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龍騰世紀 005 【火燒豬尾巴】 文 / 過河老卒

    賽馬集,滿語「薩瑪吉」的漢音,跟什麼賽馬賽狗的沒有半毛錢關係,也不是什麼集鎮,而是建於明朝葉的小型城堡,位於薩瑪吉河上游右岸,鴨綠江和遼河水系的分水嶺南麓,鳳凰城北面偏東大約150里,連山關正東偏北80里。

    鎮邊軍佐領延山帶著七人馬隊和功字左營防勇楊格跨越冰凍的草河,行了大半日才抵近城堡。此時,楊格可以看到那個依山傍水,已經十分破敗的堡壘,也可以看到堡壘衝出幾騎,呈警戒隊形向自己這邊衝來。堡壘的城門上有個古舊的簡易閣樓,想必此時正有人用望遠鏡監視著來者的一舉一動?

    「鎮邊馬隊佐領延山!」

    一騎突前,距離延山大約五十米時轉向橫行幾步,待衝勢稍緩後一勒韁繩停住,扭頭大喊:「是袁佐領?!佐領大人回來了!大人,我是巴哲爾!」

    「走,進堡!」延山策馬讓道,一揮手,讓手下騎兵先行,待楊格所乘戰馬由手下騎兵牽行而來時,他向楊格問道:「楊兄弟,還撐得住嗎?」

    那麼近距離挨一槍,若非有水壺、銅錢和銀元擋子彈,就算你那老式左輪威力再小,也會立時要了人家的小命兒!堂堂現役陸軍上尉被老天爺弄到這個世界來,容易嘛?!

    想法歸想法,分寸還須把握妥當。畢竟此時是1894年11月,國還叫大清國,眼前這位被人稱為「袁佐領」的又叫延山,一準兒是個滿人的名字,他手下的幾名弟兄,楊格一路上也攀談了幾句,彼此也算認識了,他們間有四個漢軍正白旗,一個赫哲人,一個鄂倫春人。

    胸口疼啊,估計是被子彈撞得骨裂了,倒是沒有骨折的可能,這一點楊格很清楚。倘若胸骨或者左肋骨骨折,必然無法承受肌肉收縮的力量,呼吸之間都會產生劇痛。

    「能撐住!」感覺到袁佐領眼光和語氣的歉意,楊格一邊回答一邊點頭,以確定自己的話。

    「那好,走!」

    城堡的閣樓上,有人大喊:「袁佐領抓了個小鬼子!」

    堡門處,延山手下那個赫哲兵用有些變調的漢語大聲回答:「不是小鬼子,是功字軍左營的防勇兄弟,從鳳凰城突圍後一個人殺了三個小鬼子,正好碰上咱們!」

    閣樓上那人哈哈一笑,怪叫道:「一個人殺三個倭寇小鬼子?!古額裡,你吹牛的?烏蘇里江水只有魚,沒有牛!」

    楊格分明看到那個叫古額裡的赫哲兵漲紅了臉,他憋了一陣,狠聲爆氣地回敬了一句:「我沒吹牛!你不信?算逑!」那「算逑」二字腔調怪異,明顯是剛學會不久的詞兒。

    延山看向楊格,微微一笑道:「弟兄們從鴨綠江撤到鳳凰城,又撤到這裡,有的兄弟覺得憋屈,有的兄弟已經害怕小鬼子了。楊兄弟,你的事兒正好可以用來提振士氣。」

    楊格默然點頭,心卻想:若非經過甲午戰爭,國人心裡還存對日本人的優越感的!天朝上國,這話跟西洋人說不著,跟東洋島國的小矮人還能說上一說。楊格記得自己看過的軍事歷史關於這場戰爭之前的描述,清朝無論是官員還是士兵,以及老姓,對日本人絕對是大國俯視小國的心態。這種心態,估計鎮邊軍將士們身上已經被實戰挫敗得乾淨了。一個信念破滅很可能造成三種後果,即畏懼、正視、逃避。畏懼者,被人打怕了,失去了勇氣;逃避者,不願意接受現實,把自己封閉自己的窠臼;正視者,能奮起抗爭,能樹立一個的信念。

    想來,這位袁佐領必然要拿自己作「提振士氣」這篇章了!

    剛出堡門洞,堡壘內的清軍官兵們已經得了消息,紛紛湧上前來,指點著馬背上有些晃蕩的楊格議論紛紛,焦點是楊格身上的日軍黑色軍大衣和背上交叉背著的兩桿日制步槍。

    延山揮舞著馬鞭作勢欲打,卻並未真正落下鞭子,只是連聲大吼那些擋路者:「讓開,讓開,本佐領還要去參見統領大人,報告軍情!」

    楊格仔細觀察城堡內的情形。

    此處山勢從南往北逐次升高,這道分水嶺應該是長白山的餘脈,越往北就往靠近長白山了。城堡依山傍水,堡內大半屋舍建於山腰上,以至堡牆之內頗為空曠,想來是前人要堡內走馬演武的緣故。楊格看到,向南的堡牆上從東到西依次擺放著四門火炮,對此,他大不以為然。

    都什麼年頭了,還如此用炮?火炮沉重、機動不便,置於狹窄的城牆之上,雖然能獲得較開闊的視野和射界,可惜也暴露了自身目標,極易成為敵軍炮火的靶子!火炮,戰爭之神,要揮出神一般的作用,先就要選擇好陣地,保護住自己。再者,清軍將火炮置於城牆之上,還暴露出火炮戰術的另一落後之處——單純依靠直射。可是,從清軍裝備的步槍、手槍使用黑火藥作為射藥的情況來看,火炮也多半使用黑火藥,那,黑火藥能為炮彈提供良好的低伸、平直彈道,保障直射的命率嗎?扯淡!

