更新時間:2012-01-09
倒吸一口冷氣,鄭承憲見鄭貴妃一副看好戲的摸樣,有些不安的皺了皺眉頭道:「如果李洛真的私奔,千里尋夫的話,到時候要是我們幫了她出走,最後被人發現了,恐怕太后、李仲昆、還有英國公府都會站在我們的對立面上,會不會得不償失,樹立太多的敵人。」
搖了搖頭,鄭貴妃很是淡定的笑了笑,言道:「不可能的,太后到現在為止對李洛的婚事沒有任何態度,既沒有表示反對,也沒有表示贊同,其實這就是最好的態度,說明太后並不同意與英國公府的聯姻,要不然以太后的脾性,對李洛的疼愛,會在定親之後,不召見張維賢表示恩寵麼,要知道就連龍天羽,當時沒有任何功名的遼東貢生,因為李洛的關係,都被太后叫去看了看,現在有了三書六聘的正式夫家,為什麼太后反倒不召見了,這恰恰說明了太后反對的態度。李仲昆麼,他,我琢磨著,也是逼於無奈的想法,現在後悔不後還兩說呢,再說了,沒了太后的支持就這麼一個老花花公子不足為慮。至於英國公麼,父親你覺得他們有沒有這件事情,英國公家族都會對我們將來的道路表示支持麼,這是不可能的。縱觀歷代英國公都是皇上的忠實伴侶,他們不參與皇家是非,不參與朝廷大事,只是悠閒的富貴養老罷了,所以不管我們怎麼去討好他們,他們都不會站到我們這邊來,因為他們已經到了封無可封的地步。你想給人帶來什麼利益呢?論到爵位,英國公張家已經到了大明爵位的頂級了,論到財富的積累,人可比我們這些新進貴戚要多的多,是真正的鐘鳴鼎食之家,所以不管你有什麼動作人都只會笑看風雲,站在河岸之上觀景,休想人跟著你下河撲騰,誰上台當了皇帝都不可能忽略這些國公們的聲音,正是基於這一點,這些國公們都可以保持一顆逍遙自在的心舒舒服服,無憂無慮的過著自己的小日子;更何況就目前的狀況看,張維賢的父親張榮子繼承的了爵位,繼承不了爵位,照我看還要看這場婚姻的成敗呢。要說張氏父子也是糊塗,以太后的性格,要真的這場婚姻結成了,我敢擔保他們父子想要襲爵的願望絕對會落空,因為太后、皇上、文官集團是不能容忍一位國家的重要爵位繼承者和天字第一號外戚相結合,這樣是會對朝局的平衡造成衝擊,造成某種不穩定的因素;而與之恰恰相反,要真的是李洛同張維賢的婚姻被毀於一旦,李洛出走投奔龍天羽的話,他們父子繼承英國公爵位的希望到時候恐怕能增加幾成機會,因為那個時節,張維賢父子是站在了弱者的高度之上,太后不管是出於同情,還是基於補償的心態,又或是要對世家子有個交代的情況下,將英國公的爵位交道張榮子的手上也不是不可能的。所以不管這樁婚姻成也好,不成也罷,最後我敢斷定,張維賢父子他們都不敢反抗太后的威嚴,也就是說不敢仇恨李洛同龍天羽。至於我們這些人麼,他就更不可能得罪了,畢竟他們不知道哪塊雲彩下面有雨,為了一個得不到的女人,和所謂的面子,去得罪一個有可能領導今後大明九州天下的皇子,那麼張家的沒落指日可待,對如此的蠢貨我們又何必費神去擔心他們能給我們造成什麼傷害呢?」
鄭承憲很贊同自己女兒的這番分析,二人又商量了一番之後,將回給龍天羽信件的內容定好,鄭承憲也沒有等回去,當著女兒的面就將回信寫了一遍,鄭貴妃看後,覺得沒有什麼疏漏,於是派親信以最快的速度送到龍天羽的面前。
