我們才有機可趁。要是去了京師,恐怕我們還沒有動手,哪些特務們就聞著味道衝了過來,立刻就能將我們吃干吃淨,連點兒渣子都不剩,所以不是我矯情,估摸著去京師這條路,不那麼容易,恐怕老弟還要三思才好。」
嘿,說起來,果然古代的這些教匪們各個都不是什麼好鳥,為了自己的利益居然可以**裸的去去拐騙男童,再將這些孌童送去給官員肆意玩弄,根本就沒有什麼道德底線和良知一說,說起來是成大業,不拘小節,其實說透了這些人根本就沒有任何的原則,可以想像,如果說大明真的被這些沒有底線的人坐了天下,將會變成何等摸樣,當然得道者多助,失道者寡助,單單就憑這些羅教黨徒喪失了人性,羅教走向衰敗也是必然的,也是指日可待的。
劉潤普知道,自己的話當然要說的艱難些,困難要大聲的喊出來,不是有句話,會做的不如會喊的麼,要是羅祖真的聽了眼前這小王八蛋的胡言亂語,將自己丟去京師當什麼開荒牛,恐怕自己真的是哭都哭不出來,劉潤普可以斷言,自己要是去了京城,大明王朝控制力最強大的地域,必然進得去,出不來,小命必然要丟到京城了。當然劉潤普就在剛才瞬間也想過,是不是能夠借這個機會掏出羅教的控制,但轉念一想,估計是艱難,自己現在穩穩的呆在山東,等局勢亂了起來之後,趁亂逃走,這裡佔據了天時地利人和,相對容易很多,如果到了京城想要逃跑,兩眼一抹黑誰也不認識,地理位置又不熟悉,會有很大的變數,所以兩相比較起來,自然劉潤普會選擇,繼續留在濟南活動,為自己的小命活得更長遠做打算。
聽到劉潤普如此說話,陳煜倒是有些訕訕的笑了笑,他自己知道,剛才確實是有些想當然了,現在且不說神教現在全力備荒備戰,不可能調配出那麼多的資源去開拓京城區域,就說京城內的情況,雖然陳煜沒有去過,但用屁股想都知道,哪裡是大明的政治、文化、經濟的中心,肯定控制的如同鐵幕一樣,在沒有任何根基的情況下,前去京城最後的結果估摸著除了個死字,一定是沒有其他途徑。就在他想開口說些什麼的挽回有些尷尬的氣氛的時候,對面的劉潤普是多麼精明的人,自然知道這小子心裡面估麼著有些尷尬和糾結,為了避免雙方產生嫌隙,他果斷的轉移話題,面帶平常之色,用手一指樓外的大街之上,說道:「老弟快看,那夥人是不是就是這次的目標,東廠的番子們,嘖嘖,看上去氣勢果然是有幾分驚人,個個都是見過血的傢伙,非等閒之輩,這可真是,」
說到這裡,突然劉潤普啞了一下,不對麼,就是,一直自己就感覺不對,但沒有見到這伙東廠的番子的面,不好判斷,如今一看,精明的劉潤普果然發現了問題。劉潤普可不是陳煜,沒見過世面的土鱉,他到過京城,見過京城的錦衣衛,和東廠的番子,同樣他也知道這些人裡面的一些秘聞,因為過去他就結交過東廠的朋友。要知道東廠的編制是十分有限的,所以東廠每次出去辦案,必然是只會派出一小撮東廠的精銳,其他的都是精銳們的幫閒,說是幫閒,其實就是地痞無賴,就如同前面在京城監視龍天羽的斜眼、歪嘴那兩人一樣。而這伙東廠番子居然個個都是精銳,每個人身上都流露出若有若無的殺氣,沒有一個看上去和地痞無賴能掛靠上關係,那麼也就是說,只有幾種可能,一種這些人都是番子,可朝廷出動這麼多的精銳番子想要幹什麼呢?不可能只是調查一個巡撫,說真的,就是巡撫司馬端的本事,殺雞還需要牛刀麼,所以在這種情況之下,估摸著一定另有任務;那麼還有另外一種可能,就是這些人不是番子,但如果這些人不是番子,那麼他們到濟南來的目的又是什麼呢?想到這裡,劉潤普立刻搖了搖頭,將這個結論推翻。要知道,這點是應該不可能的,冒充東廠的番子可不是簡單的事情,他們進城之後必然要去山東錦衣衛所與當地衛所的錦衣衛和東廠的人接觸,是真是假恐怕立刻就能分辨出來,所以造假是絕對不可能的事情。
