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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卷 短歌行 第二十三章 城破 文 / 姜柏

    天空無雲,距離日落還有一個時辰,陽光肆意的灑在倭寇們的臉上。

    遠處的倭寇和城樓上下的士兵們都在聚精會神地注視著城外空地上的兩人。

    彼此衝鋒的馬匹帶起一片飛揚的塵土,狹長的日本刀在陽光的映照下顯得光華奪目。

    川口很懂得對形勢加以判斷和把握,雖然陽光刺得他幾乎睜不開眼,可是他卻懂得利用手中的刀,將這種環境上的不利也同時影響到對方。顯然,他是一個身經百戰並且對武鬥很有研究的高手。

    胡一白正在考慮給對方一個什麼樣的死法,是砍頭,還是腰斬,還是從中間劈開,或者是穿胸而過給對方留個全屍。其實他並不是什麼高手,也沒有學會尊重對手,他之所以這麼想,只是因為他很緊張、很害怕,因為對方看起來比他更有信心,更有氣勢。

    殺人,從來就不用想太多,又不是謀殺。

    刀背上的反光頻繁光顧他的雙眼,使他有點心煩意亂。

    川口的眼神轉為凌厲,彷彿與胯下的馬和手中的刀融為了一體,這確實是匹好馬,只要稍加馴養,假以時日,必定會煥發它應有的光彩。

    他緊了緊手中的刀柄,在兩人即將接觸的一剎那揮出。

    一陣風從頸邊劃過,柔和地像一匹上好的緞子。

    「好快的刀!」胡一白怒睜雙眼,兩手高舉,大刀僵立在空中。馬蹄聲漸遠,鮮血從頸中噴出的瞬間他才感覺到疼痛,一個活生生的軀體驟然倒墜馬下,與靈魂永隔。

    倭寇中響起了一片叫好聲,他們和川口一齊享受著勝利的尊榮的同時也一聲吶喊一擁而上,企圖將城外的四百軍士消滅在絕望中。

    城樓上的兩個什長還來不及悲傷就立刻鳴金收兵。

    戰折主將,唐軍士氣一陣低落。

    川口離城下那四百唐軍很近,聽到城樓上鳴金,眼中殺氣再次轉為凌厲,他一夾馬腹,也不招呼身後倭寇,縱馬獨自衝入對面陣中,軍士們見他一刀就結果了領軍大將,心中早已失了銳氣,紛紛轉身向城門逃竄。川口趁虛而入,如狼入羊群般無所顧忌地揮刀砍殺。

    他剛剛結果了幾個士卒卻發現頭上一支迅疾的箭簇射來,連忙揮刀隔開,卻發現這一箭勢大力沉,萬一不慎中箭,難免會被貫透胸腹。他心下吃驚,沒想到城上還有如此凶狠的角色,抬頭朝城上看了一眼,只見一個小軍模樣的人正在彎弓搭箭,準備趁他不備再來一下。

    唐川在上面暗暗歎氣,心道:「這百步穿楊的功夫還真不是一蹴而就的啊!」原來這城樓上射箭的不是別人,正是唐川。他見川口輕而易舉地就將胡隊正斬於馬下,心悸之餘便想用弓箭出其不意,將其射殺。他平日裡對關羽張飛的佩服程度要遠遠大於老黃忠,所以練得大多都是近戰兵器,對這弓箭終究還是有所疏忽,他雖是脫胎換骨之軀,對一切武藝可以在短期速成,可是由於肌肉在充實階段,對這弓箭的準頭還是把握地不夠。

    他記得有一次看nba的比賽的時候聽解說說,要是肌肉練得太多,投籃的命中率就會下降,這會他終於體會到了,可是他很無奈。這些天他發現這《洗髓經》練過之後就是身體好,學得快,無論什麼刀槍棍法學起來都是進步神速,然而肌肉變化的速度卻太快,這才使得川口在他箭下僥倖逃得一命。

