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色深沉,隨時春季,但是夜裡的風沙依然不小。
賀州城早已經施行宵禁,守城兵士日夜衛戍城頭,而城內的百姓,只要天擦黑,便要關門閉戶,大街小巷,禁止人員往來,這也是為了防備天山派出奸細入城刺探,更是為了防備奸細在城中掀起風浪。
賀州城將士,都知道守城主將是韓英,但是卻並無多少人知道,真正主持這一場戰事的,卻是裴績,而黃玉譚則主要負責城內的後勤。
將士們嚴守賀州城各門,而黃玉譚則是在城中組織了青壯男丁,作為後勤隊伍,時刻向各處輸送物資,早在天山軍出兵之前,賀州城就做足了準備,大量的物資儲存在城中,這些物資,除了糧草、清水、武器等必需品,還有大量的碎石滾木,用來準備防禦戰。
韓英雖然割了來使雙耳驅逐出去,但是對於賀州保衛戰,內心深處並不覺得有多大希望,但是這種心思,他卻絕不會表現在臉上。
楚歡對他信任有加,將賀州交於他,士為知己者死,身為軍人,對於韓英來說,明知敵手強大,卻也要毅然亮劍。
他很清楚,戰事一開,死傷無數,今日還鮮活的生命,等到站後,只怕很多人再也不復得見。
他最大的慰藉,卻是來自於裴績,雖然以弱敵強,凶多吉少,但是自從裴績領兵而來之後,佈置的井井有條,從裴績的臉上,看到的只有深入骨髓的平靜,那是一種極度的冷靜很沉著,而裴績的情緒,總讓韓英感覺到一種希望。
夜色深沉,按照裴績的吩咐,在開戰之前,除了輪值的將領兵士,其他將士必須保證充足的休息,誰都知道,真要打起來,或許再也沒有時間休息。
韓英雖然是守城之將,卻也遵照裴績的吩咐,早早歇息。
黑夜幽靜,兩道人影輕手輕腳行走於屋頂,如同狸貓一般,悄無聲息,到得韓英居室上面,一人在屋頂俯下身子,悄無聲息拿開了一塊瓦片,居高臨下俯視屋內,屋內死一般的寂靜,依稀看到韓英卷在被褥之中,衣甲武器都放在床邊,顯然是睡的正沉。
屋頂兩人互視一眼,點了點頭,隨即輕步到得屋簷邊上,身形閃動,便如同兩隻蝙蝠一樣,倒掛在屋簷下。
一人從懷中取出薄弱蟬翼的小刀,小心翼翼插入窗縫之中,悄無聲息挑開了窗栓,隨即一前一後如同兩道幽靈般閃入了屋內。
屋內沒有燈火,昏暗無比,一人守在窗邊,另一人則是輕手輕腳到得床邊,手中握著一把寒光閃閃的匕首,瞅見隆起的被褥,他是真正的殺人者,即使看不到被褥裡面的身體,卻也能夠準確地判斷對方的要害所在。
出手乾淨利落,沒有絲毫的拖泥帶水,削鐵如泥的匕首插入了被褥之中。
等到匕首插入,此人立時變色,身形如鬼魅,迅速後退,沉聲道:「不好,下面無人!」匕首插入被褥的時候,他當然能夠感覺匕首是否刺入了**之中。
另一人也是驟然變色,立刻道:「撤!」
兩人翻窗而出,尚未站穩,便聽得「嗖嗖嗖」之聲連綿不絕,兩人都是大驚失色,揮刀擋箭,火光驟然亮起,又聽得四面八方似乎都傳來腳步聲。
這兩人反應倒也靈敏,已經瞧見院門外一群兵士蜂擁而入,兩人身形輕盈,齊齊將手中武器插入牆壁,借力騰起,身在半空,還沒有翻上屋頂,亂箭之中,兩道身影幾乎同時從半空中摔落下來,卻都是被亂箭射中。
一人被亂箭射中要害,當即死去,另一人還在地上掙扎,想要起身,未等起身,幾名虎背熊腰的兵士已經衝上前來,將此人按住。
火光之中,一身便裝的韓英快步行來,伸手掐住刺客的下顎,還沒說話,便瞧見這刺客已經是七竅流血,已然斃命,明顯是逃跑無望,服毒自盡。
韓英皺起眉頭,聽到身後腳步聲響,回過頭去,卻見到裴績正緩步過來,裴績以前行走之時,一瘸一拐十分明顯,但是此刻行走,速度不快,雖然還依稀有些瘸拐,但較之從前,明顯順暢許多。
羅多以天山雪蓮作為賀禮送給楚歡,當做大婚之禮,楚歡卻將其轉贈給裴績,裴績加上其他藥物一起配製,服下之後,本來已經壞死的經脈,竟然真的出現枯木逢春跡象,腿疾已經大有改善。
「裴先生,你真是神機妙算。」韓英拱手道:「朱凌岳果然陰險,當真派了人前來刺殺。」
「他手中有鋤奸堂,都是一群亡命之徒,自然會充分利用。」裴績盯著兩具屍首。
韓英道:「咱們守了幾晚,還真將這刺客守了過來,如果不是裴先生早有準備,末將只怕真要死在這些刺客手中。」
