更新時間:2011-07-2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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很快,轎子就來到了文淵閣,申時行走進值房,發現許國、王錫爵、王家屏都已經悉數到場,自己來的還最晚。他連忙緊走了兩步身形,拜了下去說道:「陛下,老臣見駕來遲,還望陛下見諒,寬免一二。」
萬曆帝擺了擺手,看了眼站在身邊的張誠,張誠立刻知道皇上想要做些什麼,笑著上前走了兩步,扶起了申時行,說道:「首輔,皇上請您起來,來啊,給搬張椅子,皇上賜坐。」
見申時行又要行禮謝恩,張誠攔住申時行的舉動說道:「申閣老,您老還是快些寬坐,皇上同其他幾位閣老都等您議事呢,皇上剛才就說了一切從簡,今晚情況特殊,別再弄虛禮。」
聽到張誠這話,申時行點了點頭,沒有再推脫什麼,就著小黃門搬來的椅子坐了下來。萬曆帝見大家都到位了,咳嗽了一聲,清了清嗓子,開口對張誠說道:「都來了,介紹案情。」
張誠恭敬的作揖之後,又朝在場的幾位閣老分別行了個圈禮,然後就把今天晚上發生事件的前因後果一一說明,萬曆帝耐著性子等張誠把大概的情況說完之後,開聲說道:「怎麼辦,大家議一議。」
幾位閣老聽到這話,心裡面不由得白眼一翻,什麼叫我們議一議,你都把事情處理完了,叫我們來商量,還有什麼意義,難道我等還能說,陛下你的中旨下的不對,請收回來吧,外面四處抓人的番子也全部撤退回來,抓住的人也放掉,哪不是扯淡麼,如此皇家的威儀還要不要了,朝廷的公信力還要不要了;叫我們商議,實際上不過是叫我們來給你擦屁股罷了。
幾位閣老皆不出聲,用無聲的沉默抗議萬曆帝不經商量,繞過內閣行使職權的行為,就連剛才在路上已經想明白了的申時行此刻也不願意過急的就去捧皇上的臭腳,怎麼樣也要讓這位皇上頭腦冷靜一二,多少要給個小教訓,叫他急一急,要不然次次這麼一衝動就胡搞,自己的心血少,身體弱,肩頭也不夠強壯,可承擔不起太多的後果。
萬曆帝見幾位閣臣都默不出聲,心裡面也明白,這幾位閣臣心裡面多少都有些怨氣,只是作為一名皇上斷然沒有出聲認錯的道理,他轉頭看了看站在一邊的張誠,張誠乃是萬曆帝肚子裡面的一條蛔蟲,他如何不知道在眼下有些尷尬的局面裡面,自己應該充當何種角色。
笑吟吟的朝著萬曆帝行了個禮,張誠不緊不慢的開聲說道:「陛下,您看這麼晚了,諸位閣老們又是一路奔波勞累,是不是吩咐御膳房做些膳食請閣老們享用。」
點了點頭,萬曆帝知道這是張誠在緩和現場氣氛,扯動了一下嘴角,表示了微笑,然後說道:「善,快去準備。」
接著張誠又回頭對申時行笑著說道:「首輔大人,還不知道您喜歡吃些什麼,說說看,我好給您去後面準備不是,您是知道的我這人沒啥大本事,也就是能端個茶送個水。」
張誠是誰?可以說是當年馮保位置的繼承人,要說馮保當年的威風,除了張居正外,可沒有任何一位閣老敢在他面前賣弄資格身份。今天的張誠雖然沒有當年馮保那麼風光,但是畢竟也是號稱內相的司禮監秉筆大太監,放低姿態如此同申時行說話,可以說並不是代表著張誠自己,也同樣代表著皇上對於閣老們的一種變相的認錯態度。
心裡面一聲喟歎,既然是如此狀況,張誠都已經放下了面子,自己可不能再撐著了,要不然就有些過了,到時候皇上要是下不來台,真的發了神經弄出什麼更加惡劣的事情來,最後還不是要自己和其他閣臣們收拾殘局麼。申時行看了看屋裡面的其他幾位閣老,見其餘人等皆是一副閉目養神,事不關己高高掛起的神態,苦笑了一下,誰叫自己是首輔呢,我不說話誰說話,打破這個僵局還是要自己來呢。清了清嗓子,滿臉嚴峻的說道:「張公公無須如此忙碌,聖上的恩德我等心領,只是眼下老臣餓不餓並不重要,今天的動作如此之大,對政局的影響難以估計,恐怕朝野動盪是在所難免,可事情已經發生了,當務之急是要穩定人心,將所有可能產生的不良後果降到最低。」