與此同時,無獨有偶,在鄭氏父女商議龍天羽的事情的時候,咱們的萬曆皇帝也在思慮著龍天羽的事情。站在他面前的有三位,一位是秉筆大太監張誠,一位是東廠大太監張鯨,還有一位則是錦衣衛都督駱思恭。很顯然,咱們偉大的皇帝陛下將這幾位召喚來,並不是為了開聯歡會的,任何有著政治敏感度的人,都會從中嗅到一絲不安的氣氛,因為這三位代表著皇家權利的核心部分,是皇權最忠實的奴僕,最強悍的狗。
萬曆帝將張鯨拿來的東廠檔頭記錄的文書報告,丟在桌上,示意張誠與駱思恭二人過目一番。這份報告文書很顯然,就是周衛石他們奉龍天羽的意思寫出來,回稟東廠的文書。張誠恭敬的朝萬曆帝施禮之後,在龍案之上拿過文書,仔細的觀瞧了一遍,看完之後,並不急於發表意見,而是將文書又專遞給駱思恭觀看。萬曆帝眼下顯得非常有耐心,靜靜的坐在龍椅之中,手中不時把玩著一隻和田玉扳指,也不急著說話。等文檔在幾個人手中輪轉了一遍之後,他表現的而有些懶洋洋,似乎有些隨意的開口問道:「如何看。」
如何看?下面這幾個人有些糊塗,面面相覷了一會兒,有些不知道怎麼回答。對於龍天羽這個遼東舉子的事跡,其實三個人都沒有太多的瞭解。也許張鯨知道的多一些,因為萬曆帝早先就已經吩咐他調查過龍天羽的一些狀況,並且出京的時候也叮囑過張鯨要加強對龍天羽的監控,可要說皇帝的心思他還真有些摸不透,這麼一個小小的從九品的官兒,皇帝陛下天恩一開賜了個東廠顆管事的職位,難道是有什麼重任不成?當然不理解並不代表張鯨不說話,畢竟這個事情他比其他兩個人是有發言權的,一則是這個折子是自己的眼線傳遞上來的,二則麼,張鯨也想趁此機會別一頭張誠和駱思恭,在皇上面前顯擺顯擺自己的能力。
於是張鯨定了定神,捋了捋思緒,先是朝著萬曆帝行了一禮,接著道:「回稟陛下,奴家以為龍天羽在河北真定府境內遭遇海匪之事應該確認無誤。據奴家調查所知,在京城的武器案背後的這股海匪,橫行海上多年,早年海盜賊頭叛逆,被稱為南海龍王,現在則改號四海龍王,勢力及其強大,在海上莫有人敢與之爭鋒,如此狂妄無君無父之人,自然沒有綱常法紀,在京城失敗之後,為了挾私洩憤,再次派人進真定府報復一定是有的,所以按照臣下的意思,應該督促蓬萊水師對海匪進剿,以示朝廷天威。」
說完了這番話語,張鯨看了看張誠與駱思恭,似乎頗為有些得意的摸樣。也是雖然張鯨號稱東廠都督,可實際上從品級和信任上看他不如張誠與駱思恭,這二人是從小就陪著萬曆皇帝一起成長起來的,他們和皇帝的關係與自己不同,自己是靠著陷害馮保才上位的,這兩者之間的經歷有著本質上的不同,因此他總是無時無刻不想在皇上面前哪些綵頭,打壓這二人在皇帝心中的地位,提高自己在萬曆帝眼中的高度和信任。
