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萬大軍從幽州開拔,走了兩個多月,最終到達江浙地區。
其實這倭寇是近幾十年才興起的。唐朝初期,倭國對中華文化敬仰不已,俯首稱臣不說,還連年進貢、派出了大批學者來華旅遊觀光和學習深造,以便回國傳播漢唐文化,鑒真東渡時期,唐朝和倭國的友好關係到達頂峰。
可是最近幾十年,倭國天災**不斷,朝局混亂,一些人窮得沒了飯吃,就幹起了打家劫舍的勾當,自己人沒得搶,就乘船到外面搶。這些人都是些窮凶極惡之徒、貪得無厭之輩,先是十幾個人在中國邊境試探著幹些雞零狗碎的勾當,等到發現這裡的人都比較善良淳樸之後,就開始呼朋引伴,大舉劫掠。隨著時間的推移,人數越來越多,到現在已經有數萬之眾。他們佔住海岸線外圍的幾處島嶼,有組織、有預謀的四處*,堪稱唐朝東邊的心腹大患。
而海岸線狹長,海外島嶼眾多卻最為富庶的江浙地區,就成了倭患最嚴重的地方之一。
路程漫長地令人心焦,唐川只覺這輩子從沒走過這麼長的路,假如不是意外地穿越到這裡,他活到八十歲恐怕也走不了這麼遠。好在這是個雜牌軍,有比他先嚷嚷走不動的,他輕鬆地看著那些走得已經疲憊地像是要趴在地上的軍士們,對自己這新身板那是一萬個滿意。
漸漸地,他也發現小人書上的功夫並不是什麼非常霸道的內功。最近的進境有些緩慢,體內那道真氣總是在潛移默化地影響著他,他在受益匪淺之餘也對這種狀況有些遺憾,他嚮往的是那種降龍十八掌或者乾坤大挪移的那種可以摧枯拉朽,破壞力十足的力量。
部隊在進入江浙境內之後被分割成數支部隊分別駐防。去掉後勤部隊幾千人,剩下的兩萬多人以佈防地區的大小和重要性分為十幾支隊伍,分別被派往江浙地區東部毗鄰海岸線的各處縣城關隘駐防,用以替換已經被打得潰不成軍的德化軍。剩餘五千人為後援部隊,進駐台州,隨時準備應付突發情況。台州在五代時期隸屬吳越國,後被唐伯虎所滅。
唐川所在的一支千人隊被安排到了桃渚,這是一座為了防備倭寇剛剛建立幾十年的衛所,規模不是很大,部分城牆破爛不堪,可見這裡是倭寇經常光顧的地方。當地衛所的官兵早就聽說有部隊來換防,天天在城外巴望著。隊伍離衛所還很遠的時候就被出來迎接的官兵們興高采烈得迎了上來,跟他們指手畫腳勾肩搭背親熱的不得了,感覺就像是失散多年的兄弟一樣,只不過他們講的都是浙閩方言,根本沒幾個人聽得懂,看著他們這麼熱情,眾人也只好跟著打哈哈。
隊正羅福海不明就裡,感動地對熱情好客的守備隊正說:「都是為國效力,你們太客氣了,既然我們都來了,你們就走吧。」
結果當天晚上,唐川就見這些個守軍們背上早已打點好的行裝,在夜色中開心地走了。唐川看他們那架勢簡直比過年都高興。
吃過飯,唐川閒著沒事出來溜躂,見到一個留下沒走的老兵愁眉苦臉唉聲歎氣地望著遠去的人眾,連忙走上去問道:「這位大哥,你怎麼沒跟他們一起走啊?」
那老兵歎了一口氣,愁眉苦臉地說:「老子昨天拿了老鄉一隻雞,自個烤了吃了,結果被伙長知道了,他說我吃的時候沒叫他,罰我留在這幫你們這些新來的熟悉環境。哎……不就是一隻雞麼?犯得著給老子穿小鞋麼?」
唐川心道:「吃獨食?該,老子最恨吃獨食的!」口中卻道:「這算啥小鞋啊,早走一天,晚走一天不是一樣麼?」
那老兵突然把聲音放低,「噓」了一聲應道:「小子,咱倆碰到一塊,也算是有緣,我跟你說的話可別跟別人說出去了,這倭寇大舉來犯,沒準就在這兩天了。」
唐川傲氣陡生,對老兵的話頗不以為然,不知不覺又開始吹牛:「這倭寇有什麼好怕的,一群烏合之眾,老子一個打他們十個!這在來之前可是立過軍令狀的。」
老兵輕蔑的看了他一眼,心說你可真能吹牛比,口中卻道:「真是初生牛犢不怕虎啊,你是沒見過倭寇那股狠勁!」說到這,老兵一陣心悸,神色彷彿見到了世界末日一般,只聽他續道:「當初這個衛所駐紮了四千人,倭寇東來搞了個突然襲擊,我們見他們人少,就衝出衛所一股腦地圍上去想將他們聚而殲之,結果你猜怎麼著?」
