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百零六章鄧艾伏罪
劉備道:「話雖這麼說,朕還是放心不下。」
賈仁祿半真半假地道:「皇上如此關心微臣,微臣為皇上赴湯蹈火,十萬死百萬死不辭!」頓了頓,道:「如果皇上真得放心不下,怕臣和肉包子打狗一樣一去不回頭,臣想請皇上替臣做件事。」
劉備道:「什麼事?只管道來。」
賈仁祿道:「這事也沒什麼大不了的,臣想請皇上先穩住鄧艾,發一道表章,封他一個大官。只要他不懷疑朝廷要動他,臣這裡就好上下其手,搞七搞八了。」
劉備笑道:「這有何難?」來到案邊,提筆寫就聖旨一道,從懷裡取出傳國璽,呵了口氣,使勁往下一摁,道:「這聖旨就由你帶去宣讀吧。」
賈仁祿低頭一看,只見聖旨上是這麼寫的:「威遠中郎將鄧艾:耀威奮武,深入敵境,使僭號之主,畏罪**,歷世逋誅,一朝而平。兵不逾時,戰不終日,雲徹席捲,蕩定青徐。雖白起破強楚,韓信克勁趙,吳漢擒子陽,亞夫滅七國,計功論美,不足比勳也。其以艾為兵部尚書,食邑任城道:「皇上真是大手筆,臣湊足一萬戶封邑,足足用了近十年的時間,皇上一下子就給這小子一萬五千戶,也太便宜他了。嗯,這下子他鐵定不會懷疑我要拿他開刀,不過這道聖旨,最好在臣到之前就交到他手裡。」
劉備道:「這有何難,朕這就命人趕往臨淄宣讀。」
賈仁祿道:「這樣臣就放心多了。」沉吟片刻,道:「對了,皇上再寫一道聖旨。」
劉備提筆欲寫,道:「什麼內容?」
賈仁祿冷冷道:「自然是將這小子貶到雲南吃糠喝稀了。他……這小子連我的官都敢撤,這事總不能這樣便算。」
劉備微微一笑,寫了一道上諭,道:「這樣做還算是太便宜他了,若依朕的意思,他就真得要死無葬身之地了。」
賈仁祿道:「這傢伙雖然驕傲自大,卻也不是一無是處,殺了實在太可惜了。不如留他一條狗命,為大漢的統一大業添塊磚加塊瓦吧。」
劉備蓋好了印,將聖旨交給賈仁祿道:「你一個人去,朕總是放心不下,讓翼德陪你去吧。」
張飛一臉興奮,叫道:「好啊,好啊。俺好久都沒打架了,手正癢癢呢!拿到這廝,定要叫他吃我三百鞭子!」
賈仁祿對劉備說道:「皇上,你還打算讓翼德陪我去麼?」
劉備向張飛瞪了一眼,道:「你這傢伙成天就知道打打殺殺,竟給朕添亂。下邳地當衝要怎可無人把守,你還不趕快給朕滾回去!」
張飛一臉鬱悶,道:「咱哥倆難得見一次面,你總不能這麼快就趕我走吧。」
劉備一臉無奈,道:「朕也不知造了什麼孽,竟攤上你這麼個兄弟。好吧,既然你要呆在這裡,就要老老實實聽朕的話,不然朕就不叫你回下邳了,而是直接讓你回長安。」
張飛一聽到要自己回長安,登時滿臉堆笑,道:「聽話,聽話,臣一定聽話。」
劉備、張飛走後,賈仁祿叫徐氏叫來,低聲耳語幾句。徐氏秀眉一蹙,道:「我將侍衛都帶走了,這裡就剩你一個人,這怎麼能成?」
賈仁祿問道:「你認為鄧艾會殺我麼?」
徐氏道:「他不是那種窮凶極惡之人,不過若他被逼急了,這事可就難說得很了。你也是有家有口,別動不動就把腦袋別在褲腰帶上,為這事把命賠上,真得不值。」
賈仁祿道:「你認為鄧艾能殺得了我麼?」