萬曆帝坐在上頭,自然把張鯨的一番舉動看在眼裡,當然作為一個乾坤獨斷的皇帝,他並不覺得家奴鷹犬之中有張鯨這種心態不是件好事,在他手下的這些強力機關的頭頭之間有嫌隙是他最願意看到的事情,分而治之麼,所以他對這種狀態是持鼓勵態度的,當年馮保和張居正就是太親密無間了,這才導致帝權旁落,現在帝權既然回到了萬曆自己的手上,嘗過權利甘美味道的他,是絕對不允許時光倒流,再出現臣權大於君權的模式。可實際上眼下的朝局看上去是君權獨張,其實在暗中依然是臣權高於君權,文官集團對於權力不但沒有放手,反而愈發的貪婪起來,不管是在內閣裡面,還是在朝廷的重臣之中,聽自己話的人並不多,尤其是在張居正的派系被清洗之後,哪些文官集團更加肆無忌憚的同自己爭奪權力,別的不說,就說最近幾次自己對於朝局的某些時政,都讓內閣封還,要不然就是下面的官員陰奉陽違,最後將施政措施拖的不了了之,萬曆帝忍耐了三年,終於忍耐到今天,實在是忍無可忍,正好龍天羽在京師提到了海貿,這一件事情恰如其分的對了帝心,讓這位遼東的年輕人入了帝王的眼睛。以帝王的角度觀點看,任何人才都是必須經過磨練才能重用的,龍天羽這個青年給他的感覺是很有才能,見識廣博,遇事能拿主意,同時是個很有情義的年輕人,如此年輕人要為帝王所用,就必須磨練,這個磨練分了兩層含義,一種是本事的磨練,一種是性情的磨練,萬曆帝很是欣賞龍天羽,希望龍天羽的才能能夠為自己所用,所以放他出去也有磨練他的一層意思,如果龍天羽能夠順利度過種種苦難和險阻,萬曆帝相信他能成為自己治理天下的一位名臣。對於海貿的成功與否他並不擔心,成功了自然少不了他這個皇帝的好處,失敗了對他也沒有太大的損失,無非是保持原狀罷了。更何況
從政治和經濟上看,既然龍天羽提出的海貿這個概念,正好觸動了文官集團的根基。這些文官他們為什麼能與君權抗衡,不就是因為在江南他們有著廣大的經濟基礎和社會基礎麼,這種經濟基礎和社會基礎很大程度上得益於江南商業社會的發展,和經濟實力的強勢,而走私海貿則是其中一個不可缺少的環節。
所以萬曆帝基於以上原因,靈機一動,為什麼不用這個遼東來的小子去攪一攪這個波詭雲譎的朝局呢。想到了就做,接著他就有了樹立龍天羽這個招牌的心思,再後來突發了太后家奴失蹤事件,萬曆帝經過調查,其實他早就已經清楚的知道山東清河的事情的來龍去脈,羅教的事情都通過明朝的特務系統查的一清二楚,之所以萬曆沒有輕易的去動羅教,沒有去動那些裝糊塗,尸位素餐的官員,就是等龍天羽來捅破這個膿包,讓他出去觸碰一下文官集團的底線,順帶敲打一下文官集團,殺幾隻雞給猴子們看看,繼續樹立龍天羽這個孤臣的形象,讓他成為天下文官人人喊打的對象,而萬曆帝躲在幕後,觀察文官集團會是什麼樣的動靜,以便自己針對朝局做出最合適的判斷。但讓萬曆帝萬萬沒有想到的是,這位自己親自選拔,磨礪的靶子,還沒有到山東,在河北境內,大明的軍事重鎮之中,這位自己諭旨親封的官員,就遭到了海匪的埋伏襲擊,這不是扯淡麼。以萬曆的頭腦和經驗,自然能從中看的出這起海匪伏擊事件不是孤立的,是有內情的,絕對不是表面上什麼京城揭發了盜賣軍械案,殺了很多海匪,然後囂張的海匪再次對龍天羽進行報復這麼簡單,這讓他極其惱怒,彷彿覺得有人當面朝著自己臉上狠狠的煽了一個響亮的巴掌。
