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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卷 短歌行 第二十二章 酒壯慫人膽 文 / 姜柏

    桃渚城已在守備長官的命令下關閉城門,宣佈戒嚴。

    一匹快馬在原野上疾馳,在看到那熟悉的城牆進入視野後,馬上馭手不禁面露喜色。

    蹄聲漸近,人未到,聲已傳至:「……快開城門,倭寇來犯,快開城門!」

    門卒認得來人是探子營的探子,不敢怠慢,匆匆將城門打開,將來人放入城中。

    那探子在城外一直喊叫,待進得城中便住口不言,直奔衛所將軍府。其實他已經是最後一個回城的探子了,城樓上已經隱約可以望見遠處肆起的煙塵。

    此時隊正胡一白帶著一身酒氣紅著臉正在跳著腳罵:「剛才在酒桌上跟老子稱兄道弟的,這麼一會怎麼就找不見人了?他媽的,什麼狗屁父母官,關鍵時候光顧著自己,百姓的安慰都不管不顧了嗎。」胡隊正大罵了一番猶自不解氣,一腳將身旁一隻上好的黃花梨木椅踹翻。

    隨軍文書的眼皮顫了一下,倒不是因為倭寇臨近,而是這把椅子實在是做工精緻,昨天一見之下就已經愛不釋手,這會被胡隊正又踢又踹的著實有點心痛。

    原來這胡隊正中午應本地父母官宋縣令之邀到城中最好的酒樓黃花樓吃酒。席上宋縣令待客慇勤,妙語連珠直把胡隊正灌得暈陶陶的,就差說他是托塔李天王下凡了。胡隊正起初頗為矜持,不敢太過放縱,說宋縣令你過譽了,在下不過是個小小的隊正,寸功未立,怎麼能和李衛公相提並論,慚愧慚愧。可是三杯酒下肚,也就顧不了那麼多了,拉著宋縣令的手就開始吹牛:「小時候人家都說我是武曲星下凡,什麼托塔李天王,老子要是早生幾百年,哪有他成仙的份?」

    酒恬耳熱之際,第一波探子回城報告,左尋右找終於在酒樓找到了胡隊正,情勢緊急,他心說這一文一武都是本地最高長官,也就直接對二人說道:「倭寇東來,似有進兵桃渚之意,人數在三千人左右。」

    聽了這話,兩人的酒勁登時醒了一半,「三千人,乖乖,上次三五百人就打得駐防官兵找不著北,這三千人還不得把這新來的一千人啃得渣都不剩了?」想到這,宋縣令心裡直打哆嗦。

    胡隊正心下知道情勢緊急,酒壯慫人膽,他藉著酒勁道:「宋……宋縣令,你……你先喝著,看我一口唾沫把他們打發到海裡餵魚,等我回來咱們再繼續喝啊。」說完,他打了個酒嗝,在小軍的攙扶下出了酒樓回了衛所。

    望著已經下了樓的胡隊正,宋縣令貼著笑臉對著樓梯喊道:「祝胡隊正馬到成功啊!」

    胡隊正前腳出了酒樓,宋縣令後腳就吩咐家丁僕役將府中值錢的東西一股腦地塞到馬車上,帶著家眷從西門出城逃難去了。

    胡隊正得知宋縣令臨陣脫逃的消息氣得直翻白眼,隨軍參謀見探子又來報,知道這緊要關頭不是生氣的時候,只得上前勸道:「隊正息怒,軍情緊急,現在是戰是守,還請隊正拿個主意。」

    其實胡一白現在也是一腦子漿糊,大軍南來之前他本是個伙長,平日只知道跟在人家屁股後面上陣殺敵,說到底,他不是什麼當官的材料,只是北軍精兵之一而已。此番南來,自告奮勇者都可以直升一級,他為了陞官也沒有多想,直接報了名,這才被提升為隊正,這會他成了此地的最高軍事長官,要他制定策略迎敵,也真是難為他了。

    「什麼,倭寇怎麼這麼快就到了?特媽的,先看看再說!」胡隊正聽完探子的報告,心裡沒什麼注意,只能先藉著酒膽去城樓上看看。

    倭寇從東門攻來,並且分出了一小股部隊側攻南門,桃渚城北面環山,因此只有東西南三門,城門內有甕城。

    唐川和鄧愈等人站在城樓上望著城外遮天蔽日,黑壓壓地一片全是倭寇,敵方兵種屬於半騎兵半步兵狀態,聽鄧愈說這些人騎的馬並不是戰馬,都是沿途劫掠來的,所以從陣勢上看沒有什麼章法,很不齊整,有消息說他們在海外的小島上也馴養了一些戰馬,至於為什麼沒帶過來,估計這次是傾巢出動,人數太多,沒有運輸馬匹的船隻。

    不過這倭寇向來不以騎兵見長,而是以武士為主,馬匹通常只是他們代步的工具。直到戰國的時候,日本的部分大名才開始發展火槍騎射兵種。

    此時胡隊正帶著隨軍參謀和幾個小軍走上東門城樓,所到之處軍士們都讓出一條路。唐川發現領導來了,也把最中間的位置讓了出來,此時他早已是熱血沸騰,望著城下這一群倭狗感覺就像是一個個叉燒包,不過他並不想吃,而是想掰開了揉碎了丟到地上餵狗,他覺得這才是他們最終的歸宿。

    城下倭寇中一個前額微禿站在陣前的首領發現一個紅光滿面,穿著甲冑的將軍出現在城樓,知道正主來了,只見他嗚裡哇啦的跟身邊一個人在說些什麼,之後那個人操著一口流利的漢語對城頭高聲叫道:「川口大人說了,他知道你們是從北方新來的士兵,加上留下來的老兵一共也就一千來人。上次你們四千人都沒打過我們幾百人,這次我們的人數是你們的三倍,我們對這座城池勢在必得。你們不要妄想抵抗了,放下武器出城投降,川口大人一定不會虧待你們,不然,城破之日,城中老少雞犬不留!」

