許寒一直留意著周十八的動靜,聞言,渾身忍不住打了一個寒噤,順手把懷裡的罈子交給站在身邊的焦虎,小聲道跟他說了幾句話,叫他務必如此如此。
焦虎是許寒在周家莊幾年來結交到的最好的朋友,兩人無話不談,是真正的知己。
「嗯,你放心,這個交給我就行了,你去吧,小心點,千萬別跟他頂嘴!」焦虎從許寒手裡接過空罈子,輕聲應道,並關切地提醒了一句。
許寒點點頭,從人群裡走出來,懷著忐忑不安的心情,朝周十八走去。
「今天到底怎麼回事?你為什麼私自跑出去買一個罈子回來?快快從實招來!要是敢說謊,老子扒了你的皮。」周十八陰沉著臉,死死盯著許寒,冷聲問道。
「總管,小人看到有時候從菜地裡摘回來的青菜炒不完,堆在牆角白白腐爛掉,怪可惜的,於是就想著把這些炒不完的青菜醃起來,製成酸菜。如此一來,我們既不會浪費掉那些青菜,又平白地多了一道自製的酸菜,」許寒恭恭敬敬地答道。
在剛才聽周十八當眾宣佈大小姐加入雲霞宗的消息時,許寒就開始在心裡盤算著如何圓這個謊了。此時見周十八問起,自然對答如流。
「用這麼小的罈子來醃菜?許寒,你好大的膽子,竟敢當著本大爺的面信口雌黃,你當本大爺是傻瓜嗎?」周十八聞言,暴跳如雷,怒喝道。
「總管有所不知,這是小人第一次嘗試醃製酸菜,怕失敗,浪費了那些青菜,因此不敢用大罈子。等到嘗試幾次,有了些經驗之後,再改用大罈子,」許寒從容答道。
周十八聞言,陰沉的臉色稍稍淡了些,並微不可察地點了點頭。
許寒一直注意觀察著周十八的臉色,見狀,心中竊喜,於是趁熱打鐵,話鋒一轉,繼續說道:「還有,小人看到廚房裡每天都有剩飯,白花花的大米飯到第二天就餿了,不得不倒掉,也實在太可惜了。等到小人嘗試醃製酸菜成功,得到大力推廣之後,小人再嘗試著用那些剩飯泡製甜酒。」
周十八聞言一怔,沉默片刻之後,臉上的陰雲終於一掃而空,難得露出一絲笑容,伸手拍了拍許寒的肩膀:「好小子,本大爺支持你,好好幹,要是有什麼困難就直接跟我說,我幫你解決。」
許寒撓了撓頭,輕聲說道:「小人以前見過母親醃製酸菜和甜酒,並沒有親手做過,心裡也沒把握,本想著偷偷嘗試,因此沒敢向總管匯報,還望總管恕罪。」
周十八哈哈大笑起來,臉上的陰雲為之一掃而空,用力拍了拍許寒的臂膀,鼓勵道:「小伙子,好好幹,如果將來有機會,我會提拔你的。」
「多謝總管的栽培!」許寒見好就收,趕緊道。
這件事終於胡弄過去了,許寒心裡暗暗鬆了一口氣。至於提拔,他想都不敢想,周十八的為人,他又不是不知道。
這一整天,整個廚房上上忙得一團糟,而許寒則彷彿變了一個人似的,整天魂不守舍,活在自己的內心世界裡,在幹活的過程之中屢屢出錯,還好周十八特別吩咐下去,叫廚房的幾個小頭目特別關照一下他,這才不遭到過份責難。
許寒頭腦裡老是縈繞著,今天早上在石牛鎮上的所見所聞,久久不散。那一連串奇遇帶給他的震撼實在太大了。
荊軻和白起那神秘莫測的時間逆轉神通,深深刺激著許寒的脆弱神經,鬼谷子的喃喃細語一直在他腦海裡不停地回放:「時間逆轉,抹除記憶。以神人境界的修為,施展低一個層次的聖人境界神通,倒也有趣!這兩個傢伙做起事來倒也乾淨利落,甚合王某之意!」
從鬼谷子的話裡,許寒知道荊軻和白起是神人修為,而時間逆轉神通則是聖人境界的神通。鬼谷子說自己是天人修為,他那僅憑一眼便提取他人腦海中的全部記憶的神通,令許寒每每思及,總是不寒而悚。
要不是鬼谷子送給他的那個錦囊此時還靜靜地躺在口袋裡,許寒甚至懷疑今天早上在石牛鎮上的所見所聞只是一個夢境。
許寒深深地認識到自己的渺小。別說聖人、神人和天人這幾種高不可攀的修為境界,就算是修行界的第一階——真人境界,對於許寒來講,尚且是那麼遙不可及。
在石牛鎮相繼遇到三位不世高人,一回到周家莊,便馬上聽到周家大小姐被雲霞宗收為外門弟子,在這雙重刺激之下,許寒的內心深處,漸漸滋生了一個強烈的願望:進入修行界,擁有強大的力量。只有擁有強大的力量,才有可能找到失蹤的母親、哥哥和妹妹,才有可能到北方去尋找父親!