並沒有太過理會張鯨什麼表情,什麼摸樣,在張誠看來,張鯨小動作再多,也擺脫不了皇家走狗的身份。不管是自己、張鯨、還是駱思恭,都不過是萬曆帝的一條狗罷了,你這隻狗效忠主子,能聽從主子的吩咐,主子喊你咬誰你就咬誰,自然主子對你就會和顏悅色,高看一眼,給你些骨頭,並允許你在外面耀武揚威,狐假虎威;但如果有一天,主子發現你對他沒有了用處,自然你就是再做什麼媚態也逃不過被烹殺的下場。
既然皇帝問策,那麼張誠此時將心思全放在哪位東廠探子提供的報告之上。從哨探的報告上看,海匪人數眾多,由運河潛入,攻擊龍天羽,在遭遇包圍伏擊的時候,這位東廠顆管事正好靠近楓葉堡的駐軍,於是求助與當地駐軍,誰知道楓葉堡堡守馬濤等人接到求助之後,帥所部出堡相救之時,同時中了海匪圍點打援之計,最後全軍覆沒。海匪在消滅楓葉堡守軍後,回師繼續攻擊龍天羽所部,當時同時被圍的還有真定府錦衣衛千戶黃貴,真定府東廠檔頭韓常,二人皆奮勇殺敵,但終因寡不敵眾,最終戰沒當場,就在東廠顆管事龍天羽,面臨最後的危急關頭的時刻,真定府總兵古言興得到了消息,派他的侄子古慶余帶大軍前來支援,將海匪一舉蕩平,斬首八百六十六級,無一人被俘,經過如此的一波三折,才結束了這一場有預謀,有組織的伏擊,最終化險為夷。
這份報告在張誠看來,從表面上似乎沒有什麼漏洞,其實仔細分析起來,裡面內情恐怕不小。而就在剛才萬曆帝在聽完張鯨的分析之後,沒有說話表態,這就表明萬曆帝是不同意張鯨的分析的。於是張誠一邊琢磨著事情,一邊偷眼觀瞧萬曆帝的臉色,以他多年跟從萬曆帝的經驗來看,似乎這位帝王心裡面正在生氣,那麼也就是說萬曆帝對這次伏擊事件是持否定態度的,於是張誠大著膽子說道:「陛下,發生在河北真定府的這起伏擊事件,恐怕不止是張廠督所說的那樣,應該另有別情。其一,從報告上看,大批海匪走運河入侵,既然是大批海匪,那麼這麼多人我就想弄清楚一件事情,他們怎麼能夠穿州過府,堂而皇之的進入大明腹地的,如果說沒有人以為內應,從旁協助,這是很難想像的事情,所以幕後必有黑手;其二,就是這個真定府的總兵古言興,他出現的時機太過蹊蹺,作為一鎮總兵,豈有在境內出現盜匪而不知的狀態,當盜匪出現之後,他恰恰在盜匪伏擊完楓葉堡的兵丁之後,才從容出兵一舉殲滅繼續圍攻龍天羽所部的匪盜,這裡面時間太過巧合,依臣下推斷必有隱情;其三,最後的斬首數字上有所不妥,既然能夠將一堡守軍消滅,海匪怎麼會只有數百人之眾,要知道一堡守軍從數量上看最少要有八百人左右才是合理數字,就算那支軍隊吃空額吃的比較厲害,恐怕也要有四百人以上,海匪一邊要圍困龍天羽的騎隊,一邊要圍點打援,八百多人是不是少了些呢?要知道,龍天羽當初在京城遇海匪血戰之際,可是十餘人就頂住了海匪數百人的進攻,如此強將悍兵,留少人手圍困必然是沒有用的,只會讓龍天羽逃出重圍,但是留多了的人手的話,伏擊楓葉堡的部隊人手從哪裡來的呢?以上是臣下看出來的一些問題所在,請皇上聖裁。」
