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京師風雲 第一百一十二節 申時行的想法 文 / 玉泉居士

    更新時間:2011-07-2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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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可惜剛才張誠等人都在現場等候萬曆帝的答覆,鄭貴妃很是精明的沒有當面阻攔皇帝的命令。因為她知道萬曆帝是一個非常講究面子的君王,如果這個時候當著他一干心腹去阻擋皇帝的旨意,就算你說的再正確,再英明,也只會讓皇上討厭你,覺得你不知進退,持才傲物,進而會慢慢的疏遠你,鄭貴妃知道,自己讓萬曆帝寵愛,不是因為美貌,不是因為自己聰明有政治頭腦,而是因為自己識進退,懂大體,能夠給萬曆一種男人的感覺,讓萬曆帝在自己身上體現出一種溫暖的感覺,所以自己在皇帝面前需要保持的就是這種溫暖、如家柔情似水的感覺,這才是長期固寵的最高境界。再說自己的身後沒有什麼強大的政治勢力讓自己擁有發言的權力,這才是最要命的,鄭貴妃深歎一口氣,無奈的搖了搖頭,摸了摸自己已經微微凸起的肚子,感慨的想到,孩子啊,孩子,娘一定幫你打造一股強勁的政治勢力,讓你出生之後不需要再去擔憂什麼,能夠順利上位。想到這裡,鄭貴妃心裡一動,使過了隨侍的小黃門低聲說了幾句,小黃門應聲離去。看著小黃門離開的步伐,她更是暗下決心,決定明天就使人把自己的父親喚來,關於海貿計劃的事宜要快快開展才是,時間不等人啊。

    盤膝坐在由內侍搬過來的一張龍椅之上,萬曆帝處於半夢半醒之間,明亮的燭光在眼前不停閃爍,他嗅著文淵閣內特有的一種檀香味道,陷入了恍惚之間,讓他陷入了以往的回憶。是啊,如此通宵處政,要說起來在萬曆皇帝生涯裡面也就那麼屈指可數的三五次之數而已,而這三五次之數也都是在張居正持政的時期,從他親政起來就再也沒有過通宵理政的時候。此時的萬曆帝心裡面有些詫異,要說自己很久沒有想起老是張居正了,不知道今天怎麼了,突然就想起了哪個雖然不算高大,但是卻很剛強、睿智的身形。萬曆帝有些自我解嘲的笑了笑,也許是今淵閣中觸及了自己內心深處的記憶,又或是今天剛剛得知朝廷內有百多名官員同海匪相互勾結,有利益瓜葛的消息太過驚人,讓自己的心七上八下,思維混亂。此刻的萬曆帝腦袋雖然有些疲累,但是確實從未有過的清醒,這種官匪相互接觸勾結,可是一種動則能毀滅顛覆整個大明朝廷的行為。這還是在京師,在煌煌天子腳下,就有百名官員同盜匪有勾結,那麼在地方,在偏遠地區,朝廷的控制能力到底能有多高,到底能有多深呢?自己的老師張居正他做的一切的一切的改革措施,無論是一條鞭法,還是考成制度,其實從根本上解讀,都是加強對各個地方的控制,使各個地方的權利歸集於中央,減少以前出現的地方對中央的政令,陰奉陽違,拖延抗拒的情況,在他進行改革的十年裡面,帝國確實呈現了一種政令上下通達的局面,進而國庫充盈,政局穩定。而從今天這百名官員涉案的情況上看,自己親政以來,把老師的考成法以及以往的改革措施通通推翻,這種作法是不是有些草率了?萬曆帝想到這裡,心裡面不由的一陣後悔油然而生,也許自己真的是錯了,並不理解老師的良苦用心,文官集團的官員們在自己耳邊拚命鼓吹的哪些什麼以德治天下,無為治天下,都是胡說八道,這三年裡面自己是這麼做的,寬於待臣子,減少各種原來老師束縛在官員身上的各種規矩,可最後呢?這才數年而已就落到了現在這種局面,難道這幾年自己做的事情是完全錯誤的,沒有任何意義的,要是這樣,自己不就成了大明的罪人,對不起列祖列宗,也對不起自己的老實張居正麼,萬曆的眼神裡面流露出了一種迷茫的神色。

