時間:2012-09-04
冬去春來,很快到了陽春三月,這段時間整個大夏似乎十分太平,倭寇沒來了,各方邊境也很安穩,朝廷裡的事兒也很順利,整個國家漸漸的進入了那種享受太平年的氣氛。
安小樓心裡記掛著七兒,每日必去報道,就算七兒對他不理不睬,他也抱著不會心不死心不怕丟臉不要臉的決心去,這樣的猛烈攻勢下,這一天他終於取得了突破性的進展。
清平公主要微服去相國寺燒香還願,這消息被安小樓聽到了那還了得,他慌忙回到家,衣櫃裡一通亂翻。
「祖宗,你找啥呢?」三好從外頭進來,看到滿地滿床亂騰騰的樣子便趕忙喊道。
「找衣服呀,今兒個她要去上香還願。」安小樓說道。
「誰?」三好一愣。
「還有誰啊,咱們家七兒唄。」安小樓笑道。
「哦哦,那我來找,我來幫你找!」三好一邊說著就一邊去翻衣櫃。
安小樓的衣服絕大部分都是放三好這裡的,因為平日裡他的衣服都由三好親自洗淨熨燙折疊整齊,要穿時就給他送到床邊,自從有了三好這個能幹的媳婦,安小樓已經漸漸退化成一個生活白癡了,大學四年工作三年練就的**生存能力完全都丟到爪哇國了。
「看這件好不好?」三好手裡拿著一件紅色長袍問道。
「不好不好!」安小樓猛搖頭,「太花哨……」
「那這件呢?」這一次是一件黑色長袍。
「不好不好,太老氣!」安小樓還是一個勁的搖頭。
「天哪,你比女人還挑剔。」三好無奈道。
又挑挑揀揀半天,安小樓終於找到一件白色帶暗花的長袍,他比身上興奮的問三好:「媳婦兒,這件如何?」
「嗯嗯,安大哥你穿上一定英俊瀟灑!」三好看了也是眼睛直冒桃花,可是她看到安小樓即將穿上漂亮的衣服去會別的女人,心頭就有些不舒服,管這個女人還她之前。
安小樓一邊對著銅鏡換衣服,一邊注意觀察三好的表情,當他看到三好臉上的落寞後,便轉身抱住三好說道:「好兒,你放心,你我心裡是獨一份,你們每個人我心裡都是一等一的重要!等我把七兒找回來,咱們一家子就離開這裡,去過咱們逍遙自的日子去。」
三好伏安小樓胸前,嗅著他身上那獨有的味道,漸漸的沉醉裡面:「我怎麼不放心?這一輩子除了爹,我信任的就是你了。」
「那不就得了?來給爺笑笑!」安小樓摸著三好的下巴故作聲勢的說道。
安小樓那滑稽的表情引得三好噗哧一下笑出聲來,看看外頭已經將近正午,便推著安小樓往外走:「快些去,公主可是早就到相國寺了。」
「對對對!」安小樓忙不迭親了三好一口,然後慌慌張張的往外跑去。
相國寺是燕京城方圓裡大的寺廟,也是全國有威望的寺院,乃是著名的禪宗聖地,寺內主持吃皇家俸祿,官居從一品,說白了,這也就是皇上家開的。
雖然相國寺地位如此,但是也對尋常姓開放,藉著這皇帝家的聲望,再加上相國寺本身的威望,這裡一年四季是香火不斷,安小樓站階前,瞪著眼睛看著那四個鎏金大字——大相國寺,心裡暗暗的想道:「這裡的主持,一年得撈多少外快啊……」
他瞇縫著眼看完周邊環境,相國寺金碧輝煌古色古香這自不必提了,單單說這周人絡繹不絕的人群,這些善男信女們三三兩兩挎著提籃,滿臉虔誠的踏進那寺廟山門,見爐燒香,望佛就拜。
「唉,善男信女多了好,大家都相信報應不爽,再去做壞事的時候就會心有顧忌。」安小樓輕輕歎道,「總比眼睛裡只有那錢和權要來的強。」
