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切都在人家的算計之中,雖然這個算計不但不高明,反而顯得很是粗糙拙劣。
可是以許寒這種沒有背景,沒有後台的下人,絕對不會有人出面幫他調查真相的。再加上他身材瘦弱,個性謹小慎微,平時老老實實做人,勤勤懇懇做事,髒活累活重活,來者不拒,完完全全是一幅軟弱可欺的樣子。
或許,這正是人家算計他的最重要原因!
有人證,有物證,又沒有人能證明他昨晚沒有離開寢室,有這三條就足夠了!
許寒鋼牙緊咬,幾乎將牙齒都咬碎了,花了好久時間,才好不容易將暴起揍人的念頭強制壓抑下去。他清楚地知道:這個時候絕對不能失去理智,要是失去理智,暴起揍人,恐怕還沒等到他衝到小青面前,就已經被周圍拿著水火棍,虎視眈眈的刑堂打手們打翻在地了,甚至就地正.法也不稀奇。
忍!
許寒終於決定忍下來!
青山不改,綠水常留!君子報仇,十年不晚!
好不容易壓制住暴起揍人的念頭之後,許寒面色一片決然,他無比憤怒地瞪著小青,咬牙切齒,一字一頓地說道:「好,好手段,狼狽為奸,監守自盜,嫁禍於人,這一切做起來是那麼順理成章,讓我百口莫辯。好,我許寒記住了,只要我許寒不死,你們兩個都得死!」
許寒就像一隻被激怒的遠古凶獸一樣,雙目寒光四射,威勢逼人,直把小青嚇得驚呼一聲,輕掩玉唇,花容失色。
她根本不需要做作,面對死亡的威脅,一個「膽小」的丫環當場被嚇得花容失色,這在常人的眼裡反而覺得這是再正常不過自然反應。
只是,小青站在七夫人的身後,許寒正怒視著她,七夫人的表情自然同時落在他的眼裡。他留意到,就在他說完這句話之後,七夫人的眼神突然猛地凌厲起來,一股可怕的殺機在她眼神裡一閃即逝。在場的幾十個人,可能除了許寒之外,再也沒有人留意到七夫人眼神裡那一閃即逝的殺氣。
就在這時候,突然一陣微風從刑堂門外刮進來,空氣中突然充斥著一股沁人心脾的香味。
微風頓處,一道亮麗的人影出現在刑堂高台之上,七夫人的身旁。
來人是一個年約十五六歲的少女,穿一身紫衣,環珮叮噹,珠光寶氣,顧盼生輝,光彩照人,有如出水芙蓉般超塵脫俗。她那粉雕玉琢的臉上,掛著天真無邪的笑容。她一出現,原本充滿殺氣的刑堂氣氛頓時有如冰雪消融般迅速淡化,所有人頓時感覺有如春風拂面,如沐晨光。
來人正是周家大小姐——周紫玉!
周紫玉是周家莊莊主周正堂的掌上明珠,集萬千寵愛於一身,在周家莊幾乎凌駕於所有人之上,可謂要風得風,要雨得雨。
周紫玉只所以如此受寵,跟周莊主周正堂的坎坷造人之路大有關聯。
周正堂為人隨和,就連給兒子取名也是那麼隨和,哪一房夫人生的娃娃,就直接在姓氏後面加上房號。至今,他已有七房夫人,傳聞還要物色第八房呢。不過,他的造人之路卻是異常坎坷。街坊閒聊,親朋私話,每每談及,無不扼腕長歎,為之搖頭噓啼。
大夫人無子女,被冷落,終日鬱鬱寡歡,以淚洗面。
二夫人生有一子,取名週二,已經三十多歲了,是個地地道道的白癡。周家為他娶了一房媳婦,卻是無論怎麼教都不會使用。他媳婦感覺到自己被周家集體欺辱,羞愧難當,無顏見人,又自忖前途黑暗,生不如死,於是一咬牙,跳進後山大湖之中,死了。
三夫人生有一子,取名週三,也是三十多歲的人兒,可是左眼卻瞎掉了,是先天性的瞎,一生下來便是瞎子,無法醫治,一輩子注定是個獨眼龍。取了一房媳婦,那媳婦倒也賢淑得很,把獨眼龍侍候得服服貼貼的,還為他生了一窩的小娃娃,五個,滿院子追逐嬉鬧,儼然一個幼兒園。
四夫人也生有一子:取週四,二十多歲,可是身體卻很差,整天病懨懨的,常年咳嗽不止,人越長越瘦,個子越長越矮,隨時隨地都有可能一命嗚呼。
五夫人也生有一子:取名週五,也是二十多歲的人,討了一房媳婦,膀大腰圓,方面大耳,潑辣剽悍,咆哮發飆,家常便飯,遠近聞名。她把週五死死鎮壓住,大有永世不得翻身的勢頭。週五身心倍受摧殘,最後竟弄得大小頭都抬不起來,至今尚無子女。悍婦因此變得更加剽悍,而懦夫也因此更加怯懦了。
周正堂老當益壯,再取第六房。
無奈第六房娶過門之後不久,便因難產大出血而死,腹中的胎兒也因吸入大量羊水,窒息而亡。
周正堂老驥伏櫪,金槍不老,楔而不捨,決定逆天改命,再娶第七房。
功夫不負有心人,七夫人終於為他帶來一子一女。子曰:周七。周七的生理指標一切正常,只是鍾情於男女之歡,整天尋花問柳,不務正業,終年不知疲倦地流連於歡場,盡行那風月之事。
周七的妹妹就是周紫玉。
不知是得之不易,分外珍惜,還是基於什麼原因,周莊主給他這個千金大小姐取名時,卻不再隨便了。他日思夜想,左思右想,翻來覆去地想,甚至參考陰陽五行,仰望日月星相,掐指而算,卻始終沒有頭緒。一日,周正堂午休,夢見一塊紫玉從天而降,落在他手掌上,現出他的千金大小姐之容貌,周正堂大喜,以為天意,仰天大笑三聲,遂醒。
於是,名成!