    「天下武功,唯快不破。」唐川知道自己的箭還是不夠準、不夠快。

    川口發覺自己已經處於城門樓下,雖然可以直接殺進城去,卻不能這麼魯莽,孤軍深入則必將陷入絕地,哪怕對手是一群待宰的羔羊。他顧不上追殺四散逃回城中的軍士,一邊提防頭上,一邊打馬後撤,招呼身後倭寇加快速度,爭取在城門關上之前一齊殺進城去。

    城上軍士紛紛放箭,同時將檑木炮石準備好,等自己人進城之後投擲下去。兩座火炮蓄勢待發,鄧愈和一個老軍見倭寇向這邊發起了衝鋒,便點燃了大炮的引信。

    唐川聽到鄧愈在身旁大叫了一聲「注意」,隨即「砰」地一聲彷彿地動山搖,腳下的城樓似乎都在顫動,伴隨著滾滾硝煙,兩顆炮彈同時發射出去,落入倭寇陣中,慘叫聲起,幾個倭狗被炸上了天。城樓上一片叫好聲,大炮的周圍已經被黑煙籠罩,唐川站得離大炮比較近,被煙嗆得直咳嗽,不過他覺得這炮聲比小時候放的「二踢腳」要過癮一百倍。

    這個時期的大炮局限性很大,離遠了打不著,近了大炮的角度又調不到,只能在有限的範圍內進行殺傷,由於城下己方兵力已經潰散,城樓上面的弓箭手有限,不能形成一種陣地的威懾力,所以被倭寇們輕易的衝進了大炮的死角範圍,他們寧可被弓箭射成蜂窩煤,也不願意被大炮炸成餃子餡。

    情勢越發緊急,城下的倭寇趁敗軍回城之際衝過來想要趁城門大開之時殺進城來。門卒見人已經進了大半,要是再不關城門恐怕就有城門被破的危險,他們這幾個門卒無疑會成為刀下遊魂,可是城外還有兄弟沒進來,關門等於是把他們往鬼頭刀上送,這麼沒義氣的事怎麼做得出來?

    正猶豫不決之時,突然從身後搶上來幾個老兵,一邊大叫關門,一邊衝上來不由分說就想將城門推上,老兵們終究人少,力氣比不上城外逃命的軍士,一時間相持不下,只得喊道:「再不關門倭寇就衝進來啦,外面的兄弟們你們別怪我們狠心吶!哎,你們快來幫忙,城破了別說咱們,城中百姓一個都活不了,快來幫忙!」他們這些老兵沒有跟著自己的部隊換防,本想盡快幫這些換防的軍士們熟悉軍務早點離開,沒想到倭寇這麼快就來了,他們叫苦不迭之餘,只能哀歎命運的不公。

    門卒們聽到召喚,頓時感覺有了主心骨,畢竟沒有什麼比自己的命最重要,有了保護城中百姓的借口就可以不用管那麼多了,在外面軍士的咒罵聲中最終和老兵們一起將城門關上。

    城外沒有進來的軍士們萬念俱灰,只得回身遇敵,為自己求得一線生機。他們視死如歸,可畢竟寡不敵眾,在人數數倍於己方的倭寇面前拼盡全力,以身殉國!

    看著一個個倒下的時候還無意識地揮動著兵器的士兵們,唐川終於發覺戰爭是多麼的血腥殘酷。這是一場生命的淘汰賽,籌碼是自己的性命,輸掉性命的人就再也沒有翻本的可能,而這些只有親身經歷的人才能真正明白。