劉潤普心裡不停的嘀咕著,想不明白其中的道道。可不管怎麼樣,從這些人的身上的氣質就能看出端倪,眼前的這些武士絕對不簡單,別的不說,濟南府裡面的哪些錦衣衛和東廠的武士們,和他們相比恐怕就如同未出道的雛兒一樣虛弱。看來這幫人來山東必然有所圖,此時的劉潤普敏銳的想起了,這伙兒東廠番子和羅教的衝突,同時又想起前段時間殺太后的家奴的事件,劉潤普更加的肯定了對方是有為而來,估摸著查巡撫是虛,調查太后家奴失蹤事件為實,要不然很難想像一次出動了如此多的精銳番子。想到這裡,劉潤普立刻有一股冷氣從心裡冒了出來,自己一直在等待著朝廷和羅教翻臉的一刻來到,可這一刻即將到來的時候,自己怎麼心裡面又有些堵得慌呢。將這些沒有用的思緒丟開,劉潤普仔細考慮著,只是自己要不要同陳煜說呢?想來想去,劉潤普還是決定先按一按,觀察一下再說,畢竟如果朝廷提前和羅教動手,雙方打出了腦漿子,哪對自己只有好處,沒有壞處,也好趁亂逃走。
坐在對面的陳煜,雖然見識有可能沒有這個劉潤普廣闊,但是心思很是敏銳,他看到對方說話只是說了一半,心裡面想著,是不是這個老狐狸看出了什麼名堂,於是開口問道:「子昂兄,怎麼了,你是不是看出了什麼破綻,難道這些東廠番子的身份有什麼不對?」
聽到這話,劉潤普知道對方起了疑心,只是自己卻是不能說些什麼,畢竟事關自己的生死大計,剛想琢磨怎麼開口敷衍這個討厭鬼的時候,在東廠之間的一輛牛車印入了他的眼簾,趟在牛車之上熟悉的身影,讓他眼神不由得一凝,睜大眼睛仔細看了兩眼,確定是真人,於是轉頭用充滿疑問的眼神望向陳煜問道:「咦,哪是葉梓吧,怎麼她在東廠的牛車之上,看樣子好像還受了傷,這到底是怎麼回事,老弟你知道麼?」
尷尬的咳了一聲,陳煜剛才敏銳立刻煙消雲散,他以為剛才劉潤普是看到了葉梓才住口不說話的,他心裡面想著,這老東西,怎麼將他和哪女賊之間的事情忘的一乾二淨,失策麼。眼珠一轉,歎了口氣,他將在前幾天平原縣的事情說了一遍,只是在說到葉梓的時候,他將事情美化了不少,什麼自己在後面發出了好幾次暗號,要她回歸,不要冒險,葉梓只是不理,執意要一個人進到那伙東廠番子中去,所以他也沒有辦法,之後想要搭救與她,但是敵人防範太過嚴密,自己這邊不好出馬,反正有的沒有的編造了一通,歸根結底就是一條,葉梓陷落敵人和我陳煜沒有責任,我是盡了做上司的能力,當然這話其實他也沒有說錯,雖然當時礙著形式,陳煜沒有發出警告,但是隨後卻是想要派人去聯繫葉梓,不過倒不是解救她,而是要她在敵人心臟呆下去,看看能不能收穫什麼有用的情報罷了,至於葉梓的生死麼,在他看來算個屁,要真的死了,一句偉光正的話就能解決掉麼,一切都是為了羅教,只要戰鬥就要有犧牲,葉梓的死是光榮的,可實際上呢,假大空的話語下面流露著冰冷的氣息。
