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趴下啊!」
幫帶楊慕時大吼一聲撲到聶鵬程身邊,排子槍「砰砰」打響,來不及趴下的人群和人群夾雜著的日軍紛紛倒下,餘者急忙臥倒,後邊跟著的大隊日軍一部就地還擊,一部後退到土牆後面組織火力。
聶鵬程仰躺雪地上,瞪圓了眼珠看著鉛灰色的天空不住地咳嗽,每一次咳嗽,胸腔傷處就噴湧出血沫,嘴裡、鼻孔裡也有鮮血噴出。
「翔萬,翔萬兄,醒一醒,來人吶!」楊慕時半跪聶鵬程身邊,一手托起營管帶的後頸,想將它扶起,卻看清楚傷勢後束手無策。日軍的無煙藥槍彈200碼的距離上打右胸,打穿了肺葉就算是華佗世,也救不了管帶官的性命,可是,管帶不能死,他若死,楊慕時誠然可以接任管帶,卻無顏面對聶軍門的托付。
劇痛、缺氧、窒息聶鵬程奮起後一絲精神,嘶啞地吼出僅有楊慕時能聽到的」殺——鬼——子「三字後,合上雙眼,嘴角帶出一抹誰也看不懂的微笑,頭一歪,去了。
1哨哨官秦大光喊道:「楊幫帶,倭鬼子上來了!」
楊慕時驚醒,揮手示意部下弟兄將營官遺體抬走,轉眼看向黃花甸村東北口。兩軍交戰之間的雪地上趴著一片姓,或抱著頭,或高聲呼救,或地上小心翼翼地爬動;村口,矮牆後的日軍已經組織起排槍,隔著近四碼的距離向側翼的2哨陣線射擊,掩護大約一個大隊的鬼子翻過矮牆,匆忙列陣。
按照既定的作戰計劃,4營將以1哨掩護,2哨向左翼側撤退,引鬼子追擊的同時,將自己的右翼暴露給東邊淺丘間埋伏的騎兵。
「全營,齊射三輪後,1哨掩護姓,2哨緩步撤退到3哨陣地!」
辟里啪啦的槍聲,村南的炮彈爆炸聲越來越近,似乎炮火已經越過望台、矮牆,向村內延伸。
4營打得很有節奏,1哨以排槍壓制日軍約一刻鐘時間,2哨陣線的後退引動鬼子矮牆前倉促組成的戰線向前推進一切都楊格、陳固和馮國璋對敵軍反應的判斷。
欲圖岫巖城下夾擊武毅軍的日軍黃花甸遭到攻擊,一時之間不可能判斷出攻擊方的兵力,只能攻擊方造成的壓倒性聲勢前選擇固守。固守可以拖住清軍,等待岫巖援軍到達,一樣是夾擊武毅軍的局面。想要武毅軍的炮火轟擊下固守,日軍的炮兵就必須列陣還擊,一說到炮兵陣地,問題出來了。
黃花甸村落有餘戶人家,這就是被日軍屢次選為宿營地的原因了。冰天雪地裡,日軍不可能選擇讓大清國的姓住屋子,自己住帳篷或者露宿?亡國奴的待遇不是這樣滴!
余戶人家的屋子,有矮牆環繞,還有水井、樹木、碾台日軍火炮無處放列,即便村內、矮牆後放列了,直射炮兵們因為矮牆的存而無法通過炮膛靚視或者使用覘孔照準器瞄準,也就無法準確射擊。故而,日軍必須不惜代價的以步兵衝出被炮火、彈雨封鎖的村口,組織起陣線將清軍逼退,為炮兵爭取放列陣地來。之後,再進行正兒八經的會戰。
這,也就是日軍一直挨炮擊卻不還手的原因所。
村東有步兵湧出,村南,日軍11聯隊第三大隊的步兵們霰彈橫飛的地獄死傷慘重。
「光!」一炮彈日軍指揮所側近炸開,霰彈「嘶嘶」橫飛,門口的衛兵彈,哀嚎著倒下。充作指揮所的是一戶旗人的青磚牆瓦頂房子,整個村裡都算得上體面、堅固的建築。爆炸的衝擊波讓建築微微顫動,瓦頂的灰塵簌簌落下,令聞聽炮聲、槍聲而不動顏色的日軍第一軍司令官野津道貫將皺起了眉頭。他脫下手套,尖著手指拎起地圖,抖落圖上的塵灰,重鋪展穿過硝煙回到指揮所的參謀長小川又次少將面前。
為什麼?為什麼?小川又次少將的誘敵作戰計劃可謂天衣無縫,卻偏偏漏算了楊格會放棄岫巖城不攻,轉向黃花甸攻擊來援之日軍司令部直屬部隊,讓堂堂的將司令官身處危險之境地?!
如果大本營追究的話,小川又次少將是必須承擔責任的!
