石洞中傳來微微的鼾聲。
寂靜的夜悄悄流逝,更漏滑過,已近黎明。
周路氣海中的妖火在他體內緩緩遊走,將一身酒氣燒灼一空。周路從酣睡中激靈靈醒來,用力揉了揉惺忪的睡眼微微抬頭,發現小鸞半個身體都緊緊趴在自己身上,呼呼睡的正香。
可能有些冷了,小鸞的腿有些蜷縮,將周路摟的更緊,這個胖子身上熱乎乎的,比火爐都要溫暖。
周路一愣,小心地將小鸞橫在自己身上的胳膊與腿拿掉,又扯過一張厚密的獸皮為小蠻蓋上。
小鸞柔軟的軀體下意識地翻了個身,又沉沉睡去。
周路看著這個醉態可掬的女孩一臉苦笑。
昨晚他們兩人都喝多了,到後來也不知又說了什麼,周路只記得兩人一會憤怒,一會大笑,一會搶著說話,一會手舞足蹈,那種放縱有一種無法言說的快慰,心裡有一種前所未有的放鬆。
再到後來,兩個人不知如何相擁著擠在一塊獸皮上睡著了,一覺睡到了現在。看著這個在睡夢中還秀眉輕鎖的女孩,周路很是心疼,輕輕地撫了撫小鸞的秀髮,周路知道,從此自己要拼盡全力保護的人中,又多了一個。
周路翻身跳起,輕手輕腳地打開洞門走了出去,再將洞門緊緊關上。
小鸞讓她繼續睡吧,周路卻必須要隨鐵冪濤他們出發了。
天上的星星還在夜空閃爍,荒原上有一股清涼的氣息,天氣越來越涼了,族人們已經換上了厚厚的皮袍,不過周路體內妖火旺盛,不畏寒冷,還穿著那身單薄的皮甲。
周路飛身騎上青驄馬,那匹良駒甩開四蹄,一步就輕盈地邁出丈遠,幾個縱躍就奔進了山中,踏著黎明的暗色,青驄馬就如一道淡青色的閃電,一人一馬悄無聲息地向集合地點趕去。
離集合的山坳越來越近。
周路遠遠地看到那方山坳中,十二道身影如亙古聳立的青石一樣,一動不動坐在馬上等待,那樣端肅的軍容讓人深深凜然,正是鐵冪濤與那十一名鐵衛。
那些人全都戴著一付鬼面具,裡邊穿著柔軟的皮甲,外罩一件不知從哪裡收刮來的沙匪匪服,給人一種詭異陰森的味道。
周路嘿嘿笑著打馬疾速奔到近前,嘴裡不住口地喊道:「不好意思,來晚了,來晚了……」那些人看著這個疾駛而來的胖子,面具後面的眼神中都流露出一絲古怪之色,一個鬼臉鐵衛也不說話,冷冷地將一套寬大的匪服與一張面具向周路扔了過去。
周路伸手接過,坐在馬上七手八腳地將沙匪的衣服從頭上套下,後擺都扭到了腰,前襟也錯開了扣子,整套衣服被他穿的窩窩囊囊,周路渾然不覺,隨手將那個鬼面具套到頭上,卻怎麼也不合適,取下來一看,原來戴反了,無奈下一臉懊喪地重新戴過。
對面的那群鬼臉鐵衛中,鐵冪濤的聲音在人群中冷冷地傳了過來:
「周路……」
「嗯?」
周路所有的動作霍然頓住,緩緩抬頭向那個方向看去,他昨天根本就沒有說過自己的名字,鐵冪濤今天卻一口將他的名字喊了出來,周路眼睛下意識地瞇緊了。
那邊鐵冪濤戴著鬼面具,坐在馬上有一抹淡淡的孤傲之感。
鐵冪濤從鬼面具後冷冷地盯著這個趕過來的胖子,看著周路驚詫的反應,鐵冪濤聲音中有一種戲謔之意,淡淡陳述著娓娓道來:
「周路,三十七獵場呼兒勒在風雪夜撿來的孤兒,並被呼兒勒頭領認做義孫,今年獻祭大典上出人意料地召喚到一簇妖火戰魂,人皆以為此人僅是紈褲子弟,哪裡想到深藏不露,在加入鷹翼軍時一舉打敗胡彪與錢姬,證實了自己神勇騎射的實力。」
「後來隨鷹翼六隊進入部族西疆值守,憑其控火天賦直接進入陣火閣成為一名煉器師,在這次沙匪來襲中神勇地衝入戰場,共殺死沙匪四十七人,救下族人五十六人,立下赫赫戰功,此刻長老閣的嘉獎命令還在路上……」
鐵冪濤的聲音頓了頓,冷冷地問道:
「周路,我說的可對?」
周路身體一顫,用力皺著眉看向對面,他眼中那種萎靡與邋遢的神色一掃而光,坐在馬背上,周路的身體緩緩挺直了,輕輕一扯匪服的前襟與後擺,整個人透露出一種鐵與血的彪悍氣息。
周路沒有想到,這位大長老集團麾下的少主竟然在一夜之間將他的所有一切調查的清清楚楚。周路相信鐵冪濤有這個能量,他沒有想到的是,這位少主竟然對他這樣一個捎手帶上路的小小蠻語通譯都會花那樣大的工夫去瞭解。