徐氏向他瞧了一眼,幽幽地歎了一口氣,道:「你呀,決定了的事就是九頭牛也拉不回來。好吧,就這樣吧。不過你千萬要小心。你若是有什麼三長兩短,我也……」
賈仁祿伸手按住她的嘴道:「好了,我不過是去臨淄見見鄧艾,別搞得和生離死別似的。」
徐氏知道他心如鐵石,說什麼也沒有用,含情脈脈的向他瞧了一眼,道:「多多保重。」說著一把將他推開,扭頭向外奔去。
次日一早,賈仁祿換上一套樸實無華的裝束,看上去就像個農民。他離了司馬懿為他準備的那間不太豪華府邸,直奔城東,在那雇了一輛馬車,逕出東門。
他只催車伕向前,車伕不知目的地是何方,越走心裡越沒底,問道:「老爺這是要去哪?」
賈仁祿取出十兩銀子,道:「十兩銀子雇你十天,總夠了吧?」
車伕大喜道:「十兩銀子雇一個月也夠了。小的好好服侍老爺,老爺要行便行,要停便停。」
當晚停在東平陵郊外一處小鎮,在一家毫不起眼的小客棧歇宿。賈仁祿抹身洗腳,吃了晚飯,倒在坑上便打起呼嚕。睡至中夜,一道黑影躡手躡腳的來到門前,月光下看得分明,正是車伕。只見他四下瞧了一眼,從腰間拔出一柄亮晃晃的匕首,插入門縫,撥開門閂。只聽吱呀一聲輕響,木門緩緩開了,車伕閃身而入,輕手輕腳的來到賈仁祿跟前,舉起匕首便要戳下。
突然間一道黑影從屋頂上疾閃而至,抓住那車伕的後領,將他扔了出去。那車伕大叫一聲,倒飛了出去,重重摔在地下,一動也不動。車伕的大叫引來了客棧掌櫃及一幫夥計,他們各執器械,凶神惡煞的站在那身著黑色緊身衣的不速之客的面前。原來這是一家徹徹底底的黑店,和《水滸傳》裡描寫的也沒有什麼兩樣。那車伕和他們是一夥的,平時到處招覽生意,一見到有錢人,就千方百計將他們拉到和自己有關連的客棧裡。客棧掌櫃則負責在酒飯裡下藥,將人麻翻,然後由車伕或夥計動手,結果那人性命,並將其開膛破肚,把他的肉一片片切下,把去做成人肉包子。
賈仁祿人長得很不起眼,穿的也很不起眼,原本不會引起車伕的注意,可他這一露財,足以使車伕起壞念頭了,便將他帶到這麼一個毫不起眼客棧裡開剝。這種下作的買賣,這車伕也不知做過多少回了,自是熟能生巧,哪知這次碰到了硬茬,這人沒剝成,自己倒先倒著飛了出去。
那幫流氓和那黑衣人對峙了一盞茶的功夫,驀地裡客棧掌櫃大叫一聲,率眾衝上。那黑衣人絲毫不懼,伸手入懷,手中多了五把飛刀。但見她右手輕輕一揚,衝在最前的五個壯漢,哼也沒哼就倒在血泊之中。其餘流氓對望一眼,發一聲喊,四下亂竄。那黑衣人雙手連揮,飛刀密如連珠般的從他手中飛出,不片時所有流氓均來不及逃走,中刀倒地屋前鬧了這麼大動靜,賈仁祿依舊睡得死死地,呼嚕之聲震耳欲聾。
次晨醒轉,他只覺頭痛欲裂,雙眼沉重,半天也睜不開來,四肢更是酸軟無比,難以動彈便如在夢魘中一般。他想張口呼叫,卻叫不出聲,一張眼,卻見床前坐著一人,正笑吟吟的瞧著他。賈仁祿大吃一驚,啊地一聲叫了出聲。那人笑道:「昨晚睡得還好吧?我沒有吵到你吧?」正是祝融。
賈仁祿道:「你不是在長安麼?怎麼會來這裡?」
祝融道:「哼,你每次出來都不帶我,我氣不過,就悄悄的跟著你。我知道你一定是嫌我長得黑,不如甄宓姐姐、貂嬋姐姐那樣皮膚白晰,不願見我。所以我也就隱藏起來,不讓你看見,免得惹你討厭。」