    就在萬曆帝正在反思自己親政三年來到底做了些什麼的時候,張誠滿頭大汗,一路小跑的趕回了文淵閣,這次緊急召集閣臣議事,他是必須在場的。萬曆帝能夠同意抓捕百名官員,這就代表了皇上對於文官集團的不滿經過三年的時間,積累到了一定的程度,到了爆發的程度,抓捕事件不過是由於涉及盜匪案件的導火索引爆了這個火藥桶最後得出的結果罷了。那麼精明如張誠這樣的政治老手,又怎麼能不在這即將到來的新一輪政治風暴裡面分上一杯羹,得些好處呢。張誠邁進房裡面正好看到萬曆帝流露出的剎那迷惘眼神,不由的心裡一個咯登,靜靜的站立在一邊揣摩剛才無意之間看到萬曆眼神中流露出來的一絲含義。以張誠伺候萬曆多年的經驗來看,萬曆帝並不是一個會反思過去的人,他更不會流露出迷茫的神態,難道說這一切都和今天晚上萬曆下的協查令有關係麼?如果真是如此,那麼張誠心裡面暗暗閃過一絲欣喜,這代表皇上對於文官集團這些年來的哄騙已經清醒過來,如果他喪失了對文官集團的信任,那麼自然要更加倚重宦官集團的勢力,這不正好是自家勢力大漲的時候麼。

    在這個夜晚,是個混亂的夜晚,也是個讓人心慌的夜晚,多少人隨著番子、校尉呼喝的聲音而難以入眠,又有多少人心懷揣揣,被平日裡所作的虧心事所累,而膽顫心驚。哭聲、呼喊聲、嘶吼聲、怒罵聲成了深夜中的基調,似乎在演奏一曲華麗的交響樂,不過這曲樂章的主題是殘酷,是悲傷的,是耐人尋味的。

    申時行每天晚上臨睡前都有一個習慣,就是必須寫一篇日記,審視自己過去一天裡面發生的事情有什麼疏漏,每每到了這個時候,無論是家人還是親如兒子都不能來打擾他的這個習慣。可今天不同,他剛寫了兩篇字,就有人到書房敲門,仔細聆聽了一會兒,敲門者是自己的大兒子申用懋。申時行的心裡面知道定然是有什麼大事發生,打開房門,看了眼申用懋,發現自己兒子的臉上帶著幾分慌亂,他皺了皺眉毛,斥責道:「出什麼事了?慌什麼,不是早就告誡過你了,每逢大事必靜氣麼,越是慌亂,越容易出錯麼。」

    要是平日裡的申用懋可能還會顯示低頭認錯,再重新沉穩的說話,但是今日的申用懋卻沒了那份心情,急聲說道:「父親,皇上派人來請您老去文淵閣問政。」

    聞聽此言,申時行的心裡面也是一驚,這麼晚了,有什麼事情不能等到明天早上召見,非要等到今天呢?他並沒有急著就同申用懋前去見傳旨的太監,而是在原地轉了幾圈,然後問道:「有沒有問來人,為什麼皇上要深夜問政。」

    「問了中官,他嘴風很嚴密,絲毫不露,說是不知道緣由,但是他透露出了一點,讓孩兒有些慌亂,他說不單是父親大人,全體閣臣都要去文淵閣問政。剛才據下人回報,東廠的番子同錦衣衛一起,連夜衝入了禮部侍郎*的家中,把他在戶部員外郎的小兒子給抓走了,而且左近居住的一些官員家裡面多有人被捕獲的,因此孩兒才如此慌亂,這到底是怎麼了。」申用懋輕輕看了看左右,見沒有什麼家奴院工在場,低聲同申時行說道。

