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章子虛烏有
何慕柯,杭虎都知道何慕楓是要嚴辦劉靜安的,不說話已經算好的了;李苑與劉靜安本來就是面和心不和,暗裡早巴心不得把對方踩到腳下,有這麼好的機會當然不想放過,李苑出頭又帶著門生,把事情能弄多大就弄多大。
唐加浩記得那天,何慕楓聽多了眾人千篇一律的說辭,他居然慢慢打開檀香扇問:「唐加浩,你在朝上也有兩年多了,從沒見你開過口,也沒見過你上過次折子,你倒說說。」
唐加浩當時在大殿上,實在沒到何慕楓有這麼一招,兩年多,他確實沒開過口。此時,他只是六品主事,是沒有資格參加朝議的,結果劉典當年的故事又重新發生在他身上,何慕楓特批他參與早朝。唐加浩都不知何慕楓回來沒兩天,就又變成了說話算話的主,而且比以前更強勢,以前還假假要請示太后,聖上,現在根本不請示,很多事情直接在大殿上就定了,只剩下拿玉璽直接往定好的旨上蓋章了。
劉靜安入獄,劉典被貶後不久,容敏儀、睿隆也被軟禁起來,容恩山在劉靜安的案子中忙碌一陣,便沒有消息。唐加浩在官署,有一段時間沒見過安平王、容恩山、容桓書了,做夢也沒想到在參加早朝的第一天,何慕楓就問了他這樣的話。當時他頭皮發麻,手心發冷,倒不是怕,只是不想趟這渾水,猶豫了很久才說:「王爺,臣以為…」
「以為什麼!」
「臣以為右相為相十五年,為三朝元老,很多罪名都名不符實!」唐加浩此言已出真的是滿堂皆驚,都認為他是太久沒參加早朝了,連最基本的形式也弄不清楚了,平日時常整治他的何慕柯都搖搖頭,唐加浩屬典型不隨波逐流的人,但也應該看是隨那一波,這可是何慕楓不喜歡的人,他也不順應形式。
何慕楓合上扇子只說了一句:「說下去!」
唐加浩記得自己當時很卑謙地說:「右相為官數二十年,一直掌管吏部,為朝廷擇人選才立下過功勞,所謂罪一結黨營私,臣以為無立足之根本,與劉相往來過頻的多為他所擇取之子弟,臣私下認為,這是人之常情,算不了結黨,營私卻又無人舉出實際的罪證來,結黨自會營私不知是不是可取;所謂罪二瀆職,只因誤用幾個官員,這幾個官員罪不至死,那舉薦他的左相如何定得下死罪;所謂罪三買賣官爵,朝廷本設以貲為官,所以是可以買賣官爵的,而且只有彈劾,無人查這買賣所得款項的去向,如果都入官庫,這倒不應算是左相的罪名了;所謂罪四任人唯親,臣倒認為此可大可小,朝廷本來就舉賢不避親;所謂罪五…」
劉靜安為人刻薄又張狂,又有恃才傲物的性格,得罪人多,當然也不是沒有罪,有些黑幕也是不得已而為,是朝中官員都可能遇到的,唐加浩只是據實而講,當然本來有些罪證本也是子虛烏有的,大家不過是順何慕楓之心意往他身上栽而巳。
於是唐加浩聽到何慕楓冷冷問:「照你這麼說,劉靜安倒是被冤枉的?」
「臣以為劉靜安有罪,即戰時違抗太后懿旨,羈押軍用物品,造成天關失守,貽誤戰機之罪。」
劉靜安被捕下獄後,沒多久就定了案,發配南屏,何慕楓居然沒有處死他,也算讓人摸不清頭腦。
劉靜安因玩忽職守罪發配南屏,他的兩個兒子也被收回所有職務,也被發配,府上除了劉典是駙馬,劉中失蹤,十七個義子也似乎失蹤了,朝上聽不到他們任何動靜。剩下妻妾子女或是被發配為役或是沒了官妓,總之是完全散了,以前巴結討好的,而今都如鳥獸散,沒有不唯恐與自己沾上一點關係。
聰明過人的劉典現在做這些舉動,實在讓唐加浩不太相信。唐加浩仔細想一下,劉典很聰明,他做的事似乎都不太明智,他向公主求婚和現在給劉靜安送行這兩件事就不是聰明人做得出來的,要知道劉靜安有十七個義子,一個沒敢來給他送行。
唐加浩收回自己的思緒,不再看劉典與劉靜安那頓難以下嚥的送行飯,拎著酒壺爬出院子回家去了。
睿平三年九月,軍中忽然有人拿出先皇遺詔,擁立何慕楓為帝,何慕楓推辭一番、勉為其難又名正言順地坐上龍椅,隨後以先皇遺詔登上九五,改國號為元洛,即下詔廢除睿隆皇帝,降其為陳王;始皇餘下十五子賜封為王,加賜封地,同時大赦天下。
何慕楓稱帝后,安平王稱病不上朝,大概安平王也著手準備了什麼,但沒想到何慕楓有先皇遺詔,而且何慕楓這人一但決定什麼就會行動迅猛,手段凶狠,決不會有那種拖泥帶水,猶豫不決的舉措。何慕楓登基後特別下旨讓安平王好好養病,不傳召不必上殿,明白人自然看得出兩人之間發生了什麼,不明白的也就不明白了。
唐加浩不知道何慕楓是因為身殘還是心情的緣故,登基大典雖隆重,但沒見他笑過,唐加浩是隔得遠,看不真切,也許心裡還是高興的。
退下來,唐加浩換了朝服就出來沽酒,常沽酒的那家沒他要的那種米酒,他只得走遠點,連走幾家都沒有他要沽的酒。唐加浩心裡可奇了,乾脆散步來到了西街,路過「怡然居」,想這是聖安最有名的酒樓了,怎麼也會有自己要買的酒,便舉步走了進去。一問確實有,卻比自己尋常買的貴上五倍不止,唐加浩正掏著銀子,卻聽「嘩啦」一陣巨響,抬頭聽二樓的雅間傳來一個男人粗暴的聲音:「滾,你們都給大爺滾!」然後四五個花枝招展的女子跑了出來,唐加浩見容桓書拿著個酒壺穿穿倒倒差點滾下樓。
又一個失意人,唐加浩心想,搖了搖頭正欲走,卻聽容桓書大叫:「唐加浩,你現在是春風得意了。」
唐加浩就納悶了,自己什麼時候得意過,從出山到現在就沒得意過,不過,私下裡認為容桓書這人是個戰將,卻決算不上謀臣,又過於清高、自負,受不得半點委曲。
唐加浩都沒想到自己有一天會和容桓書坐在一起喝酒,容桓書的心情,他能理解,昨天還是國舅爺,春風得意馬蹄疾的;今天就什麼都不是了,還得提防著何慕楓隨時拿他開刀,換誰也是受不了的事,更何況是他這種從小到大一帆風順的世家子。
這一夜,唐加浩難得沒醉,容桓書醉得不省人事,兩人從開始喝酒到最容桓書醉倒,都沒說過一句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