賈仁祿繃起臉來,道:「孩子話,你也跟我這麼多年了,我心裡怎麼想的,你難道不知道麼?」
祝融笑靨如花,道:「那你為什麼總不帶我出來?」
賈仁祿道:「打戰可是件十分危險的活計,這種大糞就該我們大老爺麼來淘,你們這些娘們就該在後方好好享福,要不是我有要用到甄宓、貂嬋、徐氏她們的地方,我也不會帶她們出來的。再說了,誰說我沒帶你出來的,上次不是帶你出來過一次麼?」
祝融撅起小嘴,道:「那哪裡叫出來,只到了偃師就回去了。」說著便要流眼油。
賈仁祿道:「好了,好了。我以後帶你出來還不行麼?」
祝融破涕為笑,道:「真的?你可不許耍賴。」
賈仁祿道:「反正我不讓你出來,你也會偷偷跟著出來,這樣我更不放心,還不如光明正大的讓你跟在我邊上呢。」向門外瞧了一眼,倒抽了一口涼氣,只見地下橫七豎八的躺著十來個人,道:「看來我的擔心是多餘的,母夜叉估計也就這水平,誰撞上了你,當真是前世不修。」
祝融氣鼓鼓的道:「我救了你,你不說謝謝也就罷了,還說風涼話,快向我道歉!」
賈仁祿起身長長一揖,一本正經的道:「娘子大人在上,小生這廂給你賠你了。」
祝融笑得前仰後合,賈仁祿道:「好了,說正經的,這倒底是怎麼回事?」
祝融道:「那車伕和這裡的掌櫃夥計是一夥的,他見你身上有很多錢,就把你引到這來,用藥將你迷倒,然後車伕乘你熟睡之際,潛入房來打算謀財害命,幸好我及時趕到,出手阻止,不然你可真就再也起不來了。我見那車伕拿著一把匕首刺向你胸膛,嚇得一顆心都快提到了嗓子眼。哼,我這麼擔心你,你非但不領情,還說我是母夜叉,真是沒良心!」說著伸拳在他的胸口上亂捶。
賈仁祿繃著個臉道:「現在又不用打戰了,用不著擂鼓了,再說我又不是大鼓。」
當年賈仁祿一再將孟獲釋放,祝融實在氣不過,也像今天這樣猛捶他的胸口,發洩胸中鬱悶,當時他就是說得這麼一句話。現在祝融雖是他的夫人,不過由於他長年在外奔波,家裡又有好幾個老婆,一碗水總是很難端平的,甄宓、貂嬋頭腦靈活,思維敏捷,常常給他很大的幫肋,他多陪陪她們倒也無可厚非,如此一來兩人單獨相處的時間便十分有限了。祝融時常獨守空房,百無聊籟之際,她只好一遍遍回想過去的事情,來打發時間,是以事情雖然過去了很多年,可這幾個字,在她心頭耳邊,不知縈迴了幾千幾萬遍。此刻陡然間聽得他又親口說了出來,當真是又驚又喜,又甜又苦,百感俱至,淚水撲簌簌而下,道:「當年你就是說這些瘋話,騙得我嫁給你。我到你家裡終日見不到你,心裡有多苦,你知道麼?」
賈仁祿想想也覺得自己這些年對她太過冷淡了,不禁羞愧萬分,起身來到案邊,借用客棧的帛筆寫下了三個歪七扭八的大字:「東平陵」。他將帛書折成了一個方勝,塞到了祝融的手裡,說道:「我這張嘴你是知道的,賭咒發誓的話那都是不作數的,所以我也不說什麼海誓山盟,豪言壯語。下次我再冷落你的時候,你就拿這張字條給我看。哪怕我在其他女人的被窩裡,見到這張字條,也會毅然絕然的離開,鑽到你的被窩裡!」
祝融小心翼翼的將字條揣入懷中,啐了他一口道:「流氓!」
賈仁祿嘿嘿一笑,道:「好了,時候不早了,趕緊上路吧。」