可是,一想到加入大宗派所需要具備的三個條件,許寒又馬上焉了下來。
他是個下人,沒有大量的金銀財寶去打通各種渠道,也不認識哪個宗派的內門弟子,至於高人,今天倒是碰到三個,可是他在這三個高人的眼裡簡直形同蟻螻。前面兩個條件,他一個都不具備。既然前兩個條件都不具備,那就別提第三個條件了。
至於自學,那就更不可能了!那些記載修行的竹簡都在各個大宗派的手裡,根本不可能傳入民間,就算有些玉簡不小心流落民間,可是在沒有名師指導的情況之下,根本不可能築基成功!
這一整天,許寒在渾渾噩噩之中渡過。
晚上,忙碌了一整天的人們個個累得全身無力。
匆匆洗了一下澡,簡單洗漱一番,許寒便躺到床上,很快便進入夢鄉。
這個房間是他和焦虎兩人的宿舍,就在快要進入夢鄉,意識處於迷迷糊糊之中的時候,許寒忽然聽到廚房夥計張忠跑來找焦虎,硬要拉著焦虎出去喝酒。許寒心中微微愣了一下,這個張忠平時跟他們兩個根本合不來,今天為什麼突然心血來潮,想起請焦虎出去喝酒呢?
許寒心裡雖然對這事有些疑惑,卻也不放在心上,不久,便睡著了……
第二天早上,許寒像往常一樣,挑著一擔空木桶從廚房裡出來,正要到後山水池裡挑水,猛然間聽到一聲暴喝:
「把他捆起來!」
許寒聞言,心裡一凜,當即看到五六條殺氣騰騰的彪形大漢從廚房院落門外衝了進來,為首的是一個虯鬚大漢,他臉色陰沉,怒目圓睜,一幅凶神惡煞的樣子。
什麼回事?許寒為之一愣。
他當然認得眼前這幾條彪形大漢,這些人都是周家刑堂的武夫。
為首的虯鬚大漢名叫郝大,此人生性殘暴,手段狠辣,凡是觸犯族規,落在他手裡的下人,無不被他打得半死。在他手下的犯事者,筋斷骨折,缺胳膊少腿時有耳聞。周家的下人們畏之如虎,每每見他,有如耗子見貓,嘴裡恭稱之為「郝爺」,可心裡卻罵他為「大耗子」。
這幾個傢伙怎麼跑到廚房大院來,而且還指名道姓要捆我?許寒還沒反應過來,已經被那幾條彪形大漢團團圍住,其中兩個大漢分左右兩邊抓住許寒的胳膊肘兒,猛地往後一擰,狠狠地把他按倒在地上,並用膝蓋頂著他的背脊,讓他像一條狗一樣趴在地上無法動彈。
兩個空木桶重重地摔在地下,骨碌碌地滾到旁邊去了,肩上的扁擔也被一個大漢像拍蒼蠅一樣一手拍飛,落在院落牆根下的雜草叢中,把一隻正在石頭上曬太陽的小青蛙嚇得一蹦,從石頭上跳下來,跳進牆根下的那灘水窪之中,水花飛濺,水波蕩漾,污濁翻滾。
許寒雙臂被兩個彪形大漢扭到背後,他們粗暴的動作,幾乎將他瘦小的手臂擰斷。他的頭髮也被一隻巨手狠狠地抓著,髮根劇痛難當,似乎隨時被人連根拔起。背部被兩個大膝蓋狠狠頂著,彷彿被兩根巨木樁頂著,壓得他喘不過氣來。
抓住他頭髮的那只巨手用力一摁,將他的頭狠狠地摁在地上。鼻子先著地,一陣劇痛頓時直衝腦門,鼻樑骨顯然已經受損斷了,整個鼻子一陣火辣辣的痛,粘稠的帶著腥味的液體緩緩從兩個鼻孔裡流了出來。
許寒忍不住哎呀一聲,痛呼出聲,他本能地側過臉,讓右半邊臉緊貼著地面,粗糙的地面將他右半邊臉弄得一陣疼痛,顯然已經破了相。
他嘴裡呼出的粗重氣流,吹起地面上乾燥的塵土,那些飛揚的塵土被他吸進鼻子裡,嗆得他連連打噴嚏。可是,噴出來的並不是鼻涕,而是鮮血!乾燥的地面上頓時染上斑斑血跡,好像剛剛在這裡殺了雞一樣。
「喂!郝……郝爺,你……你們這是幹什麼?!」許寒被這突如其來的變故嚇得臉色蒼白,一邊掙扎一邊憤怒地質問道。
「哼!幹什麼?你心裡最清楚。」郝大居高臨下,冷哼一聲,惡狠狠地說道,「把他捆起來,帶到刑堂去審問。這小子最是滑頭了,大家要捆結實一點,別讓他跑了!」
一條大漢拿出隨身攜帶的粗麻繩,開始動手綁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