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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卷 短歌行 第三十七章 止戰之殤 文 / 姜柏

    唐川微笑著接受著眾人的讚美,享受著勝利者的榮光,忽地眼角一瞥,只見臨安王正站在不遠處目光灼灼地望著自己,他雖然在心裡爽到了極點,卻覺得自己不能貪功,要知道樂極生悲,古往今來,被冒領戰功的數不勝數。

    一念至此,連忙謙虛地對眾人說道:「諸位兄弟過譽了,小弟愧不敢當!主要還是王爺運籌帷幄,我這點小功不算什麼,就算我不上,常大哥上去了,那川口也不是對手!」

    一個軍士忽然問道:「常大哥是誰?」他環顧四周,見眾人也是和他一樣,面面相覷,都沒聽說過軍中有姓常的大將。

    「常大哥就是……」

    唐川剛要作答,就見臨安王笑著迎上來道:「唐什長不要謙虛,你這下可是立了大功了,回頭我要修書一封給皇兄,噢,也就是當今聖上,為你報功!」

    「現在的皇上是臨安王的皇兄?」唐川微微一愣,隨即謙虛地笑道:「王爺過譽了,小的只是做了自己應該做的。」

    小英將兩個軍士取來了草繩接過,將伏在赤鬃身側啜啜哭泣的女忍者綁縛住,唐川隨意地看了被縛成粽子的「綱手姬」一眼,不看還好,這一看之下差點留了鼻血,只見她胸前那碩大的兩團被繩子一捆,顯得更大了。

    此時他是周圍眾人注視的焦點,根本沒有人去注意一個被俘虜的女倭寇。他見狀連忙對臨安王說道:「王爺,小的之前受的傷就是被她暗算,不如將她交給在下審問如何,屬下要好好折磨折磨她!」

    臨安王此時正值春風得意的時候,他表面上微笑著,不露聲色,其實內心比唐川還要興奮激動得多。這是他帶兵打得第一場仗,本來處於愁雲慘霧當中的他們就這麼突如其來、痛痛快快地將倭寇打得潰不成軍,眼看就要勝了,唐川功不可沒,現在無論唐川跟自己要什麼,他都會滿足,除了王位不能隨便給,沒有什麼不能割捨的,如今這個大功臣只是向自己要一個俘虜,自然慨然應允。

    在得到許可之後,唐川急忙走過去擋在「綱手姬」與人群之間,一把抓住她後背的繩子,佯怒道:「走!老子要親自審問!」

    此時一騎從城內奔馳出來,直到營前。馬上人翻身下馬,快步走到臨安王身前單膝跪地高聲叫道:「啟稟王爺,城中倭寇雖然傷亡慘重可是個別凶悍之輩依然在負隅頑抗,拒不投降,我軍一時無法順利推進,逐漸不支,請王爺派兵支援。

    臨安王沉吟了一下,吩咐親衛道:「後軍隨本王一齊殺入城中,將倭寇殲滅!」他轉頭看了一眼押著女忍者進營的唐川,突然說道:「唐川,你隨本王一齊進城,這倭忍先暫時拘押,等有空了再審不遲。」

    唐川見狀不好違拗,只得將「綱手姬」交給身側的小英,低聲吩咐道:「此人身上有重大干係,幫我看好了,可別讓她跑了。」

    小英意味深長地剜了唐川一眼,也沒說什麼,便揮手與他作別。

    唐川目送小英押著「綱手姬」遠去,待後軍全部出營,便上馬隨臨安王一同殺入城中。

    「速戰速決,回頭還要好好審訊『綱手姬』!」他跟在臨安王身後,心裡毛毛躁躁的,恨不能立刻就將城裡的敵人趕盡殺絕。

    唐川雖然在心中有所準備,可是從進城的那一刻起,還是被眼前的景象驚得呆住了,一幕幕慘狀簡直讓人不忍卒睹。

    黑煙瀰漫,火苗處處,一處處房子被大火焚燒地殘缺不全,殘敗之相彷彿是人間煉獄。刺鼻的黑煙夾雜著屍體被燒焦的臭味迎面撲來,路上一具具屍體以各種各樣的姿勢或趟或倚,將三米寬大道擠得滿滿的。男屍已經很慘了,頭顱散落,被開膛破腹,腸子帶著血從肚腹中露出散落在外,而女屍則更為淒慘,她們頭髮四散,面孔猙獰,死狀頗為痛苦,而且沒有一個不是**著的,胸前滿是抓痕,有的就連乳tou都沒有了,被割成了兩個血洞,下體更是慘敗得不堪入目,讓人一見就知道生前必定是慘遭凌辱,不堪生難,就連幾個歲數大的老嫗都沒被放過。

    他們曾經都是一條活生生的人命,都曾擁有喜怒哀樂,如今他們靜靜地躺在那,再也不能醒轉,這個世界的美好從此與他們無關,父母、兄長、兒女、親戚、朋友,活著的人會為他們傷心、落淚,同時對那些造成這一切的人狠狠地咒罵。

    唐川不敢再看下去了,他現在不想咒罵,只想盡快找到城中殘餘的倭寇一個一個地殺將過去,將他們碎屍萬段,用他們的鮮血,來祭奠逝去的靈魂!

