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山軍旌旗招展,人多勢眾,但是卻並無一兵一捽髮起真正的攻勢,從天山軍陣出現的第一撥人,竟然是一群普通的百姓。
城頭的弓箭手們本來是拉滿了弦,看到那群百姓出現,手上的力道禁不住鬆了一些。
守城的兵士,大部分都是西北本土子弟,又如何忍心對自己的父老鄉親動手。
韓英的臉色也變得難看起來。
一兩千百姓一開始並沒有立刻上前,一群一群聚在一起,似乎在商議著什麼,城頭的守軍甚至瞧見,人群之中,更有不少人對著城頭指指點點。
「將軍,這……這到底是怎麼回事?」韓英身邊的部將們頓時都愣住。
韓英眉頭緊鎖,終於道:「本將明白,這是朱凌岳的詭計,他知道要突破幾道壕溝,必然要付出不小的代價,天山軍是他的本錢,每損失一分,他心裡都會難受,所以他想要利用百姓,填平壕溝。
「啊?」眾將恍然大悟。
韓英所料果然不錯,雖然百姓們一開始都在議論,並沒有多少人敢靠近壕溝,但是有幾十人率先走到壕溝邊時,其他人也都紛紛上前來,見得城頭的兵士並無射箭,百姓們的膽子也就大起來,越來越多的人到了壕溝邊上,已經有人開始論起鋤頭,挖土填溝。
「將軍,他們真的是要幫天山軍填起壕溝。」部將們吃驚道:「朱凌岳不可能從天山帶著這麼多百姓過來,這些百姓,恐怕就是賀州城附近拉過來的……他們怎會幫天山軍?」
城頭的守軍們見到百姓們熱火朝天開始填壕溝,也都是錯愕不已。
一名部將卻是皺著眉頭,「將軍,如果咱們眼睜睜地看著,壕溝遲早要被他們填起來。挖溝困難填溝容易,真要是被他們將幾道壕溝填起來,咱們先前的努力便付諸東流。」
「但是咱們不能射殺他們。」立刻有一名部將道:「這些百姓都是賀州百姓,只怕城頭上就有他們的親人,下令射殺,只怕咱們自己的軍心就不穩,即使將士們遵令放箭,此事一旦傳開,天下人都會以為咱們西關軍濫殺無辜。我們的兵力不如天山軍,如果在道義上還輸給了他們,便再無取勝之理。」
先前那部將道:「這些百姓,也未必全都是真的百姓,朱凌岳卑鄙陰險,這中間未必就沒有混入天山軍。他令人穿上百姓的衣裳,混入其中,堂而皇之在咱們眼皮底下填溝,那也是大有可能。將軍,咱們守城,本就困難,少了一層防禦,就少了一層勝算,如果失去城外壕溝,咱們更是岌岌可危了。」
「將軍,此言不假,咱們總不能眼睜睜地看著天山軍將咱們辛苦設置的防線輕易破除。」
此時眾將爭論起來,分成兩派。
韓英知道事態嚴重,尚未交戰,若是內部便發生分歧,後果不堪設想,沉聲道:「都不要吵了,裴先生在哪裡?」
「先前還見到裴先生在那邊,只是現在不知去了哪裡。」
「快找到裴先生,問問裴先生,現在咱們該怎麼辦?」韓英握起拳頭。
「將軍,快看。」一名部將指向遠方,「那是板車,他們……他們要用板車拉土!」
「將軍,天山軍動了……!」
天山軍確實動了,卻並非向城門而來,而是分成一個又一個小隊,席地而坐。
步軍在前,騎兵在後,三萬黑風騎在隊伍的後方,騎兵早已經下馬,戰馬密密麻麻遍佈大地,此時守軍們更可看清,從隊伍來開的縫隙之中,不少百姓正推著板車往壕溝邊過來,有些百姓甚至用籮筐從後方挖土,裝滿土送到壕溝邊上。
填溝的百姓似乎已經沒有了顧忌,大張旗鼓地運土填土,根本不像是在兩軍陣中。
「鄉親們,守城的都是西北子弟,不會對你們射箭,如若射箭,那是天理不容。」一些天山將領卻是騎馬在百姓人群中來回飛馳,高聲叫喊:「楚歡丟棄縣城,棄百姓於不顧,如此大奸大惡之輩,你們難道還要支持他?朱督知道你們缺衣少食,只要填上壕溝,所有人都可以得到糧食,干的越多,得到的也就越多……!」
「楚歡頒布均田令,不過是蒙蔽大家,西關的官倉,根本沒有足夠的糧食,他是要謀反,所以要收買人心,大家千萬不要被他蒙蔽。朱督愛民如子,此番平定楚歡之後,定然讓大家豐衣足食。」
喊聲如雷,甚至都傳到了城頭上。
韓英一直鎖著眉頭,那喊聲依稀傳了過來,他也依稀明白了什麼,終於明白,這群百姓倒真不是被逼迫而來,而是為了糧食前來。
西關缺糧,眾所周知,雖然楚歡來到西關,頒布實施了一些列的法令,但是卻不可能在短時間內改變西關缺糧的困境。
而西關眾多百姓都是飢腸轆轆,大家確實對楚歡的均田令十分擁護,也確實分得了土地,更是等著從官倉借糧耕種。
但是飢餓可以讓人做出任何事情,種糧的成果,要等到秋天之後才能見到糧食,無數人要硬挺著支撐到秋天,如今朱凌岳用糧食引誘百姓,在飢餓的驅使下,誰又能拒絕?