萬曆帝聽完張誠的一番話語,心裡頭比較贊同他的說法,是啊,伏擊事件正如張誠所說,必然有所蹊蹺。但他沒有急著說話,而是轉頭看了看駱思恭,想看看這位天子近臣有沒有什麼新的見解,駱思恭低眉順眼的站在下面,感覺到皇帝陛下看著自己,連忙恭聲說道:「回陛下,屬下覺得張誠張公公的分析極其有道理,不過不管是首級數量、還是楓葉堡堡守的全軍覆沒,又或是古言興的可疑之處,我個人認為,都不過是枝節罷了,無關大雅,陛下想要知道詳細的具體情況,再吩咐下面的人細細查探一番也就是了,對大局不會有什麼影響。而且,畢竟張鯨張公公的探子是在龍天羽的隊伍之中,不可能全面掌握所有的內情,觀察角度有所缺失也是很正常的事情。現在臣下私以為最最關鍵的問題是,到底誰在幕後操縱了這麼一場大的伏擊,又是誰能夠神不知鬼不覺的將一大批海匪兵力,瞞天過海的直接調到咱們大明內境之地,今天是河北,明天萬一是京畿,那麼後果將不堪設想。自從上次對文臣的清算行動,咱們聲音大雨點小之後,似乎這些人越發的覺得更加肆無忌憚了起來,所以臣以為,必須嚴查這次伏擊事件的背後黑手,殺一儆百,絕對不能姑息。」
張鯨聽到駱思恭的話,心裡面卻是存了幾絲感激,說起來,剛才他能替自己的手下說的幾句話,卻是實打實的對自己有所幫助,只是張鯨還沒有明白,一直同自己面和心不合的駱思恭,怎麼會如此熱情,如此主動的幫助自己,只是眼下張鯨還沒有功夫去多想駱思恭的動機,剛才在皇帝面前失了一局,讓張鯨所有的神經都繃的緊緊的,想從中尋找機會扳回自己的不利局面,很可惜知道議事的最後張鯨都沒有尋找到這種機會。
萬曆帝在心裡面深深的歎了口氣,嚴查黑手,說的容易,做起來恐怕就沒有那麼容易了。文官集團之所以能同君權抗衡完全取決於它的盤根錯節的複雜性,師生關係、同年關係、同窗關係等等關係,將文官彼此之間編製出了一副大網,牽一髮而動全身,最重要的是社會的輿情,民間的話語權,就掌握在這些文人的筆桿子下,嘴巴中,他們要是真的發起力來,那可是筆誅口伐,厲害的緊,到時候再有些不安分的野心家趁機作亂,恐怕日後自己的日子就不好過了,更何況別的不說,如果按照駱思恭的說法,將官員黑手繩之於法的話,一定是一帶一大串,最後牽連將會越來越廣,絕對不能如此,朝廷剛剛從張居正的**裡面緩解過來,如果再來一場全面的**,弄得官員們人人自危,恐怕必生大禍,將會導致最後政局、朝局變的愈來愈不可收拾,到時候恐怕太后她老人家是第一個不會贊同的。所以啊,與文官集團的鬥爭是一場長期的鬥爭,不能一蹴而就,妄想一口氣吃個胖子。在自己老師張居正的事情上,萬曆帝已經吃了一次太過急切的虧,這次他可不準備再重新來一次,犯一次錯誤是可以原諒的,如果始終犯同樣的錯誤,恐怕最後那就是愚蠢了。想到這裡剛才覺得被人煽了一個耳光的感覺立刻消失了,萬曆帝斟酌了一會兒,才下了決心,還是按照原定計劃的好,先將山東境內用充足的理由動動手腳,敲打敲打這些文官們,騰出一些位置來,給能夠聽自己話的官員讓路,而太后的家族僕役牽涉其中,這就讓太后不可能置身事外,如此帝黨與太后黨聯手,政治聲勢立刻大振,也能消除很多潛在的反對聲音。萬曆帝對著下面幾位自己的親信說道:「這件事情要查,但是必須暗查,存檔備案,以備後用。」
