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到酒館二樓,只見一個五十歲左右的老者站在樓梯口外「恭候」,恭候是徐皓月自己認為的,那老者神態倨傲,紅光滿面,眼光上上下下打量了徐皓月幾眼,口中說道:「老夫姓李,我家主上想要你演示茶藝。」
什麼人來頭這麼大?就連手下一個老頭都是這般的傲慢?更見雅間之外十餘名勁裝漢子守在門外,這些漢子個個都是神態威嚴,身上都是散發著濃濃的殺意,徐皓月知道裡面的一定是大人物,當下皺眉說道:「茶藝之道由感而發,並非附庸風雅的庸俗把戲。」
那姓李的老者哼了一聲說道:「給你十貫錢,速速演來,不得推辭!」說著命人送上十貫錢來。
徐皓月也哼了一聲,說道:「我也可以給你十貫錢,莫要來煩我!」說完也是一招手,身後英凝雅也是十貫錢奉上。
那老者大怒:「豎子不識抬舉!來人,給老夫……」他的話還沒說完,雅間內一個威嚴厚重的聲音爽朗的笑道:「有趣有趣,李谷,讓他進來吧。」
聽聲音這人年紀應該不大,但那老者卻不敢違拗半分,微微躬身應了聲,跟著看著徐皓月說道:「你進去吧。」
徐皓月很是好奇雅間裡到底是什麼人,回頭向英凝雅說道:「你們在樓下等我,照顧好小姐,我片刻就下來。」英凝雅猶豫片刻應聲下樓而去。
徐皓月推開雅間的房門進去,只見屋內四角各站了兩名勁裝大漢,看起來更是孔武有力,目光直盯著徐皓月,徐皓月明顯感到了殺氣,自己就好像是他們的獵物一般。
一個三十多歲的男子一身錦服華袍四平八穩的坐在主位之上,身材高大威武,面容蒼勁雋永,週身散發著一股英氣,一種不怒自威的氣勢油然而發,頜下三縷長鬚,一雙如鷹隼般的目光凌厲的直視徐皓月,一股壓迫的氣勢撲面而來。
那男子手中拿著一卷書籍,看了看徐皓月,手中書卷一揚指了指旁邊一個圓凳說道:「坐!」雖然只有一個字,但其中威勢非凡,聲音低沉有力似乎有種令人不敢違抗的魔力。
徐皓月感覺像是後世見領導一般,但也怡然不懼,當下也只是淡淡的說道:「好!」也只是一個字,但卻不卑不亢,宛似綿裡藏針一般。
那男子略略有些驚異,厲目盯著徐皓月問道:「何來?為何?」還是言簡意賅,似乎多說話他會掉了威嚴一般。
徐皓月不軟不硬的答道:「淮南!行商!」
那男子笑了起來,越笑越是大聲,站起身來走了幾步,厲聲說道:「爾等商人逐利而忘本,不事生產,不勞而獲,最為下作!」
商人地位低下,徐皓月也明白,但如此公然宣之於口的徐皓月還是微微詫異,臉上淡淡一笑說道:「商人急人之所急,需人之所需,辨貴賤、調余缺、度遠近,交通貨物,繁榮市場,何為下作?」
那男子有些驚奇,跟著目光一寒冷冷的說道:「好一張利嘴,你可知我是誰?」
徐皓月似笑非笑的說道:「不知道,看起來只是比我年紀稍長的男人一個。」
「大膽!」周邊站著的漢子都是厲聲大喝起來,徐皓月面色不改,緩緩說道:「你最大不過是君,正所謂民為貴、社稷次之、君為輕,我小民一個,又何懼哉?」
那男子冷冷的看著徐皓月說道:「昔日有蘇秦張儀口舌之利,我最討厭只說不做的人,我很想把你舌頭割下來!」徐皓月微微一驚,那男子見他面露懼色,跟著又哈哈大笑起來:「不過很久沒人這麼和我說話了,很有趣!」徐皓月暗暗想,他這脾氣可真古怪。
大笑片刻,那男子坐回主位上,厲聲問道:「如何而來?」
徐皓月緩緩說道:「沿穎水而來。」
那男子哦了一聲,思索片刻,喃喃說道:「沿穎水而來?商人?」跟著哈哈大笑道:「好、好、好個商人沿穎水而來。」跟著喝道:「李谷!進來!」
雅間外那老者應聲而入,恭恭敬敬的一禮說道:「主上有何吩咐?」
那男子溫言道:「商人沿穎水而入,你可謹記之!」