唐川見他神色緊張,好奇心大起,問道:「怎麼著?」
老兵臉上驚恐的神色更重了,彷彿泛起了一片黑氣,他嚥了下唾沫說:「四千人打幾百人,打著打著,我們就發現有些不對,那群倭寇看到我們這麼多人一點也不怕,三五人為一組直接迎了上來,他們殺起人來就像一群不要命的瘋漢,刀法凌厲,所到之處如砍瓜切菜一般,進攻的同時還非常注意補防,而自己這邊一擁而上,卻死的死,傷的傷,打了一個多時辰死傷大半,再看他們那邊卻只死了幾十個,戰鬥力簡直就是一個天上,一個地下。剩下的人回過味來了,這麼拼下去,自己這邊只怕是要全死在這,為國捐軀了。也不知道誰大叫了一聲,跑啊!我們以比來時更快的速度逃退回了縣城,領軍校尉根本攔不住。路上跑得慢的都被追上的倭寇殺了,我們這些跑回來的統計了一下人數,就剩下不到一千人了。」
唐川此時就像是在聽外公講的神話故事,因為這些事情與他的認知簡直就是上下顛倒,他覺得這簡直就是不可思議,強盜殺官兵,反了天了!他疑惑地望著老兵的臉,卻看到他眼中那不容置疑的眼神。
唐川愣怔良久,終於有些相信了,心道:「你們簡直就是一群豬啊,就算是豬也得殺半天吧?幾千人打幾百人,還特麼的被殺得夾著尾巴跑,把中國人的臉都丟盡了!」他見這老兵長得比較結實,怎麼看也不像是豬,可是戰績在那擺著。原來這些守軍興高采烈地連夜出走,不是急著回家,享受老婆孩子熱炕頭,而是徹底被倭寇打怕了。
唐川歎了口氣,故作輕鬆地拍了拍老兵的肩膀,安慰道:「別擔心,我們來了,你們安全了。」
唐川的這句話顯然傷了老兵的自尊心,他無力辯白,渾身不自在地瞅著唐川的臉,心說你還是不懂啊孩子,也許只有在你遇上他們的時候,才能明白我說的其實一點都不誇張。
在經歷了那場戰鬥之後,他根本不相信有人能打得過這群如狼似虎的妖魔,別說以一當十了,就算以十當一,也未必打得過。他不忍心看著面前這個少年以生命為代價證實自己的陳述,可是沒辦法,自己這些人走了,他們就必定要留下來繼續守護這座縣城,使百姓獲得安寧。軍戶為戰而生,這是他們的宿命。
話不投機半句多,唐川與老兵沒頭沒腦地聊了幾句就知趣的作別。
唐川在心裡笑老兵太懦弱,而老兵則笑唐川太狂妄。沒關係,倭寇很快就要來了,是妖魔還是白癡,是英雄還是狗熊,一切都將在戰場上見分曉。
唐川走到城頭,發現一個熟悉的人影正在鼓搗著一架通體粗壯黑黝黝的物事,他藉著燈光,看出那個人影竟然是鄧愈。
「鄧愈,你在這做什麼?」唐川詫異地問道。
鄧愈一回頭,發現是唐川,笑道:「什長快來看,是大炮!」
「大炮?」唐川一聽來了興致,小時候他聽外公講故事,故事裡明末的薊遼總督袁崇煥用大炮打死了清朝的始祖努爾哈赤,可是之後卻被崇禎在菜市口給殺了,每次聽到這裡他總是義憤填膺的大罵昏君誤國。而蒙古大汗忽必烈的繼承人蒙哥也是被大炮打死的,可見在古代,大炮簡直就是首領殺手。
唐川摸了這座黑黝黝的物事,之間炮身黝黑粗壯,長度卻有些短,炮身下面是牢固石座,他用力拖了拖炮身,只覺沉重無比,竟然不能挪動分毫。
唐川不禁問道:「這炮這麼重,是怎麼抗上來的?」
鄧愈善意地笑道:「當然是在這現做的,人力根本拖不動這麼大的傢伙。」
唐川恍然大悟,轉念一想,說:「或許它需要安兩個輪子。」
鄧愈道:「輪子倒是有,只是用不著啊,一來托運不便,二來它就是用來防守的。」
唐川心念一動,道:「能不能把它們放到海邊,這樣一來就可以直接打擊倭寇的海船,禦敵於國門之外了!」
鄧愈搖了搖頭,說:「這些笨傢伙的準確度在汪洋大海面前實在是太低了,而且那麼長的海岸線,根本沒有那麼多大炮來佈防,這東西的造價太貴了」
「果然沒有深入調查,就沒有發言權。」唐川暗歎道。
唐川隨即不假思索地說:「那就把敵人引過來,讓大炮把他們轟成渣好了!」
鄧愈心道:「唐什長到底是不是唐公後人,不會是冒牌的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