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種人叫厲害,有種人卻叫傳奇,是注定會留在史冊和一些故事書上的。
對於雲秦大大小小的商號而言,大德祥的女大掌櫃陳妃蓉就是傳奇。
大德祥所有的人自然因為這種傳奇而驕傲,想到自己的名字可能會因為大德祥的繼續壯大,而長留在後世的一些故事中,他們便自然對陳妃蓉無比的尊敬。
然而陳妃蓉十分清楚,給她帶來這一切的,是大德祥這間鋪子後一間客棧裡正在等著她的那個年輕人。
……
陳妃蓉穿過了大德祥的皂膏鋪子,走進了只有前後兩進的客棧。
這家客棧十分普通,用的都是大德祥棲霞行省的一些沒有子女的老人,就如養老院,但棲霞行省的商人和旅人在外卻很喜歡照顧自己人,所以這家客棧反而就像成了棲霞老鄉會館,經過這些集鎮的棲霞行省的商隊和旅人都會選擇這家客棧,生意倒也不差。
對於陳妃蓉而言,這樣的一家客棧意味的便是絕對的隱秘和安全。
像大德祥這種規模的商號,朝堂甚至一些競爭對手大商號,自然會相反設法的安插進一些人手,但這間客棧裡的僱員都是在棲霞行省土生土長了六七十年的老人,自然不可能被安插得進什麼人手。而且朝堂和競爭對手,對大德祥這樣的產業,也不會有任何的興趣。
因為到了碧水行省之後,這些棲霞行省的老人經常會被許笙接至農場參加一些聚宴,在陳妃蓉到了碧水行省之後,這些老人見到陳妃蓉的次數卻是比一般大德祥的僱員還要多,所以見到陳妃蓉進來,這些老人卻是並不顯得過分意外和吃驚。
只是和陳妃蓉上次到來一樣,有老人專心的幫她沏茶,有老婦人下廚做了幾份棲霞行省才能吃得到的精緻點心。
在和這些老人聊過一些家常,仔細詢問過一些老人的身體和習慣方面的問題,陳妃蓉才走到了客棧後院二樓,敲門走進了一間僻靜廂房。
緩緩帶上房門之後,陳妃蓉看著微笑的那名年輕男子,深深施了一禮,微笑道:「好久不見。」
「君若安好,便是晴天。」林夕笑道:「以前我看這句話的時候,總覺得這句話很酸很腐,不過現在卻又覺得,這種話很適合重逢相見時的心情。」
說這句話時,他看著越顯端莊艷麗的陳妃蓉,覺得女子的確是和男人不屬於同一星球的生物,氣質這種東西,在女子身上,比起男人似乎越加明顯。
「大人總喜歡說些旁人聽不懂的胡話。」
陳妃蓉笑了笑,看著朝著自己回禮的高挑美女少女,抿嘴道:「想必這就是亞楠了,周首輔家的千金,你當年從碧落陵受傷昏迷離開時,一天都會喊個很多遍名字的人兒。」
高亞楠的臉色頓時緋紅。
「南宮未央居然也這麼八卦?」林夕大驚出聲。
只是陳妃蓉這一句調侃,這個僻靜廂房內裡便頓時鮮活起來,充滿了煙火氣。
「八卦又是什麼新鮮詞兒,是多嘴多舌的意思麼?」陳妃蓉坐了下來,輕笑道:「南宮未央倒是並不多話,只是我會多問一些關於大人身體和精神狀況的各種問題,她又會很嚴肅認真的回答,所以我便知道了。」
「太過實誠也總讓人無奈,她要是個和尚,就是個老實和尚。」林夕無可奈何的搖了搖頭,又說了這一句「胡話」,然後問道:「她和湛台淺唐那邊最近的生意做得怎麼樣?」
「比我們預計的要好太多。」
陳妃蓉認真了些,看著林夕和高亞楠,輕聲道:「現在南陵行省大戰正劇,即便是一些朝堂工坊,有些礦石都吃緊,一些民間的大工坊原料都開始出現短缺,所以龍蛇方面的出產價值更高,只是因為黑市流出太多恐怕會引起朝堂一些權貴勢力的注意,所以他們還壓著量。最近他們已經在自建工坊,只是匠師難尋一些。」
「治國之才用來做這些,真正的大材小用,做得多好都不會讓我意外。」林夕笑了起來,「既然是擁兵自重,精良的軍備是必須的,以他們的能力,有厲害的工坊消化一些積壓的貨物,只是遲早的事情。」