在陽盛而不旺,陰虛幾近絕跡的情況下,周紫玉自然而然成為周莊主的掌上明珠。可喜的是,此女聰明伶俐,人見人愛,花見花開。更可喜的是,她的相貌也非常爭氣,雖然沒有達到「沉魚落雁,閉月羞花」那麼嚴重的地步,可也長得粉雕玉琢,整個人水靈靈的,很是可口的樣子。
周正堂為人類的繁衍事業可謂鞠躬盡瘁,不死不休,無奈造化弄人,他弄出來的人卻幾乎沒一個正常人。前面幾任夫人弄出來的男丁差強人意,而自從這周紫玉出世之後,莊主大人這才得到了深深的安慰。於是乎,周紫玉便自然而然地集萬千寵愛於一身,在周家莊呼風喚雨。
周紫玉長勢良好,很快便成了周家莊最出色的後代。她的母親七夫人的地位自然也水漲船高,儼然成為眾夫人之首。
「玉兒,你怎麼到這裡來了?」看到周紫玉突然出現在自己身邊,七夫人失聲問。
「娘,這裡到底發生了什麼事?為什麼您一大早就跑到這種地方來?」周紫玉反問道。
「沒什麼,昨晚娘到你那裡去跟你聊天,等雨停了返回寢室,卻發現寢室被盜了。除了一些金銀珠寶,貴重首飾,以及一些衣物之外,還有一件非常重要的物品均都失竊了。」七夫人歎道,「唉,金銀珠寶以及那些首飾被盜也就算了,可是那件物品對於娘親來說,卻是非常重要,不容有失,所以,娘親只好親自過來一趟了。」
「哦?!竟有此事!」周紫玉聞言,頓時臉色一沉,恨聲道:「是誰幹的,查出來沒有?人呢?」
七夫人望了一眼跪在堂下的許寒,默不作聲。
「是他?!」周紫玉死死地盯著許寒,雙眼冒火,似乎隨時都有可能出手把許寒給宰了。
「玉兒,犯不著為這種下人生氣,」七夫人站了起來,輕輕抓住周紫玉氣得發抖的手,柔聲說道,「今天是你的離家的日子,不要讓這種人破壞了我們的大好心情。娘已經為你安排好餞行的酒宴,把這裡交給九叔,我們走吧。」
「好,」周紫玉把憤怒的目光從許寒身上的移開,望向周石柱,臉色緩和下來,輕聲說道:「九叔,麻煩你了,無論如何都要把娘的東西全部找回來,同件都不能少。」
「傻丫頭,你就放心吧,這種小事還難不倒你九叔。你們先走吧,等九叔安排好這裡再過去為你餞行,」周石柱微笑道。
周紫玉點點頭,舉步正要走,忽然停下腳步,轉身對周石柱道:「九叔,能不能麻煩你一件事?」
周石柱一愣,隨即道:「丫頭,我們都是一家人,不要這麼見外,有什麼事你就儘管說,只要九叔我能辦得到,必定為你辦好!」
周紫玉望向許寒,輕啟玉唇,柔聲道:「九叔,這個人……留他一命吧。」
此言一出,在場所有人個個不解地望著周紫玉。
母女連心,七夫人瞬間便明白她的心思,解釋道:「今天是玉兒的出行之日,不宜死人,否則不吉利。」
眾人這才恍然。
周石柱道:「好吧,那就留他多活一天吧。」
周紫玉微微搖了搖頭,忽然笑了。她一笑,整個刑堂彷彿充滿了燦爛的陽光。
「九叔誤會侄女的意思了。有時候,死,反而是一種永遠的解脫,既然他如此膽大包天,敢打娘親的主意,敢掃了本小姐的興,那就不要讓他這麼快解脫了,」周紫玉柔聲說道。要是不去考慮她這句話所表達出來的內容,僅僅是聽她說話的語氣與神態,人們肯定會以為,她這是在跟情人低聲調笑。
許寒全身心一片冰涼,不可思議地望著笑靨如花的周紫玉,根本不相信這句狠毒的話,竟是自她那張朱玉般的紅唇間吐出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