劉潤普是何許人,他根本就將陳煜的這些話當成了廢話,直接從耳邊剔除掉了,很明顯陳煜對葉梓的生死就沒有放在心上,哪怕她是自己的女兒。說起來葉梓也是個異數,真的可憐,這孩子要說起來,還要從十多年前說起,當時的劉潤普剛認識羅祖的時候,羅教遠遠沒有現在這麼興盛,而他自己則是一個落魄的名落孫山的秀才,雖然表面上當時的羅教聖潔無比,但是私底下是什麼事情都干,綁票、拍孩子、仙人跳等等,這些暗中的活計都是劉潤普指揮著做出來的。有一次他綁了一名大戶,要贖金,來送錢的是哪名大戶的妻子,劉潤普見對方美貌,於是歹心惡念自出,不但沒將哪名大戶放回去,還把這大戶看押起來,作為要挾他妻子的手段,逼迫這妻子成為了他的女人,這個女人沒有辦法,為了丈夫的安全,只能屈身從賊。過了沒多久,女人發現珠胎暗結,這下將劉潤普弄的喜出望外,因為他沒有子嗣,於是好吃好喝伺候著,女人借此要求將她的丈夫放回去,並且說,只要她的原配丈夫能夠安全,這輩子就跟定劉潤普了,劉潤普聽到這話,認為那女人為這個男人犧牲這麼多,嫉妒之火是熊熊燃燒,於是表面上假意應承,但在放他丈夫回去的路上,派人將他殺死,然後拋屍荒野為了野狼。毫無察覺的女人經過了十月懷胎,生出了一個女兒,日子就這麼平平淡淡流水式的過去,一晃悠就是五年,有一次羅教又綁來了一名大戶,正好這名大戶是女子哪個地方的,於是她就打聽她原來丈夫的生死,一聽依然是失蹤的狀態,女子自然明白自己是被劉潤普哄騙了,自己的丈夫早就已經死去,回去之後,女人覺得對不起自己的丈夫,就上吊自殺,等劉潤普聞訊趕來,已經是一具冰冷的屍體,一位貞烈女子就這麼死去。
女子上吊的時候,她的孩子就在身邊,看到了整個過程,從此這個叫做葉梓的孩子就再也不和劉潤普說一句話,將他當成了敵對的仇人一般,長大了之後更加的變本加厲,甚至幾次還要殺劉潤普,但是劉潤普雖然從骨子來說,是一個沒有底線,只講私利的人,可是人就有情感,對於這個世界上他唯一的親人他的心裡面一直是疼愛的,處處都不計較於她,當時劉潤普勢力強大,在羅教之中是當紅炸子雞,葉梓幾次都無法殺掉劉潤普為自己的娘親報仇,於是轉身投靠了羅祖,加入了羅教,成為了羅祖專營仙人跳、放鴿子一員,劉潤普出手阻攔,但沒有作用,他的這個女兒是鐵了心的要成為羅祖的打手,他也無可奈何,最後只能聽之任之。說起來劉潤普也有近兩年沒有見過葉梓的面了,每次他主動去找葉梓,這女子卻總是借口有事外出,避而不見,讓劉潤普既傷心又難過,卻拿這個倔強的女兒無可奈何。
可眼下不同,看到自己的女兒居然損失在了敵人的手中,劉潤普再怎麼老謀深算也,不由得惱怒起來,只是他還能控制自己的情緒,雖然心中恨意滔天,但面上卻是神色不改,依然一副淡然的摸樣,一邊聽著陳煜絮絮叨叨解釋的廢話,一邊他注意觀察女兒的狀況,看到女兒似乎並沒有受什麼罪,得到了很好的照顧,他雖然也沒有弄明白女兒為什麼要主動走進東廠番子之中的動機,但是他清楚,眼下最好的動作不是動,而是不動,只要這伙番子還在濟南的話,他肯定是能想出辦法去解救出自己的女兒的,別的不說,就這些番子露出來的破綻,就可以當成要挾交換的條件,保住自己女兒的安全,進而讓她自由。想到這裡他心裡面平靜了下來。轉頭笑著同陳煜,故作一副高風亮節的態度說道:「嗯,老弟不用解釋,葉梓雖然是我的女兒,但她是在羅教之中長大,吃的是羅教的飯,喝的是羅教的水,自然應該為羅教犧牲,別說是他,就算是我,也是一樣,為了羅教的大業,個人榮辱又算得什麼。」