陳妃蓉也笑了起來,「以南宮未央和湛台淺唐的能力,又相當於有整個大荒澤穴蠻的支持,我生怕將來到時候鰲角山的流寇一露頭,反而比雲秦的精銳軍隊裝備還好。」
「現在大德祥所做的每一個投資都有很不錯的回報,沒有一個生意是虧錢的,大德祥也不缺錢,他們那地方的錢暫時沒去處,不計成本的堆在自己身上,軍備…我們到時只要拭目以待就好。」林夕看著陳妃蓉,認真道:「你和許笙在這邊,做得也實在比我想像中的要好多,我去年來的時候,這裡還是相當於流放犯人用的邊疆,現在卻是已經有這些集鎮建立起來,已經熱鬧到這種程度了。」
「大人你這算是在誇自己麼?」陳妃蓉抿嘴笑道。
「從無到有,要做點成績出來會成效更快,而且時局不斷變化,再精明的算計,也時也是要撞到別人的大勢。」林夕的臉色凝重了下來,「我原本是擔心柳家方面你應付不了,但眼下看來,大德祥恐怕有更嚴重的危機,一個不好,我們先前這麼多的謀劃可能就全功盡棄,大德祥也就一下毀了。」
陳妃蓉的眉頭皺了起來,認真道:「什麼事情這麼嚴重?」
林夕看了高亞楠一眼,高亞楠看著陳妃蓉,道:「神像軍…唐藏最強的軍隊神像軍出現在了般若走廊。按軍情,是江家的人勾結了神像軍,目的是為了奪取聞人蒼月秘密藏匿在碧落陵的大批軍備。」
「是極其嚴重。」
陳妃蓉的眉頭皺得更深,她清楚周首輔雖然已經下野,但這麼多年的首輔下來,所能知道的消息,恐怕比雲秦絕大多數權貴知道的還要快。現在大德祥的整個重心,賴以壓垮蘇友記等商號的基石全部來源於現在雲秦和大莽的戰爭,來源於他們在碧落陵佔得的先機。雲秦和大莽的戰事在加深加劇,在接下來的秋冬肯定無法結束,所以只要今年秋冬,大德祥就有可能再次騰飛。在這樣的情形下,若是碧落陵再有大的戰事,那就相當於將整個大德祥的糧倉,將整個大德祥現在的根基都一把火燒掉了,巨大的投入沒有任何回報,大德祥恐怕連翻身都做不到。
「還好我們的大量銀錢投入大多在碧水行省,就算戰亂馬上爆發,要燒到我們這裡也沒有這麼快。」林夕看著陳妃蓉,道:「周首輔有些不信江家會勾結神像軍,但目前一切證據都指向江家,而且江家和皇帝因為般若走廊之變,已經撕破了臉。天落、碧水兩行省的走向尚且不明,至少我們在天落行省的一些農場等開闢計劃要先耽擱一下。」
陳妃蓉點了點頭,沉吟道:「既然有神像軍這樣的消息,有一件事情,倒是顯得分外可疑。」
林夕輕聲問道:「什麼事情?」
「除了軍方之外,碧水、天落行省現在戊人城和一些集鎮的糧食和日用品自然都是由我們大德祥提供的。出了蘇友記車隊被劫的事情之後,許笙清查賬目的時候發現,在數十日前開始,一些穀物、玉米面等糧食的出貨量多了許多。但在最近幾日,穀物、玉米面、還有普通米面等出貨量又恢復到了以前的水準。」
「這的確很可疑。」林夕的眉頭微蹙:「光是清查賬目就能看出明顯的差別,想必這量不是一般的大…蘇友記的車隊載了大量的糧食和種子,所以應該可以認為,先前那些穀物、玉米面的出貨量大,是因為神像軍的到來,因為那些神像的食量都很大,接著出貨量的下降,應該就是蘇友記車隊載的糧食滿足了神像軍暫時的需求。」
陳妃蓉看著林夕和高亞楠道:「我先前想不出個中聯繫,現在聽到神像軍的消息,想的便和你一樣。」
高亞楠輕聲道:「這個消息軍方知道麼?」
「我等著大人來定奪,並沒有告訴軍方。整個碧落陵,無論是軍方還是朝堂,還是其餘大商行,都不可能查得出這樣的事情。」陳妃蓉看著高亞楠,平靜而肯定的說道。
「不錯。」林夕點了點頭,「大德祥現在的生意在整個碧落陵相當於壟斷,實際上就相當於碧落陵最強最大的情報機構。這幾日你和許笙有沒有查清楚這些多出的糧食的去處?」