祝融道:「我來替你趕車吧。」
賈仁祿點點頭,道:「去趕車吧。」心裡補上了一句:「母夜叉。」
由於車伕換成了飛刀之技天下無雙無對的母夜叉祝融,一路太平無事,兩人很快就到了臨淄。祝融正要將車趕進城,賈仁祿卻要她停車,他下了車,來到城門口,取出寫有自己名諱的金牌,在守城小卒面前一晃,道:「叫鄧艾以最快速度死到我這來,否則後果自負!」
一名小卒看清楚金牌上的字,嚇了一跳,顫聲道:「大人且在此稍待,我這就去叫。」
過了一會,那小卒急匆匆的趕來,道:「尚書大人正忙著處理公務,沒空見大人,請大人先到館驛歇息……」
賈仁祿打斷他說話,道:「這小子沒當官的時候,一聽說我來了,沒穿襪子就跑了出來。如今這官沒當多大,這譜倒不小,居然要我一個一品大員去館驛等他召見,就是皇上也不曾這樣待我。我不吃一套,你去告訴他,就算是天蹋下來的大事,也先給我放在一邊,趕緊來城門口見我,否則我可就走了,至於我走後會出什麼後果,我可不敢保證了。」
鄧艾將賈仁祿頭頂上最有實權的一頂烏紗帽給摘了,把去安在一個已燒成焦炭的死人頭上,這事早已傳得沸沸揚揚,城中無人不知,無人不曉。那小卒自然知道,眼見他面目猙獰,顯是為這事來找鄧艾麻煩,心想這事可大可小,萬一鬧大了整個臨淄都要遭殃,自己若是跑慢了,怕也要死無葬身之地,不禁心裡暗暗叫苦,道:「大人再等等,我馬上就把鄧大人帶到這來。」
又過了一會,鄧艾和那小卒匆匆趕來。鄧艾全身披掛,銀盔銀甲,對著賈仁祿淺淺一揖,道:「下官適在校場練……練兵,身披甲……甲冑,只能以軍……軍禮相見,望大人恕……恕罪。」
賈仁祿也不理會,問道:「我為什麼來找你,你心裡應該有數吧?」
鄧艾道:「想來大人是為下……下官承製封曹丕為驃……驃騎將軍一事來找下官理……理論。這事利弊下官在給大人的信……信中已說的很清楚了,要是大人心裡仍想……想不通,請大大……人移步下官家中,下官為您慢慢分……分剖。」
賈仁祿道:「我還有許多大事要處理,沒空聽你瞎扯淡!」控制一下情緒,又道:「我剛進歷城,手頭上的事情千頭萬緒,鬧得我心煩意亂。你這邊的事應該比我的更多更亂,想來你心裡也一定很煩躁吧?」
鄧艾點點頭,賈仁祿道:「皇上到了歷城的事你也應該知道了吧?我向皇上告了個假,出來散散心。我順道經過臨淄,便來約你一起出去走走。」
鄧艾道:「這……下官公務繁……繁身,忙得連睡覺吃飯的時間都……都沒有,實在脫不開身,還請大人另邀他……他人吧。」
賈仁祿道:「這一趟出遊不只是遊山玩水那麼簡單,它和你的前途息息相關,你要是不想再往上升的話,就當我從來沒來過。好啦,我也不耽誤你辦公了,就此告辭。」說著上了祝融的馬車。
鄧艾聽說這事以他的前程息息相關,心中一驚,驀地裡一個念頭在他的腦海裡閃過:「賈福最愛怕皇上馬屁,在皇上面前阿諛奉承無所不用其極,所以他才能升得這麼快。如今他剛進歷城,手頭上要處理的事情多如牛毛,有跡象表明他不是一個不負責任的人,是什麼使他放下手邊堆積如山公務,心甘情願的跑出來玩?嗯,一定是皇上想要微服出巡,命他隨王伴駕,這一點也能解釋為什麼此行和我的前途息息相關了。這可是一個絕佳的機會,我若是錯過了,當真追悔莫及。」