    摸了摸自己的長髯,這一刻申時行的心裡已經不能用驚濤駭浪來形容,這樣大的事情,居然沒有任何一個人事先通知自己,不得不說自己這個閣臣當的很是失敗。定了定神,他思索片刻,說道:「更衣,備轎。你在家裡面吩咐家中眾人,這幾天除了必要的採買之外,一概不允許外出,要是有違法者家法處置,要是有任何的官員前來問事,或是說話,全部回絕,就說我進宮去了,對任何事情都不知曉,要等從宮中回來後再說,清楚了麼。」

    點了點頭,申用懋表示清楚,有些猶豫的想要開口說些什麼,但是一時之間又不知道說什麼好,只得乾巴巴的說了句:「父親,您也要當心。」

    笑了笑,申時行無所謂的擺了擺手道:「無妨,不管什麼事,我是朝廷的首輔,就算再有什麼天大的問題,也不過是辭職回鄉養老罷了,不至於有什麼其他危險,你只要在家裡看好門戶,別給我招惹麻煩,讓後院起火就行了,其他的無須多慮,一切有為父擔待。」

    這個時候,申府的總管一路小跑過來,急匆匆的說道:「回老爺、大公子的話,中官似乎等的有些不耐煩了,連連催促了幾次,說皇上人已經到了文淵閣等著老爺呢,還請老爺快點,別讓皇上等的太久,讓他無法回去交差。」

    「哼,這幫宦官,國家的事情就是敗壞在這幫蛀蟲身上了。」聽到這話,申時行臉上露出了不爽的神色,揮了揮袖子自去更衣去了。

    換好朝服,申時行來到府中待客正廳,看到一位中年三四十歲的太監正焦急萬分的在大堂之上來回度步,他緊走了兩步,笑吟吟的說道:「這位中使,怠慢了,勞駕久等,老夫年老體衰,所以半夜身體沉重,起身困難,多有得罪之處還請包涵。」

    等了有小半個時辰的中使太監,心裡原本有些不滿,好歹自己也是司禮監裡面的文撰,今天臨時被抓差出來宣旨傳人,也不知道是遭了哪門子災禍,不過見當朝閣老首輔對自己如此謙遜有禮,哪點不滿早就不翼而飛,立時滿臉堆笑的說道:「閣老言重了,您是大明的擎天之柱,身體自然要緊,小的等等本來就算不得什麼。原本該等您慢慢的起身才是,可無奈皇命在身只有得罪促駕,但有討擾之處,還請閣老您萬萬擔待一二。」

    淡淡的笑了笑,申時行往府外走去,邊走邊說道:「中使此言差矣,何罪之有,既然皇上派人急遣,你我還要加緊幾步,不能讓陛下久等,哪不是大不敬麼,用懋,去給中使取些鞋錢,深夜傳旨,辛苦了。」

    聽到有賞錢,原本沒做這個打算的傳旨太監,立時笑的瞇了眼,猶豫了一會兒,一邊屁顛屁顛的跟著申時行的身後,一邊阿諛的低聲說道:「瞧您說的,對於我等是大不敬,對您來說,您可是皇上信賴的重臣,哈口氣也比我們這些無根的下人要粗不是,閣老,我知道您對今天這事兒心裡存著疑問,也罷我就擔著些干係,和你說說。」

    話語到這裡故作神秘的左右看了兩眼,見左近沒有其他人,傳旨太監又開聲說道:「閣老,今天晚上可是大動靜,聽張誠公公說,下午的犯人已經招供,不但把案件的來龍去脈都已經說了出來,而且還供出了大量的涉案官員,據說名單有上百人之多,遍佈六部九卿的各種司職,皇上聞聽,龍顏大怒,已經下旨名單上的人一體協查,這才連夜招閣老們議事。」