這話一出,到讓陳煜不好在說什麼了。劉潤普表現的如此偉大,自己說什麼似乎都顯得虛假,只是話還是要說麼,於是他就要劉潤普放心,葉梓是他們這個組的成員,他一定會盡全力將他營救出來,保證葉梓的安全,於是乎,一大一小兩隻狐狸,又恢復到了惺惺相惜,其樂融融的狀態下,只是這心裡面麼,腹誹和惡毒卻是層出不窮,兩人個有個的算計。
客棧之上劉潤普同陳煜在哪裡互鬥心機,長街之中,龍天羽帶著一眾手下呼啦啦的朝山東錦衣衛衛所的方向行去,此刻的他心裡面充滿了疑問。要說按照原本的規則,官員往來,像龍天羽這種從京城下來的顆管事,身上帶著上諭的身份,可以說見官高一級。所以不管山東錦衣衛衛所的指揮使和山東的東廠總旗有什麼品級,按慣例,都必須派人出城引接,有哪喜歡拍馬屁的,結交朋友的官員不在乎品級,自己親自出城迎接也不是沒有的事情。當然,這些官場上的迎來送往,龍天羽原本是不懂的,開始的時候他就想直接去山東錦衣衛的駐地,不用先行通告什麼,可周衛石他們提醒了龍天羽說了裡面的道道,應該如何如何,才符合官場的規矩。當時龍天羽聽了之後覺得,如果說大明朝的官場有這個規矩,那麼自己還要在圈子裡面混很長一段時間,就不能顯示的自己標新立異,必須要和光同塵一番,如此才是最好的應對之道,所以他也就同意了周衛石的建議,派人去通知山東的錦衣衛所和東廠分駐機構,自己今天會到。可奇怪就奇怪在這裡,今天來到濟南城外的接官亭,卻是沒有任何一個人等候。原本按照龍天羽、周衛石的想法,也許山東錦衣衛指揮使礙於品級差距過大,保持一定的矜持之色不出來迎接,這也還說得過去,但是東廠的總旗卻是不可能不出來的,畢竟龍天羽是他直屬機構的上級麼,雖然不是直管的,但畢竟是上司,怎麼可能不出來迎候呢?所以現在的狀況有違常理,讓龍天羽有些百思不得其解。難道說山東錦衣衛和東廠分駐機構就要另類一些,他們是不想遵守大明官員的潛規則,還是對自己這個顆管事有想法,估摸著後者的因素要多一些,但是為什麼呢,自己並沒有得罪過山東的錦衣衛所中人,而如果自己是按照上命,自己是要回遼東辦差,聖旨上所明面表露出來的東西,可不會給山東錦衣衛、東廠帶來什麼麻煩和牴觸情緒。不過,雖然弄不清楚緣由,但是龍天羽知道,自己來山東濟南必然少不了要和這些濟南的地頭蛇打交道,現在既然山不來就自己,只有自己去就山了,他還就不信了,自己這麼上門,哪山東錦衣衛、東廠還會和自己扯破面皮,到時候打起官司來,朝廷的板子恐怕是要落在這些人的身上,而不會落到自己的身上,不過看來日後自己在濟南的日子,恐怕沒有想像中的那麼舒坦,這些人啊,使絆子估摸著是少不了的。
不管龍天羽怎麼想,現在的山東錦衣衛所的正堂之上,有兩個人正談論著龍天羽的到來。高一些的乃是山東錦衣衛的指揮使,叫做富達求,而矮墩墩的胖子則是東廠分駐山東機構的總旗,叫做孔輝。就看孔輝,一邊擦汗,一邊皺著眉毛,同富達求說道:「大人,咱們這要是不出去迎接,畢竟來人是帶著上命的,而且錦衣衛和東廠衙門都聯合發函要我們這些分屬機構注意保護、配合他們的行動,要是咱們如此應付怠慢的話,萬一這新晉的顆管事回到京師之後,向上面告狀,要是上面責問了起來,咱們多少是有些不好交代吧。」