    「倭寇之毒甚於野獸,糧食、財富甚至女人,他們都得到了,可是為什麼還要將這些無辜的人殺掉?這些倭寇豬狗不如,簡直就不是人!」生在春風中,長在紅旗下的少年王爺被這噩夢般的場景氣得目眥欲裂,他見識的要比唐川少,至少,唐川在逃出來的時候已經見識過倭寇的凶殘,所以心中的觸動顯然要比唐川大得多,他忽然覺得一陣噁心,騎在馬上就開始嘔吐起來。

    唐川和後軍隊正一左一右緊跟在王爺後面,一個不留神差點被吐到身上,他見狀連忙對身後的軍士打了個招呼,叫他們將王爺扶下馬找一處安靜的地方先休息下,自己則打馬上前,不顧身旁的隊伍離隊疾奔而去。

    他似乎在尋找什麼,身體不由自主的控制赤鬃向一個方向跑去。路上一夥唐軍將幾個倭寇圍在牆角,那幾個倭寇猶在奮力叫喊抵抗著,腳下倒臥著幾個或死或傷的唐軍。唐川大叫一聲讓開,帶著怒氣縱馬衝進剛剛讓開的人群,凶神惡煞地一劍一個將幾個已經被他嚇破了膽的倭寇脖頸盡皆刺穿,之後他狂笑了一聲,也不招呼周圍的軍士,依然縱馬離去。

    一人一馬漫無頭緒地遊蕩著,巷口、胡同、人家,最後唐川終於知道自己在找什麼。

    巷中情形如街道一般,屍體與雜物雜然相陳,沙土鋪就的地面被鮮血染得變了顏色,他只得下馬,牽著坐騎在狹窄的小巷艱難行進,費了一番功夫,最終到達目的地。

    「兩位老人家,你們還在嗎?」他在門前輕敲了兩下,然後推開那扇熟悉的院門,大聲叫道。

    院子中的雞沒了,只有鳥還在籠子裡渣渣地叫著,菜葉子散落一地,一些衣物也落在了晾衣繩下面的地上,除了房子沒燒之外,破敗的景像一如這座城市。

    看到這些,唐川的已經不抱有什麼希望了,他情緒低落地推開正對著院門的房門,小聲喊道:「老人家,你們還活著嗎?」

    唐川在室中環顧四周,只見周圍家什零落,被褥散亂,他在裡面轉了一圈,來到廚房,突然發現眼前一口水缸的蓋子在微微抖動,他定睛看了一會,覺得有點不同尋常,留心戒備的走過去,輕輕地將蓋子揭開。

    一個頭髮散亂的老太太正在缸中瑟瑟發抖,唐川被嚇了一大跳,他在驚恐之下覺得眼前這人有些面熟,好像就是那個包餛飩的老太太,他壯著膽子上去拍了拍她被水浸泡地濕漉漉的肩膀,溫和地說:「老婆婆,別害怕,是我啊,唐川,你看看我,倭寇就要被我們打跑了,你抬頭看看我啊!」

    那餛飩太太聽到聲音,慢慢地,眼神驚恐地抬頭看了看他,注視良久,神色逐漸緩和了許多。

    唐川微笑道:「老人家,沒有危險了,快出來吧,缸裡水冷,別泡壞了。」他一邊說著,一邊上前攙扶嚇得哆哆嗦嗦一時緩不過來的老婆婆。

    唐川將餛飩阿婆從水缸裡扶了出來,又衝出房門去外面找了幾件衣服回來給也不知道是驚嚇還是凍得哆哆嗦嗦地阿婆披上,關心地問:「老婆婆,那位老伯呢?」

    「死……死了……」餛飩阿婆突然嘶聲哭泣,泣不成聲地說:「你……你阿伯為了保護我,讓我躲……躲在水缸裡,自己卻迎了出去,被……被那些挨千刀的賊寇殺了!」隨著驚恐的消逝和感情的傾瀉,她的情感突然抑制不住轉化為嚎啕大哭。

    「阿婆,節哀順變啊!」唐川情感經歷和言辭欠缺,不知道怎麼樣來安慰她。他想了想,說:「婆婆,你要是不嫌棄,就跟我走吧,離開這個傷心的地方,我給你養老送終!」

    餛飩阿婆沒理會他,獨自掩面哭了一會,然後抬頭感激地看了唐川一眼,道:「我……我把他埋在了院子裡。我哪也不去,我要陪著他……我哪也不去,我要陪著他,」一句話她重複了兩遍,隨即又道:「謝謝你了小伙子,看得出來,你是個好人,要好好待那位姑娘,她平時經常和我還有那個死老頭提起你,你對她好,她也會對你好的,你快走吧!」她歎了口氣,下了逐客令,顯然是不想再說什麼了。

    「那好吧,祝阿婆健康長壽,小川告辭。」唐川無奈的拱了拱手,被餛飩阿婆送出院門,上馬走了。

    「有空來吃餛飩啊!」阿婆在門外望著遠去的唐川殷殷叫道。

    「阿婆,照顧好自己,我一定會的!」唐川大叫了一聲,又奔赴了戰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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