    回頭深深的看了一眼傳旨的中官,申時行點了點頭,問道:「多謝公公提醒,還未請教公公高姓,今日一番話語我申時行銘記在心。」

    「呵呵,不敢,不敢,小的姓鄭,就是宮中鄭貴妃,鄭娘娘的哪個鄭,您叫我小鄭就是了,不過還請閣老安心,名單上並無閣老家人。」鄭公公低眉順眼的看著地下,恭敬的說道。

    聽到這番話語,申時行眼眸為之一凝,沒有再說些什麼,只是拱了拱手,疾步向外走去。

    在去文淵閣的路上,申時行的心裡不時回想剛才哪名宦官所說的話語,什麼姓鄭貴妃的哪個鄭,這不就是同自己明示,是鄭貴妃要他透露消息給自己,而鄭貴妃為什麼這麼做呢,申時行心裡面不由得洒然一笑,還不是為了她肚子裡未出世的孩子,還有她哪顆充滿了**的心。不過這一刻的申時行還是很感激鄭貴妃的這番通風報信,雖然鄭貴妃有私心,但是這件事情自己能夠早些知道,就能早一步做出行動的方案。只是鄭貴妃這個女人確實不能小覷啊,也不知道如此聰慧的女子在後宮裡面是福還是禍,長歎了一聲,不過立刻申時行自我解嘲的笑了笑,這都什麼時候了,自己還想些有的沒有的,還是想想如何過了這一關吧。

    閉著眼睛隨著轎子上下擺動,申時行的心裡也在不停的擺動。從剛才鄭貴妃指派人來說的透露的消息裡面透露出了幾絲的不尋常,可以肯定的一點,皇上對於文官集團不滿已經到了極致,當然皇上和文臣集團從來就是對立的,什麼時候也沒有妥協過,要不也不需要閣老們居中調解了。只是自皇上親政以來,急於樹立皇權,穩固統治而與朝中文官們組成的反張居正聯盟,由今天開始正是宣告破裂,兩者之間在政治上的而蜜月期已經徹底結束了。想到這裡,申時行不由的痛苦的掐了掐自己的太陽穴,隨即想到,也許自從鄭貴妃有孕開始,這道同盟就必然的產生了裂痕,而原本掩飾起來的裂痕原來雖然存在,屬於還可以彌補的關係,但從今天的協查百名官員的事件開始,再想融洽兩者之間的關係,恐怕已經成為了不可能的事實。當然申時行心裡面想著,今天皇上如此做法,未嘗不是借此機會來敲打文官集團,為還沒出世的孩子鋪路的因由在裡面。

    申時行是位政壇老手,也同樣也是個務實的官員。面臨已經發生的問題,他在震驚,分析過利害關係之後,很現實的想到了自己應該怎麼辦,應該在這場風暴中持什麼態度和政治立場。作為宦海多年,經歷過無數險峰惡浪的申時行來說,他自然能夠想到萬曆皇帝如此繞過內閣直接下發中旨是會引發無數問題和爭議的,而自己要想在風暴中一如既往的能夠穩坐釣魚台,還是要遵守一個原則,就是緊跟皇上。那麼等會兒到了文淵閣,去做的第一件事,就是要幫皇上補禍,要讓這道抓人的中旨成為內閣票擬的聖旨,如此就能幫皇上減輕壓力,這樣大的事情在他想來,無論是許國還是王錫爵又或是王家屏都不會跳出來反對的,不管他們對這道中旨有再多的不滿意見,想必都會清楚的認識到,這一刻必須和皇上站在一起。因為無論內閣如何變化選擇自己的立場,出了事情,各種罪名肯定跑不了。無能、不能取得君王信任,無法阻止皇上的亂命等等有的,莫須有的罪名必然由下面的文臣中間鋪天蓋地而來。要是自家再不選擇站在皇上這邊,選擇站在文臣方面,順著朝野的聲音,對皇帝進行攻擊,那麼在皇帝的眼中,閣臣們會變的不可信任,與此同時,底下文官們並不會覺得你們這些閣老們做的好,同樣會指責聲不斷。如此閣老們豬八戒照鏡子裡外不是人,幾位內閣大臣的政治生命在內外受敵的情況下都必然結束,既然如此,申時行知道閣老們在兩難的境地裡面一定會對時局有個清醒的認識,知道怎麼兩害取其輕,知道如何去尋找對自己最有利的結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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