「朱凌岳雖然兵強馬壯人多勢眾,帶著必勝之勢而來,但是能夠減少損失,自然是求之不得。」裴績含笑道:「韓將軍是賀州城主將,在朱凌岳看來,刺殺了韓將軍,軍心動搖,城內士氣將為之一挫,對他攻城有利無害……!」
「裴先生,照這樣看來,朱凌岳只怕已經準備攻城了。」後面又傳來一個聲音,正是賀州知州黃玉譚,他緩步上前來,「先派使者,後派刺客,軟硬兼施,這套把戲都沒能奏效,就只能強攻賀州城……!」
韓英點頭道:「黃大人所言極是,裴先生,到了天亮,如果刺客沒有帶回消息,朱凌岳必然知道刺殺之事失敗,只怕便要攻城了。」
「攻城之戰,素來忌諱曠日持久,朱凌岳自然是明白這個道理。」裴績對二人所言深表贊同,「既然其他手段無用,當然就只有攻城。」微一沉吟,才道:「韓將軍,知曉眾將,既然有刺客能前來刺殺將軍,那麼城中恐怕就
不止這兩人,讓大家小心謹慎,加強防備。」
韓英道:「末將會傳令下去,讓他們小心提防。」
「另外派人嚴加保護城中的糧倉和水源,朱凌岳陰險狡詐,無所不用其極,要提防他們找機會燒燬糧倉,更要小心他們往水中投毒。」
「先生放心,末將這就去安排。」韓英拱手道,隨即冷笑道:「朱凌岳想要拿下賀州城,自以為輕而易舉,等到他攻城之時,咱們倒要讓他瞧瞧,什麼叫做堅不可摧,不到城下,就憑咱們的幾道壕溝,就要讓他損兵折將。」
旭日東昇,又是一個好天氣。
西方傳來的號角聲,讓賀州城的守軍們心中一緊,城頭的將士們已經遙望見西邊的大地之上,一隊隊陣容整齊的兵馬正緩緩向賀州城移動過來,烏雲密佈般,大有一種泰山壓頂之勢。
此時城頭的將士們終是見識到了天山軍的恐怖之處。
天山軍雖然人數眾多,但是隊形卻極為整齊,就算向前行軍,也是進退得法,整齊劃一,天山軍的單兵作戰能力未必是最勇猛的,但是他們的紀律無疑是極其嚴明的。
天山軍就如同螞蟻一樣,遍佈在賀州城西蒼茫大地之上,行進速度並不快,但氣勢確實驚人,城頭守軍已經感覺到胸腔有一種憋悶之感。
長矛如林,短刀閃光,星星點點。
賀州城頭,弓兵已經是迅速地移動到城垛邊,弓搭箭、弩繃弦,一排排弓兵如同刺蝟般,宛若豎起了全身的硬刺,等待著天山軍靠近過來。
除了弓兵,城頭上還準備弩車以及投石車,這種投石車不比攻城的大型投石車,城頭的面積有限,投石車的體積也並不大,其射程卻正是在城外最外層的一層壕溝之內,當初在城外挖掘壕溝,便是先以這種投石車做出試驗,測算出距離再進行挖掘。
韓英衣甲鮮明,立於城頭中央,手握戰刀,高聲道:「沒我將令,不要輕舉妄動,等他們靠近過來,不要急,不要急……!」
隨著天山軍越來越近,城頭的兵士呼吸也越來越急促,血管中的血液卻也開始漸漸燃燒起來。
天山軍已然出陣,但是韓英卻並沒有瞧見伏鬼嶺的西北軍出戰,他甚至可以遙望西北方向,遠遠望見伏鬼嶺上依然是旌旗招展。
號角聲聲,鼓聲隆隆,眼見得天山軍越來越近,城頭守軍也已經做好了準備。
「將軍,他們……他們好像停下了。」韓英身邊一名部將忽然道。
其實不用部將說,韓英也已經瞧見,天山軍距離最外層一道壕溝還有兩三百步遠,竟是突然停下,並沒有繼續向前行進。
城頭守軍面面相覷,不知道天山軍到底要搞什麼鬼。
將士們很快就看見,天山軍陣忽然左右拉開,拉出幾道裂縫,眾人正不知天山軍葫蘆裡賣什麼藥,忽然間瞧見從那幾道軍陣裂縫之中,緩緩走出一大群人來,韓英瞧見那一群人,臉色微變,眉頭已經鎖起,他卻是瞧見,從軍陣之中出來的那群人,並無衣甲在身,而是粗布衣裳,甚至不少人衣衫嘍爛,顯然是一群普通百姓。
這群百姓人數著實不少,紛紛從天山軍陣出現,轉眼之間,竟是有一兩千人之多,更為怪異的是,這些百姓手中拿著各種器具,鏟子、鐵鍬、鋤頭,不一而足,若不是在戰陣之中,倒讓人以為他們是要下地幹活。
城頭守軍一時間都怔住。
「將軍,難道……難道他們要用百姓來一起攻城?又或者用百姓的性命來威脅我們?」身邊部將忍不住道,但很快就否定自己的想法,「可是……可是那群百姓好像不是被逼的……這到底是怎麼回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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