此話一出,下面的幾個人都是心領神會皇帝陛下的心思,他的意思很明確,查出證據,掌握在手中,作為把柄,什麼時候想用了,什麼時候拿出來,那就是定人罪證的最好時機。萬曆帝說完吩咐下面的這些人回去工作,待眾人走後,自己一個人坐在光線有些陰暗的宮殿之中繼續沉思著,就在這個時候宮殿門外突然響了一個聲音,是隨伺總管太監胡喜的聲音說道:「陛下,鄭娘娘那邊來人了,說是從宮外弄來了一些好東西,請陛下過去賞玩。」
萬曆帝聽到這話,立刻就想起來鄭貴妃對自己的溫柔體貼之情,最近幾天忙於朝政有兩天沒有過去探望了,既然今天鄭貴妃這麼說,自己一定要過去看看,畢竟她懷了自己的孩子,又是自己最喜歡的妃子,還是要多關心關心的,他,用不大的聲音,嗯了一聲,說道:「擺駕~!」皇帝既然這麼說了,自然有值班太監,拉著嗓子喊道:「陛下有旨,擺駕延禧宮。」接著皇帝的金龍八人大輿就擺了過來,帶皇上做好,一眾太監捧著各種皇帝陛下平日裡隨時隨地有可能用到的各種器皿,茶點,浩浩湯湯的一行人就直奔延禧宮而去。
到了延禧宮,萬曆皇帝一眼就看到,鄭貴妃披著一件狐皮大襖站在宮前空地之上,在寒風之中矗立,等待自己駕臨,他連忙疾聲呼到:「停輿,快停~!」接著還沒等大輿停穩就跳了下來,驚得後面的總管太監胡喜連連驚呼道:「陛下您慢點,保重龍體要緊。」萬曆皇帝此時眼裡面全是鄭貴妃的摸樣,哪裡還顧得別的,拖著有些瘸拐的腿,比較胖大的身子,走了過來,扶著正要行禮的鄭貴妃,摸著冰涼的小手,說道:「回去~!」接著將身上所披的虎皮大氅脫了下來直接覆蓋住鄭貴妃嬌小的身軀,把她擁著往延禧宮裡面帶。低頭縮在萬曆皇帝懷中的鄭貴妃很是享受眼下的場面,一邊偷偷的彎著嘴角說到:「皇上萬萬不可如此,臣妾可是不敢當的,如今寒風凜冽,您別光顧著我,也要顧著您的身子才好,把我凍著了不要緊,要是把您凍著了,咱們這偌大的帝國可就沒人去管了。」
萬曆皇帝就是愛聽自己的貴妃這麼說話,這麼端著自己,敬著自己,關心著自己,原本剛才因為河北的事件有些不爽,和煩惱,立刻拋出了九霄雲外,人頓時輕鬆了許多,他一邊摸著鄭貴妃的小臉蛋表示親熱,一邊慢慢走進延禧宮內,找到一個臥榻邊坐了下來。他抱著鄭貴妃,指著鄭貴妃的大肚子,隨口問道:「乖不乖~!?還抽筋不,岳父來了,走了。」他的意思自然是問,孩子在肚子裡有沒有鬧鄭貴妃。
聽到萬曆皇帝關心的話語,鄭貴妃暫時拋開一肚子的陰謀詭計,往自己丈夫的懷裡面縮了縮,用肢體語言表示對於丈夫的親近之意。要知道這兩天萬曆皇帝一直沒有來寢宮,鄭貴妃心裡面是有些怨言的,鄭貴妃再理智,再聰慧,再堅強,她從本質上說也不過是一位懷了孕的女子罷了,總是想著被人疼,被人關心,被人注視著。從剛才萬曆皇帝的話語看,這位擁有眾多女人的丈夫終歸是疼愛自己,就算人沒來這裡,可實際上,卻一直在注意自己的身體狀況。得夫如此作為一名大明王朝皇帝的女人,她還能有什麼怨氣呢。但是鄭貴妃此時的心裡雖然充滿了溫柔,她卻清醒的知道,作為一名帝王就算對你充滿了感情,很多時候也不得不以冷冰冰的,以殘酷的政治現實為考量,作為衡量事情的唯一標準,也許此刻帝王對你的溫柔是真的,但下一刻,當在有必要的時候,他對你的冷酷也不會是虛假的。所以不管是此刻也好,今後也罷,自己想要永遠得到丈夫的愛,就要有能夠得到丈夫的愛的本錢,自己本身能夠有確實的擁有某種價值去得到別人的愛,也許在旁人來說,鄭貴妃的愛似乎充滿了功利的色彩,但這就是大明後宮中一名即將誕生出孩子的妃子真實的現狀。