對於天下大多數來說,誰做皇帝,他們不關心,誰主沉浮,他們也不關心,他們最關心的是否能夠活下去。
朱凌岳用糧食引誘百姓去填壕溝,很多人都知道,在兩軍陣中,填平壕溝,這是凶險至極的事情,可是飢腸轆轆的感覺,讓他們甘願鋌而走險。
韓英望著熱火朝天的百姓,此時真是無可奈何,上陣殺敵,拋頭顱灑熱血,韓應毫不在
乎,可是面對眼前這樣的情景,他卻不知如何是好。
「韓將軍為眼前之事發愁?」韓英正望著前方出神,耳邊忽然傳來聲音,韓英轉頭看去,裴績不知何時已經到了他身邊。
韓英苦笑道:「裴先生,我想不到朱凌岳竟然如此卑鄙無恥,咱們耗費時日,苦心打造的城外防禦工事,只怕要毀於一旦了。」
裴績俯瞰城下百姓,微笑問道:「將軍準備怎麼辦?」
「左右為難。」韓英搖搖頭:「我沒有想到朱凌岳會使出這樣的手段。這些百姓之中,或許真的混入了天山士兵,可是只要中間有一個百姓,若是輕易射殺,必然傷了楚督之名,可是若坐視不理……!」一臉無奈。
「朱凌岳心機狡詐,不但是你,我也沒有想到他會來上這麼一手。」裴績目光深邃,輕聲道:「不過將軍是否還記得楚督的一句話?」
「先生是說?」
「楚督曾經說過,西關將士,不傷一名西關百姓。」裴績緩緩道:「楚督有令,咱們自然不能違抗!」
韓英明白過來,道:「既是如此,就只能坐視不管了。」
「其實將軍可以選出一些箭法高明的兵士,讓他們射出幾箭,雖不傷人,但是或許能夠讓他們的進展遲緩一些。」裴績含笑道:「天山軍如今士氣正盛,不過古人有雲,一而足,再而衰,三而竭,拖得時間越久,天山軍將士的軍心難免稍有浮動。」
韓英眼睛一亮,笑道:「先生所言甚是。」
天山軍中軍之中,朱凌岳身穿甲冑,背負雙手,遙望賀州城頭。
「朱督果然是妙計,那些百姓聽說可以分得糧食,一下子就有兩三千人甘願前來。」身邊一名部將恭敬道:「西關人苦心設置的障礙,朱督略施小計,便讓其土崩瓦解,末將真是欽佩萬分。不但可以摧毀那些障礙,而且這些百姓甘願前來幫忙,只怕對城中的士氣也是大為打擊。」
朱凌岳淡淡笑道:「樸通,如果楚歡在城中,你覺得他會如何應付?」
那部將樸通立刻道:「只怕也不敢出手。楚歡在西關收買人心,做出一副大仁大義的模樣,這種情況下,想必也不敢自毀名聲。」
「如果換做你是守城之將,你又會如何?」朱凌岳並不回頭,淡淡問道。
樸通想了一下,才道:「末將倒是沒有想過,只是如果守城的真是末將,末將也會感到十分棘手,只怕……只怕也不敢輕易射殺!」
朱凌岳轉過頭,神情嚴峻,冷冷道:「僅此一句,你就不配為將!」
樸通一怔,朱凌岳已經冷冷道:「一將功成萬骨枯,沙場爭鋒,不是你死,便是我亡,決不可有婦人之仁。如果你是守城之將,這些百姓既然幫助敵人,那也就是敵人,對於敵人,絕不可手下留情,不管敵人穿的是什麼衣裳,也不管是男女老幼,但有為敵者,殺無赦……!」
樸通立正身體,肅然道:「末將受教,朱督之言,末將銘記於心!」
朱凌岳抬手拍了拍普通肩膀,語重心長道:「前方道路還很長,或許有一日,你也會面臨同樣的情況,若真的到了那個時候,切不可犯了婦人之仁的毛病,對敵人的仁慈,就是對自己的殘酷,這一點,你定要牢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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