賈仁祿右腳剛踏上馬車,這個念頭便在他腦海裡形成了。他滿臉堆笑,搶上前去,道:「下官願……願隨大人同去。」
賈仁祿回頭瞧著他,道:「怎麼,又不忙了?」
鄧艾不知該如何回答,只好嘿嘿傻笑。
賈仁祿道:「那就上車吧。」
鄧艾上了馬車,賈仁祿放下車帷。祝融揚鞭打馬,催馬向西北方向行去。
賈仁祿從上車後就一言不發,鄧艾見他面色不善,倒也不敢多言。行了十餘里,鄧艾再也忍不住了,道:「咱們這是要去哪?」
賈仁祿道:「去樂陵。」
鄧艾道:「這麼說皇……皇上在……在樂陵?」
賈仁祿笑道:「你小子真聰明,居然連這也猜到了。」
鄧艾聽賈仁祿稱讚他,心裡很高興,笑得十分燦爛,道:「皇上去樂陵做什麼?」
賈仁祿道:「還不就是為了求仙。皇上聽說你在黃縣附近海域發現了一個大島,他猜測這個島就是一直不為世人所知的蓬萊仙島,所以叫你去詢問一下有關情況。你也知道這種事情不可能到處亂噴,讓地球人都知道,否則那個島將會擠滿各種各樣的好事之徒,這可不是皇上叫你去初衷,所以來時我沒對你說實話,請你諒解。」
鄧艾心想求仙這種事雖是虛無縹緲,不過只要應對得宜,自己未來可真就平步青雲,官運亨通了,笑道:「大人實在太客氣了。」
由於鄧艾知道的此行的真實目的,心中僅有的一點疑慮也蕩然無存,一路之上他心情十分愉快,談鋒甚健。賈仁祿顯然還在為他將自己的官職給曹丕的事情生氣,一路上顯得悶悶不樂,對他的說話也是愛搭不理,往往在他說了十句話後,才短短的回了一句,略具意思而已。樂陵離臨淄不遠,第四日上,兩人便到了鄧艾造船的那個小漁村。鄧艾下了車,卻見周圍冷冷清清沒幾個人,那個關係自己前途和命運的皇帝更不知身在何方。他大為納悶,問道:「皇……皇……皇上在……在哪?」
賈仁祿向周圍瞧了幾眼,冷冷道:「你隨我來。」說著沿著海灘向西北方向走去。
鄧艾心中隱隱有一種不祥的預感,卻又怕事情並不像自己想的那樣,硬著頭皮跟了上去。
只聽賈仁祿叫道:「好久沒見到大海了!每次見到它總有一種心曠神怡的感覺。」說著脫下鞋襪,衝到海水中。冰涼海水沒過他的膝蓋,一股涼意直湧到心頭,他大叫一聲:「爽!」
鄧艾急於見到劉備,陞官發財,當然無如此雅性,追問道:「皇上呢?」
賈仁祿道:「皇上正向方士詢問求仙的注意事項,你小子急什麼?來,像我這樣浸浸海水,包你小子冷靜下來。」
鄧艾坐船失事後,鄧艾在海水中泡了三天,才見到陸地,有了這樣一個可怕的經歷,他一見到海水就反胃。當下他連連搖頭,再三聲明自己還是在海灘上等好了。賈仁祿也不理他,自顧自和祝融在淺海裡打水仗。那時的海灘沒有經過人為破壞,一切都顯得那麼自然和諧,融入其中使人俗念盡消,一切煩惱也都被拋在腦後。只可惜那時沒有比基尼,難免美中不足,不然祝融武裝起來,肯定別有一番風味。
又過了一頓飯的功夫,賈仁祿突然停了下來,道:「好啦,時候也差不多了,咱們走。」三人踏著鬆軟沙子,來到了海邊的一片小樹林。鄧艾本以為在樹林中可以見到劉備,可出乎意料的是他在樹林中只見到一座新墳及數十名賈府親隨。
