賈仁祿回過頭來一看,只見阿秀神智昏迷,傷口之中滲出的血水烏黑如墨,便知箭頭之上塗有劇毒。忙伸手扶起阿秀,邁步便奔。他本就沒有輕功,又攙著一個神智迷糊的美媚,奔起來更加的慢了,直如烏龜在爬。過不片時,孟獲兵士便已漸漸追近,喊殺之聲越來越響,間或夾雜著番邦俚語,不知所云,想來也不是什麼「你好。」「吃飯了沒有?」之類問候語。
阿秀緩緩地睜開雙眼,四下一看,道:「別管我,快走!」
賈仁祿回首見追兵漸近,笑了笑,道:「老子雖然很沒義氣,但見到美女有難而不救,不是老子的性格。」
阿秀拼著最後一絲力氣,掙扎開來,在他背後推了一掌,道:「快走!」說完便雙眼一黑,暈倒在地。
那掌甚有力道,賈仁祿身子平平飛出數丈,甫一落地,他回頭看了阿秀一眼,熱淚盈眶,一咬牙,扭過頭去,拔腿狂奔。
阿朗搶至阿秀面前,將她扶起,從懷中掏出一粒藥丸,塞進了她的嘴裡。飛速拔出羽箭,手腳麻利地為她上上金創藥,對邊上的兵士喝道:「你們怎麼能射傷她!」
邊上一位十五六歲的小伙子招呼手下蠻兵繼續追拿賈仁祿,白了他一眼道:「這女子現在是你的,好了報酬你也拿到了。現在就給我有多遠滾多遠,我不想再看到你。」
阿朗道:「不是說好了,讓我在孟獲洞主手下效力的麼?」
那年青小伙冷笑道:「你竟為了一個女子出賣整個部族,引我們從小道進寨。這樣的人大王如何還敢用你,沒殺你已經是開恩了,還不快滾!」
阿朗道:「阿會喃,若沒有我你們怎麼能悄無聲息的進了寨子,你居然這般對我!」
阿秀服了解藥,漸漸清醒,聽得二人對話,終於明白寨中為何無故起火,又怒又急,睜開眼來,掙扎著站起,嗔道:「阿朗,你真的勾結外人來寨中放火!」
阿朗道:「我這麼做都是為了你,只要能你在一起,要我做什麼我都願意。」
阿秀聞言大怒,玉手揮落,啪地一掌打在阿朗的臉上,泣道:「你不是人!」
阿朗冷冷地道:「打得好!對,我不是人,你再打啊!」
阿秀道:「打你污了我的手。」說完便狠推了他一把,轉身急奔,她的輕功顯然甚佳,雖是重傷之餘,奔起來也是十分的迅速。
阿朗不意她忽地逃走,欲上前追趕已是不及,回身對阿會喃道:「她跑了,你怎麼不上前阻止?」
阿會喃斜著眼看了看他,道:「你要搞清楚,這裡我是頭領,你怎麼跟我說話呢。這人我已經交到你的手上,你自己沒本事看住,又怨得了誰?弟兄們,你們說是不是啊!」此言一出阿會喃身後的眾親兵便哈哈大笑起來,竟有笑得眼淚亂滴的。
阿朗瞪了阿會喃一眼道:「總有一天,我會你和好好算算這筆帳的。」說完邁步便奔,往追阿秀去了。
阿會喃根本沒把這個反骨仔放在眼裡,冷冷地道:「好,我等著。」
阿會喃身後一親兵道:「將軍,這小子不能留,不如殺了。」
阿會喃雙手夾腰,道:「連一個女人都對付不了,這小子還有什麼用?這樣的人我們還怕他做什麼,哈哈!」
阿會喃身後的一眾親兵無不哈哈大笑,這大笑聲混雜著遠處村寨中房倒屋塌及村民的號哭慘叫之聲,響徹天際。
賈仁祿沒想到阿秀同自己相處連一個時辰都不到,竟能捨命相救自己,不禁十分感動,心道:「她既這麼捨命護我,我說什麼也要逃將出去,不然怎麼能對得起她?」想到此腳下加緊,慌不擇路,不敢再走山道,竟往林木深處鑽去。
奔行近半個時辰,回頭一看,見四下裡的追兵漸近,刀光晃眼,不禁暗暗叫遭。其時他已然盡了全力,氣喘吁吁,雙腿如灌了鉛一般,邁起來似乎都須費千鈞之力,奔跑之速度越來越慢。
便在這時,身邊白影一晃,賈仁祿心念電轉,心道:「得,老子有這個無敵神兵,跑毛啊!」剛才白貂被賈仁祿叫到了身邊後,便一直在他的身前身後游弋,那時賈仁祿正在陪美媚遊湖,早把這頭可憐的畜生忘在了腦後,只要它不做電燈泡就成,哪還能想到它。這時危機四伏,兵困垓下,十面埋伏之時,他才想起了身邊還這麼一頭能救命的畜生,忙臨時抱佛腳,道:「貂大大,這次你要是能救了我的命,我一定給你準備一萬斤毒蛇,讓你一次性吃個夠!」