挪動了一下長腿,富達求個子可不矮,最少有一米八左右,這在古代可是長人了。他可是老派的錦衣衛了,他的祖上甚至能夠追溯到朱元璋時期就參加錦衣衛的歷史,但你還別說,這個富達求可是個人物,原本按照他的祖蔭,進錦衣衛最少也能承襲一個百戶,可人硬打硬的拒絕了百戶的身份,從基層幹起,也說他硬是要的,屢立功勳,最終四十歲執掌一面,成為了山東錦衣衛指揮使。此人性格剛毅,行事果敢,乃是大明王朝錦衣衛之中難得的異數。
當然按照其他人的眼裡面去分析他的從政歷程,大傢伙兒都不否認富達求的努力,但是客觀地說,也不能排除他家中的資歷和背景起了作用,這才能夠使他登上大明山東指揮使的高位,並且還曾經兼任了東廠的駐山東辦事機構的頭頭,從這種司職的情況看,可見上面不管是在東廠、還是在錦衣衛之中,這位富達求的口碑都是非常不錯的,只是他自己不承認罷了利用了家族關係罷了。要說起來,嚼舌頭的人並沒有說錯,錦衣衛的機構裡面藏龍臥虎,你富達求是厲害,可沒有背景的話,和你一樣厲害的人比比皆是,咋這指揮使的大餡餅就砸到了你的頭上。正是有了這份從低做起的經歷,再加上那種無往不利的傲氣,和錦衣衛世家的貴氣,可以說富達求心裡面最討厭的就是幸進之徒,在他看來,沒有下過基層鍛煉,一出來就能高居官位的人,都是沒有本事的小人。所以龍天羽一上來就當上了東廠的顆管事,自然就被他劃歸小人之類,不入他的眼睛。再加上有人在他耳邊傳說,說龍天羽在德縣敲詐良善商戶三萬餘兩銀錢,如此一說,讓他更是連眼皮都不願意搭理,這位聽說是路過的東廠顆管事。這不是因為他富達求就是講正氣的大明王朝新時期的好幹部,而是他這個人是屬狗的,地盤概念極強,在他看來,龍天羽在他的管轄區域之內伸手撈銀子,這就等於從他富達求的身上搶錢,是老虎頭上搔癢,太歲頭上動土,這種事情是這位山東錦衣衛指揮使絕對不能容忍的。所以當孔輝問起自己的時候,富達求連眼眉都不抬一下,低著頭喝了口茶說道:「去什麼去,那種馬屁小人的屁股也要去*舔麼,看看他這一路上都幹了什麼,還沒有到濟南呢,就搜刮了三萬兩銀錢,真的是貪婪無度,我不拿下他就算是給他面子了,還出去迎接,這純是胡說八道麼。當然,這是我個人的想法,孫總旗可以自己去迎接麼,你和他同屬東廠去接接我看沒啥,至於說責任麼,今天這個決定是我做出來的,所以如果說以後不管是錦衣衛、或東廠的大人要是為這件事情難為你,你就推到我身上也就是了,我替你抗下來,也就是了。」
這孔總旗是南方人,當聽到東廠管事居然弄了三萬兩銀子,心裡面是又嫉妒又羨慕。羨慕的是哪東廠顆管事果然好手段,三萬兩銀錢可不是小數目,能弄出來一定花了不少功夫,嫉妒的是,這小子不地道啊,我到濟南任職數年了,唉,才辛辛苦苦才弄到了不到二萬五千兩的銀錢,居然那小子一筆就能弄到三萬兩,這還有天理麼,唉,果然是同人不同命,為什麼人就能撈得盆滿缽滿,我就要只能跟著這王八蛋的指揮使,看著他吃肉我喝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