那李谷有些不明就裡,但還是答道:「屬下謹記!」
那男子滿意的點點頭,又說道:「來交易何物?」
「上好的茶絲。」徐皓月微微一笑答道。
那男子沉吟問道:「如何賣法?」
徐皓月答道:「看市定價。」
那男子哈哈一笑道:「我以五十貫一筐茶葉,六十貫一筐生絲的價格收你的貨物如何?」
徐皓月心中突突直跳,想不到眼前這人竟然能出到如此高價,但他忍住心頭的**,咬牙道:「我說過看市定價,商人也要講究隨行就市,不能罔顧逐利而哄抬物價。」
那男子微微一怔,盯著徐皓月看了片刻,讚了聲:「好!我也在這裡說了,只要你定下價來,你最後剩餘多少貨物我全收!決不食言!」
徐皓月笑了笑說道:「我只收前朝銅錢。」
那男子點頭說道:「此事容易,好了你可以出去了。」說完低頭看書不再看徐皓月,徐皓月微微一禮說道:「多謝關照。」說完轉身出去。
那李谷見徐皓月出去之後,恭恭敬敬的說道:「主上,這些淮南而來的商人詭言狡辯,賺取我大周財帛,當殺之!」
那男子翻了一頁書,淡淡的說道:「朕試過他了,剛才要是他對朕開出的價碼心動,朕會立刻殺了他!」跟著他抬眼看著李谷說道:「我大周雖然富有但就如他所言,需要有商人辨貴賤、調余缺、度遠近,交通貨物,繁榮市場,商人咱們還是缺不了的。」
李谷唯唯稱是,那男子又問道:「剛才那句話你知道其中含義了麼?」
李谷恭恭敬敬的答道:「微臣愚鈍,不明其意。」
那男子眼神中閃過一絲不快,緩緩說道:「進兵之道,出其不意、攻其不備,你應該想到扮作商人沿水路長驅,可以避過唐國淮上水軍,突襲淮南重鎮壽州,如此豈不是妙策?」
那李谷恍然大悟,躬身說道:「陛下才思機敏,此策極妙,微臣一定謹記遵辦。」
「也是剛才那小子提醒了朕,對了,趙匡胤到何處了?」那男子淡淡的問道,目光仍是看著書籍。
「已經到了京城大梁覆命。」李谷恭恭敬敬的答道。
那男子嗯了一聲說道:「鳳翔節度使王景、鎮安節度使向訓建西南行營攻秦、鳳兩地已經旬月,毫無寸功,糧草轉運極難,朝中多有撤兵之言,朕召回趙匡胤就是想著讓他去一趟那邊,看看秦、鳳兩地到底是否可以攻取,否則輕言撤兵則前功盡廢!」李谷應了,那男子看著李谷說道:「知道為何將你南調麼?」
李谷躬身答道:「微臣知道,微臣祖籍穎州,方便用事,以謀淮南之地。」
那男子放下書籍說道:「這只是其一,你如今官至中書侍郎、平章事,聲望隆重,淮南道行營需要你這樣的威望宿將統制諸路兵馬,朕把鎮安節度使向訓調到西南行營,就是想讓你放手去做。朕這次到穎上,也是想看看你的攻淮部署,現在看來,這穎上城內擴建營房、府庫、操演兵馬等事辦得不錯,之後屯兵馬、積糧草,選個合適的時機進兵淮南即可。你記著,唐國與我大周接壤兩千餘里,不發動則以,一旦發動,一定要各路齊出,南人懦弱,聞警必定會調動各路兵馬疲於應付,吾軍該當輕裝走擊,該收則收,不必戀戰,首戰只需疲憊敵軍即可,讓南人空費糧餉,疲師勞軍,方便吾軍次戰行事。」
李谷應道:「陛下算無遺策,我等不及萬一。」
那男子站起身哈哈笑道:「淮南富庶,乃唐國鹽茶絲賦稅重地,取之唐國將斷絕鹽路,再放他幾年,國力必將衰弱,到時候取之易如反掌,唐國不過疥癬之疾,取淮南即可將他困死,打戰不需全勝,勝七分即可,契丹才是心腹之患,平定淮南之後,吾一定要親征之!」
李谷跪下道:「陛下雄才大略,定能平復四方!」
那男子淡淡的說道:「不過你也要記住!若是你首戰即敗,朕也不會饒過你,你戰敗之日便是朕親征問罪之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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