他正這麼說著,忽然間就從那濃重的香燭味嗅到一絲熟悉的味道,是七兒身上的香味。安小樓可沒有狗鼻子,但是說來也怪,七兒身上那淡淡的香氣就算隔了老遠他也能聞出來。
安小樓順著那香氣一路往前尋找著,終於一個偏殿門口看到了那熟悉的背影。七兒出來只帶了一個宮女和兩個喬裝過的小太監,此刻宮女和小太監正跟她身後跪拜著。
這偏殿裡人不多,大概清平想要自己靜一靜,禮過佛之後就對宮女和小太監說道:「我要這裡靜一靜,你們出去等我。」
「可是公主……」小太監分明就不放心她獨自殿內,而且他們根本就是燕武皇帝派來監視清平的,因此自然是不願意就這麼出去了。
「我的話,你們都不聽了是不是?」清平的聲音忽然變得嚴厲起來,嚇得那三人慌忙抬腳出門。
安小樓見七兒裡面,心裡又是激動又是興奮,還有幾分害怕,怕啥?不就是怕七兒不搭理他麼?他終於鼓足勇氣抬腳想要進門時,就被一個小太監給攔住了:「唉唉唉!幹嘛呢,誰允許你進去了?」看他的樣子估計一向也是驕橫慣了,一副『你若進去我就吃了你』的架勢。
「怎麼著,這殿門大開著不是給人進的麼?」安小樓也瞪起眼,他的氣勢可是非同凡響,豈是這小太監能敵得過的?那小太監一見他這樣,便要作,又被旁邊一個人給拉住了。
「算了算了,我們仔細盯著點就是了,不要惹是生非,小心回去……」那小太監小聲說道。
安小樓大模大樣的走進殿內,跪與清平隔了一個位子的蒲團上開始叩頭,一邊叩頭一邊嘀咕道:「佛祖保佑,菩薩保佑,保佑我們夫妻早日團聚,保佑我們一家大小平平安安!」說完他又咚咚咚的跪地上磕了幾個響頭。
清平雙手合十,輕輕閉著眼睛,嘴唇蠕動著,似乎是誦經,可是她的聲音太小,管安小樓凝神仔細去聽,也未曾聽到隻言片語。
安小樓斜著眼看了看七兒,也學她的樣子合十嘀咕道:「回來時路,不見舊人只見城……菩薩你若將我的七兒還給我,便是讓我立時去做牛做馬,我也願意!」
安小樓說話的聲音不輕不重,恰好能被七兒聽仔細,又不被外面的宮女和太監聽清楚。
然而跪另一邊的清平公主依舊是無動於衷,她就那麼靜靜的跪立著,一動不動,宛若一尊泥塑。
安小樓見七兒無動於衷,又嘀咕道:「菩薩啊,你千萬保佑我,莫教我家『天涯芳草無歸路』……」他這一聲說的是肝腸寸斷,旁邊若是有人聽了,估計也會落下淚來。
清平公主又跪了片刻,然後站立起來,轉身往外走去,一言未。
「小姐,我們回嗎?」安小樓聽到宮女問道。
「回,不過我要先去如廁。」清平淡淡的說道。
「那奴婢陪您去。」宮女說道。
「不必了,我自去就是,你們此間等我。」清平說道。她的話語聲音都不大,卻又有著天生的威嚴,那種口吻令這些奉命來監視和伺候她的宮女太監們都不敢違抗。
按道理說這樣的話語應該是小聲再小聲才對,可是偏偏清平那聲音要大不大,要小不小,剛剛好被安小樓聽耳朵裡,他心裡一動,又裝模作樣的燒香禮佛,跪拜過後,也站起身來抬腳出門,假裝往旁邊走去。
安小樓人雖然走出偏殿,眼睛卻始終清平身上,他的心咚咚咚的急速跳動起來,特別是當他看到七兒獨自一人向茅廁方向走去時,心裡是狂喜不已。這麼久以來,就連從塞外到京城的這段路上,他都沒什麼機會和七兒單獨相處,別提互訴衷腸了,現不就是一個絕佳的機會麼?
