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川吃飽了飯本來想回去睡一覺,何男卻鬧著要出城,去欣賞一下江南的風光。
唐川不知道她是吃錯了藥還是怎麼的,走了兩個多月昨天剛進城,今天又要出城,他抬頭望天,餛飩攤外,那一抹驕陽正是最燦爛的時候,他頭皮一陣發麻,只得故作憔悴地說:「給小的留條生路吧,我要睡覺。」
何男卻兩眼放光,一屁股坐到他旁邊,搖著他的手臂,興奮地像個孩子道:「不要嘛,天氣這麼好,你睡什麼大頭覺。」
望著似乎永遠不知疲倦的何男,唐川在心中輕歎,說:「好吧,不過城外有倭寇哦,小心被抓走了做壓寨夫人。」說完,他旁若無人地刮了一下她的鼻頭。
何男皺起了鼻子,俏皮地說道:「別怕,我保護你!」
唐川也被逗笑了,尖著嗓子說:「那奴家的身家性命就全靠將軍您了,你可要珍惜奴家啊。」他初學乍練,覺得顯然沒有李玉剛的水準。
何男的眉梢掠過一絲春意,啐道:「就你,倒貼給我都不要。」
唐川的聲音更細了:「什麼?你不要奴家,那奴家哪還有臉出去見人啊,不如死了算了!軍爺,我們來世再相見了。」
何男見他語調幽怨,簡直就像個小怨婦,忍俊不禁,「撲哧」一聲笑得趴在桌子上直不起來,完全忘了自己的身份。
兩個人打情罵俏鬧得不亦樂乎之際,一邊收拾碗筷的小女孩將這一幕看在眼裡,心中登時想起了一片炸雷,望著笑成一團的兩人沉聲叫道:「哎,那位軍爺!」
小女孩的叫聲很大,兩人聽到後一起回頭望向她。
何男指了指自己,笑問:「叫我嗎?小妹妹。」
小女孩搖了搖頭,警惕地看著何男,恨聲說道:「叫你軍爺合適嗎?我在叫他。」說完,她指了指唐川。小女孩這話要是對一般的軍漢說,對方肯定會必定惱羞成怒,這句話的背後的意思分明是說對方不像個男人,而何男卻絲毫不以為意,她本來就是女的,所以對這話沒有絲毫的牴觸,似乎也沒有意識到對方已經摸清了她的性別。
兩人一齊怔住,不知道小女孩為什麼以這幅表情看著他們,唐川忽然發覺小女孩的眼神似曾相識。
不過這念頭一閃而過,他並沒有多想,而是低頭湊在何男頸邊繼續打趣道:「這小妮子對你用情太深了,你可要珍惜人家。」
何男沒說話,只是推了唐川一把,女人特有的敏感告訴她,這小女孩的反應似乎不像唐川說得那樣。
小女孩的眼神帶著一絲幽怨,輕咬嘴唇,以微弱地聲音對唐川道:「你……你跟我來一下。」
唐川知道她是在叫自己,起身的同時問道:「去哪裡?」
「你來了就知道了。」小女孩也不等他一起,邊說邊走。
小女孩像是想起了什麼,突然轉過頭以一種奇怪的眼神對何男說道:「哦對了,那位軍爺,我們要去很久,你可以先回去了。」
迷茫的唐川走了,留下了更迷茫的何男不知所措地愣在當地。
唐川不知道為什麼會跟著這個還很陌生的小女孩走,或許是因為她的餛飩很好吃,或許是因為小女孩看起來沒有什麼惡意。
路越走越遠,小女孩領著唐川在犬牙交錯的小巷中七扭八拐地走著,早已經看不到來時的餛飩攤,也已脫離了何男的視線。
「管他呢,老子又不是涉世未深的花骨朵,更何況人家小女孩都不怕,我怕什麼?」走了一段路,唐川如是想到。這個想法更像是在安慰自己,他可以回頭的,如果他不在乎被人家說自己是膽小鬼。
唐川被帶到一個小院中,院子裡鳥叫雞鳴,好不熱鬧。小女孩等他進來,回身關上院門,突然照準了對正在好奇地觀察四周的唐川的屁股上狠狠地踢了一腳。
唐川進門之後發現小女孩把門關上了,心頭打了一個突,待到身後被她踢了一腳,屁股一緊,心裡越發慌亂。「我是不是中計了?餛飩攤、小女孩。」這一切的背後在此時都像是一場陰謀。