帶著歡快的色彩,鄭貴妃如同一位小女孩般雀躍,她笑著同自己的丈夫說道:「今天叫你來,是因為我的哪位乾弟弟,又送來了好玩的東西,說是叫做桌球,我說既然是好玩的東西自然要叫皇上來輕鬆輕鬆,陛下日理萬機總是要勞逸結合的。據說這種玩意兒在他的哪個航海俱樂部中早就已經有了,現在才送到宮裡面來,真是有些不像話呢,下次見面皇上去說說他,唉,說起咱的這位乾弟弟離開京城已經有段時間,也不知道怎麼樣了。」
好奇的跟著鄭貴妃走到偏殿之中,萬曆帝一邊帶著好奇的看著已經安裝完善的球檯,一邊隨口說道:「那小子,可是好的很,很不錯的。」
鄭貴妃聽到皇帝的話,立刻從中得出了一個結論,就是皇帝陛下已經知道了河北真定府的事情,而那種呈現給皇帝的真相並沒有給龍天羽帶來什麼不利的影響,她的心裡面立刻鬆了一口氣,如此到不需要自己去特意為龍天羽遮掩什麼,要是自己特意去說,反而畫蛇添足,讓皇帝起了疑心。但是有的話恐怕還是要說,要讓皇帝心裡面有數的,於是鄭貴妃先是叫了幾個熟悉規則的小太監,給皇上表演了一番這個桌球是如何玩的,緊接著陪著萬曆同小太監打了幾盤,非常熟悉萬曆性格與肢體語言的鄭貴妃,自然很清楚自己的這位丈夫很是喜歡眼前的這個遊戲,趁著萬曆帝玩的開心的時候,鄭貴妃摸著肚子歎息了一聲,說道:「要說這位乾弟弟,機巧是有的,可就是人有些不務正業,將心思花在這些玩意上面,也不知道他說的海貿之事有譜沒譜,阿泰也是糊塗,剛才我爹爹來我才聽說,他私自從家裡面給了自己的盟兄些銀錢,說是參股,唉,也沒和爹爹說,弄的爹爹很是生氣;剛才我就在勸爹爹,弟弟雖然年紀小,可這事情辦的確實不糊塗。畢竟說起來按照朝廷的制度,外戚勳貴是不能從事任何官職的,可總不能因為不能出來做事,就讓弟弟游手好閒,成為整日走狗放鷹的紈褲子弟吧。既然不能從政,就去賺點錢財給自己找點事做也是好的,過些富貴的日子我覺得也不錯。因此就算沒有弟弟拿家中的銀錢去龍天羽哪裡投資的事情,原本我就還打算過些日子,看看要不要叫阿泰直接去遼東,給龍天羽哪裡幫著幹點什麼呢,我就這麼一個弟弟,磕能叫他成了廢物才是。更何況,最近家裡人也多了起來,皇上你是知道的,這年頭貧居鬧市無人問,富在深山有遠親,哪些親戚麼知道咱家富貴了,自自然然的都來投奔,你要不接待人家吧,傳到老家去,就要壞了名聲,你要是接待吧,實實在在這人一多,開銷就大,靠著往日的一些俸祿,真心是過不下去,還好乾弟弟開的航海俱樂部現在交給我弟弟打理,其中的分紅硬打硬的是貼補了些家用,要不然我父親和小弟吃飯都成問題了呢。」