「司令官閣下,請放心,只要第一大隊村東北口子上打開局面,火炮即可揮作用。卑職巡視現,東北面之清軍沒有炮火支援,很容易擊破!」
「小川君,我們要立即搶佔藥山高地,並派出聯絡軍官前往岫巖城、鳳凰城,邀集援軍,把楊格所部武毅軍全」
「霍兒——光!「一炮彈落後院炸開,震耳欲聾的爆炸聲,一樘木製的窗戶整個兒地崩飛,又飛行的過程被速快的霰彈子擊打得四分五裂,木屑、碎塊亂飛,其一小塊正好不好地飛過挺立不懂的司令官臉頰,那裡留下一根細細的紅線。
「閣下,閣下,還是去地窖以策安全!」
「不!」野津道貫甩開小川的手,用潔白的手套輕輕擦拭過臉頰,白色有了一小團殷紅。「立即派出聯絡官!告訴西島助義大佐,本官十分鐘後將指揮炮兵向藥山高地之敵起炮擊!」
藥山高地,黃花甸東北面,與村子僅有一道湯溝子之隔。大冷天裡,湯溝子不存了,河面、河岸、原野上都是雪白的一片。對日軍來說,堅守黃花甸的關鍵不是留挨炮擊的村子裡,而是奪取藥山高地設置炮兵陣地和指揮部,以開闊之射界支援第11步兵聯隊作戰。
軍司令官的命令讓第11聯隊長西島助義大佐誠惶誠恐,命令橋本昌世少佐的第二大隊抽調一個隊增援第一大隊後,又親自來到村東北口指揮作戰。
藥山高地上,陳固、馮國璋用望遠鏡將日軍動向全數收入眼底。
「安守兄,咱們是不是派一哨人去支援4營,4營打得很艱苦啊。」
「艱苦?」陳固有點不明白,他可是看得清清楚楚,4營右翼還村口組織排槍射擊,左翼緩步撤退,一旦與留守急造掩體線的另一部會合,將背靠湯溝子和北面的藥山高地形成一道半弧形的防線。如果日軍繼續壓上,勢必將側背暴露給埋伏東面淺丘的騎兵們。戰機正形成,何來艱苦一說?噢這個馮國璋!敢情此時此刻也沒忘記給聶軍門獻上一記馬屁喲。可惜,聶軍門隔得太遠而享受不到。「我看4營打得很有章法,華甫兄,我估計他們村口就放倒了不下50個鬼子。看,快看,看南邊!」
馮國璋急轉向南看,只見南路支隊的倒三角進攻陣列生了急劇變化,炮1隊先分作兩半,又分為4個炮組,恰好能為2、3兩營的4個主攻哨提供火力支持。
楊騏源很有章法、聶鵬程很有章法,南邊攻得越狠,鬼子就越急不可耐地東北口開闢戰場,派出炮兵,就越會追著撤退的4營打,就越把藥山高地看得重!如此,只有一個聯隊兵力的日軍極有可能忽略了東面淺丘的控制和警戒!
戰機真的是越來越成熟了!
只要騎兵野戰衝垮日軍一個大隊左右的兵力,這一戰,鬼子就只能乖乖地留村裡挨打、待援!對武毅軍來說,能夠打成如此局面還遐想,一騎快馬進入陳固的視野。
「不!放那傢伙過去!」
陳固的話音未落,山下響起一陣槍聲,一騎從黃花甸衝出的人馬頃刻間倒地斃命。他跺足向坡下吼道:「我說,周昭明,你他娘的5營都是些什麼人吶?」
5營的弟兄們確實有些心急了,眼看著4營以及南邊打的熱鬧,自己卻藥山高地下乾等著,好不容易來了一騎鬼子,早有人按捺不住,沒有得到射擊命令時開了槍。由此可見,5營的紀律比之1、2、3、4營還稍有欠缺。
不多時,周昭明連帶尷尬的笑意爬上坡頭,衝著臉色不善的總書打個千,涎著臉道:「陳先生,安守兄,打死個鬼子尉軍官。」
「老子知道!」陳固板著臉罵道:「人家是去鳳凰城、連城求援的!你把它搞死了,咱幫統大人的戲還怎麼個唱下去!?滾滾滾,看你嬉皮笑臉的樣子就是氣!」
馮國璋拉扯了陳固道:「安守兄,息怒,鬼子肯定還會派聯絡官的。」
運動戰,運動戰,四千武毅軍官兵辛辛苦苦的冰天雪地裡東奔西跑,目的是啥?無非是調動多的日軍跟著,尋機殲敵!畢竟此時,已經穩守青苔峪堡的武毅軍拿不拿下岫巖城都無所謂了。故而,放鬼子聯絡官過去就能賺得鳳凰城一線鬼子兵力加空虛,聶軍門變佯攻為強攻的行動就能順暢,說不得繼黃花甸勝仗之後,還有一場鳳凰城大捷等著大清國的萬萬姓呢?不過,還好有馮國璋當和事老,自己這態周昭明會沒辦法下台的。
「唔,周大人,下次記住,沒有命令不得開槍,放鬼子聯絡官過去。」
「是!」周昭明正了正容色,立正應答後下了坡。
說話間,勺子河西射向村裡的炮火繼續延伸到村東北口子,那裡炸出一根根雪土柱,掀起漫天的雪霧。日軍炮兵沒辦法,只能推倒土牆,艱難地把火炮拽出來,就倒下的矮牆前放列火炮。同時,四營1哨帶著一群姓退到河沿,一人飛快地跑過十米寬的冰面來到藥山高地的坡下。
周昭明又來了,這一次沒笑,而是哭喪著臉帶來一個令陳固、馮國璋感覺手腳冰涼的壞消息——聶鵬程陣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