賈仁祿為什麼要編這麼一大片謊話將他騙到這裡來,他當真如同丈二和尚一般摸不著頭腦。這裡顯然不是什麼好地方,那種忐忑水安的再一次浮上他的心頭。他舉目四望,只見那座墳上的泥土甚新,周圍一株雜草也無,顯是不久前剛剛堆就,墳頭豎著一座石碑,上面空無一字。碑前一張長案,案上供著三牲五果等祭品,祭品前擺著一隻青銅香爐,香爐上點著三根粗大的香,三股青煙裊裊升起。
一行人來到了墳前,賈仁祿指著正中的一個蒲團,道:「跪下!」
鄧艾心想:「我現在好歹是兵部尚書,上跪天下跪地,中間跪皇上及父母,豈可輕易給他人下跪?何況這碑上又沒有字,不知葬著那位孤魂野鬼,憑什麼要我下跪?」
文欽見他遲疑,大叫道:「跪下!」眾親隨齊聲大叫道:「跪下!」
鄧艾經歷了這許多事,也算是見多識廣了,這點小陣勢他自是看不在眼裡,聞言反站得更直了。
文欽叫道:「敬酒不吃,吃罰酒。」走到他身後就要踢他的膝蓋骨。
賈仁祿道:「且慢。你連我的話也敢不聽了?你能有今天,拜誰所賜?你難道忘了?」
鄧艾道:「大丈夫從治……治命,不從亂……亂命。大人這道命令明顯不……不合情理,下官有權不遵行。」
賈仁祿道:「我既沒有喝酒,又沒有發神精,怎會下亂命?徐氏,你說說我的命令算不算亂命?」
徐氏搖了搖頭道:「不算。」
鄧艾道:「徐夫人,難道連你也叫我……我……我下跪?」
徐氏點了點頭,鄧艾道:「今天你們不說清……清楚這墳裡葬著誰,我堅……堅決不跪」
賈仁祿道:「你不跪,我跪。」說著在右邊的蒲團上跪倒,文欽取過一杯酒,恭敬遞上,賈仁祿將酒瀝地,道:「魏國已亡,你們的努力沒有白費,可以安息了。」恭恭敬敬磕了三個響頭,當他直起身子時,眼眶裡已滿是淚水。
鄧艾聽他這麼說,似有所悟,問道:「這……這……這……」
只聽身後有人說道:「仁祿,有這麼一個所在,你怎麼不早告訴朕?害得朕沒早來祭拜。」正是劉備到了。
眾人忙上前行禮,禮畢,劉備來到案前恭恭敬敬的上香瀝酒,嘴裡嘀嘀咕咕的念叨半晌,眼裡流了一大堆眼淚,這才退在一旁。
賈仁祿對鄧艾,道:「現在該你了,到底跪還是不跪,你自己看著辦吧。」
鄧艾無可奈何,心不甘情不願的跪了下來,道:「你總要告訴我這麼葬著誰吧?」
賈仁祿道:「這裡葬的不是一個人,而是七千多個名字。」
鄧艾大吃一驚,道:「名字?」
賈仁祿道:「嗯,皇上為出海求仙,要造大海船。這些人原是軍中精銳,被我選來造船,船成後他們自告奮勇試船,結果全部一去不回,連屍體都不知道在哪裡。為免他們成了遊魂野鬼,我便將他們的名字寫在一長條帛書上,放入棺木中,葬在這裡。」
鄧艾又是一驚,道:「這……這……這……」說著便要站起,他瞧了劉備一眼,終於忍住了,沒有這麼做。
劉備冷冷地道:「你心裡一定認為,這些人為了取悅朕而死,當真死有餘辜吧。」
鄧艾點了點頭,劉備道:「仁祿,是該把真相告訴他了。」
賈仁祿道:「好,那我從頭說起。皇上有心滅魏,可魏國以重兵守住歷城、下邳扼我之喉,使我不能進。皇上苦思良久,未有良法,找我問計,我想了三天,終於想到一個法子。敵人既然用重兵守住險要,想要克敵制勝就要另闢蹊徑,從海道偷襲……」