「查出來了。」陳妃蓉道:「大多去了落日馬場。天落行省落日丘陵附近原先碧落邊軍的一個軍馬場,在戰事中廢棄之後,劃分行省之時,便從軍部脫了出去,交給了一名姓盧的商人經營,是河洛行省人士,馬場規模不小,不過應該用不了那麼多糧,而且也應該沒有大規模擴建的態勢。」
「你們查得很細。」林夕想了想,轉頭看著高亞楠,道:「在來時我倒是沒有想到絲毫對付神像軍和挽救大德祥的這場嚴重危機的辦法,覺得好不容易打造起來,已經有些模樣的一個金錢帝國恐怕被這莫名其妙的戰事搞得會驟然轟然倒塌,但現在這件事情,倒是給了我一些對付神像軍的主意…不管神像軍到底是江家的,還是別家的,對大德祥和雲秦造成這樣的危機,都肯定是要對付的…亞楠,你恐怕要設法幫我主動聯繫一下你的父親和青鸞學院,我需要些他們的幫助。」
看著高亞楠點頭,微微一頓之後,林夕接著道:「既然有大黑這樣的張院長遺留下來的東西出現,又有先前的仇怨在,學院應該也會有所準備…把這個消息告訴學院和你父親,不知道他們會不會和我一樣的想法,能夠幫我準備些東西。」
「你是什麼樣的想法,想要準備什麼?」高亞楠和陳妃蓉互望了一眼,都看著林夕問道。
「毒藥,大量的毒藥。」林夕看著兩人,平靜道:「神像軍在唐藏國內也無處可去,不可能就搶了一批東西就走,只要繼續停留在碧落陵附近,他們自然還會需要大量的糧食,而且湊巧這碧落陵中供給的糧草,還都是我們大德祥提供的。而且之前他們也用得慣了,等到蘇友記那列車隊的糧食消耗光之後,他們自然還會要通過人從我們手中獲取糧食。除非他們要馬上開戰。」
「所以你想在糧食裡面混入毒藥。」高亞楠想了想,道:「這的確是個很好的想法。」
林夕點頭,道:「神像軍的厲害在於那些白色巨象,白色巨象食量又大,在它們的口糧之中混入些毒藥,應該不容易被發覺。所以關鍵在於接下來我們確定進入馬場的糧食一定會去神像軍,而且保證糧食不在馬場就被發現有問題。關鍵還要學院和你父親幫忙確認哪種食物是白象用的,白象這麼龐大的身體的抗藥性。當然學院能夠有把握某種毒藥連神像軍軍士都覺察不出來,都能毒倒,那自然更好。現在我唯一擔心的就是能夠能準備得出那麼大劑量的毒藥。比如我身上雖然有聞人蒼月部下公孫泉的流沙劇毒,但量卻太少,不可能用在這種地方。」
「這些東西學院和我父親自己應該會權衡。」高亞楠看著林夕道:「我們只要準備好我們的事情,先將馬場的事情徹底查清。」
「是的。」林夕微微一笑,又看著陳妃蓉道:「柳家方面現在什麼動作?」
陳妃蓉道:「已經明確給了我期限,若是這月內我不讓出大德祥的部分利益,或者直接為他們所用的話,柳家就會動手。」
林夕想了想,道:「他們應該是手頭已經有些證據,看來龍蛇邊關方面的事情也給了他們很大壓力,他們也忌憚你的實力,生怕你和他們魚死網破,不然不會給你期限之類。你把他們碧落陵中主事人的行蹤告訴我,我再給他們些警告….權貴就怕更大的權貴,我讓他們覺得自己撞到了個更大的,根本無法惹得起的權貴,他們今後便都不敢插手大德祥的事情,而且還能給大德祥披上另外的一些掩護。」
陳妃蓉笑了起來,有些感歎的看著林夕,道:「柳子羽還老是想和你鬥,以你為敵,每次和你談起柳家的事情,我就都只是忍不住想,他今後要是知道你是大德祥的大東家時,會是什麼樣的心情。」
「他可是花了不少力氣對付我。」林夕微微一笑,道:「我倒是希望今後有機會真的能親眼看看他知道時的反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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