白貂顯然對他這種平日用不著的時候愛搭不理,臨時有起事來胡亂許願的小人形態十分的鄙夷,小眼滴溜溜的轉了兩圈,便白影閃動,消失在了草叢之中。
賈仁祿大眼瞪小眼,喝道:「你丫的,這時再不甩老子,要老子好看啊!」
此時追兵離他已不過數丈,聞言紛紛喝道:「那小子跑得慢了,快追!」「漢人沒有一個好人,抓到了把去餵老蛇!」「對的,讓他嘗嘗萬蛇纏身的痛苦!」「不對,巫師最近新研製的毒藥,也不知效用如何,正好讓這小子試試。」「下次祭祀之時可是有人肉了。」
賈仁祿越聽越驚,回頭一看,只見那些追兵穿著打扮好似記錄片裡的山頂洞人,手裡拿的兵器也是奇形怪狀,心道:「得,今番有難矣!上次被那些蜀中黑幫抓去,最多也就是在冷苞靈前致祭,給他們零切碎剮拿來下酒。哪像這些蠻夷之人估計剛剛過渡到原始社會,想出來的待客之道也著實是匪夷所思,老人可不能落到他們的手裡,不然不是給老蛇打牙祭,就是給抓去當白毛鼠,要不就是給擺在供桌上當祭品。這都什麼亂七八糟的,老子好歹也到過西域,那裡的人都比你們文明不少。貂大大,你這次可要救老子啊。若是價錢問題,咱再商量商量,一萬斤不成咱就兩萬斤,兩萬斤不成咱就三萬斤……」至於一口氣給白貂塞進兩三萬斤毒蛇,會有什麼不良反應,一時情急,他哪裡還能想得起來。
白貂在關鍵時候使小性兒,撒稀擺怠扶不上道,不知跑到哪裡去了。賈仁祿是心急如焚,卻也無法可想。腳下又不敢稍停的。如此奔了一陣,賈仁祿已是口吐白沫,像狗一樣舌頭伸得老長,實在是跑不動了。追兵和他的距離也由五丈縮至三丈,三丈縮至兩丈,兩丈縮至一丈。漸漸地便已在身後,賈仁祿彷彿聽到了蠻兵的撲、撲、撲心跳之聲,嚇得他的心也是撲撲亂跳,每分鐘幾有兩三百下,估計可破吉尼斯世界記錄了。
這時蠻兵隊中一條大漢從人群之中竄將出來,大踏步搶上前來,喝道:「哪裡跑!」說完揮刀便往他的後頸劈去。
賈仁祿一個驢打滾,狼狽地滾將開去,大聲喝道:「死貂,再不出來,老子要歸位了!」說完便噓噓噓地吹了幾聲口哨。
那大漢見賈仁祿滾向一旁,嘿嘿一笑,搶上前去,揮刀便劈。突然之間,賈仁祿身旁不遠處的草叢中有團毛茸茸的物事一躍而起,直向那大漢撲去。
其他蠻兵見那賈仁祿滾得狼狽,知他毫無功夫,也就不以為意,停了下來,駐足觀看。哪知奇變陡起,一團毛茸茸的物事突如其來地從草叢之中竄將出來,眾人只覺眼前一花,跟著便聽得那大漢的一聲悶哼。定盯一看,只見那大漢已坐倒在地,伸手捂著後背,不住大聲怪叫呻吟。
眾人莫名其妙,不知那個狼狽躺倒在地的漢人發射了什麼暗器,如此厲害,不由一怔。賈仁祿騰地從地上站起,大聲叫道:「好樣的,你先頂著,老子閃先!」說完便不顧義氣,撇下白貂,邁步急奔,先行逃命去了。
孟獲軍見賈仁祿逃跑,便回過神來,大聲叫道:「漢人休走!」「喂完老蛇再走!」呼喊聲中,眾人緊追而去。其時他們只顧著追人,誰也沒有留意那只隱於草叢之中長不逾尺的白貂。
便在這時,白貂躍到了其中一人的長刀之上,後足在刀背上一點,一彈之下便已咬中了那人的脖頸。那人啊地一聲大叫,滾倒在地,縮成一團,大聲叫嚷。由於那白貂快若閃電,眾人只覺眼前一花,根本沒看清飛來的是什麼物事,那人便已躺倒,不禁大由納悶,有些弱智的蠻人便開始再想賈仁祿是不是有何神仙在暗中保佑了。
就這麼一愣神的功夫,白貂從這人的身上躍到了那一人的身上,只一霎眼間,便已咬過七八條大漢,那些人不是滾倒在地,便是縮成一團,嘴裡不是叫爹就是喚娘。這時孟獲軍中有一人眼尖,伸手一指,大聲叫道:「是只貂兒,是只貂兒……啊!」話音未落,右手手背上便被啃上了一口,躺倒在地,亂喊亂叫起來。