聽到鄭貴妃這麼一說,萬曆帝倒是注意了起來,直起身子,拄著桌球棍,思考了一會兒,鄭貴妃在自己的耳邊嘮嘮叨叨的話語讓他不由得不重視起來,看來自己的愛妃心裡面還是想將海貿發展起來的,也是,不管從那方面看,海貿發展起來,她的家族能夠多些依靠的籌碼,轉身萬曆皇帝瞥了眼鄭貴妃的肚子,畢竟是自己愛妃的家人麼,愛屋及烏自然也要關照一二,於是開聲說:「遼東麼,可以去,但是現在不行,事情還沒有定下來,再看看,至於錢財麼,明天多多賞些財物給你家。」
苦笑了一聲,鄭貴妃搖頭說道:「多謝陛下,陛下操勞國事,那怎麼行,你賞賜我家總要有由頭吧,所謂無功不賞,你這例子一開,恐怕朝中的大臣們又要不依不饒的對我們家放毒了;」說到這裡,慈愛的摸了摸自己的肚子,帶著母性光輝的說道:「更何況我現在原本就有了身子,為了這個孩子,宮裡面上上下下的都盯著我呢,要是陛下賞賜了我的家人,那麼宮裡面的其他妃子呢,要不要賞賜,如果要賞賜,那是多麼大的一筆開銷,如此讓將會給國家增加負擔,萬萬不可如此。知道陛下您是出於疼愛我的心,擔心我的家人,才會動了賞賜的心思,可一旦這麼幹,恐怕您不是愛我,您是要將我推到風口浪尖上面去,讓我備受煎熬,所以您的心,我們領了,可是在是萬萬不敢接受這份賞賜。」說完,小聲的哭泣起來。
會使用自己魅力的女人都是繞指柔,鄭貴妃淚雨濛濛的摸樣,和明白大義的話語,讓萬曆皇帝不由得不疼愛到了骨頭裡面,歎了口氣,走了兩步,過來攏著鄭貴妃說道:「是我考慮不周,這樣,哪龍天羽我是有大用的,總不能老耽擱在海貿之上,只要日後海貿開展順利,到時候交給你弟弟掌管。」好嘛,看看,這就是枕頭風的威力,龍天羽的海貿還沒有開起來呢,這邊萬曆帝已經開始剝奪起人的勝利果實了,嘿,果然自古帝王都是無情者啊,他就不想想,人龍天羽又是出力,又是出錢,又是流血,又是流汗,憑什麼就能將自己的心血這麼直白的交出來,就憑他是皇帝麼?也是,在皇權社會之中,高度的集權,特權讓萬曆帝根本就對別人辛苦創造的財富缺乏最基本的尊重,溥天之下,莫非王土;率土之濱,莫非王臣麼,所有的臣民都是帝王家的財產,那麼自然臣民自己的財富也是帝王家的的財富了,那麼他想去剝奪誰的財富也就成了理所當然的事情。
很好,鄭貴妃從萬曆帝的言語之中,已經分析得到了自己想要的東西,她旁敲側擊的弄清楚了萬曆帝現在到底是個什麼想法。首先萬曆帝是支持海貿的,其次萬曆帝對於龍天羽沒有任何的疑心,保持這信任,再次萬曆帝對於龍天羽的才能有很深的認識,想要對他進行重用,最後,萬曆帝默許了鄭家在外部發展自己勢力的的打算,以為外援,要不然他是不會說,等海貿發展起來讓自己的弟弟經營的話,難道萬曆帝不清楚,海貿一旦發展起來,將會帶來多大的政治效應和經濟效應麼,那會形成何等的規模?也就是說,變相的萬曆帝對自己肚子裡面的孩子的將來做了一種可能的依托和建立了一種行之有效的靠山機制。讀懂了萬曆帝這些心思的鄭貴妃,整個人梨花帶雨一般鑽進了萬曆帝的懷裡面,輕輕的同萬曆帝說著:「多謝,陛下,臣妾,臣妾,要不今天陛下別走了,臣妾伺候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