    以往看戰爭片的時候唐川覺得又驚險、又刺激,想像百萬大軍在戰場上匹馬縱橫是何等的波瀾壯闊,他會為勝利者喝彩,卻不會再看倒下的人哪怕一眼。

    唐川忽然覺得精神有些恍惚,曾經的一些幼稚的想法已經如過眼雲煙。

    在這個世界上,強者為了尋求更好地生活而去殘忍地剝奪弱者的生命,而弱者沒有資格祈求什麼,他們要麼抵抗,要麼將自己的一切雙手奉上。

    這條生命的法則至今仍在延續。和平?等你成為強者再說。

    城外的軍士已被屠殺殆盡,倭寇在頃刻之間屠殺了將近二百人卻依然覺得不痛快,意猶未盡之餘取出鉤鎖甩到城樓上企圖強行攻城。這座城池雖小,卻從未被攻破,可是這次他們顯然是有備而來,並且人數是之前的數倍之多,顯然是志在必得。

    不遠處幾十個倭寇抬著幾架剛剛粗略拼好的雲梯正在向城牆疾奔,將士們發現頻頻飛上來的鉤鎖,連忙拔出到來拚命將之砍斷,同時將早已準備好的檑木、巨石投擲下去。

    正在這時,一個小軍突然將令人絕望的消息帶上城樓。

    南門已被倭寇攻破!

    一聽這話,眾將士一齊怒罵,他媽的,三百多人守一個門,這麼一會就丟了?

    薛顯把怒氣撒到前來報告的小軍身上,只見他一把將小軍的領子揪起,怒道:「說,怎麼丟的?人都死光了嗎?」

    那小軍整個人都被提了起來,想要辯白,卻連呼吸都困難,支支吾吾地說不出話。

    唐川見狀對薛顯道:「先把他放下,城都破了,再問也沒什麼用,當務之急是想想該怎麼辦。」

    那小軍被放了下來,咳嗽了兩聲,急道:「這城怕是守不住啦,我們人這麼少,不如先撤出去保存實力。」

    「放屁!」薛顯聞言怒道:「你夾著尾巴跑了,那城中的老百姓怎麼辦?」他說完又想去揪小軍的脖領,小軍見狀嚇得一縮脖子連忙後退幾步,再也不敢吭聲了。

    胡一白戰死之後城中的最高長官就屬站在城樓上的隨軍參謀了,大家都在等著他拿主意,是力戰還是撤退。鄧愈和馮家兄弟理智的覺得此時撤退是保存實力的最好辦法,若是南門未破,或許還可以堅守待援,可是倭寇已經殺進城中,巷戰的結果無疑就只有全軍覆沒一途。而薛顯卻不管那麼多,殺一個夠本,殺兩個賺了,他將兩隻眼睛瞪得銅鈴一般,慇勤之意彷彿是在說:不撤,是爺們就打到只剩最後一人,不能讓其他地方駐軍的兄弟笑話啊!

    城上的軍士們依然在徒勞的砍斷鉤鎖。雖然南門已破,可是他們卻仍然咬著牙抵抗,似乎再堅持一會,就能將敵人打退。他們似乎想證明什麼,證明自己沒有南門那些廢物們那麼好收拾。多撐一會,再多撐一會,我們還沒有失敗。他們為了軍人的尊嚴在支撐著,他們來時志得意滿,憧憬著封侯拜將,沒想到這麼窩囊地失了南門,城破只是個時間問題。

    此戰,必將又是一個唐軍抵禦倭寇的笑柄,與之前那四千守軍之戰齊輝。

    隨軍參謀在城牆上來回不停地走著,沒想到失敗來的如此之快,他雖然不是一介莽夫,卻也不甘忍受這城門一夕被破的恥辱,可是為了將此地重新奪回來,他必須做出一個艱難的決定。

    「胡隊正啊胡隊正,你死了一了百了,倒留下我如此難堪。」

    隨軍參謀歎了口氣,終於下定決心:「哎,撤吧,事已至此,也只能這樣了。你們幾個盡速將這幾架雲梯推倒,為大家撤退爭取時間。其他幾個人通知大家集合,從西門撤回台州!」

    薛顯雖莽,卻知軍令不可違,他惱怒之下拼盡全身的力氣將一個個雲梯掀倒,在聽到城下傳來的慘叫聲後哈哈大笑,似乎想將心中的晦氣笑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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