安小樓主意已定,便看準七兒消失的方向匆匆追了過去。這裡是大相國寺的偏院,裡面有數間乾淨茅廁。不過就算這裡的茅廁再怎麼乾淨,這年月那味兒也夠薰人的。安小樓就這茅廁外溜躂著,尋找七兒的蹤影,可是找遍了整個院子他也沒看到七兒哪裡。
往日裡這茅廁總是人來人往,熱鬧非常,今兒個倒是奇怪,除了剛才有個男子進來撒尿之外,沒有其他人出入。安小樓徑直走過這些茅廁,往院子深處走去,一邊走一邊心裡暗罵自己笨:「笨蛋,她說來上茅廁,總不會真的是上茅廁?」
轉過茅廁是一個小花園子,花園子被一條石子路分為兩半,左邊種植的都是一些花花草草,看不用,右邊卻是一架一架的葡萄籐。
安小樓綠油油的葡萄籐下看到了那個白色的身影,那可不就是他日思夜想的人麼?他匆匆的疾走兩步,來到那葡萄架下,這裡還真是好,若不仔細觀察,根本就現不了這裡會有人,這樣的場合,算是隱蔽了。
「七兒……」安小樓站距離清平有四五步遠的地方停了下來,輕聲喚道。
清平聽到這聲音,肩頭一震,緩緩的轉過身來看著安小樓,到這時候安小樓才現,她的眼睛裡竟然噙滿淚水,那模樣簡直是讓人心疼死了。
「哭啥?莫哭莫哭!」安小樓手忙腳亂,想要伸手去給她拂去淚滴,卻又怕弄疼了她,後就用袖子去輕輕擦拭著,並順勢想要把她攬進懷裡。
原本安小樓只是想要試試看,未必能夠成功。因為根據他以往的經驗,這清平公主多半是要拒絕他的,不但會拒絕,而且是把他的面子丟地上,並惡狠狠的踩上幾腳才算過癮。可是出乎安小樓意外的是,清平公主沒有拒絕,不但沒拒絕,反而輕輕的鉤住他的脖子。
「你才來找我,完了。」清平輕聲說道。雖然她是哭,可是她的聲音卻無比的冷靜,冷靜的讓安小樓心碎。
「不遲,只要你我都活著,哪怕是八十歲都不遲。」安小樓斷然道。
「八十歲麼?呵呵……」清平輕輕笑著。
這種感覺還真是奇怪,明明兩個人是深情的相擁,可是她的話語間卻又處處充滿了絕望和敵意,還有一絲怨恨,大概是怨恨安小樓沒有早點來找她。
「我知道我對不起你。」安小樓輕輕撫著她的絲說道,「事實上我一直找你,而且我萬萬沒想到,你竟然會是公主……」
「這世間,你沒想到的事情多了。」清平從安小樓懷裡掙脫,此時她的眼睛裡已經沒了淚水,有的是決絕和清冷,她轉過身去,背對著安小樓。
「你告訴我,為什麼你要受他的擺佈?」安小樓皺眉問道。清平掙脫他的懷抱時,他並沒有拒絕,這個時候,順其自然是好的。
「有用麼?」清平輕輕說道,「你我是姑侄,就算我不受他擺佈,就算我不去和親,我們能夠做夫妻麼?」
清平的話如同鋼錐一樣扎安小樓的心尖尖,讓他疼的肝顫。他猶豫著,終於開口說道:「你跟我,其實沒有任何關係。」
清平一愣,雖然她是背對安小樓的,但是安小樓的話明顯還是讓她有些猝不及防:「你說什麼?」
「你跟我,根本沒有一點血緣關係,我們之間是已經拜過天地的夫妻。」安小樓一字一句的說道。
「你都已經做太子了,還跟我說你跟我沒有血緣關係?」清平冷冷說道,「燕武皇帝這樣一個心思深沉之人,會看錯自己的親生兒子?」