鄧艾一直以為跨海偷襲這個主意,是他最先想出來的,他還因此認為賈仁祿徒有其表,沒想到賈仁祿竟先於自己想到了這個主意,更難得的是他竟然到這個時候才說出來,不禁大吃一驚,難以置信的看著他,道:「什麼,你……你……你……」
劉備接口道:「對的,這個法子仁祿早就想到了。」
鄧艾心中一凜,不敢再說。
只聽賈仁祿接著道:「要想要海道偷襲就要有大海船,可造船動靜甚大,難免被敵人查覺,預作準備,所以這個瞞天過海的計劃能否實現,關鍵就在『保密』二字。為了做到萬無一失,皇上想到一個借口,那就是對外宣稱造船是為了供皇上出海求仙,這樣敵人自然就掉以輕心。可這樣做是對皇上英名的極大污辱,我當時不主張這麼做,畢竟船難造,這借口卻很找。可皇上卻認為只要能成,自己損失點名聲又算什麼,堅持要如此施為。你聽聽,為了萬民福祉,甘願被人罵成桀紂,這樣皇上上哪找去?」
鄧艾默不作聲的聽著,大氣也不敢出一口。
賈仁祿道:「為了這麼一個堂冕堂皇的借口,造船進行的十分順利,敵人也絲毫沒有懷疑。可漢人畢竟不擅於造海船,這新造海船若沒有經過試驗,那肯定是不能乘坐的。要試驗就要有人犧牲,這些人明明知道試航會有什麼後果,卻都搶著去,沒搶到了還覺得十分的惋惜,可見他們的品格有多麼高尚。他們都是我從軍中千挑萬選出來的,個個都是精銳,年紀也都不大,有的甚至還沒有成家。他們都是大漢未來的棟樑,可為了這個艱巨的任務,他們卻心甘情願葬身魚腹,這是多麼令人痛心疾首的事情。你說我在這裡替他修一座墳,紀念他們的豐功偉績,難道不應該麼?」
鄧艾默然半響,吐出了兩個字:「應該。」
賈仁祿道:「沒有他們用生命和鮮血換來的那張海船圖樣,你能順順利利攻進臨淄麼?我讓你給他們下跪,這樣的要求難道過分了?」
鄧艾向那無字石碑瞧了一眼,彷彿透過墳墓看到了帛書上的一個個名字,眼眶不由的濕潤了,道:「不過分。大人,你……你……你為什麼不早說。」
賈仁祿道:「我現在有點後悔了,你小子根本不配給他們下跪!瞧你到了臨淄之後都做了些啥?他們捨命助你成事,難道就是為了讓你在臨淄城裡作威作福?你認為攻進臨淄是你一個人的功勞,尾巴翹到天上去。要是沒有他們,你能在臨淄城裡翹腳丫子?你把我和翼德的功勞都給抹了,我不來怪你,你把他們的功勞也給抹了,那就不行!你自己說說你那樣做對得起他們,對得起那些在風暴中犧牲的將士們麼?」
鄧艾淚如雨下,道:「大人我知道錯了,你別再說了。」
賈仁祿道:「知道錯了,對我說沒用,你對他們說!」
鄧艾跪在墓前,低頭懺悔。
過了良久良久,賈仁祿道:「我曾說過他日你發達了,若是翻臉不認得人,可別怪我讓你從哪來,回哪去。我說到做到,文欽!」
文欽應道:「在!」
賈仁祿道:「宣讀皇上聖旨。」
文欽取出聖旨,抑揚頓挫,大聲念頌。鄧艾見聖旨上將自己貶為雲南郡青蛉縣尉,不禁暗暗歎了口氣,不過對著墓牌,他自慚形穢,一句辯解的話也說不出來。他呆了好一會,方顫顫巍巍的接過聖旨。
劉備向他瞧了一眼,道:「你自己好自為之吧。」揚長而去。
劉備走後,眾人也隨之離去,只剩下鄧艾一個跪在墓前,良久良久也沒有離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