孟獲軍順著那人手指方向一看,果然是一隻灰白的貂兒,蹲在草叢之中,一雙小眼骨碌碌的瞪著他們。眾人見己方四五十人竟收拾不下一隻長不滿尺的小貂,還讓它傷了近十人,不由心中有氣,心想這消息要是傳將出來,自己如何還有臉見人,終生都得低著頭走路了。
軍中領頭之人,乃是一位二十五六歲的壯漢,見狀氣極敗壞,大聲喝道:「先殺了這只貂兒再追那天殺地漢人。」
此言一出,便有七八人呼嘯而來,各執長刀利刃,凶神惡煞,向那小貂撲去。那小貂絲毫不懼,後足一點,離地縱起,逕向其中一人撲去。那人嚇得面如土色,正欲側身避讓,卻又如何來得及,眨眼間那貂兒離那人的胸口已不過數尺。那人從未見過如此迅捷無倫的小獸,心知閃避也是無用,索性閉目待死。
那白貂在半空中身子一扭,撲在了邊上一人的肩頭,張嘴咬了一口,又竄到了他身後一人的手背之上。
先前那個閉目待死的大漢,正在概歎自己的人生過於短暫,忽地邊上傳來一陣亂叫,不禁心下納悶。睜眼一看,邊上已躺倒了三四人,而自己竟然一點事也沒有,不禁心頭一喜,心道:「那小貂為什麼不咬我?難道是怕了我了?估計是的,想我神功無敵,那小貂又如何我的對手,哈哈!」剛想到此,忽覺後頸一下劇痛,那人啊的一聲驚呼,失聲叫道:「怎麼又來了……」說到此,便覺全身麻癢難當,躺倒在地,加入了亂喊亂叫者了行列了。剎時間,那七八人便已盡皆滾倒。
那頭領長眉一軒,大手一揮,道:「留下十人已那小貂纏鬥,餘下的隨我去追那漢人。」十條大漢大聲應是,留了下來,雙腿亂顫,心裡直發毛,手中兵器在身前週遭來回亂舞,只盼如此一來能擋得住白貂的襲擊。但白貂行動靈活已極,左一縱右一躍,只一眨眼間,便將那十條漢子一一咬過。白影一閃,便沒入草叢之中,往追孟獲軍去了。不到一頓飯的功夫,那一隊孟獲蠻兵便已盡皆滾倒,口中亂叫,繼而全身僵直,動也不能動了。
這邊廂賈仁祿奔出了十來丈,回頭一看,只見那些蠻兵仍在狼狽萬分的與白貂纏鬥,心中一喜,回過身去,比了一個流氓手示,道:「該!看你們這些蠻人還敢不敢再來惹老子,你們沒把老子抓去餵蛇,老子先把你們拿去餵貂!」心道:「爽,在蜀中時有盧柴棒,在南中時有閃電貂。這動物果真比人好,不會恩將仇報,哈哈!」
心中胡思亂想,腳下絲毫不停,奔出了里許,那些追兵已看不見了,而那只白貂也不知去向,在這莽莽蠻林之中,又只剩下了自己孤零零的一個人,不禁心中有些惆悵。又奔了一陣,四下竟是山林,又不知到了哪裡,回頭一看,已不見追兵,心下稍寬。停了下來,左右一瞧,不禁一臉鬱悶,道:「得,又迷路……」
便在這時一聲狼嗥傳來,一隻中山狼只山林之中竄將出來,向賈仁祿衝來。賈仁祿回頭一看,大叫一聲:「媽呀!」向前便奔,此時他本已是筋疲力盡,但在如此困境面前,求生之念大增,激發了身體內的潛能,霎時間便覺得精力充沛,拔足飛奔,跑起來猶似足不點地一般,可見澳州那種用鱷魚來訓練游泳健兒的方法還是有一定科學道理的。
奔了大約有三十來丈,那狼離他越來越近了。又奔了一陣,那狼追至近前,後足一點縱身撲上。賈仁祿百忙之中,回頭一瞥,見到了冷森森的狼牙,嚇得老臉煞白,使開他唯一會的功夫「驢打滾」滾了開去,站起身來,邁步便奔。那狼一撲不中,扭轉身形,便又撲上。賈仁祿忙縮身樹後,避了開去,隨即轉身向斜刺裡奔去。
便在這時一隻小狐從他身旁擦過,逃之夭夭。賈仁祿瞥見那隻小狐竟如同自己在長安見到的銀狐一般,十分可愛,不禁叫道:「漂……」只聽颼地一聲,一隻勁箭疾飛而至,正中他的左臂,他啊地大叫一聲,道:「躲來躲去,還是沒躲過……」說到此便眼前一黑,暈了過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