    一聽這話,城上幾個老兵連忙對胡隊正說:「大人別聽他們的,這些個倭寇歹毒凶殘,殺人不眨眼,他們一定不會放過我們,要麼拚命,要麼逃走,我們沒有第三條路可走!」

    胡一白一時間六神無主,他在來之前已經聽說倭寇如狼似虎,可是人數卻不多,所以他並不怎麼害怕,畢竟是人多打人少,誰天生都不是慫包,可是上了城樓一見對方這麼多人,登時嚇得兩腿發軟,酒桌上說的話全他娘的忘了。

    這時一個老兵突然說道:「一般的倭寇上岸*是不會帶翻譯的,這個隊伍裡面竟然有一個翻譯,就說明領頭的首領必然在倭寇中有著極高的地位。」這個朝代雖然也有漢奸,可是倭語卻是很難學的。

    唐川見對面倭寇中竟然有人會說中國話,說得還這麼流利,一句話從心中響起,不由得脫口而出:「去ni媽的狗漢奸!」平日裡他只有在看電視的時候對著電視罵,現在對著下面的真人開罵,那感覺自然不同,一句話出口頓時覺得刺激舒服無比。周圍人一聽「漢奸」這詞覺得頗為新鮮,也學著唐川的說辭一齊開罵,罵聲此起彼伏,眾人也是一陣心懷大暢,這一開罵,就剎不住車了,什麼髒話都從嘴裡冒了出來。

    眾人越說越齊,越說越爽,一邊笑一邊罵,胡一白心中豁然開朗,扯起了嗓子對城外大叫道:「放你媽個屁,你讓老子做什麼都行,就是不能叫老子當漢奸,投降?老子跟你們拼了!」

    胡隊正說做就做,只見他整了整衣襟,快步下了城樓,吩咐小軍去牽馬拿兵器,眾伙長苦勸不住,只得點起手下數百軍士隨他殺出城去。

    雖然上司張伙長得令留下守城,唐川卻早已躍躍欲試,召集眾人也跟著要殺出去,薛顯也是個天不怕地不怕的主,見唐川要殺出去也跟著起哄,卻被鄧愈和馮勝生生攔住,一來他們奉命守城,二來城外倭寇人多勢眾又如狼似虎,胡隊正帶著那些人出城根本就是送死去的,他們雖然都看了出來,可是連伙長都拉不住,他們又能怎麼辦呢,只有先拉住唐川,再靜觀其變。

    等到唐川冷靜下來也覺得胡隊正是在太過魯莽,雖然在他看來這些倭寇腦子都不怎麼好使,可是好漢架不住人多,還是應該堅守待援,方為上策。

    城門開處,胡一白全身披掛率領四百小軍殺出城外。

    對面倭寇首領見他竟然敢出城迎戰,心下不禁暗暗佩服。卻不知胡一白此時早已心頭亂跳,連腸子都悔青了,他在心中默默垂淚,心說太冒失了,那些伙長越拉他勸他,他就越來勁,直到出了城門才發現自己怎麼點人根本就是人家的一塊點心。可要是就這麼回去,以後哪還有臉面對手下軍士和城中父老。

    天光正晴,馬鳴蕭蕭,前面是倭寇的灼灼目光,背後城上是眾將士的慇勤期盼,當然,還有一點鄙視。事已至此,他只有壯著膽子喊道:「喂,那個漢奸,叫你們首領那個叫什麼口的來單挑!」說完,他象徵性的揮了揮手中一桿長刀。事已至此,只有打腫臉充回胖子了,至少在氣勢上不能輸給對方。

    那首領川口聽完翻譯,大笑道:「那位將官,我佩服你的勇氣,有點我們大和民族的武士道精神,我同意與你一戰,讓你有一個漂亮的死法。」說完,他吩咐翻譯將自己的話告知對面。

    唐川此時對胡一白也是暗暗佩服,心道:「什麼他媽的武士道精神,這分明是亮劍精神:『狹路相逢勇者勝!』」不過想想又覺得不對,因為這裡不是狹路,而是城外一片開闊的空地。

    鄧愈和馮勝心裡卻在暗暗替下面的軍士著急,這一千人守城已經是勉強,要是在陣前折了這幾百人,那簡直就是沒法守了,胡隊正死了就死了,可不能讓跟出去的兄弟們送了性命。

    首領川口突然揮了揮手,示意身後的倭寇們安靜,然後緩緩拔刀,目視胡一白。

    胡一白本來擔心他們人多一擁而上,卻見川口真的答應來單挑,再看他胯下根本不是什麼戰馬,看起來只是一匹拉車犁地的牲口。看到這,他不禁面露喜色。

    川口見胡一白看著自己的馬,臉泛笑意,不禁說道:「你們唐人真是愚蠢,這麼一匹好馬,竟然用來干犁地這麼粗糙的活,真是暴殄天物,可見唐朝氣數已盡。」原來這川口精通相馬之術,前天在一個村莊劫掠時偶然發現這匹千里馬竟然在犁地,心中痛惜之餘順便叫人牽來做了自己的坐騎。那漢奸因為跟著部隊後退了一些,也沒聽清他說些什麼,也就沒做翻譯。

    胡隊正不知道這首領嘴裡嘰裡咕嚕的在說些什麼,感覺並不像是在罵陣,心道:「他會不會反悔了?」他看了一眼後面的倭寇,突然下定決心:「不管了,先衝上去再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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