就在唐川驚疑不定的關口,一雙手從身後環抱腰間,一個嬌小的身軀將他緊緊抱住。院中只有唐川和小女孩兩個人,擁抱帶來的那種踏實的感覺使她的心思變得澄定。
「姑娘別這樣,有話好好說啊!」唐川一動不動地站在原地,心裡卻在劃著魂。
小女孩突然又將他一把推開,罵道:「說你個死人頭!你轉過來,看看老娘是誰?」
唐川突然感覺身後的聲音變了,變得那麼熟悉,像極了心底那個讓他魂牽夢縈的聲音。他回味著剛才那句話,緩緩地轉過身子,心頭突然「咯登」一下!之前的那個小女孩,確切的說是那個小女孩的臉不見了,換上了一副更嫵媚、更加漂亮的臉龐。
唐川仔細看了看,發現確實是那個人無疑,他在欣喜之餘卻又不禁疑惑道:「小英,你是小英麼,你臉上的雀斑呢?幾個月不見,出落得越發漂亮了,我幾乎都認不出來了,真是女大十八變啊!」他發現小英這張既陌生又熟悉的面孔的輪廓沒變,本來覺得不好看的部位突然全都煥發出光彩,五官變得更加協調,說不出的耐看。
小英輕描淡寫地說:「哦,我洗掉了。」
這話讓唐川頗為不解:「洗掉了,雀斑還能洗掉?」唐川苦思冥想:「這雀斑這麼容易洗掉,自己怎麼從來沒聽說過,誰這麼牛比,發明出這麼強力的化妝品,我要是把它帶回去的話,光賣專利就發財了啊!什麼歐萊雅,玉蘭油,膠原蛋白,都一邊涼快去,老子把這藥水賣到美國歐洲去,發展成國際品牌!嗯,就叫唐牌……」他思緒飄飛,似乎身處天堂之中,什麼美元、歐元像樹葉一樣從天空落下,瞬間堆滿了整個院子。
小英的一句話卻將他打回地獄,徹底絕望,只見她笑道:「我是易容的,包括剛才的那個模樣也是,你沒看出來麼?」
「易容?」唐川心裡打了一個突,這個詞他只有在武俠小說和電視劇電影裡聽過見過,沒想到現實中真的有這種絕活,他突然想到什麼,這個念頭嚇得他倒抽了一口涼氣。
唐川哆哆嗦嗦,表情驚恐地問道:「你……你的人皮面具是在哪裡弄的?難道是你……」
小英的表情也很驚訝,問道:「你怎麼知道人皮面具,你應該沒見過另半本書的內容啊,不過你知道了也沒關係,我還沒學到那個階段就出了門,書沒帶在身上,最近也沒辦法仔細研究了。不過說來奇怪,前面是醫術,背面是內功,中間夾著的幾頁截然不同,而我卻看不懂哪怕一個字。」
唐川聽到她說「另半本書」聯想到自己懷中那半本,不再追問她易容的事,卻突然抓住她的衣襟問道:「什麼?另半本書?你在哪裡看到的,是不是和我得到的那半本是一起的?」
小英驟然見他這麼激動,叫道:「你急什麼,這《唐公遺書》是我唐家祖傳下來的,傳男不傳女,要不是我那死鬼哥哥不學無術,我連一眼都別想看,你竟然看了一小部分,還嫌不足麼?再說了,另半本又不是什麼武功秘籍。」
聽到這裡,唐川急忙問道:「什麼,死鬼哥哥?你……」
小英突然發現自己情急之下說漏了嘴,連忙祭起情感da法轉移話題道:「你……你只關心什麼書,你知不知道我一路跟你們到這吃了多少苦,你連問都不問,反倒追著一本書糾纏不休,枉費我對你……對你……算了不說了!」她脫開他的控制範圍,整了整衣襟,臉色變得有些難看,她這情急一說,倒真覺得自己有些委屈。
唐川聽她說自己只是得到了其中一小部分,他本是個刨根問底的主,本來還想追問,聽到小英後面那番話之後覺得自己確實有點不近人情了。想到這,他忽然拉起了小英的兩隻小手,只覺觸感柔軟,嫩滑無比。
小英的兩隻手被他拉在手中,下意識地掙了兩下沒掙開,也就任由他握著,心想且看他怎麼說。
唐川暗道:「少爺我從小到大就沒承認過錯誤,在女人面前就更不能認錯了。」他眼珠一轉,辯解道:「英姐,小的見到你太激動了,想說的話太多,只能一點一點問啊,你可別生氣,要不然以前那些紅燒肉可就都餵了狗了。對了,怎麼會來到這的?」