說完這句話,申時行看了看龍椅上的萬曆帝,見他流露出一副全神貫注傾聽的神情,接著往下說道:「我建議基於目前的形勢,後日的早朝暫時取消,為這樣就能留出足夠的空擋大家去做些安撫工作,不至於上朝群情洶湧,到時候百官的情緒上來了,冒出幾個愣頭青出來弄的大家都不自在,甚至造成更多的對立;至於被請來協查的官員們,雖然有罪,但並不是罪無可恕,畢竟他們最大的可能是同盜匪勾連,還沒有更進一步的情況發生,如此的話,我想還請皇上下特旨,只要這些人能夠坦白交代清楚之間的事情,那麼就可以既往不咎;還有,最關鍵的一點是,在這次大規模的緝捕過程中,希望不要出現任何關乎人命的事情,要是哪位官員由於某些不必要的外因導致死亡,恐怕局面將無法收拾。」
申時行說到這裡望了眼張誠,而張誠又怎麼能不清楚他的意思呢,原本張誠自己也是這麼打算的,抓人、審問都沒有任何問題,但是如果說出了問題,死了人哪可就被人抓住了把柄,有理也變成沒有理了。張誠這個時候知道自己要出來說些話,擔些責任,希望東廠和錦衣衛的兔崽子們別太過分,帶著些許底氣不足,張誠說道:「這個還請申大人放心,也同樣請各位閣老們寬心,我早就已經交代下去了,這次其實不能說是抓捕,只能說是連夜請各位官員過來說明自己與盜匪之間的聯繫,至於怎麼處置和定性,最後還不是要皇上同閣老們拿個准主意麼,要不然手下辦事的人不好定義裡面的輕重,畢竟都是朝廷的官員,要講究個身份體面不是,而且其中的罪責也有輕、有重更是要區別對待呢,不過有一節,這次的事件剛才由於事發突然,怕其中的某些情節嚴重的官員相互串供,或是隱匿證據,因此來不及請示各位閣老,老奴就擅自做主請了陛下的中旨先行有所動作,這點還要請各位閣老見諒,如今大家既然都來了,是不是還是補個票擬紅批為好呢。」
坐著的許國從進了文淵閣開始就沒有說話,不是他想和稀泥,而是他同其他幾位閣老一樣,都在等待申時行的態度,當朝為官講究的就是謹言慎行,沉默是金的勾當。聽完了申時行的態度,許國心裡面也有了筆明帳,同樣他也很明白現在閣臣們所處的尷尬局面,要想破局,這個時候必須顧全大局,閣老們必須擰成一根繩子,形成合力才有可能把這股風波渡過,稍有不慎可能就要集體回家抱孩子去了,就算他有心想要在裡面撈些好處,可轉念一想風險太大,不值當,也就放棄了,所以申時行表態完畢之後,他採取的是默認的態度,王錫爵、王家屏等人也同樣如此,大概也是這麼想的。等到張誠說話之後,許國對於把皇上出的中旨轉化為內閣票擬紅批之後的聖旨,這個倒是沒有什麼,要想度過風險自然要形成一個穩固的統一戰線,也就是又要形成一根繩子,大家都變身為上面的螞蚱,風險與共,利益共沾。只是讓許國心裡有些憤怒的並不是前面所說的中旨改成大明朝正常程序下的聖旨,而是張誠說的關於審訊官員制定標準的話,張誠表面上是說抓捕官員之後要由內閣大臣們定制一個標準,看上好像是給閣老們賣好,表現出一副並不像處置官員的態度,其實狗屁,他避而不談審問權,只談處理政策,最終的審問權在東廠和錦衣衛手上,那麼官員罪名的孰輕孰重還不是這些酷吏們一句話麼,這不就成了宦官集團打擊人的一把刀了,到時候要是這些沒了根性的東西要是推波助瀾把事情弄的越來越大,恐怕就人人自危了;所以裡面的審理權必須要拿回來,絕對不能放到這些鷹犬們的手裡;只是許國雖然心裡面憤怒臉上卻絲毫不流露出破綻,他知道不用自己出頭,哪最會沽名賣直的王家屏肯定會第一個跳出來的。
不出他所料,王家屏聽完了張誠的話語,忍了半天的時間,看到申時行、許國、同王錫爵三人都不肯輕易說話,也就顧不得什麼官場發言順序的問題,用毫無商量的語氣說道:「啟稟皇上,補票擬紅批,聖旨代替中旨我是贊同的,但是有一點,這個審判權最終必須是三司之內,而不能夠歸於東廠和錦衣衛,要不然恐會橫生枝節,當然東廠和錦衣衛可以派人旁聽這是沒有任何問題的。至於定罪和處理方案的問題麼,還請皇上示下。」
萬曆帝面無表情,只是這位九五之尊的心裡面又怎麼會不知道剛才張誠所說的話語之中隱含的深意呢,當然從他的心裡面是很清楚一點宦官弄權是一種天性,這種天性經常會不經意的流露出來,作為皇帝來說,對於這種**應該做的是善加利用,牢牢把握住最後的決策權為自己的統治和利益服務,這就是君子要用,小人同樣要用的緣故。但是萬曆帝對於張誠這個時候還弄權,他很有些不滿,很是難得的說了一段較長的話語:「可以三司會審,大伴去聽審,官員坦白者即可免罪,一旦審結,不入檔案;但是其中必須找出一二典型,以正視聽;要的是樹立朝廷威嚴,弄清楚誰是天下之主,是朝廷還是海匪。」