安小樓被清平問住了,他確實不知該如何回答這個問題,他怔了怔說道:「七兒,我知你心,你知我心,只要你相信我說的話,這就足夠了……我只能說,我並非真正的太子,我不是樊錚,我是你的猴子,安小樓。」
「你……」清平轉過身,深深的看著安小樓,經歷了那半個月的生死相依,她精心構築的心理防線已經徹底決堤了。她望著眼前這個消瘦的男人,這個她日思夜想的男人,眼淚終於再絕堤而出。
「你為什麼比他後找到我?」清平質問安小樓。
「七兒,我只想知道,你真的是公主嗎?」安小樓認真的看著她。
清平愣了愣,緩緩點了點頭:「原來我的師父就是我的親娘,當初她曾與太上皇有過一段幸福的辰光……」
「原來如此……」安小樓恍然大悟,難怪那時他總覺得那對他充滿敵意的女人跟七兒有幾分神似呢,他想了想又問道:「你告訴我,你的武功呢?以你的身手,這樣的皇宮高牆是絕對困不住你的。」
「武功?」清平淒慘一笑,「若是你的娘親被人拿做人質,你還能想著獨自逃生麼?那個燕武皇帝要挾人的手法多的不勝枚舉,只是你還不知道罷了。」
安小樓聽到此話感到心有些吃驚。雖然他早就察覺出來這皇帝不是善茬子,但是卻沒想到他會絕情到這種程,無論如何眼前這個是他的親妹妹,他怎麼忍心對自己的妹妹做這種事?
「怎麼,你不信麼?」經歷了這許多之後,清平已經變得對許多人和事都不信任了,現看到安小樓那裡思慮不動,心頭便有些惱怒。
安小樓忙道:「怎麼會不信……我信你!」他確實相信七兒,就跟相信自己一樣,現他想的是,如何讓自己和七兒能夠逃離目前的這種尷尬境地。
他已經把自己置於懸崖上了。背後是懸崖,眼前是坦途,而他身上背負著的,卻是一家老小的生命安危,此時此刻他做什麼事都要先考慮到大家的性命。若是他為了一己之私,貿貿然的丟下皇太子這個尊貴身份,只怕會害死許多人。就算是這樣,他和七兒終也未必能走到一起去,這樣做顯然不妥。
「既然相信我,那你還遲疑什麼?我們這就走,我們去找娘親,救出她,然後遠離此處。」七兒輕輕說道,她從未像現這樣去求過安小樓任何事。
看著七兒那可憐的模樣,安小樓心痛極了,可是事情怎麼能這麼做呢?
「七兒,你先冷靜一下,我來問你。」安小樓看著七兒的眼睛問道,「你信不信我?」
「嗯。」七兒點了點頭,「我信。」
「那就好。」安小樓摸著下巴說道,「皇上是否還跟你說起過和親的事?」
「有過。」七兒再點頭,「再過一個月,我將再一次啟程去東瀛,這一次據說是東瀛人派人來接我。」
「哦?」安小樓有幾分吃驚,這件事皇上沒跟他說起過,大概除了七兒,他誰也沒告訴過。燕武皇帝的獨斷專行,現安小樓已經大略領教過了。
「你問這些做什麼?」七兒道。
「傻瓜,我要找一個合適的法子,讓我們能堂堂正正的過上幸福的日子。」安小樓說道,他看著眼前的葡萄架,心漸漸的有了一個法子,只是這個法子或許太冒險,但是無論如何他要試一試。
「什麼法子?」七兒問道。
安小樓輕輕搖頭,沒有說話。