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行十三騎鐵騎如幽靈一般穿過部族西疆,進入蠻荒之地。
曙光漸漸升起,向前方放眼放去,幾乎是一片無盡的生鐵之色,路上偶爾會看到瘴霧籠罩好大一片區域,灰褐色的瘴霧之中一片死寂沉沉。蠻荒如此蒼涼粗野的生存環境讓周路直皺眉頭。
一個瘦削的鐵衛時不時地從馬上跳下去,或是抓起一把泥土在鼻端用力嗅著,或是從一個山石的縫隙中找出誰也不曾留意到的蛛絲馬跡……
能否營救出那十三名礦師,關係到部族整個西疆的安寧,而要想營救那些被抓走的礦師,就要追查前日偷襲而至的沙匪行蹤下落。
追查那伙沙匪有兩個辦法,一是進入蠻荒中隨便尋到哪一夥匪徒,抓住幾個舌頭詢問。
當然這樣做極為危險。
沙匪窮凶極惡,殺人放火是家常便飯,若是想抓舌頭,不知要打一場怎樣的硬仗,萬一惹上一夥大勢力,被幾百人圍住,他們幾人逃跑起來都將頗為艱難,並且,蠻荒中沙匪多如牛毛,就是抓到舌頭,對方也未必就知道他們需要的信息。
那麼還有一種辦法,就是循著前日沙匪撤去的蹤跡沿跡追蹤。
但是那也極難。
沙匪已退兩日了,在環境惡劣的蠻荒中,許多痕跡都已被狂風、暴雨、極炎地火、毒瘴泥沼抹去,並且前日沙匪退軍時採用的是化整為零的策略,幾百人如退潮一樣分散退去,想要追蹤談何容易。
周路偷眼向那幫鐵衛看去,發現那些人全都不著急,對那個瘦削的鐵衛一付極有信心的模樣。
瘦削的鐵衛腳步輕柔如貓,幾步竄上山石,出乎所有人意料的,從山石縫隙間用兩指拈出一顆比指甲還小的木珠來。
周路狠狠地吃了一驚。
那顆木珠正是沙匪們衣襟下最喜歡戴的一種裝飾,用絲線穿了一串一串的掛在衣角,周路真沒有弄明白,那個瘦削鐵衛是如何在疾行中還能在山石深處有這樣的發現。
「他的目光能拐彎嗎?」
瘦削的鐵衛取出繪著殘缺地圖的獸皮,與鐵冪濤比比畫畫地研究了半晌,最後指向岔路中的一條路低聲喊道:「從這裡走。」
眾鐵衛齊齊躍上馬背。
「不!」
周路突然大喊了一聲,所有人都轉頭看他。
周路不知怎麼了,心中對那個方向有一種隱隱的恐懼,彷彿有一個龐大的危險橫在那裡一樣,周路甚至都不清楚那樣的恐懼是因為蠻氣旋對天地的感知形成的第六感,還是因為丹田中妖火傳遞過來的情緒。
反正,他就不想向那個方向走。
周路縱目前望,如發現新大陸一樣指向另一條路,向那個瘦削的鐵衛喊道:
「你追錯了,你看,那棵枯樹樁下是什麼?」
周路縱馬跑過去,將十多丈遠的樹樁下被刮著撕裂下來的布條小心翼翼地取下,然後縱馬跑了回來,從那布條材質上來看,是典型的沙匪身上穿的布料。
周路得意洋洋地炫耀著:
「這是從那條路上發現的,我想我們應該往那條路上去追。」
所有人都用一種鄙視的目光看向周路。
那個瘦削的鐵衛冷冷哼了一聲,飛身上馬,在馬背上轉回頭淡淡說道:
「蠻荒沙匪眾多,這是另一夥匪徒在更早留下來的。」
他甚至都不欲過多解釋,抖韁繩就要前行,周路在後邊極不服氣地大喊問道:「你怎麼知道這是另一夥匪徒的,你怎麼知道你選的路就是對的?」
周路對瘦削鐵衛選的方向心中有極大牴觸,他下意識地就想說服對方。
這一次,眾鐵衛們看向周路的目光中就差直接寫上「傻逼」兩個字了,那個瘦削鐵衛霍然撥轉馬頭,幾步行到周路身邊,隔著馬一把將周路的衣領惡狠狠地攥住,在鬼面具之後的雙眼都冒著凶光,聲音冰寒地說道:
「記住,在追蹤這一領域,我才是大師,你、什麼也不是,你、要麼給我閉嘴,要麼,讓我將你的嘴用布塞上,你選哪一個?」
被這個鐵衛嚇到了,周路委屈地老老實實地將嘴閉上了,無奈地驅馬跟在眾人身後,暗中還在不服氣地低聲嘟囔著:「連意見都不讓人發表嗎?就你的想法對,別人的想法都一定不對嗎?」
前邊那個瘦削的鐵衛氣的臉色鐵青,但是他與那個纏雜不清的賤人又能說出什麼理去。
眾鐵衛沒人答理周路,一行人策馬飛馳,十三匹青驄踏著凹凸的山石如行平地,箭一般地穿行過山坳,又掠過一座枯林,方從林中鑽出,一場突兀而至的狂風飛沙走石漫卷天地,將十三道身影完全捲裹在其中。
風沙刮的昏黃,幾步之外看不到人影。
奔馳在狂風中,周路將手遮在眼前擋著風沙,一邊呸呸地吐出口中沙礫,一邊憤憤地咒罵著。
越向這個方向走,周路心中隱隱的不安就越強烈,跟在眾人身後,周路趕路趕的極不情願。
這一路上再也沒有發現沙匪的半點蹤跡,周路自顧自地嘀咕著:「哼,說你走錯了,你還不信,看看,連一點痕跡都沒有還追蹤個屁?」
誤入風沙中,青驄馬都在盡力掙扎著,趕了這麼遠的路卻沒有發現沙匪蹤跡,這時就連鐵冪濤都有些驚疑不定,就是走對了路,被如此狂風一吹,什麼蛛絲馬跡都被吹散了,以後還要如何尋找痕跡追下去?
在這樣惡劣的天氣下,靠追蹤真的能找到那伙沙匪的落腳地嗎?
此時唯有那瘦削的鐵衛仍然極為堅毅地衝在最前邊。
眾人在風沙中好一番掙扎,一直向前奔馳了半個多時辰,風沙才漸漸散去,露出一片灰黃的天空,十三人全都狼狽之極,頭髮散亂,灰頭土臉,發中全是沙子。
山路前方,不知從哪裡刮來的枯黃流沙已經將凹凸的山石覆蓋住了。
看著那麼多黃沙,所有人都傻眼了,都有些不知所措地將馬速放緩了下去。黃沙將山路都蓋住了,這回還如何追蹤?而就在這時,那個瘦削的鐵衛臉上突然流露出狂喜之色,用力一打馬策馬飛奔,奔出三十多丈遠,一個飛身跳下馬背,雙手在地上黃沙中用力撥拉起來,不一會,從沙中挖出半截尖利的骨矛。
骨矛前端還有一道刀砍的痕跡。
瘦削鐵衛將骨矛放在鼻端用力嗅了嗅,然後揮舞著半截骨矛跳上馬興奮地奔了回來,壓低聲音喊道:
「找到了,正是那伙沙匪在前日留下的,我們走的這條路絕對正確。」
這一刻除了周路所有人都欣喜之極,鐵冪濤眼睛都亮了。
如此惡劣的氣侯都未阻住那個鐵衛再次找到沙匪痕跡,那個瘦削鐵衛近乎神奇的追蹤之術讓他們對這次任務再次堅定了信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