    楊格對那四門火炮的結論是四個字:純屬擺設。

    山腳,一間茅屋外,楊格隨著眾人下馬。

    佐領延山把韁繩遞給古額裡,向楊格說:「楊兄弟,你且此處稍歇,看看胸口和額上的傷勢,待我回報統領大人之後再作計較。巴哲爾!」

    「,佐領老爺。」

    「照顧好楊兄弟。」

    「輒。」

    延山擺擺手,示意楊格進屋避風,自己一轉身,大步走遠。

    茅屋由布簾作門擋風,面積大約十五個平米左右,正生著一小堆火,架著一口鍋,熱氣蒸騰出稀粥的香味兒。屋內光線不錯,全因草頂上開了一個大天窗,火堆的煙霧直接從「天窗」散出。四邊牆角,幾名士兵抱著槍蜷縮成一團打盹,一聽見有人進來,慌忙站起,其有人「啊」了一聲,大叫:「小鬼子!快!「

    「自己人!」巴哲爾大喝一聲止住那睡眼惺忪的兄弟,嘿嘿一笑道:「滾,你們都滾出去,讓斥候隊先睡一會兒。」

    「自己人?」那兄弟偏頭打量著楊格,嘴裡咕噥著提了槍出門。

    巴哲爾指了指靠近火堆的一根原木柱頭,說:「兄弟,這裡靠近火,暖和,等吃了東西後你就睡這兒。噢,我叫巴哲爾,蒙古正白旗人。」

    「楊格,漢人。」

    巴哲爾又是嘿嘿一笑道:「知道,佐領大人叫你兄弟呢。」話音未落,他就挑開布簾出了門,顯然,他還值哨。

    楊格一愣,旋即明白過來,那佐領姓袁,估計是漢軍旗人。不過,漢軍旗人一般都習慣用滿族名字,像這位佐領一般的確實不多。即便歷史大潮成了漢軍旗人也不忘祖宗,這種人值得尊敬。

    楊格盤腿坐火堆邊,頓時覺得有些凍僵的身體熱乎起來,舒服啊!

    不多時,古額裡等人打理過戰馬後也進了屋子,眾人顧不得乾淨不乾淨,就著不知從哪裡弄來的土陶大碗喝了熱粥,吃了幾個又冷又硬的麵餅子,然後各自圍著火堆打盹。楊格見眾人衣衫實有些單薄,忙解開背囊,拿出一張日軍軍毯丟給古額裡,自己裹了一張,又覺得不合適,乃拉開來給旁邊兄弟搭了一半。

    這個舉動贏得了大家的好感,拉近了彼此距離,幾個人圍坐火堆旁,著實有些熱乎勁兒,可問題也隨之而來——熱氣一生,屋子裡充滿了一股子難聞的酸臭味兒。

    癢啊!渾身都癢!從頭到腳每一寸皮膚都癢!楊格剛開始還挺有節制的稍微撓了撓就作罷,可撓過的地方一陣舒爽之後就是奇癢難忍。也不知這個身體的主人有多少天沒洗澡了,腦後的辮子油膩、髒污得似乎糾結一起,形成一頂沉重的「鋼盔」,絲之間,又似乎有跳蚤之類的東西移走,帶來一股股的臭味和奇癢。

    其實,周圍鎮邊軍馬隊的幾個弟兄也是如此,只不過習慣了而已。

    楊格揭開大衣,忍住額頭和胸口的痛,一手撓頭,一手撓咯吱窩、撓背、撓撓個屁啊撓!火了,老子一定要把這豬尾巴剪掉才行!只是,那幾名騎兵都是鎮邊軍的,乃是正兒八經的旗人。以楊格對這個時代的認識,一名漢人防勇當著幾名旗人的面剪掉辮子,說不定立即會被扣上一頂叛逆的罪名,推出去砍頭了事。

    得想個法子。

    困了,困了。盤腿坐火邊的楊格作出無精打采的模樣,也不再理會他人,只顧打盹休息。漸漸地,他的腦袋慢慢地向下耷拉,向下耷拉,猛然就擱膝蓋上,腦後的辮子慣性作用一下子從後甩到前面,正垂熊熊的火苗上。

    「茲茲」辮子著火了,快速縮短,出一股焦臭味,楊格「毫無所覺」,旁邊的騎兵們卻慌了神,旁邊一人趕緊去推楊格,古額裡起身到草廬門口扯下擋風的簾布,兜頭罩腦地籠楊格身上。

    「怎麼啦?怎麼啦?」如夢初醒的楊格茫然不知頭上還裊繞著青煙。

    「哎喲,楊兄弟,你的辮子,你的辮子燒著了!哎喲,你那條辮子多好啊,油光水亮的,嘖嘖。」

    「啊!」楊格這才驚覺,一甩頭,少了一大半的辮子輕飄飄的,一股子蛋白質和油脂燃燒過後的臭味撲鼻而來。他哭喪著臉拿著焦黃捲曲的辮梢,連聲歎道:「身體膚受諸於父母,怎麼唉!這可怎麼見人吶!「

    古額裡同情地看了楊格一眼,說:「都這樣了,能怎麼辦?乾脆,我去獵戶營找那個剃頭匠,給你剃個光頭得了。富明,你就著火燒點熱水,說不定佐領大人還能討幾副膏藥回來給楊兄弟用。「

    經過這一鬧,眾人都暫時沒了睡意,七手八腳搞來冰塊化那口方才用來熬粥的鍋裡,又添了乾柴,把火撥弄得很是旺盛。

    剃了光頭,抹了身子,胸膛青紫處上狗皮膏藥,穿戴齊整的楊格跟隨延山去見鎮邊軍馬隊統領永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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