張誠聽到這話語,憑借這自己對於萬曆的熟悉,他已經從萬曆的話語裡面揣摩出了皇上對自己是有些不滿意,要不這話裡面不會很簡單的就流露出了對文官集團的放鬆,應該是皇上對自己剛才話裡面的陷阱有所察覺,唉,看來還是見好就收吧,張誠心裡面暗暗想著。
幾位閣老點了點頭,這個意見很中肯。說句心裡話,閣老們都是位極人臣的官員,都站在大明權力結構的頂峰,要是大明這艘船沉了對他們來說並沒有什麼好處,因此從心裡面來說這些閣老們對於收受海匪好處的官員們也沒有什麼好感,只是這次涉案的官員人數太多,如果全部按律判刑,那麼對整個朝廷的運作,和日常政務的處理都必然造成影響,這樣計算起來反而得不償失,不如放過一批、中立一批、打到一批來的有效果。坦白者免罪這就把打擊面減小了很多,不會引起公憤,本身這些人收受了海匪的好處被這麼鬧了一場,說到底還是自己身影不正的緣故,因此無論朝野也不可能再多說什麼;至於拿幾個情節嚴重者嚴辦,這也是必要的,朝廷弄出了這麼大的動靜,不可能最後全部高高舉起,都輕輕放過,如此也顯示不出律法的威嚴和朝廷的公信度,最讓閣老滿意的是皇上沒有再讓人多說什麼,立時就同意三司會審,這就表示文官集團把最終的審判權拿了回來,雖然說有張誠的聽審,哪又如何,你只是監督,沒有實際的權利,自然裡面的可操控空間也就不可能被宦官集團掌握。
最後大家又坐在一起根據萬曆帝的指導性意見和定下的調子,把官員涉案情節定性的輕重問題,再詳細的劃分了一下,弄了個一二三檔,然後寫於紙上,形成正是的公文,直接用票擬、紅批、然後出聖旨完成了這道手續,估計這是萬曆朝以來最有效率的一道聖旨了,要是大明朝的官員都有如此高的效率,可能大明統一全世界也不在話下。最後所有的事情弄完,這才結束了這個議題。原本幾位閣老們年紀都已經不小,這個時候已經到了二更初上的時分,都開始睏倦起來,只是君前見駕萬萬不能打哈欠,要不然就是失儀,就是大不敬之罪,所以閣老們忍的很辛苦,不敢流露出絲毫倦容。其實萬曆帝也已經困的有些睜不開眼了,昨天玩鄭國泰拿來的葉子戲和跳棋就已經玩的很晚了,今天又處理了一天大事,還出宮微服了一番,只是現在事情還沒有結束,他只得強打精神,開口說道:「還有一事,關於海匪清剿的問題,商議下,看如何處置。」
清剿海匪這是肯定的事情,只是裡面文章可不淺,很深。這清剿麼,就是要出兵,要出兵,自然糧草、軍備,還有很多其他的利益結構的東西就要涵蓋進去了,因此每一次打仗,其實都是利益糾葛的一次交換,並不是普羅大眾所想像的那麼簡單,好像出兵就是點個將、派些兵就可以出征了,它涉及的是王朝的方方面面,和各個階層都發生密切的關係;因為古時候打仗平民要有民夫、富紳集團要捐助、官員們要爭位置和功勞為自己撈政治資本,還有各種油水,更是滾滾而來,當然伴隨的相應也有責任,如果一旦戰敗,那麼提出戰爭的人和同意戰爭的人都將受到牽連。所以閣老們聽到打仗就頭痛,尤其是這種海外的戰爭,可控性非常的低,萬一要是兵敗了,誰負責任,還不是幾位閣老大臣們,因此聽到萬曆帝如此說話,王錫爵耍了個滑頭,他站出來說道:「陛下,出兵剿匪,臣下是贊同的,這股逆匪如此囂張,視朝廷威嚴於不顧,令人指發,不剿不足以顯出朝廷雷霆霹靂之勢。不過有一點,臣下也是擔心,今天我們只是從少數擒獲的犯匪嘴裡面得到了些零星的片段,對於所謂的南海龍王這一盜匪的實際情況可以說是一無所知,如此一來,咱們又怎麼能草率進軍出兵呢,兵家常言,知己知彼百戰不殆,因此我覺得還是要先把這股逆匪的底細摸清楚,有了準確的情報,再動刀兵也不遲,到時候朝廷大軍一到犁庭掃穴,方顯赫赫軍威。」
其他幾位閣老聽完這話,都讚許的瞄了眼王錫爵,心裡暗歎,果然是老道,這話說得滴水不漏,把皮球踢回給了皇上和東廠,給張誠出了個難題,同時也拖延了出兵的時間,讓大家能夠對這件事情考慮的更加成熟些,不至於當下就做出某些不理性的決策。
萬曆帝心裡面也清楚,王錫爵這話有明顯的拖延之意,可實際上來說,王錫爵的話並沒有什麼太大的問題,也是合情合理的。點了點頭,萬曆帝同意了王錫爵的說法,開口說道:「嗯,言之有理,要加緊限時查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