小英聽到後面不禁莞爾,臉色多雲轉晴,笑道:「我一開始跟著你們的隊伍,弄清楚目的地之後覺得你們走得太慢,跟本不像是來打仗的,簡直就是來遊山玩水,姐跟得煩了,就先到了這裡。」
唐川接著話指了指這個院子,問道:「那這是哪裡?」
小英笑道:「這當然是家裡啊,我來到這,先是在路邊吃了二老包的餛飩,順便打聽了一下哪裡可以找到住處。他們說正巧女兒剛剛出嫁,我可以暫時住到他們家裡。他們看我一個弱女子孤身一身前來探望夫……弟弟,就把房錢降到一半,蠻便宜的。我一看還要等你們幾天,閒著沒事就去幫他們忙活忙活,沒想到你們剛來一天就碰上了。」
唐川挪揄道:「切,還弱女子,誰見過追著三個老爺們的弱女子?」
小英捶了他一拳道:「怎麼著,你不服氣?」
唐川一聽這話,心說:「服氣,太服氣了!」嘴裡卻求饒道:「小人知錯了,您再饒小的一回吧。」
小英似乎對他的態度很滿意,淡淡地問道:「跟你一塊吃混沌的那位小姐,你們兩個是什麼關係?」語聲輕柔,像是渾不在意。
唐川輕「咦」了一聲,心道:「何男瞞了這麼久,也只有我知道而已,她什麼時候看出來的?這事可不能坦白,免得越描越黑。」
想到這裡,他只得裝作若無其事地說:「沒什麼關係,他女扮男裝混入軍營,我幫她瞞著,她心裡覺得過意不去,才說要請我吃碗餛飩,你說我一個大老爺們,哪能讓一個女的掏飯錢。」
小英平靜地問道:「就這麼簡單?」
唐川一本正經地說:「那當然了,我唐三兒是什麼人,怎麼會輕易跟不認識的女子有什麼瓜葛。」
小英的臉色依然平靜,問道:「那剛才你們怎麼笑得那麼歡,說道高興處,你還刮了一下他的鼻頭。」
唐川暗道:「她怎麼觀察地這麼細?不行,這事可得頑抗到底,這要是什麼都說了,她非不扒了我的皮不可!」想到這,他佯裝平靜地應道:「這都在一個鍋裡吃飯,嘻嘻哈哈的很平常麼。」
小英聽到這裡,想到大軍開拔之前那令她心碎的一幕,臉色一變,怒道:「很平常麼,她洗澡你把風也叫平常?她為什麼不找別人,偏偏找你?她不是還有個哥哥麼?你把風也就算了,還找機會偷看,你怎麼這麼不知道羞,老娘的紅燒肉就當是餵了狗了!」
「原來那天……」唐川住口不言,心道:「這下可真是栽了,她不光知道的多,看到的也多,如此說來,那天扔果子的竟然是小英,要是這樣的話,那幾滴雨水就不是雨水了,會不會是淚水?」
唐川望著小英憤怒的模樣,心中暗暗愧疚,他搜腸刮肚地找了半天,卻半句安慰的話都找不到。
正在這時,小英幽怨地看了他一眼,以細若蚊吶的聲音道:「你……你心裡還有我麼?」
唐川心裡泛起一股熱流,過往的記憶一點一滴清晰地浮現在眼前,他情不自禁地說道:「英姐,我是真心喜歡你,只是……」說到這,他發覺自己的最已經被他那柔軟的小手封住,只見她含著淚水說:「夠了,別說了。你該走了,我也該去幫忙了,以後常來吧,白天我會在餛飩攤,晚上……」說道這,她輕咬了一下嘴唇道:「晚上你也可以來。不過你可別多想,我只是希望你來說說話,沒別的意思。」說完,她將院門打開,不由分說將唐川推了出去,接著又將院門關上。
她倚靠院門,淚水止不住地從臉頰流下,「為什麼我會喜歡一個小小的家丁,為什麼他這麼招人喜歡,為什麼他明明知道我的心意卻跟別的女子勾勾搭搭,為什麼……」她在心中不停地問為什麼,覺得似乎比他剛失憶那幾天問得還多。
過了一會,她平復了心情安慰自己道:「如果沒人喜歡她,那就說明我沒眼光了。」想到這裡,她的神色稍微平緩。
「不行,我一定要把他搶回來!」小英止住了淚水,在心裡暗暗下定決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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