不過,鐵冪濤那種高高在上的語調卻讓周路極為不爽。
鐵冪濤的聲音中有一種將對手的**完全剝光,再以**裸的居高臨下的態度告訴你:小子,你的一切都在我的掌控之中,別給我玩花樣的霸道。
鐵冪濤從小就被培養上位意識,御下已經成了他的本能,如果他想控制一個人,他會去掌控對方的一切秘密、**、喜好,他總是要在對手面前保持一種極為優越的掌控心態,讓對手在無所遁形中心生恐懼,從而對他情不自禁中一點一點屈服。
不過,周路是服那種事兒的人嗎?這個胖子天生就是對壓迫極為叛逆的混蛋。周路的臉色在面具後邊慢慢轉冷。
對面鐵冪濤的聲音微帶戲謔之意,咄咄逼人地問道:
「周路,沒想到你還是一個如此人物,昨天裝怕死的樣子裝的挺像的啊,你裝出一付窩囊的樣子要混進我們隊伍到底有什麼企圖?」
周路暗中將手指攥的發白。
不待周路回答,鐵冪濤一揮手冷冷說道:
「我不管你有什麼企圖,也不管你有什麼小算盤,我只告訴你,和我們一起出發,你最好什麼花樣也不要玩,最好一切都聽我的命令行事,如果我發現你耽誤了我的這次任務,我有權將你就地斬殺。」
鐵冪濤聲音極為冰冷無情,他要用那種掌控人生死的威勢,讓眼前這個胖子徹底為他所用。
「聽明白了嗎?」
鐵冪濤聲音肅殺的讓周圍所有人都打了個冷戰,這一刻就連那些鐵衛們都心生惴惴。
沉默的周路雙腿將青驄馬用力夾緊了,眼睛微瞇狠狠地盯著對面:太能裝逼了,你他媽的是什麼軍職啊,有什麼權利管我啊?
鐵冪濤是大長老的孫子,天賦出眾,不過也僅此而以,他以前一直在族中刻苦修行,沒有上過真正的戰場,身上毫無戰功,也根本就沒有任何軍職。
他一切的咄咄逼人,說穿了只不過是仗著出身而以。
「還就地斬殺?你還不是扯著長老閣令的那張虎皮?」
周路心中極為不服,看著高高在上的那位少主,周咱暗中冷哼了一聲牙關咬緊,「唰」地一旋身,雙手鬼魅一般地將背後長弓摘了下來,一道利矢如閃電般在暗夜中向鐵冪濤激射而出。
「讓你見識見識我的厲害。」
暗夜中悄無聲息的破風聲中蘊含著犀利動容的殺氣,利矢眨眼而至。
神勇騎射的箭啊,鐵冪濤神色一愕,沒有想到對面的那個胖子會突然動手,他用力一甩頭,利矢從他頸邊直射了出去。
旁邊的眾鐵衛齊齊大嘩,「嗆啷」聲中抽出冰寒的獵刀指向周路,就要縱馬將那個犯上的胖子圍殺。
眾人就見對面周路從鬼面具後露出極為喜悅的笑容,拍著胖胖的雙手興奮地喊道:
「快看,夜梟,我射中一隻夜梟哎……」
「啪」地一聲,鐵冪濤身後一道鳥屍墜地的聲音,正是一隻足有幼貓大小的醜陋的夜梟鳥。
所有人都一愣:射鳥?
周路興高采烈,如一個孩子一樣歡呼著,大聲說道:「你們不知道吧,西疆這裡傳說,出征時若是有夜梟從你頭頂上飛過,那麼那個人將會在出征的路上慘死。好險啊,剛才太險了,鐵冪濤,那只夜梟差一點就從你頭上飛過去,怎麼樣,我幫你射落夜梟你怎麼感謝我?一百牛刀……怎麼,嫌多?那八十牛刀可絕不能少了……」
鐵冪濤臉色鐵青。
他感覺自己的一切御下手段對於這個猥瑣的不按常理出牌的胖子來說,就如一記重拳打進了棉花之中,渾不受力,他自己還因為使錯了力而差一點吐出鮮血。
誰知道那個夜梟的傳說是不是那個胖胖的混蛋杜撰的。
「這個賤人!」
自己的下馬威沒有讓那個胖子屈服,反而被胖子耍戲,鐵冪濤牙都咬緊,臉色極為難看地再也不想提這件事,恨恨一撥馬頭帶頭向前疾行,後邊周路還不依不饒呢,騎著馬追了上去誇張地追喊著:
「哎,你就這麼走了?太不仗義了,你還沒給錢呢……」
看著眾鐵衛隨著鐵冪濤一陣風般駛遠了,周路遠遠地還在用力喊著:
「哼,真小氣,不給錢就不給錢了,至少你也得說一聲謝謝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